第14節
只是當時情況有些復雜,他們沒法直接開口,只能暗搓搓地試探著。卻不料溫兄這人實在不解風情,還是嫂夫人貼心。 溫鴻闌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把甑糕一一分好,木槿又將早就晾涼的紅豆湯拿了出來,一口軟糯香甜的甑糕,有些黏的口感再配上清涼解渴的紅豆湯,甜而不齁,吃下肚去整個人都舒適了幾分。 甑糕做得多,他們分的自然也很大塊,不過美中不足的是溫兄的手還是沒有穆云兄那般穩健啊。不說大小一模一樣,這簡直就是rou眼可見的差距啊,不過前頭切得大塊了一點,到自己這少了些也正常,正常,溫兄在村口還替自己解了圍,不能太過苛責了。 本來在隊伍最前頭,卻最后才分到不足巴掌大甑糕的宋某人表示:我就知道,惹了他的小團子,能得什么好!我早就看透了。 這糕點也蹭上了,眾人又豈有看著木槿動手的道理,一窩蜂地沖上前去,半點機會都不留的。 “嫂夫人你別動,放著我來!”木槿伸出去拿籃子的手只稍稍停頓了下,籃子就已經跑到他人手上了,只能把手縮了回來。 “秦兄,你拿這么多,不覺得有些過了嗎?好歹分我一個啊!” “你們誰擠到我了,讓讓,東西倒了!” 木槿和溫鴻闌兩人被硬生生排離在各種行李之外,只能在一旁當個看客。 一陣兵荒馬亂之后,停在村口的馬車終是有了用武之地。 小團子被嫂嫂抱在懷里,朝著小伙伴們揮了揮rou乎乎的小手,身子一轉,把腦袋藏得嚴嚴實實的。 “嫂嫂,清兒告別完了,嫂嫂記得要陪我回來,團子答應小花她們了的!” 木槿聽著小孩這帶著哭腔的奶音,顯然是又有些難受了,還是個小團子呢,哪受得了離別。只能輕柔地撫著小孩的背部,好一番安撫。 在臨溪村眾人不舍的目光下,木槿他們坐上了馬車。 緩緩行駛的馬車在泥里留下一路車轍,日光照了下來,前路璀璨。 出了村,馬車便跑得快了起來,不一會就到了鎮上。 哭總是更費心力些,小孩趴在自家哥哥身上睡了過去,溫鴻闌把團子安置好,這才出來與木槿一同布置家里,一番拾掇之后,這移居之事便算是落定了。 “這也快到了用午膳的時辰,大家若是有空,不如留下跟鴻闌小敘,我去廚房做些簡單的吃食。”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木槿還有些奇怪,鴻闌的同窗也不像不喜歡吃的樣子,怎的…… 顯然還是溫鴻闌更為清楚其中緣由,一聲輕咳,就像在平靜的江面投入了顆小石子。 “嫂夫人,這怎么好意思……我平日里吃得不多的,多謝嫂夫人!” “嫂夫人大善,我們平日最愛的便是跟溫兄談詩詞經綸了,對吃的沒什么挑的。” “秦兄你還想挑?當然是嫂夫人做什么我們吃什么了。” 木槿攔住了想跟她一起進廚房的人,幾番保證不會累著自己,這才脫了身。 現在才開始煮飯有些遲了,再加上有醒好的面團,木槿打算做一大鍋燜面。 纖纖玉手下,白胖的面團被搟成了中間厚兩邊薄的面餅,用刀切成細條,約莫拇指寬。再用兩手交替著將面條按扁后朝左右方向拉扯,最后用力一拉長,一根寬面便在手上成型了。 把面條依次做好,再將豆角和番茄洗凈,豆角切段,番茄切大塊,上乘的豬五花切薄片。 五花rou下鍋煉出油來,烹入少許黃酒,下入蔥姜蒜醬油,最后放糖增鮮。先下入豆角仔細翻炒,待豆角即將熟透之際加入番茄,放適量鹽,倒水沒過豆角,最后將一旁的寬面蓋上,燜煮至水分收干。 一切做好后翻動面條,讓醬汁均勻地掛在每一根面上,手腕翻轉,出鍋。 正廳里,眾人交談的話題已變了好幾輪了。 “溫兄,夫子的課業你可做完了?那首詩可是表達的懷才不遇的憂憤?”好學型學子拔得頭籌,率先發問。 “得了吧你,溫兄,你與嫂夫人是如何相遇的,可是經過了九九八十一難方才抱得美人歸啊?”擁有著豐富看話本經驗的秦某不甘示弱,試圖從氣勢上壓倒對方。 這話一出,廳里連喝茶之聲都停了下來,一束束求知的目光把溫鴻闌圍了起來。 話題中心的人仔細思量了一番,臉上似乎有些薄紅,在萬眾矚目下搖了搖頭。 “當初我家娘子她受了些傷被我救下,我本不愿收何報酬,畢竟攜恩求報非君子所為。” “然后呢?” “然后是不是你發現自己動了心,主動追求?” “肯定是的,然后嫂夫人百般推拒卻拗不過你,再加上你用恩情相求,這才答應下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拼湊出了事情真相,皆是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難怪嫂夫人這般佳人愿意嫁與溫兄,原來還有這般隱情,溫兄這運氣,屬實不錯。 至于還有沒有其他可能,那也不是沒有,但哪個有上面這個合理呢?總不能是對溫兄一見傾心了吧,溫兄除了課業上好些,人也比他們俊美,哪還有什么優點能吸引嫂夫人,更別說他極不解風情,平日里行情還比不上自己呢! 溫鴻闌見眾人頻頻點頭,似對這說法十分自信,小酌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 “然后,然后娘子她說我既然救了她,她不如以身相許,我應了。” 興致勃勃的眾人:“……” “真是可惜了,竟然讓娘子她先開口,是我的不是。”說著溫鴻闌又搖了搖頭,語氣中似乎帶著遺憾。 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寂靜,眾人臉上的神情那是相當的一言難盡。 你這遺憾的語氣,配上上揚了兩個度的嘴角,真是非常有說服力呢。 “怎么都不說話,可是聊完了嗎?”木槿端著一大盆面來了正廳,還沒走幾步,手上的東西就被自家夫君接了過去,往旁邊一放。 “怎么不喊我過去拿,這么重,手酸嗎?我幫你按按。” “沒事,沒事。”木槿用力把手往外一抽,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擰了溫鴻闌一把,這還有人呢,拉拉扯扯的,不像話! 溫鴻闌也不動,任由她擰,嘴角還帶著幾不可察的笑意。 “廚房還有,我去端。”木槿腳步還沒能邁出去,就被扯住了。 “我去,煩娘子去喊清兒了。” 兩人先后出了屋子,留下一臉興味的眾人。 “想不到溫兄在家中竟然是這幅模樣,嘖嘖!” 嗯……怎么沒人應我。 “秦兄,你深吸口氣試試?” “吸什么……什么味道這么香!” 溫兄你們何時才能回來,你倒是讓我們去啊,我們絕對跑得飛快! 第24章 燜面 這要了命的求生欲 溫鴻闌和木槿這一走倒是爽快的很,就是苦了留下的眾人,那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把兩人盼了回來。 “去哪?” 木槿牽著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團子過來,見其他人都已經擺好了碗筷準備落座了,無甚需要幫忙的,便打算跟小團子去隔壁左室,卻被剛回來的夫君給拉住了。 溫鴻闌話剛問出口,心里就有答案了。也沒等木槿答話,一手將小孩兒抱起,一手牽著自家娘子走向了長桌。 “無事,自家用膳,沒那么多講究,何況夫君我這不是在。” 從幾人一進門開始,便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就盼著主人家趕緊落座,這樣他們也能動筷了不是。心里雖這么想,面上的表情倒是都控制的不錯,畢竟不能顯得自己太過心急,萬一給嫂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這以后的謀算不就都成了泡影? “對啊嫂夫人,我們與溫兄那關系都是極好的,是吧宋兄?” 宋梓儀被人把話頭這么一遞,本來有些神思不屬之人眼中突然有了亮光,這就是他表現的好時機啊! “對對對,上次有幸去溫家做客,嫂夫人不也沒如此拘謹。今日是我等沾了溫兄的光,只有客隨主便的道理,哪能讓嫂夫人你去偏房呢?” 木槿見其余人皆是一副此言有理的神情,便也沒再堅持,只是朝他們笑了笑。 “今日時辰太趕,食材也不足,簡單做了個面,暖居之事會讓鴻闌隔日相邀,還請諸位不要嫌棄才是。” “不嫌棄!”嫂夫人說完了,是不是就可以…… 接收到眾人眼色的溫鴻闌對自己的同窗自然十分了解,提了筷。 “今日便當家常閑聊,大家用膳吧。” 這話一落,連尋常道謝之聲都沒有,空氣中只剩下筷子飛舞的殘影。 因著人多,燜面分裝了好幾大碗,約莫著三人面前就有一份,按理說應當是足足的了。但憑借著這么多天以來溫鴻闌對同窗們的投喂,所有人對木槿的廚藝都有了充分的了解,下手慢了那可是渣都不剩了。 寬大的面條上面掛滿了偏棕色的醬汁,一入口便是咸香四溢。一咬,勁道的面條與牙齒較上勁,彈力十足,待你微微使勁,這才敗下陣來,散發出本身的麥香。嚼著嚼著,面條里藏著的五花薄片終于顯露了出來,油脂的香味強勢地占據了口腔,金黃焦脆的rou片帶來了口感與味道的雙重滿足,誘得你不由又夾起一筷來,細細品味。 面條爽滑,一吸溜便可從碗中整根滑到嘴里,充盈的滋味讓人根本舍不得從中間咬斷。接連幾筷子下去,這才從香味的沖擊中緩過神來,慢條斯理地咀嚼著。突然感覺到了一點酸甜,卻轉瞬即逝,平添了許多風味。 等到一碗見了底,露出被你揀在一邊的豆角,思索一番后還是夾起一根來,隨意地放入口中,并不抱有什么期待。畢竟平日里已經吃慣了這味道,并無什么新奇的,甚至因為有些生澀而難以下咽。豆角并不是十分軟爛,還稍稍帶點脆勁。最先下鍋的豆角吸滿了湯汁,還帶著點油香,不僅沒有往日的生澀,還中和了各種滋味,清爽解膩。等你回過味來,碗底已經沒了它的影子。 木槿右手邊坐著小團子,左邊依著溫鴻闌。這面條做得有些寬了,小孩兒鼓著腮幫子努力往里吸,筷子一戳一戳的,盡可能地把各種配菜往自己嘴里送,模樣可愛極了。木槿見團子樂在其中,也沒幫忙,給她夾了滿滿一碗之后就沒多關注了,畢竟自己碗里也被某人塞得滿滿的,都溢出一截來,再不吃就該倒了。 因著身旁之人的投喂,木槿整個過程都沒抬起頭來。她都這樣了碗里都沒空過,要是再往桌上看一眼,怕是又要讓他覺得自己沒吃夠,更努力地給自己夾菜了。因此當木槿實在吃不下抬起頭來的時候,恍然發現——長桌上的面除了自己眼前這一碗之外,其余的都被掃蕩一空了。 不是,她這是按著自家夫君的飯量來的啊!甚至還放寬了許多,怎么就這么沒了,連湯汁都沒剩下? 溫鴻闌時刻關注著木槿,看她抬頭就知道,槿兒這是實在吃不下了。木槿的面都是溫鴻闌給盛的,思量著這飯量已比平日里大上不少,便也沒再強求她吃。手一伸將木槿的碗拿到自己跟前來,低頭又吃了起來。 其實這事溫鴻闌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可今時不同往日,木槿紅著臉往周圍瞄了一眼,發現其余人都在兩兩交談,湊得很近,便也稍稍放下心來。 “溫兄這,跟平日里差的有點遠啊,我好像知道他是怎么討得嫂夫人歡心的了。” “是啊是啊,幸好我扭頭扭得快,不然要是被發現了,嫂夫人不好意思了,下次不請我們了那可如何是好!” “是極是極,你看鴻闌他分甑糕的時候,就給我巴掌大的一塊,還不是因為我把移居之事告訴你們,還讓人嚇到了他的小心肝。他啊,看著風光霽月的一人,實則小心眼的很,要是再惹了他心尖尖上的人……”宋梓儀聽到了他們小聲的談話,恨恨地插了一嘴。 “嘖,你們不知道吧,那天我去蹭了頓紅燒rou,他轉頭就在回答完夫子問題后拉了我一把,說什么我學得極好,必有心得,結果那題我根本回答不上來,被夫子罰抄了好幾遍。還不是想著我耽誤了他們二人甜甜蜜蜜,無恥!”宋梓儀越想越氣,想起當時在溫家門口聞著味卻吃不著的凄慘,當時被紅燒rou澆滅了的火星又燃了起來。 “無恥,什么無恥?”宋梓儀說道最后有些激動,忘了壓低自己的音量,聲音就凸顯了出來,被離他們不遠的木槿聽了進去。 宋梓儀迎著幾位同窗自求多福的眼神,心里一咯噔,臉上擠出個笑來。 “是……是我阿爹,他給我阿娘定了個檀木梳子,結果回家打開一看,發現中間少了幾齒,被我阿娘給笑話了。我剛剛正是在跟穆云兄說著事呢,他家是木匠出身,對木頭了解甚是清楚,肯定是那匠人偷工耍滑了,這才有了這“無齒”的梳子,對吧,穆云兄。” 宋梓儀用肘戳了一下身旁之人。無端被卷入的人有些懵,看著大家都在盯著自己,只能硬著頭皮把話接下去。 “是……是啊,宋兄剛剛就是在跟我說這事來著。”可能覺得有些牽強,穆云想自己還要填補幾句才行,來證明這事的真實性。四處張望了下,正巧看到木槿旁邊之人,心思一動。 “我家對木頭那可是知之甚深,宋兄這才找我聊的。想當初我還替溫兄找了塊上好的黃檀木,并且附贈雕刻的手藝呢!” “啪塔。”溫鴻闌手上的筷子掉在了桌上,猛地轉頭,對上了自家娘子似笑非笑的眼神。 “哦?黃檀木,那穆云兄手藝自然是極好的。” 周圍眾人聽著木槿的話,又看了看溫兄那神情,平日里只在吃食上才有的直覺竟蹭一下上來了,敏銳地察覺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趕忙幫忙岔開話題來。 “秦兄,你剛剛是不是吃了三碗來著,虧你吃得下去,平日里要是學習有這個勁,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