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溫鴻闌摸了摸鼻子,用托盤將面端了出去,木槿炒個青菜的功夫,他已經(jīng)把家中出去耍的小花貓叫了回來,洗了個干凈。 “嫂嫂!”小團子一見到嫂嫂,就笑得甜甜的,也不知道是喂了多少糖才養(yǎng)出來的,散發(fā)著飴糖氣息的小甜心。 木槿剛把手上的東西往桌上一放,下一秒就開始輕輕揉搓自家的小寶貝了。 “清兒餓了吧,嫂嫂下了面條,清兒快嘗嘗。”邊說著邊夾起一筷子來,小心吹涼了,再遞到小人兒嘴邊。 團子往嫂嫂懷里靠去,嗷嗚一口就將面條吃了下去。面很細,咬起來有細微的咯吱聲,浸滿了鮮味,就一口鹵rou吃,rou香味和鮮味彼此交融,滋味妙極。 嘗了一口的團子也不往嫂嫂懷里蹭了,乖乖地坐在一旁,拿起小碗認真地嗦面吃,吸溜一口,十分滿足。 溫鴻闌看著兩人甜甜蜜蜜的樣子,也不自討沒趣,仔細嘗著自己這碗特制的面條。 面條十分有韌勁,卻又不會夾生,碼在面上的rou帶著一股濃烈的香味,此時再來一口脆嫩的小青菜,清香撲鼻,既保留了rou的鮮美,又中和了膩味,搭配精妙。 一大一小兩個不一會就把湯底都喝了個精光,果然不論被槿兒/嫂嫂投喂多少次,下一次還是會被美味給驚艷。 待到吃飽喝足,自然是到了大人們談事的時間了,小團子依舊早早地被哄著睡下了。 溫鴻闌把房門關(guān)緊,坐到了木槿身邊,挺直了腰板,等待自己娘子的問詢。 “鴻闌,今早那銀錢是怎么回事?” 溫鴻闌早就想到要經(jīng)歷今兒個這一遭,也沒思索太久,反正沒什么不能讓自己娘子知道的。 “槿兒或許聽村里人說過,溫家從前也算個大戶人家,我爹娘本只盼望著我與清兒二人一世平安,卻沒成想當初給我啟蒙的夫子說我于讀書一道有大才,這才期望著我在科舉之路上能有所建樹。可讀書所耗巨盛,他們二人恐今后家中橫遭變故,便專門留出一筆錢財來專供我讀書所需。” “這些銀錢,是你阿爹阿娘留給你讀書用的?那你為何給了我。” 溫鴻闌搖了搖頭,看著面帶不解的木槿,往旁邊挪了挪,直到把人圈在懷里。 “是我們的阿爹阿娘,槿兒怎么可以不認呢?至于為何給槿兒,我們二人夫婦一體,家中錢財本就該槿兒管著,況且這些年,我也挪用了不少了,槿兒既想去鎮(zhèn)上,那去便是,無須為銀錢煩擾。” 書院開在鎮(zhèn)上,來回往來多有不便,溫鴻闌不是沒有動過搬家的念頭,可清兒年幼,白日里無人照顧他放不下心來,在村上還能有鄰家嬸子幫襯一二,因此搬家之事便擱置到了現(xiàn)在。 今時不同往日,槿兒必能將清兒照料得很好,搬去鎮(zhèn)上,一則能遂了槿兒的心愿,二則離書院近些,往后不必與她們二人相隔甚遠,還能縮短在路上所耗時辰,自己便有更多時間陪在槿兒身邊,一箭雙雕,豈不美哉! 當然,這些具體緣由自己在心中想想便可,就不必讓槿兒知曉了,還能讓她多心疼自己幾分。 果然,聽了這話的木槿心中一動,轉(zhuǎn)過頭來往自己夫君俊秀的臉上印下一吻,然后快速地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在了被子里,裹得嚴嚴實實的。 等溫鴻闌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就只能看見榻上的一個小鼓包,自家小嬌妻的頭發(fā)絲都見不著了。 溫鴻闌好笑地戳了戳,說話的聲音都帶著笑。 “夫君這剛上交銀子,往后連筆墨的銀子都要讓槿兒批,槿兒就這么忍心讓夫君受凍一夜,半點被褥都不給我留嗎?” 鼓包沒有半分動靜,溫鴻闌也不急,自家娘子臉皮薄,要是上手去掀,惹惱了可不好哄著呢。 又過了一會,鼓包才緩緩漏出一條縫來。 “若是以后惹惱了我,連吃飯的銀錢都不給你!” “是是是,娘子說的在理。” 第12章 rou夾饃 圣人言:君子之交淡如水…… 伴隨著偶爾的雞鳴之聲,木槿從睡意中掙脫了出來,小心地將溫鴻闌環(huán)著自己的手慢慢移開。 溫鴻闌的手白皙修長,骨節(jié)分明,除了握筆處帶著厚繭,就沒什么可挑的。 “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昨天牽我手的時候力氣怎的那么大!”木槿心中有些不平,一不留神把話說出了口,忙閉了嘴,往溫鴻闌臉上看去。 幸好,自個夫君呼吸平穩(wěn)有序,看起來還在熟睡中。 木槿看著昨個牽制住自己的罪魁禍首,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自己的手顯得十分嬌小,跟對方比起來長度差了好幾個指節(jié),掌心也略有些發(fā)燙,兩人相握分不清到底是誰造成的,木槿卻像被燙到似的收回了手。 她就想不明白了,明明自己在叔嬸家也做了不少粗活,用起刀來也游刃有余,怎么會比不過自家夫君呢?木槿沉浸在思考之中,沒發(fā)覺身旁之人的呼吸亂了一拍。 木槿怎么想都沒能想出個結(jié)果來,干脆拋之腦后,準備起身去做吃食了。她微直起身來,一腳跨了過去,輕輕地踩在了被褥上,沒發(fā)出半點聲響。正當她準備如法炮制,另一只腳懸在半空之時,卻陡然對上了溫鴻闌含笑的雙眸。 溫鴻闌一雙黑眸生的極為好看,里面像藏了點點星子,現(xiàn)在這般含了笑的模樣,若是換個人瞧見了定感覺清風拂面,舒適淡雅。可偏偏現(xiàn)在這人極為不解風情,清風是停了,只剩下暴雨初歇,整個人嚇得卸了力,直往下倒去。 木槿閉了眼,身下傳來的卻不是砸在床榻之上的痛楚,溫溫軟軟的。 “槿兒這一大早投懷送抱,為夫真是甚是欣慰。”熱氣打在了木槿臉上,紅色卻從身上一直蔓延到了耳后,木槿的臉此時就像一顆熟透了的水蜜桃,那層薄薄的果皮都要被里面的汁水撐爆開。 不知感覺到了什么,木槿顧不得羞澀,迅速撐起身子下了榻,把衣服往身上一披就往廚房跑去。 身后,某人的笑聲久久未停。 廚房里,木槿將早就做好的餅胚弋?往鍋上一烙,從瓦罐里撈出幾塊巴掌大小的rou來,再添一小塊肥的,拿著刀快速將其剁碎。木槿手上使了十成十的力,廚房里一直回蕩著咚咚咚的聲音,就在砧板即將不堪重負之時,切rou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木槿臉上的熱意也消了個七成。 rou切好了,餅也烙得差不多了。木槿摸出一個餅子來,從中間開了個口,留了半寸粘連,將鹵制好的rou往里面塞的滿滿的,再澆上一小勺鹵汁,齊活。 “還不趕緊吃了好去書院!” 從木槿剁rou開始就在一旁站著的人趕緊把東西接了過來,嘶,總感覺脖子有些涼意。 手上的吃食用油紙包了一半,里頭偏棕的rou塊散發(fā)著濃厚的rou香,后調(diào)卻還帶著些香料的香辛氣,讓人一聞便口齒生津。 溫鴻闌也沒急著吃,而是遞到了自家小妻子的嘴邊,木槿躲閃了幾次,他去不依不饒的,只能很恨地咬了一口,活像咬在了某人身上。 木槿見自己咬也咬了,便騰出手來想把rou夾饃從溫鴻闌手上接過,卻被他微微一躲,把手收了回去,在剛剛木槿咬過的地方咬上了一大口,細細咀嚼著。 “回味無窮,味美至極。”溫鴻闌臉上滿是認真,就是不知道夸的是rou夾饃呢,還是別的什么。 木槿只覺得剛剛褪下去的熱意又卷土重來,咬了咬牙,把剩下的饃一一做好,留下幾個在鍋里溫著,剩下的都用油紙仔細打包好。 “你再吃個,上次聽你友人說蔥油餅給夫子了,夫子若喜歡,你多給兩個便是,其余的你自己安排。” 說完便出了廚房,往小團子的房間走去。 誰要跟這塊木頭待在一塊,是香香軟軟的小團子抱起來不舒服嗎? 溫鴻闌怕自己逗弄過了火,也不攔,拾掇拾掇就往鎮(zhèn)上走去。 小團子在睡夢中被自己嫂嫂抱在了懷里,稍動了動又睡得香甜,睡醒了還能有rou夾饃吃,這小日子過得滋潤極了。 可另一頭的書院眾人,就沒有這般好的運氣了。 對于沒有經(jīng)過紅燒rou歷練的眾人而言,乍然接觸到如此攝人心魂的香味,造成的影響不可謂不大,因此在溫鴻闌掀開油紙包的一瞬間,整個人便被團團圍住,讓他是插翅難逃。 宋梓儀憑借著自己稍好點的地位,以及一身蠻力,終于披荊斬棘來到了包圍圈的最里層,語氣激動。 “鴻闌,為兄早說不必報答那一飯之恩,沒成想鴻闌你竟如此客氣,那為兄也就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話都還沒說完,就直沖著油紙包而去,溫鴻闌竟也沒攔,讓他拿走了一個。 在眾人如狼似虎的瞪視之下,宋梓儀也顧不得什么君子儀態(tài)了,撕開一角就往嘴里塞去。 一口下去,唇舌與rou相撞,外面的饃烙的酥脆,表面金黃帶著一股子焦香,咀嚼幾下變得軟糯,麥香與rou香相互交融著,在舌尖起舞。再咬一口,里面的饃被湯汁浸泡的有些久了,酥脆與軟糯參半,饃中帶著鹵汁的香味,一咬,汁水與唇舌相遇,混著肥瘦相間的大rou粒,讓人驚覺世間美滿之事,大抵如此。 宋梓儀是吃了個痛快,倒苦了旁邊接受視覺與嗅覺雙重刺激的眾人,攥緊了拳頭,強忍著明搶的沖動,喉嚨不停地滾動。 “溫兄,嫂夫人所做之物實在是饞人,小弟平日里與溫兄交情甚篤,不知可否有幸一嘗? 此言一出,立馬為宋梓儀減了不少戰(zhàn)火,眾人紛紛瞧著這人,心中怒火騰升。 交情甚篤?什么交情?一起讀書也算交情,那我們也是啊! “你這人說話,怎的如此不守規(guī)矩呢?那我尚有一次與溫兄一起用膳,按你如此說法,我豈不是能說我與溫兄是結(jié)拜之交?” 眾人不甘示弱,紛紛開火,圣人之言完全被拋之腦后。 “咳,咳…….咳咳咳!” “誰啊,沒看這正忙著呢嗎!夫……夫子!” 學子們一驚,下意識挺直了腰,往身后看去。 “學生見過夫子。” “這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tǒng)!” 夫子將手中一寸厚的竹板往桌上一拍,凌厲的眼神掃過鵪鶉似的學子們,最終停在了溫鴻闌身上。 溫鴻闌感受到身上灼人的視線,把剩下的油紙包往手里一揣,走了出來,恭敬行禮。 “稟夫子,現(xiàn)時辰尚早,想必夫子還未能用罷早膳,弟子這有一些吃食,夫子若不棄不如吃畢再講學,夫子以為如何?”說著把東西呈了過去。 夫子盯著他看了會,從他手里接了過去,冷哼了一聲。 “若再有下次,必不輕饒。” 第13章 宅子 分不了rou夾饃的木匠不是好的讀書…… 待夫子出了屋子,眾人這才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實有些后怕。 還未等這股劫后余生的情緒發(fā)酵起來,就被溫鴻闌的一句話給戳破了,如同泡沫般消逝得無影無蹤。 “內(nèi)子特意做了不少,我這兒尚余了幾個,不介意的話,諸兄可自分而食之。” 這句話在眾人耳畔響起,恍若天籟。 “多謝溫兄慷慨相贈!” “不介意,不介意,若是有誰嫌棄的,我秦某愿意分擔。” “這幾日不見,秦兄文章不見長進,這臉皮倒是越發(fā)厚了些!” 夫子余威尚存,大家也一致地壓低了聲線,可這□□味倒是半分未減。不過嘴上不饒人是一回事,手上功夫也須得跟上才行。 討論一番后,學子們終是推舉出一人來進行分饃大業(yè)。這學子平日里為人安靜,學業(yè)也不算拔尖,此刻能擔此大任還得多虧他家中所做之事為木匠之類的活計。 “來了來了,好不容易從廚房借來的,差點沒被大師傅追著揍一頓。”剛從書院廚房走一遭的學子提著把刀就沖了進來,顧不得擦擦臉上的汗,就一眨不眨地盯著穆云,周圍竟也沒人對此表示奇怪。 “穆云兄,你這下手可得穩(wěn)著些,少一厘我可都是不依的!” 剩下的人也沒附和,只是故作沉穩(wěn)地點了點頭,眼神緊盯著穆云將要動作的手腕,視線在rou夾饃和穆云的手之間來回切換。 穆云頂著眾學子熱切的眼神,用手指細細比對了一番,深吸了幾口氣,這才下了刀。 隨著酥脆的咔嚓之聲響起,本來飄在云端的心終于是落了地。 學堂內(nèi)人數(shù)算不上少,因此每人可分得的也很有限,可盡管如此,拿到好不容易分得的美味,眾人還是如珠似寶的捧著。有人實在禁不住誘惑,一口送進了嘴里,rou的香味掙脫了饃的束縛,充盈著整個口腔,再嚼一嚼老面的回甘便反了上來,比剛剛想象的味道還要好上許多!正當自己沉浸在這個味道里,準備細品時,嘴里卻什么也不剩了。 夢醒之后,那些懂得珍惜,還在小口小口吃著rou夾饃的人便吸引了足夠的目光。他們對著師兄弟們虎視眈眈的眼神,下一秒就將剩下的一并塞了進去,在眾人遺憾的目光中慢慢嚼著。 就這樣,整個學堂里的人都嘗到了rou夾饃的美味,眾人對溫鴻闌投過去的目光是越發(fā)和善了,而宋梓儀的處境卻越發(fā)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