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夫子把規矩講清后離開了學堂,留學子自己思索,也給了他們討論的空間。 夫子走后,學堂里依舊十分很安靜,學子們眉頭緊皺,也有人提筆就寫,文思泉涌一般。 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原本寂靜的學堂突然出現小聲的低語,并且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放大了。 “誒,今天的課業怎么這么難,秦兄你有思路了嗎?” “你們說夫子會不會突然回來!” 宋梓儀看著大家三三兩兩地聚在了一起,便也離了座挪到了最前頭。 “鴻闌鴻闌,嫂夫人今日做了什么吃食,為兄能不能嘗嘗,銀子買也行??!” 溫鴻闌被他戳得身子一晃,好好的字上便沾上了墨點,十分惹眼。 宋梓儀縮了縮脖子,這樣的鴻闌看起來怎么有點唬人呢,不管了,嫂夫人的美食最重要! “鴻闌你別惱我,嫂夫人做的實在味美,我回去之后惦念的不行,早起去了一品閣買了吃食,卻是差極,哪像嫂夫人做的,余味猶存啊。” “晨起上學甚是匆忙,我不想讓內子與我一同早起,因此是在路上攤販處買的包子,你若有興趣我可以推給你 ” “這怎么行!”宋梓儀聽聞這話,心里一急,嗓門不由得大了些。 周圍學子見狀十分好奇,宋家可是這鎮上的大戶,宋梓儀作為宋家獨支,平日里講究的都是君子之道,鮮少能看見他有如此失態之色。 “是何故讓宋兄如此驚訝,可有我等能幫上忙的?為了宋兄我等自是義不容辭,還請宋兄不吝告知?!?/br> 宋梓儀轉頭看了打首之人一眼,覺得對方虛偽極了。平日里就沖著自己的銀錢不住地扒上來,現在還拿個扇子一甩一甩的,故作清高給誰看呢。 不過,若是鴻闌愿意因為自己的錢財與自己交為知己,想想都讓人止不住高興! 宋梓儀把頭轉了過去沒搭理他,卻不料對方不依不饒的,非說要給他解憂。 “無甚事,只是問問溫兄蔥油餅的事罷了。”宋梓儀只覺得身旁之人氣壓都低了很多,趕忙開口想把對方打發了。 沒成想,蔥油餅一詞牽動了屋內眾人的心弦。 “蔥油餅?是昨日溫兄帶的那個?在哪?” “宋兄果然體貼,我們早想問來著,只是一直沒能開口!” “對極,敢問溫兄那蔥油餅是從何處購得的,我昨日走遍了鎮上大大小小的鋪子,再沒能聞到那股霸道的蔥香了!” “你也去了?” 宋梓儀神色一滯,看著興致高昂的眾人,心往下一沉。 完了完了,鴻闌好像不想讓人知道嫂夫人來著,不過也沒明說,說不準是自己想錯了呢。 這樣想著,宋梓儀瞧瞧往旁一瞥,卻被溫鴻闌的視線盯了個正著,沒等自己反應過來,頭就深深地低了下去。 “那蔥油餅,實是我夫人見我趕路辛苦,特意早起做的,并不是從他處購得,感激諸位的抬愛了?!?/br> 隨著溫鴻闌這話一出口,學堂里又恢復了原本的寂靜,眾人再沒多言,專心完成夫子布置的課業去了。 大概一小刻鐘過去了,除了溫鴻闌,卻無人動筆,反是學堂里時不時傳來一聲嘆息。 宋梓儀在一旁瞧著,見溫鴻闌停下了筆,這才又一次湊上前去。 “鴻闌,外面的吃食比不上嫂夫人萬一啊,你又如何入得了口!” “梓儀說笑了,與夫人成婚前,我又不擅此道,都是如此過來的,又有何不可?” 當然不可了!你吃過如此美味的珍饈,又怎甘愿去吃路邊的饃饃的! 宋梓儀暗暗腹誹,卻又不敢明言,又思考了一陣,想到了個絕妙的說辭。 “鴻闌如此想自是不錯,不過嫂夫人與你感情甚篤,肯定是舍不得讓你日日吃外面的吃食的,鴻闌你說為兄可是言之有理?” “……宋兄若是再不去思考夫子留下的課業,怕是今日又要留堂了,若惹惱夫子動用戒尺,宋兄這面上可就過不大去了?!?/br> ……怎么能轉移話題,還用夫子來威脅,這是君子行事嗎? 宋梓儀只能垂著頭走了,流連在他身上的視線也紛紛收了回去。 看來宋兄還是,不中用啊。 兩個時辰過去,夫子踱步進了學堂,背著手在各學子間游走。 夫子打量著擺在溫鴻闌面前的字,贊許的點了點頭。 字若游龍,詞句優美,短短數語描繪了夏日陽光熠熠,山色空蒙,水天一色之景,筆法細膩,情感含蓄,雖稱不上極佳,但對于鄉試也差不了多少了,只需再磨礪一段時日便可,此子悟性不錯。 夫子又往旁看了幾眼,心中大抵有了數。 一圈走下來,學子們都努力挺直了腰桿,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觀察著夫子的臉色,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今日初學,課業完成度尚可,你們自去用膳去吧,溫鴻闌你留下?!?/br> 眾人心中一喜,努力壓下上揚的嘴角,規規矩矩地行禮。 “多謝夫子!” 眼瞧著同窗們一個個快要走光了,宋梓儀特意繞至溫鴻闌身邊,瞅了一眼上座的夫子,在他耳邊低聲說著話。 “鴻闌,你今日可是發揮不佳?你待會語氣放低點,跟夫子服個軟,為兄先走一步給你打飯了!” 說完往前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 “鴻闌要記得為兄的好,若能邀為兄去家中一敘便最好?!?/br> 第11章 陽春面 夫妻之間的套路能叫套路嗎?…… 待學堂內只剩下自己與夫子二人,溫鴻闌往前兩步恭敬行禮。 “夫子?!?/br> “鴻闌,科舉之路舉步維艱,你可有一直走下去的打算,或是另謀出路?”夫子笑著看眼前這個聰慧的后生。 溫鴻闌未回,只深深作了一揖。 “夫子,為人行高遠,若無入閣拜相之志,何苦十年寒窗。” “泱泱萬人,入閣拜相之人未有其一,何必拘泥于此?!?/br> “烏紗頭上有青天,能得此志,不負少年。” 上座之人許久未有言語,溫鴻闌便也不動,依舊保持著作揖的動作。 “罷了,你起身吧?!?/br> “多謝夫子。”溫鴻闌緩緩起身,身子微微一晃又立馬穩住。 再一次仔細打量下首之人,這人褪去了這個年紀本該有的青稚和浮躁,即使在他的威壓之下依舊面色不改,倒也是個好苗子。 “今年秋闈,你若想去試一試,現在這點水平還差點火候。這樣,七日之后,你每日散學之后來尋我便是。” 溫鴻闌剛直起的身子又拜了下去。 “弟子多謝先生教導之恩!” “行了行了,該用膳了,你自去吧……誒等等,為師問你,上次那蔥油餅,你是從哪家買的?” “……回夫子,那是內子親手做的。” 夫子撫須的手一頓,擺了擺手讓剛出爐的弟子下去了。 一日的講學結束,溫鴻闌背起書篋準備回家,宋梓儀又巴巴地跟了上來。 “鴻闌,乘我家的馬車回去吧。” “梓儀,我們倆并不順路,今日天色尚早,就不煩擾了?!?/br> “誒,誒,這怎么能算煩擾了,再說今日鴻闌留堂還是為兄給你打的飯,鴻闌何必與我如此客套,真是慣傷人心!” “謝謝梓儀好意,來日必將答謝,梓儀今日還是早些歸家的好。” 再三婉拒后,溫鴻闌終于踏上了歸途。 太陽西沉,伴隨著暮色,溫鴻闌推開了自家大門,撞上了聞聲而來的木槿。 “鴻闌?你今日倒回來的早。” 溫鴻闌自然而然地走上前,牽住了自家小妻子的手。 “為夫思念槿兒,因此腳程快了些?!?/br> 手里傳來的觸感軟軟的,相當嫩滑,柔若無骨。溫鴻闌細細把玩著,臉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一日不見,鴻闌怎么變的油嘴滑舌了?”木槿手上用了些力,卻沒能抽出手來,沒想到自己夫君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手上力道卻不小。 木槿無法,只能用另一只手將其推開了些。 “你再不放手,晚膳就別用了。”木槿臉上有些紅,狠狠斜了他一眼,語氣也急了些。 低沉的笑聲從胸腔傳出,看著面前有些可口的槿兒,溫鴻闌視線一轉,牽著她往廚房走去。 鐺的一聲,菜刀與砧板親密接觸發出的聲響在廚房內回蕩著。 木槿把籃子里的菜揀了揀,將籃子往溫鴻闌懷里一送,轉身便回了案頭。 “既然閑來無事,那你去擇菜吧?!?/br> 溫鴻闌不說什么,乖乖巧巧地拿著籃子蹲在一旁。 木槿熟練地燒了火,將豬板油切小塊后扔鍋里,趁著小火熬出豬油。熬到油慢慢出來,肥rou縮小成渣,豬油就算是熬好了。 熬制過程中木槿也沒閑著,拿起一早醒發的面團細細揉搓,反復拉伸、對折,直到面條細如發絲,才停下了動作,將其放在一旁備著。 一碗陽春面用量在一勺左右,木槿留出三人份所需,余下來的倒進干凈的瓷碗里,放陰涼處備用。 鍋中蓄水燒開,碗里依次放上鹽、糖、蒜葉,豬油、醬油。糖用來提鮮,一小點即可,醬油除了吊鮮之外還可以上色,再加上早間熬制好的高湯,往上一激,各種滋味都釋放出來了。 待鍋里的水燒開了,將一旁的細面下下去,木槿知道自個夫君喜歡勁道且偏硬一點的,水一滾就撈了一半的面出來,剩下的面則是等到熟透又不軟耙時出了鍋。 簡簡單單的一碗陽春面自然是不夠的,木槿從一角放著的小罐子中撈出幾塊rou來,切成厚片齊整地碼在面上。 “槿兒這是做了什么,香味悠長醇厚,與之前做的紅燒rou又有所不同。” 木槿沒搭理,從他手里接過菜來,指使著他把面端走。 “把面端去,我再炒個小青菜就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