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也許,人都是有兩面的吧。 金坤合上手機,卻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再次打開手機,盯著易小甜半瞇著的眼睛,心跳一點一點加快了。 “嘿!你怎么偷看別人的手機呢?”話音未落,突然伸過來一只手,從金坤手里搶走了手機。 金坤仰起頭,看到一個戴眼鏡的青年男人站在他面前,他立刻認出了來人——昨天和易小甜一起來加油站的密碼破譯員。金坤一想起昨天發生的事,就氣不打一處來,“騰”地一下站起來,指著對方的鼻子怒斥道:“看手機怎么了?關你屁事啊?” 左椿律向后倒退了半步,憋紅著臉反駁道:“這手機是我……我女朋友的,當然關我的事啦。” 金坤先是一愣,隨即戲罵道:“喲!她是你女友啊,哈哈,那還真就是關你屁事啦。” “你怎么罵人啊?” 左椿律的臉紅得像熟透了的柿子,他真想狠狠揍對方一頓。但一來易小甜馬上就要到了,不能讓她看到自己打架,二來也打不過對方。他使勁甩了甩胳膊,憤憤道:“太沒素質啦!不和你這種沒素質的人計較。” 金坤冷哼了一聲,用鄙視的眼神看著他說:“沒素質總比不懂裝懂、胡說八道要強!” 左椿律剛要反駁幾句,卻看到易小甜從旋轉門的方向走來,他瞪了金坤一眼,繼而面帶諂笑地迎上易小甜。 “怎么啦?你們吵什么呢?”易小甜走過來,先是沖金坤歉意地笑了笑,對自己的遲到表示抱歉,然后側頭看向左椿律問,“你怎么來了?不是說好在學校等我嗎?” “我怕你被流氓欺負,特地趕來保護你。”左椿律向她身邊靠近一步,儼然成了護花使者。 “你他媽的才是流氓!”金坤難壓心中怒火,上前幾步揪住他的衣領。 “好啦,你倆別吵了。”易小甜連忙拉開二人,高聲道,“這里是公共場合,沒看到那么多人在看你們嗎?” 金坤后退幾步,看到旋轉門附近的確有幾個人正望向這邊,心想那些人要以為我在和這個草包爭風吃醋,傳出去豈不成為笑柄?于是他指了指左椿律,對易小甜道:“手機在他那兒,如果沒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說罷,他轉身向電梯的方向走去。 “等一等。”易小甜追上去,拉住他說,“是我同事不對,你別太介意。” “哼!我怎么會和白癡一般見識呢?”金坤冷冷道。 她看了一眼幾米外的左椿律,又把目光移到金坤臉上,輕聲說:“昨晚的事,謝謝你了。” 金坤怔怔地看著她,當看到她太陽xue上有一塊淺淺的印記時,立刻明白了她為什么要感謝自己,就說道:“我總不能把你扔在樓梯間不管吧,不必言謝,那是我應該做的。” 易小甜與他目光相接時,心跳莫名加快了,她慌亂地垂下頭,輕咬著嘴唇不知該說些什么。 忽然,公寓外傳來了警笛聲。 金坤臉色變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躥出。他用力攥了攥拳頭,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站在幾米外的左椿律看到他們貼得很近,似乎在說什么悄悄話,這令他十分火大,真想沖過去拉走易小甜,但又害怕她責怪自己,只好惡狠狠地瞪視著金坤。 警笛聲讓易小甜想起一件事,湊近一步壓低聲音道:“對了,我昨天在警局無意間聽到一個消息,警察好像在核對你的dna。” 金坤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故作無所謂地聳聳肩:“警察真是黔驢技窮,竟然把我當作第一嫌疑人。” 警笛聲越來越刺耳,似乎警車正向這邊駛來。金坤深吸了口氣,但心中那個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以至于手心沁出了一層汗水。 “你沒事兒吧?”易小甜發現他臉色很差,便安慰道,“我覺得警察核對dna未必是件壞事,這樣你就可以徹底洗脫嫌疑。” 金坤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背過雙手,把手心在后背快速抹了幾下。大概半分鐘后,警笛聲戛然而止。他側頭望向旋轉門,看到陸一航和兩個警察穿過旋轉門,向自己走來。 金坤的心懸了起來,但臉上卻不露聲色,他疾走幾步迎上去,鎮定自若地問:“老同學,我爺爺的案子進展得怎樣了?” 陸一航與身邊的兩個警察交換了眼神后,盯著金坤的眼睛說:“你應該還記得,我們警方在尸體手中發現了一縷頭發,我們分析這是死者臨死前從兇手身上扯下來的。”他看金坤默不做聲,就繼續說道,“我們檢驗了頭發的dna,并與幾個嫌疑人做了詳細比對。” “嗯,是個好辦法。每個個體的dna絕不雷同,它被譽為人類的終極身份證。”金坤迎著他的目光,問道,“比對結果如何?” 陸一航審視著他的表情,冷冷道:“我們警方已經確認了真兇!” 金坤心里“咯噔”一下,但臉上仍是一副平靜的表情:“兇手是誰?” 陸一航把手中的紙快速展開,舉到他面前,用非常公事化的語氣說:“請你跟我們走吧。” 雖然金坤早有預感,但當他看到紙上的“逮捕證”三個字時,大腦“嗡”的一聲,仿佛頭部被木棍狠狠打了一下,昨天發生的所有的事,如支離破碎的電影鏡頭般混亂地從大腦里涌出來。金坤不安地微閉上眼睛,雖然一時難以理清頭緒,但清楚這一定是那個神秘組織設下的圈套。 那個邪惡的神秘組織究竟是些什么人? 金坤忽然感到手腕一涼,低下頭看到亮锃锃的手銬銬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金屬冰冷的質感令他產生本能的抗拒,他剛要抽回手臂,另一只手也被銬住了。 “你們為什么抓他?”易小甜跑過來,攔在他們身前說,“你們警察有沒有點常識?他是死者的孫子,根本沒有殺人動機!” “殺人動機我們會調查清楚的。”陸一航認出了她,抖了抖手里的逮捕證沉著臉說,“易老師,請你不要妨礙我們辦案。” 易小甜只好退到一邊,關切地看向金坤的側臉,那張臉上絲毫沒有恐懼的表情,這反而讓她感到心里不踏實。她忽然心中一動,暗道:“我和他只是剛剛認識,連朋友都算不上,我為什么要替他擔心呢?” 這時,警察在金坤的后背上推了一下,押著他向旋轉門外走去。金坤低頭向前走,大腦卻快速轉動著:“問題出在從尸體手中發現的那縷頭發上,而現在那頭發卻變成了我的!毫無疑問,一定是兇手殺死爺爺后栽贓陷害,但兇手是從哪兒弄到我頭發的?” 左椿律看到金坤被抓,別提心里有多痛快了,他甚至忍不住笑出了聲。易小甜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拿來!” “什么?” 易小甜一把奪過他手里的手機,轉過身,快速向旋轉門外追去。左椿律怔怔地看著她跑出旋轉門,喃喃自語道:“她是不是瘋了?” 5 旋轉門外。 易小甜跑出來時,看到警察正押著金坤走向警車。停車位上只有這一輛警車,顯得孤零零的。來往的行人也不多,人們看到這一幕,或是快速走開,或是遠遠圍觀。 警察將金坤押到警車前。陸一航打開車門,側目冷瞥了一眼金坤道:“上車。” 金坤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內心卻涌動著復雜的情緒:“爺爺慘遭殺害,而我卻成了殺害爺爺的兇手,這真是一件無比荒謬的怪事。” 押著他的兩個警察在他肩上用力一推,低吼道:“磨蹭什么,上車!” 金坤俯下身,剛要鉆進警車,忽然聽到左側傳來一陣刺耳的引擎聲,沒等他來得及轉頭去看,一陣強勁的風撲面而至。他本能地向另一側撲倒,然后順勢就地一滾。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撞擊聲,震得在場所有人的耳膜一痛。大家舉目望去,只見一個軍綠色的龐然大物將警車撞到了大廈的墻上,警車又反彈回半米多,車門被撞得凹陷進去,擋風玻璃也被震碎了,發出一串“嘩啦啦”的響聲。 圍觀的人被突然的撞車嚇壞了,都躲得遠遠的。金坤從地上爬起來,看到那個龐然大物原來是一輛軍綠色越野車。他正驚詫之際,發現越野車的車窗搖開了,謝虎從里面探出頭,一邊用力揮手一邊呼喊道:“兄弟,快上車!” 金坤邁出一步,又停了下來,心想我如果就這樣逃了,將永遠背著殺死爺爺的罪名,成為警方的通緝犯!可如果不逃,在dna比對結果的證據面前,我能說服警察相信我是清白的嗎? 謝虎看他猶豫不決,而警察正從地上爬起來,如果再不走就會錯失良機,便大聲疾呼道:“兄弟!你爺爺重托給你的家族使命還沒完成,如果被警方抓起來,誰去完成你的家族使命?誰去揪出殺害你爺爺的真兇?你想讓這些草包警察幫你嗎?兄弟,別猶豫了,快上車!” “對!為今之計,只有走為上策。”想到這里,金坤以最快的速度跑向越野車。 易小甜被突發的撞車嚇呆了,不過,當她聽到謝虎剛剛勸說金坤的那番話時,頓時回過神來,心道:“他所說的家族使命是什么?會不會與‘尸身密碼’有關呢?嗯,一定有關。看來金坤昨晚欺騙了我,他一定有另外的那些符號!” 金坤沖到越野車前,就在他拉開車門準備跳上車的剎那,身后忽然傳來陸一航的怒喝聲:“站在那兒,別動!否則我就開槍了!” 金坤暗叫一聲“糟糕”,卻聽到身后的陸一航繼續吼道:“雙手舉過頭頂,慢慢轉過身,走過來!還有車上那個家伙,竟然敢撞警車,你他媽的不想活了嗎?馬上給我下來!” 易小甜看警察用槍指著金坤的后腦,她認為金坤肯定沒辦法逃脫了,真想沖過去幫他。忽然,她心里閃過一個絕妙的計策,在她為這個計策叫好的同時,心跳也隨之加快了。 金坤看不到身后的情形,就仰頭看向謝虎。謝虎正用復雜的眼神看著他,那眼神仿佛在說:警察的槍口正對著你后腦,千萬別動,按他們的要求去做,我們隨機應變。 金坤會意地點點頭,高高舉起被手銬銬著的雙手,緩緩轉過身。金坤看到三支烏黑的槍口正對準自己的前額,他認得那是警察專用的六四手槍,在上午陽光的照射下,槍管泛出冷森森的幽光。如果換做其他人,被三支手槍同時指著,恐怕早就嚇得渾身顫抖、冷汗直流了,但他卻直視著烏黑的槍口,臉上仍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 在場的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金坤和謝虎身上,人們并沒注意到,有個長發女孩正一點點繞到越野車的后面…… 陸一航并不擔心金坤反抗,反倒擔心車上那個人,因為他不知道那個人的來路,以及是否攜帶了有殺傷力的武器,就高聲吼道:“車上的人,你沒聽到我的話嗎?立即下車!” “別開槍,我這就下車。” 話音未落,謝虎從車上跳下來,又故意向前蹭了半步,站在金坤的側前方。他雙手抱在腦后,這樣就只有金坤能看到他的手。他無需回頭,就知道金坤會看懂自己接下來的暗語。 金坤忽然發現他的大拇指輕搖了幾圈,指尖最終斜指向右腳穿著的軍用皮靴。金坤立刻猜到了好兄弟的想法,暗道:“虎子是想近距離和警察搏斗,而他的皮靴里必定藏著匕首之類的利器。” 近身rou搏是我們最后的機會! 金坤深吸了口氣,他知道幾分鐘后就會得到答案:要么生!要么死! “別磨蹭!你們雙手抱頭,立即走過來!”一個警察吼道。 金坤和謝虎肩并肩,緩緩向警察走去。 “停下來!不許往前走!”陸一航的目光如錐子般盯著謝虎的靴子,高聲問道,“你靴子里藏著什么?” 謝虎心中一驚,立刻駐足。金坤也十分驚詫,瞥了一眼謝虎的靴子,看起來很正常,而陸一航又是怎么知道靴子里藏著武器呢? 謝虎故作無辜狀:“警察同志,你冤枉好人了,我靴子里沒藏東西啊。” “少跟我裝蒜!我見過你這種皮靴,這是特種兵專用皮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靴筒內側應該有專門插放匕首的刀套。”陸一航握緊手槍,高聲命令道,“把靴子里的匕首拿出來,扔在地上!我警告你,千萬別耍花樣!” 謝虎心涼了半截,暗道:“沒有匕首,rou搏勝算的幾率就更小了,可現在不交出匕首,警察也不會讓我們近身。為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聽天由命了。”想到這里,他緩緩蹲下身,把手伸進靴筒內,抽出匕首,扔在地上。 匕首墜地發出“鏘”的一聲,余音未消,距離越野車五米左右的易小甜忽然發出“哎喲”一聲,幾乎是同時,她踉蹌著跌倒在金坤身前。在人們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快速向金坤眨了幾下眼睛,然后故作驚恐狀從地上爬起來,佯裝站立不穩將身體貼近金坤,并低語道:“我是你的人質,下一步,你懂的。” 金坤來不及猜測易小甜為什么要這樣做,快速俯身撿起匕首,由于手上戴著手銬,他只能雙臂環繞著她的頸部,采取一個別扭的姿勢,將匕首的利刃抵在她雪白的脖子上,然后沖著警察厲聲吼道:“放下槍!否則我就殺了她!” 雖然易小甜知道這是在演戲,但當鋒利的匕首貼在她喉嚨上時,她還是感受到了瀕死的恐懼,這讓她接下來的表演更加逼真。她后背緊貼著金坤的胸膛,下顎高高揚起,一臉驚恐的表情,而且她還適合時機地高呼了幾聲“救命”。 易小甜逼真的表演騙過了三個警察,但陸一航沒有示弱,依然舉著槍瞄準金坤的頭部:“金坤,你公然拒捕,還用人質要挾,這是罪加一等!你立刻釋放人質,跟我去警局!” “放下槍!”金坤兇狠的眼神逼視著他,看他不為所動,就手腕一緊,匕首的利刃險些劃傷易小甜的脖子,“我再說一遍,放下槍,否則我就殺了她!” 這一刻,緊張的氣氛宛如拉滿的弓弦,幾乎觸手可及。 圍觀的群眾早已嚇得四散分逃,只有公寓樓上有幾個膽大的人從窗戶里探出頭向這邊張望著。左椿律也嚇得躲在了綠化帶的一棵大樹后面,戰戰兢兢地望著易小甜。他很想沖過去救易小甜,但看到匕首反射的冷光,登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金坤和陸一航對峙了十秒鐘。可在場的人都覺得,這十秒鐘如一整個世紀般漫長。 陸一航終于示弱地垂下手里的槍,道:“放下槍可以,但你要保證別傷害無辜。” “你哪來那么多廢話!”金坤知道再拖下去警察的援兵就會趕到,必須速戰速決,“快把槍扔在地上,用腳踢過來!” 陸一航和兩個警察只好照辦。金坤掃了一眼踢過來的手槍,對謝虎道:“虎子,撿起槍,我們走。” 謝虎撿起三支手槍,轉身跳上越野車。金坤挾持著“人質”,緊跟著鉆進越野車,他關緊車門,催促道:“快,快開車!” 謝虎應了一聲,在啟動越野車的瞬間,他抓起一支手槍,瞄準幾米外的那輛警車的車胎,快速扣下了扳機。 “砰——” 車胎爆裂的一剎那,越野車迅速擺脫靜止狀態,如離弦之箭般向遠處駛去。 6 越野車不斷超車、闖紅燈,在市區的街道上高速飛馳,很快便駛出了市中心,駛向一條郊外的小路,行人車輛也少了很多。 車內,金坤把易小甜的身份向謝虎簡單介紹一遍后,側頭看向后視鏡,后面并沒有警車追來。他松了口氣,對謝虎說道:“剛才真是太險了,要不是你及時趕來,恐怕我已經被抓到警局了。” “我趕到時,剛好看到你被警察逮捕,就急中生智撞了警車。”謝虎猛敲了一下方向盤,咒罵道,“那個狗日的警察眼睛太尖,竟看出我靴子里藏著匕首!” “是啊,多虧易老師……”金坤看向易小甜,發現她也正看著自己,便沖她感激地笑了笑,“謝謝你剛才幫我們兄弟脫險。” “那可不,真要好好感謝易老師。”謝虎贊同道,“要不是易老師使出這妙計,說不定我們兄弟就會死在警察的槍口下,攜手共赴黃泉了。”說到悲壯處,謝虎臉上也露出由衷的感激之情。 “我也沒幫什么,只是舉手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