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金坤帶著謝虎來到自己租住的小公寓,鎖好房門后,他走到窗前把窗簾拉嚴,狹小的公寓頓時變得異常昏暗。金坤沒有開燈,找來讀卡器插入存儲卡,然后徑直走到電腦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插進讀卡器。 金坤坐下來,轉過頭發現謝虎正靠在門邊抽煙,他的目光始終盯著天花板,似乎在刻意躲避著什么。金坤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便招呼道:“你磨蹭什么呢?快過來啊。” “那是你家族的秘密,我看到合適嗎?” “你怎么變得婆婆mama的了?”金坤看他仍站在那兒望著天花板,就說道,“虎子,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需要你的幫助。” 謝虎猶豫了一下,把煙蒂扔在地上碾滅:“那好,我們兄弟就并肩作戰!” 金坤轉回身,發現筆記本的顯示屏已經亮了。背景圖案是一個穿著米色連衣裙的女孩,她坐在公園的秋千上,齊耳的短發被風吹亂,幾縷發絲緊貼著那張秀美的臉,一雙微微瞇起的眼睛直視著前方,仿佛正透過顯示屏看著金坤。金坤心中一痛,握著鼠標的手猛顫了幾下。 謝虎走過來,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邊,卻發現他表情痛苦地看著屏幕上的女孩,就輕聲安慰道:“美子已經走了。兄弟,你要想開些。” “我沒事。”金坤努力讓心中翻涌的復雜情緒平復下來,然后用鼠標點開桌面圖標“我的電腦”,這樣就把木美子的照片覆蓋了。他盯著存儲卡的圖標,腦海里卻浮現出爺爺留給自己的遺書,心跳驟然加快了。 “解密之鑰”會是什么? 二人的目光鎖定在存儲卡的圖標上,昏暗的房間里一片死寂,他們甚至能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大概十秒后,謝虎緊張地摸了摸前額的疤痕說:“打開吧。” 金坤深吸了口氣,把鼠標挪到存儲卡的圖標上,打開了圖標。他們看到三個文件夾,名稱分別叫“密鑰”、“尸衣文字”和“地圖”。 謝虎向前探了探頭,指著名稱叫“密鑰”的文件夾,提醒道:“這應該指的就是‘解密之鑰’。” 金坤點點頭,打開名稱叫“密鑰”的文件夾,看到里面只有一張圖片。他再次深吸了口氣,用鼠標雙擊圖片。當圖片打開的剎那,顯示屏上立刻呈現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爬蟲,乍看上去,那些黑蟲仿佛正在蠕動,令人毛骨悚然。 金坤倒抽了口涼氣,定睛一看,原來那并不是什么黑蟲,而是幾排由黑蟲一樣的符號勾畫成的奇詭文字。他驚愕地盯著顯示屏,心中升起一股冷森森的寒意。 謝虎也大吃一驚,指著顯示屏問:“這……是什么文字?”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字。” 謝虎的手心滲出了一層冷汗,他緊張地搓了搓手:“乍看上去像一大堆黑蟲子,挺瘆人的。” 金坤點點頭,盯著黑蟲般的文字仔細看了好一會兒。他發現文字的背景圖案呈灰黃色,像是某種皮革經年累月后的顏色,想必這是爺爺用儀器掃描上來的。而從文字的間隙來看,它們被有序地分成六個豎排,右側兩個豎排各有十二個文字,中間三個豎排各有五個文字,左側一個豎排有十六個文字,加在一起共是五十五個文字。 這五十五個奇詭的文字就是‘解密之鑰’!它們究竟隱藏著怎樣的含義呢? 謝虎突然發現了什么,快速站起身后退了一步,凝望著顯示屏足足看了半分鐘,皺著眉說:“真是怪了!這些像蟲子一樣的字,遠遠看去還很美,似乎有種特別的藝術效果。” “是嗎?”金坤站到他身邊,從他的角度看去,剛剛還令他們毛骨悚然的文字,瞬間變得高貴華麗起來,宛如一幅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二人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近距離看那些文字,又恢復了看到蠕動黑蟲的視覺效果。謝虎猛拍了一下桌子,低聲罵道:“他娘的!難不成這鳥文字會變身?” “這些文字我們肯定是看不懂了,必須找個人幫我們翻譯。”金坤皺起了眉,神色凝重地說,“可是,誰會認識這些文字呢?” “對了,‘金神算’不是在遺書中說,讓你找劉……一個叫劉什么的人協助你嗎?”謝虎提示道。 “對,爺爺既然讓我去找劉斜幫忙,那他一定認識這文字。” “那就先別管這鳥文字了。”謝虎催促道,“兄弟,快看看另外兩個文件夾里面有什么吧。” 金坤關掉這個文件夾,打開“尸衣文字”文件夾,里面是一個電子文檔,名稱也叫“尸衣文字”。毋庸置疑,這個文檔里記載的一定是“金玉尸衣”上刻著的文字。他毫不猶豫地打開文檔,看到上面寫著—— 筮人掌三《易經》,以辨九筮之名;一曰神農《連山》,二曰黃帝《歸藏》,三曰文王《周易》,其經卦皆八,其別皆六十有四。然始皇之后,《連山》、《歸藏》亡佚,只《周易》流傳于世。將軍神勇,入關發之,掘始皇帝冢,偶得二易。現二易、龍脈,皆藏于圖。 “上面說的是啥?”謝虎沒太看懂這些文字的意思。 金坤又仔細看了幾遍,緩緩解釋道:“上面說的是,古代卜筮的官員掌管著三種《易經》,分別是神農時期的《連山易》,黃帝時期的《歸藏易》和周文王時期的《周易》,但前兩個在始皇之后就失傳了。后來一位神勇的將軍,從始皇帝的墓冢里偶然發現了二易,并盜走了二易和寶藏,將其埋藏在一個秘密地方,然后繪制了地圖,用來記載埋藏的具體位置。” 金坤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這上面所記載的準確無誤,那兩本絕傳了幾千年的經書,就是被秦始皇作為陪葬品下葬了,后來又被一位神勇的將軍盜走了。” “盜秦始皇墓的那位將軍是誰?” “不知道,這上面也沒記載。” 金坤用鼠標關掉“尸衣文字”的文檔,屏幕上又出現“密鑰”、“尸衣文字”和“地圖”這三個文件夾。他指著“地圖”說,“這個文件夾里存放的,應該就是那位將軍刻在‘金玉尸衣’上的地圖。” “二易、龍脈,皆藏于圖……”謝虎小聲嘟囔了幾遍,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這么說,我們拿著里面的地圖,就可以找到寶藏和兩本真經。” “不!我們不能完全相信‘尸衣文字’。”金坤抬高聲音道,“爺爺在遺書中明確指出,‘尸衣文字’含混不清,只有結合‘解密之鑰’,才能找到經書和寶藏,因為它隱藏著終極秘密!” “對啊。看我這記性,怎么把這么關鍵的給忘了。”謝虎也想起了遺書中的叮囑。 金坤雙眉緊鎖,反復回想著爺爺的遺書,心里始終被一個謎團困擾著:“解密之鑰”隱藏的終極秘密到底是什么? 金坤苦想了半天也想不到答案,或許只有破譯了“解密之鑰”,才能解開這個終極秘密。他收回思緒,把鼠標滑到“地圖”的文件夾上,不知為什么,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刻在爺爺尸體上的奇詭符號。他深吸了口氣,快速打開了文件夾,里面也是一張圖片。也許是太過緊張,他握著鼠標的手微微顫了顫,圖片“刷”地一下彈開了。 霎時,一幅由許多符號和零星的漢字組成的地圖呈現在他們眼前。金坤盯著地圖看了半晌,雖然上面的符號看不懂,但他清楚這些符號都與《易經》有關。他又把目光掃向夾在符號中間的漢字,他辨認出這些漢字都是爺爺的筆跡,想必這幅地圖是爺爺親手繪制的。那些漢字從左到右依次是——《連山》、《歸藏》、“空缺處”、“木”和“熊山”。 金坤發現,“連山”和“歸藏”分別加上了書名號,位于地圖的左上角,與其他的符號和漢字相距很遠,想必這不是地圖的一部分,而是爺爺做的標注,代表著失傳的兩本經書。 謝虎摸了摸前額的疤痕,有些泄氣地說:“上面的符號根本看不懂,這哪是什么地圖啊?分明是天書嘛!” “虎子,別氣餒。”金坤鼓勵他說,“至少我們能看懂這些漢字。” “那倒是。”謝虎指向地圖上的“連山”和“歸藏”問,“這不是那兩本經書的名字嗎?” “嗯。” 謝虎好奇地看著他:“這兩本經書也和《易經》一樣,是用來占卜的嗎?” 金坤一聽到“占卜”這兩個字,就立刻聯想到了在車禍中死去的爸媽,他克制不住內心深處對《易經》占卜的極度反感,厭惡地說:“占卜?哼,鬼才知道!” “一定是用來占卜的。”謝虎并沒理會他神色的變化,看著顯示屏自顧自地說,“‘金神算’非常看重這兩本經書,難道它們的占卜功效比《易經》還強大?那會是怎樣神奇的經書啊……” 金坤打斷他的話,極不耐煩地說:“好了,別去管什么占卜了,那都是騙人的。” 謝虎對《易經》一點都不了解,扭過頭半信半疑地看著他問:“真是騙人的嗎?” “對!” “不對吧?我記得你小時候學過《易經》,還總在我們面前吹噓《易經》的占卜如何如何神奇。”謝虎想起小時候發生的事,一邊笑著一邊比畫著說,“呵呵,那時候你總愛粘個假胡子,手里還拿把破鵝毛扇,給我們這幫小伙伴算命,自稱無所不知的‘金小神算’。” 也許對任何一個人來說,童年往事永遠是最美好、最值得回憶的。金坤聽完他的話,心中一熱,仿佛有一股暖流從心中涌出,隨著血液在全身蔓延。然而,當這股暖流涌至大腦時,卻喚醒了深埋在大腦里的父母發生車禍的血腥一幕。那股暖流仿佛在剎那間凝結成冰,他猛打了個冷戰,嘴唇也隨之顫了顫:“《易經》的占卜是……騙人的,是迷信邪說!” 謝虎發現他臉色極其難看:“兄弟,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說錯什么了?” “沒,沒有。”金坤深呼吸了幾口氣,臉色漸漸恢復正常。他看了一眼地圖,然后將上面的“空缺處”這三個漢字擦掉,又快速敲擊了幾下鍵盤,把“金?lx”補了上去。 金坤發現“金?lx”左側沒有符號,而右側是一個漢字——“木”,緊挨著“木”的一側還有很多個晦澀難懂的符號。 謝虎注視著按照遺書補好的地圖,無奈地搖著頭說:“唉!這更像天書了。” 金坤點燃一根煙,吐出一口煙霧后,他看向地圖上最后兩個漢字——“熊山”。這是地圖上唯一豎著寫的兩個字,在地圖的最右方,字體比其他字要大三四倍,而且與所有的符號和漢字相隔很遠。他覺得“熊山”這兩個字不像是地圖的一部分,而更像是這張地圖的名稱。如果這張地圖的名稱叫熊山,那么,那兩本絕傳了幾千年的經書,以及那個富可敵國的寶藏會不會就埋藏在這個叫“熊山”的地方? 金坤猛吸了一口煙,轉頭問道:“虎子,你聽過熊山嗎?” “沒聽過。不過從字面理解,熊山應該指的是一座有熊的山。可有熊的山多了去了,我們總不能一座一座去找吧。” 金坤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道:“也許,‘熊山’并不是字面理解的那個意思。” “熊山”究竟是什么意思?它又會在哪兒呢? 金坤蹙眉想了半天,但猜不到答案。他嘆了口氣,把煙蒂熄滅在煙灰缸里,一邊關掉地圖一邊說:“看來,我們只有找劉斜幫忙了……” 不等金坤說完,謝虎“騰”地一下站起來,催促道:“兄弟,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吧。” 金坤苦笑了一聲,仰起頭看著他說:“劉斜不在西州市。” “啊?不在西州?”謝虎失望地坐回到椅子上問,“那他在哪兒?” “一個充滿神秘傳說的地方。”金坤臉上浮現出不安的神情,仿佛接下來要說的是一個可怕的地名。 “你別賣關子啊,到底在哪兒啊?” 金坤放慢語速,一字一句地說:“神農架!” “神農架?他怎么跑原始森林里去了?”謝虎突然拍了下桌子,興奮地說,“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金坤歪著頭,迷惑地看著他:“你想起了什么?” “神農架的別名就叫熊山!” “真的?” “當然是真的。”謝虎興奮地摸了摸前額的疤痕,解釋說,“前些年我當兵的時候,曾在神農架執行過一次特殊任務,我記得當時聽當地一個土生土長的老人說,神農架的版圖像一只熊,所以它也叫熊山。” 金坤也露出興奮的神情:“如果真如你所說,那我們去神農架就是一舉兩得,既可以找到劉斜,又可以在神農架找到地圖上隱藏的秘密了。” “那我們啥時候去神農架?”謝虎自打退役后已經很久沒冒險了,他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就出發。 金坤掃了一眼顯示器右下角的時間,已是下午四點二十八分了,不禁遺憾地說:“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們再出發吧。” 就這樣,二人商量好明天的日程安排后,謝虎起身告辭。金坤送走謝虎,返回公寓后他取下存儲卡,經過反復思量,他認為放在兒童表里既安全又便于攜帶,于是,他小心用紙包好,重新放回到兒童表里。 金坤把兒童表戴在手腕上,卻感到它無比沉重。他用力攥緊拳頭,暗暗起誓:“我一定要解開所有謎團,不負爺爺的重托,完成家族的使命!” 就在這時,放在電腦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 金坤拿起來掃了一眼號碼,是刑警學院的朱老師打來的。他和朱老師私交很深,平時經常電話溝通,所以他并沒覺得奇怪。金坤按下接聽鍵,手機里立刻傳出一聲焦急的男音:“金坤,你沒事兒吧?” 他以為朱老師知道了爺爺遇害的消息,特地打電話來安慰自己,就說道:“老師,不用為我擔心。” “還不為你擔心?西州公安局拿走了你的dna化驗單!就是大三時我帶你們做實驗的化驗單,校方一直保存在資料庫里。” 金坤早就料到陸一航會派人去取,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老師,您多慮了。” “你還笑得出來。據我所知,警方把你看成第一嫌疑人。”電話那端停頓了一下,急問道,“快和我說說,你小子到底闖什么禍了?” 金坤把今天在加油站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下,當然,他把該隱瞞的也都隱瞞了。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不過那些警察的想象力可真豐富,怎么能懷疑到死者的孫子身上呢?”電話那端嘆了口氣,又說了一大堆安慰的話后就掛斷了。 金坤收起手機,回想著朱老師剛才的那番話,心中陡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身體猛顫了一下,邊用力搖著頭邊自言自語:“不,不可能!絕不可能……” 3 傍晚,金坤租住的公寓外。 天還沒完全黑下來,但路燈已經亮了。燈光投射在公寓的旋轉門上,形成某種奇異的反光,以至于很難看清旋轉門里的事物。 這時,金坤穿過斑馬線,從街道對面走過來。他手里拎著一個大紙袋,里面裝的是一臺打印機,他想把存儲卡里的東西打印出來,這樣便于隨時查看。他走到旋轉門前時,無意識地向里面看了一眼,路燈的反光刺得他有些眩暈,他本能地低下頭,卻又在下一秒快速抬起了頭。 旋轉門后,一個黑衣女孩的背影正穿過大廳,走進電梯。 雖然反光導致視線模糊,但他還是看出那個背影像極了死去的木美子。他大腦“嗡”的一聲,身體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瞪大著雙眼死死盯著旋轉門的后面。 當黑衣背影走進電梯的剎那,他突然低呼了一聲“美子”,然后沖進旋轉門,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到電梯前。 他還是遲了一步,電梯已經開始上升。 金坤郁悶地踢了幾下電梯的門,但很快就冷靜下來,心想:剛才那個背影真的是木美子嗎?可是木美子已經死了,難不成是我眼花了? 金坤發現電梯顯示燈停在了十三層——他租住的公寓的樓層。他心里“咯噔”一下,一個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答案從大腦里鉆了出來:“木美子的靈魂來看我了!” 金坤的心跳驟然加快,額頭也滲出了一層冷汗。他倒不是害怕木美子的靈魂,而是隱隱感到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他來不及細想,機械地走到另一部電梯前,打開門跨進去后,按下了“13f”的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