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杜若蘅全身都僵硬。周晏持輕輕摩挲她后背,有些無可奈何的語氣:“你有什么想法不能跟我溝通?我什么時候為難過你?!?/br> 兩人已經太久沒有這樣和睦地對過話。杜若蘅隔了半晌才開口,有些冷淡地回答:“你怎么沒有逼婚的意思,你本來就打算逼婚。你那種口氣就像是假如我不同意復婚,就對不起你一樣。好像以前所有的事都隨著你財產轉讓已經抹平,我就得接受這樣云淡風輕的事實。接下來如果我不同意,反而就是我對不起你。我既然拿了你的財產,就要相應有所回應。否則就是不識好歹,不通人情,過分,自私。不就是這樣。你們的想法多勢利?!?/br> 周晏持敏銳問:“你們?我跟誰?” 杜若蘅懶得回答他。她想翻身,但被他強勢固定在懷中。她不得動彈,有些惱怒,耳邊聽到他說:“你的母親又給你打了電話?” 杜若蘅在黑暗里冷冷地看著他。周晏持將她摟得愈發緊:“我什么時候有過這種想法。你別冤枉我?!?/br> 她試圖推他遠一點:“你怎么沒有?!?/br> 他索性不再解釋,只輕輕撫摸她的后背。剛才的氣氛難得的很好,他不想以吵架的方式結束這個晚上。 過了良久杜若蘅終于漸漸放松。有月光斜過窗角,帶著深深淺淺的影子。難得寧謐的初秋天氣,聽得見樹梢沙沙的聲音。兩人挨得親密,他的動作漸漸停下來,杜若蘅微微動了動,像是不適應,他便又重新恢復慢慢摩挲的姿勢。 她的呼吸淺淡,讓他錯覺以為她已經睡著。冷不防聽到低低的聲音,有些澀:“你以后一定會反悔的。” 周晏持篤定說道:“我不會?!?/br> 他掌住她的后腦勺。兩人在黑暗里眼睛對著眼睛,鼻尖對著鼻尖。他看著她,聲線低沉,只兩個字,卻仿佛包含無數情感,又重復了一遍說:“我不會。” 杜若蘅長久不言。她垂下眼,內心在一瞬間油煎火燎似的疼痛。最后她低聲說:“你應該知道我說的不止是精神層面?!?/br> “我知道?!彼o緊抱著她,不停親她的額頭和眼瞼,“我知道。我不會?!?/br> 杜若蘅沒有再說話。 其實她就算鼓足勇氣問出口,也未必能就此相信了周晏持的保證。彼此之間的信任究竟有多牢固,只有當事人最清楚。杜若蘅第二天早上就將周晏持趕回了t城,像是前一天晚上彼此之間的含情脈脈都在做夢。 她的理由是t市還有緹緹和遠珩需要他料理,他不能一走了之。而她仍然不肯同他一起回去,因為她已經答應了村長要教這里的孩子們讀書,就不能出爾反爾。 這仍然只是一部分實話,周晏持心知肚明。但他只有暫時離開,并允諾了半個月后會來看她。 結果十天后周晏持就出現,身后還跟著一個男助理。兩人帶了四個行李箱,全都是杜若蘅吃穿用度各種東西。她翻了翻他的行李,沒有發現課本鉛筆之類的教學用材,也沒有孩子們可以穿的冬衣。于是有些不太滿意,叫他下次再來的時候想得齊全一點。 一個星期之后周晏持又來了一趟山中,文具衣服和藥品帶來得比較完備。杜若蘅說他其實不必親自過來,讓人寄到這邊就足夠。周晏持無聲看著她,眼睛里的情感讓她的話說到一半便不得不停下。 每次周晏持呆的時間都比較短,一兩天就走。路上折騰的時間反而比兩人相處的時候要長。三番五次后杜若蘅總算生出一些不忍心,勸他不必這樣。 她敷衍允諾他會時不時打個電話。 然而山中的手機信號就像秋冬時節干涸的溪流,約等于無。鎮上的固定電話也離得太遠,一星期都難得過去打一次。杜若蘅改由信件聯系,收信人下意識寫的是周晏持,意識過來后才又劃掉,換成周緹緹的名字。 她在信中用淺顯的語言囑咐女兒好好學習,然后又囑咐女兒要好好照顧爸爸,父女兩個都要早睡早起鍛煉身體。此外,還要注意不準爸爸多喝酒,以及如果醉酒之后記得給爸爸端一碗醒酒的湯水。 管家收到來自郵遞員的信件,跟周緹緹一起讀完。然后一臉慈祥地告訴小公主,說你就跟mama回,請她放心,爸爸一直清心寡欲,把她的懿旨都奉行得很好。懿旨不會寫是嗎?沒事,爺爺教給你。 周緹緹還按照大人的意思,在回信里附了兩張近照。杜若蘅對女兒想念得厲害,每天晚上都要對著照片睹物思人。 在大雪封山之前,最終還是沒能有支教老師抵達。周晏持仍然會過去看望她。幾千公里的距離,被他往返得有如家和公司之間一樣熟練。有一次她一臉悵然地跟他說想吃布丁,結果第二次他再過來時果然帶來了布丁。妥善包裝,一點沒有碎掉,味道也和在t市時的一樣。 冬天到來,山中愈發寒冷。杜若蘅為打發時間,有時候會去找村民聊天,順便幫忙做一些手工,回去宿舍后手背往往都被凍得通紅。這時候若是周晏持在,她的雙手便會被強行按在熱水里,防止凍裂。 有些時候杜若蘅也會心軟。幾次他動作熟極而然地幫她暖腳,或將她雙手揣進他懷中的時候,她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看著他,都差點脫口而出,跟他說一個好字。 她相信若是此時此刻她說出口,只這一個字,他都一定能懂她的意思。 有很多次她想這樣說出口,取悅他也取悅自己。尤其是夜深人靜,她在他懷中醒來,周身溫暖,像是所有的冷與暗都被他與外界相隔時,這樣的想法都尤其強烈。卻每每又在開口的一瞬間乍然驚醒,又硬生生將話咽了回去。 周晏持去山區跑得太勤快,沈初因此調侃光是聽到甘肅兩個字,周晏持的耳朵就可以豎起來。 周晏持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他這段時間晚出早歸,兩點一線的生活過得很平淡。并且二十四孝好父親的角色似乎比遠珩的執行官更重要,周緹緹被他照顧得很好,兩個月里長高了好幾公分。沈初說你讓管家去接送她上下學就好了嘛,又不會丟。周晏持懶得理他,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說阿蘅比較喜歡我來接。 沈初一口血差點嗆進喉嚨里,半天咳嗽著說反正她又不知道你至于。 周晏持瞥他一眼,用很肯定的語氣說了兩個字:“至于?!?/br> 沈初盯著研究了他良久,最后幽幽嘆了一口氣,用格外感慨的語氣道,你掙扎了這么些年,最后到底還是從良了啊。杜若蘅果然夠狠。 終于到了大雪封山的時候,周晏持不能再進入山中,連往來的信件也被迫變得時斷時續。每次都是他和周緹緹一人寫一封,再封進一個大信封里一起寄出去,然而進入臘月后,周晏持寄過去的信件再沒有回訊。周緹緹開始想念mama,問周晏持什么時候她會回來。周晏持與女兒對望,有些不忍心告訴她mama春節可能都趕不回來的事實。 又到了一年辭舊迎新的時候,杜若蘅卻始終沒有電話或者信件返回。周宅里的每個人都要關注一遍新聞聯播,t市的天氣狀況先放一邊,每個人都在緊張關注甘肅那邊的降雪,干旱,或者是否可能有其他自然災害云云。一定要在得知都沒有之后才能稍微松一口氣。 遠珩里卻是一派喜慶氣息。周晏持今年大發慈悲,臘月二十七便給總部全體員工放了年假。張雅然簡直感動得淚流滿面,只差沒抱著周晏持的大腿高呼老板萬歲萬萬歲。 各處歸家的氛圍濃厚,空氣里都仿佛飄著春節團圓的氣息,周晏持卻興致懨懨,擺了擺手叫她趕緊走。 張雅然抹了抹眼淚說您別這樣,老板我這是愛您啊。 周晏持搭著眼皮瞥她一眼,冷冷說真遺憾,我已經有家室了。 張雅然打心底鄙視他得意個什么勁,一邊摸著比往年更厚一沓的紅包還是覺得很感動。蒼天難得開眼,有杜若蘅坐鎮,就算她還沒回來t市,周晏持卻總算開始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了。 她相信未來還會有更美好的一天的。 下午五點的時候張雅然終于拖著玫紅色帶著卡通圖案的行李箱準備離開,臨走之前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誠懇地對周晏持說老板我走了。 周晏持叫她快滾。 張雅然又說:“老板您這么善良,上天一定會可憐您的。” 那一瞬間周晏持抬起眼皮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片片雪花刀。 晚上七點,周晏持終于決定從遠珩下班離開。他其實不想回去,路上處處張燈結彩,一想到刺目的紅色,他便實在提不起興致動一下。 他乘電梯下樓,保安不見人影,一樓大廳的燈光卻仍然大亮。周晏持心生不悅,走過去才發覺等候區的沙發上坐著一人。 對方聽到聲音,偏過頭,露出一張再熟悉不過的明亮面孔。 讓他忘了腳下的動作,靜止在原地。 杜若蘅笑容清淺,輕聲同他道:“我回家過年?!?/br> 作者有話要說:《歸期》網絡版正文完結。這個結局應該算是比較圓滿的he了吧。 真心感謝不嫌棄的各位美人,能一路陪伴我到現在。連載兩個半月,追文也不容易的俺知道。么么噠!=3= 可能后面會有一到兩個番外,也可能沒有,我還沒想好…… 沈初張雅然的番外可能會放在出書版里,但是還不確定,我回頭和編輯商量一下。出書版《歸期》的正文結局會和網絡版不同,是另一版結局,大致屬于“縱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的那一種。也就是連載中間我所說過的不太圓滿的he。換句話說,兩個人還是會在一起,但會有一些磨合需要彼此繼續適應。 文章寫完啦。馬上又到冬天啦,該寫深情男主啦,也就是“遇見你之前,與遇見你之后,都沒有別人”的容煜啦……→_→ ================================== 本書由(梨梨梨梨只丶)為您整理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