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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菟絲花外室跑路了在線閱讀 - 第20節

第20節

    他在廳中立了一瞬,轉身便要去迎,剛踏出門楷,卻見音音蒼白著一張臉,緩步進了連廊。

    細細的風吹來,吹起她碧羅青的裙角,帶了點弱不勝衣的輕愁。她垂著頭,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副專注神情,腳下不查,一下子便撞進了江陳懷中。

    男子帶了薄繭的大掌在她腰上一扣,輕笑:“路也不看,是專往本官懷里鉆嗎?”

    音音耳尖透出點紅,伸手來推他堅實的胸膛,她還在一遍遍盤算柳韻那頁宣紙上的內容,心里發虛,唯恐被江陳瞧出什么,忙低低道:“大人您又取笑我。”

    這聲音透著嬌嗔,倒是讓江陳愣了愣。她往日說話雖則也軟糯,帶著股子江南煙雨味,卻極少同他撒嬌嗔怪。

    他平素靜水深流的眸子里透出點笑意,緊了緊那細軟腰肢上的手,一壁帶去了內室。低頭看見她臉色蒼白,又蹙眉:“今日如何過去?可是受了委屈?”

    音音喉嚨發緊,卻說不出話來。要她如何說呢?老夫人只讓她抄了幾卷經書,柳韻說話也極為和氣,似乎挑不出什么天大的委屈,說出來不免矯情。況一個是他至親祖母  一個是他敬重的未婚妻,他聽了大概只會覺得自己多事。

    只是那后罩房里的陰寒,那春宮圖的不堪,卻讓她渾身打顫,那拼命保存著的一點清傲,似乎在那座深深府邸里,不堪一擊的很。

    她深吸一口氣,扯出點笑,搖了搖頭。

    她面上一點血色也無,手腳也冰涼,讓江陳目光頓住,沉聲喚了句:“沈音音。”

    猶豫了一瞬,終究是道:“娶妻是我對江家的責任,你可懂?”

    音音沒作聲,一點點拉回心神,又恢復了往日溫柔神情,輕輕點了點頭,笑的乖巧懂事。

    她今日著的綠羅裙些許寬松,倒更趁的人嬌嬌軟軟,仿佛風中的菟絲花,飄飄搖搖,只能倚靠他而活,讓江陳方才的一點子擔憂徹底散了。

    他擁著人坐至榻上,揚手拿出一枚縷金簪,別別扭扭:“路上碰見的,你隨便用吧。”

    覷著懷中人將簪子拿在手中,反復把玩,才微揚了眉。

    那簪子通體縷金嵌玉,幾朵白玉蘭花栩栩如生,翩躚又純凈,底下墜了顆圓潤紅寶石,添了點紅顏媚色,倒是適合她。

    音音隨手便將簪子館在了發上,抬起臉,晃著那小巧紅寶石,輕聲問了句:“大人,可好看?”

    那紅艷艷的寶石墜在發間,平添幾許風情,襯的白皙的天鵝頸益發瑩潤,微微晃人眼。

    江陳眸子微暗,別開眼,低低嗯了聲,又道:“南邊新下了第一批荔枝,倒也鮮亮,碰上了便帶了些,你且嘗嘗吧。”

    這如今方四月底,便是宮里的荔枝都還未貢上來,南邊也是極其難尋的,也不知哪里尋了些,偏生被他隨口說起,帶著股子不經意,仿似街邊順手買來的瓜果。

    那荔枝已被去了皮,一顆顆晶瑩圓潤,盛在艷紅的瑪瑙琉璃盞里,甚是相映。

    音音拈了一顆,慢慢放進了口中。紅艷艷的唇含著玉潤的荔枝,貝齒輕啟,溢出一點甜膩汁液。

    江陳眸光定在她的唇上,微啞著聲問了句:“甜嗎?”

    說完也不待小姑娘回應,低頭便吻了上來,花朝節那日她唇齒間的甜美馥郁讓他惦記了一路,如今看了這情景,再不愿忍。

    他微涼的唇貼上來,先是輕輕吸吮,嘗那荔枝的清甜,到后來便藏不住的強勢,叩開她的唇齒,想要她的全部。

    他手下腰肢細軟,隔著薄薄的春衫,透出溫熱滑膩的觸感。偏生那懷里的人不老實,扭了扭身子,掙扎著要下來。

    這綿軟觸感,讓江陳陡然僵了背脊,一把將人摁回去,暗啞著嗓音輕嘆:“沈音音,你又勾我。”

    她總能輕易惹起他的火,何況他如今連曠了十幾日。

    他將人鎖在榻上,傾身過來,借那日光看那白皙修長的脖頸一寸寸泛起紅暈。

    音音腦海中又浮現出今日那一幅幅不堪的圖冊,此刻在他身側,益發覺得自己便是那掌心玩物、那獻媚討好的風月女子,無論如何收斂心神,都忍不住微微戰栗。

    只這戰栗如同春日里的桃花,在春風中輕輕擺搖曳,惹的身上的男子更難自抑,在耳邊輕嘆:“沈音音,你是云朵做的嗎,這樣軟。”

    她閉上眼,竭力壓下心中那絲異樣,任由自己隨著他晃動。

    待疾風驟雨停了,廊下已點起了燈燭,映進室內,昏黃一片。

    江陳收拾一番,并不起身,從身后擁著她,低低道:“不必急著起,權且歇一會吧。”

    音音乖順的很,軟糯的一團,縮在他懷中,聲音有些微啞,帶著云雨初歇的余韻:“大人,我想同你商議幾件事。您也知道的,沁兒素有心疾,她這病最好去南方將養,我有心送她過去。”

    聽見身后之人并未出聲打斷,才又徐徐道:“原先我母親身邊有個嬤嬤,是看著我們姐倆長大的,后來隨了兒子遷居江南,如今來京探親,正要歸去。我想將沁兒托付于她,去南邊養大,連帶阿素一塊,過去伺候。你看可好?”

    她聽見江陳嗯了一聲,稍稍放下心,懇請:“嬤嬤后日便要啟程了,我能否去送送?城門邊看一眼便回來了。”

    江陳其實不愿她出門,那樣流光溢彩的一個嬌人兒,走到哪里都要牽惹男人的眼光,總能讓人想起當年,她被眾多愛慕的男子圍繞著,遠遠而去,分不出一絲眼神來瞧他一眼。

    只看見小姑娘耳朵支愣起來,靜靜盼著他的答復,還是道了句:“多帶幾個家奴,早些歸家。”

    音音輕輕“噯”了一聲,帶著點子愉悅,得寸進尺:“那五月初五,我能去陳家瞧瞧表姐嗎?大jiejie說想要派人來接,同我話話家常。”

    說完見江陳沒作聲,又低低嘆了聲:“大人五月初五要去換婚書赴宮宴吧,怕是一日也見不到人,我自己一個人.”

    話還沒說完,便覺腰上一緊,男子的手溫熱有力,安撫的纏上來,道了句:“好”。

    .

    沈沁走的那日,是四月二十六,一大早霧氣蒙蒙,帶著春日的薄寒。

    音音隱在城墻的暗影里,細細描摹那馬車前的小小人影,卻并不露面。她怕一見面,就再也舍不得。

    沈沁小大人一樣,裹著厚厚的棉斗篷,圓圓的臉小了一圈,執拗的不上車,揪著阿素的衣擺道:“我阿姐呢讓阿姐再抱抱沁兒好不好。”

    阿素通紅著一雙眼,站在車前,不斷回首張望。最后一咬牙,抱了沁兒便上車,安慰自己也安慰沈沁:“總會再見,總會再見的,姑娘總會來看我們的。”

    林嬤嬤老了些許,眼角都是褶皺,吃力的接過阿沁,疼惜道:“好孩子,老奴托個大,往后你就叫我聲祖母吧,便是季家嫡親的大小姐。”

    音音瞧著這些最親的人,卻不能出聲喚一句,細白的指尖摳著馬車的木楞,骨節泛出白來。

    她看著那承載著溫情的馬車離她越來越遠,一點點消失在了晨霧里,抿住唇,毅然轉了身。

    還未上車,忽見季淮身邊的常隨王至走了過來,恭恭敬敬行禮,問候道:“問姑娘安,今日倒是趕巧,送老夫人出城便碰上了您。”

    音音頓住腳,還未回應,卻聽他又道:“這次回南邊,本是要走水路的,這水路既穩又快,可是比旱路強上不少。只如今南邊江域發了大水,行船危險,官府已勒令停了一應客商貨船,這便走不得了。”

    他這話多少有些突兀,音音正琢磨,又聽他低低道了句:“不過倒是聽說有那利欲熏心的船家,偷著跑船,專載那急切歸家的,據說武都碼頭就有,趁著夜色,做這暴利買賣,要是官府查下來,估計吃不了兜著走。”

    音音立在車前細細的聽,末了輕笑開來:“這是大哥哥同你講的吧,你且告訴他,我早便聽說了。”

    她說完再不停留,匆匆上了馬車,徑直回了首輔府。

    接下來的幾日都是溫婉平和的模樣,對著江陳也總是未語先笑,乖順又柔和,讓他每每流連不去。

    五月初五這日,東邊的天有些暗沉,混著春日的薄霧,讓人無端沉悶。音音起了個大早,將江陳送出門外,隔著長長的連廊,凝在他挺拔又凌厲的背影上。

    江陳回眸,遠遠瞧了眼她倚門而望的身影,長眉微挑,勾了勾唇角,她那樣依賴他,讓他無端生出不舍來。

    音音瞧著那玄衣的身影消失在連廊上,嘴上那絲笑意一點點隱沒了去,看著進進出出的羌蕪,忽而道了句:“羌蕪,我給你備了幾件貼身夾襖,放在西廂房的櫥隔里,往后冷了,記得在外裳里穿一件,也不會太冷了去。”。

    羌蕪愣了一瞬,心窩子又跟著冒暖氣,噯了一聲,才道:“今日姑娘去陳家,是備了轎子送過去,還是陳家來接。”

    “不用麻煩了,陳家會派了人來接。”她說完,轉身進了內室。

    午時一過,果然有婆子領了車馬來,自稱是陳家來人。

    那婆子一身褐色衣衫,臉上星星點點都是麻斑,讓人見了便生不出歡喜,自稱是陳家的王嬤嬤。音音卻并不嫌棄,將人讓進屋子,一句句問候家里的大jiejie。

    待端茶水的婢子退了,她面上的笑意忽而斂了去,低低問了句:“嬤嬤,柳姑娘可囑咐仔細了?”

    那婆子抬起臉,沒了方才的溫厚樸實,露出個詭異的笑,回了句:“自然,我們姑娘都一一替您打算了。”

    這聲音軟糯清甜,帶著幾分少女的尾韻,竟是同音音的話音一模一樣!

    音音錯愕一瞬,倒也笑起來,真誠的夸贊:“確實很好,柳姑娘想的周全。”

    兩人喝了杯熱茶,便要起身。

    羌蕪本欲陪了她去,卻被音音借口打發了:“今日我去大jiejie家,是大人允了的,只去話些家常便回了,也用不著你們伺候。”

    她面上都是平常的笑,隱在天水碧羅衫下的手卻攥緊了帕子,回頭瞧了眼這座規整的院落,轉身進了連廊。

    她聽見自己的繡鞋踩在冰涼的青玉階上,沙沙作響,一步兩步.她一點點要走出那禁閉的門。

    最后一腳落下,還未踏出垂花門,忽見前方拐進個玄色身影,衣角上的流云金線閃著細微寒芒,站在門前,挺拔威儀。

    是江陳,竟是江陳!

    她不知他緣何歸來,心里哐當一聲,手心里沁出了汗,面上卻仍擺出平和的笑:“大人不是去下聘禮了?如何回來了。”

    “讓于勁送過去了,我回來.”他說著頓住,截斷了話頭,總不能說他忘不了今日她倚門而望的身影,眼巴巴又跑回來一趟吧。

    他輕笑:“無妨,路過便進來了。”

    音音便露出為難神情:“大jiejie派了人來,已候了一會了,我正準備起身。”

    她話音落了,仰頭看江陳俊朗的臉,見他面貌沉靜,并無回應,卻目光幽深,落在了她身后那婆子身上。

    音音心里咯噔一聲,抬手便扯了扯他的袖口,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語了句:“你晚上早些回來,我.我給你繡了個荷包,想要拿給你。”

    這句話落在江陳心里,泛起絲絲漣漪,讓他眉目舒展,開口道了句好。

    于勁探頭探腦,已是來催了:“爺,別誤了進宮的時辰。”

    江陳頷首,擺了擺手,后院也未進,又轉身進了連廊。

    音音瞧著他身影消失在二進門上,袖下緊緊攥著帕子的手才一點點松開,手心里已是出了一層汗。

    她再不耽擱,出門便上了馬車。

    車馬轔轔,不多時便進了廣福巷,還未走幾步,便見前方擠擠挨挨,似是起了爭執,一群人圍的水泄不通。

    今日隨身的護衛乃是原錦衣衛鎮撫王鹿,好好的公職,卻被調來給大人的外室看家護院,本就有些不耐,此時更添不順。惡聲惡氣讓前頭的小廝去看看前方境況。

    他話音落了,聽馬車里嬌音音陣陣:“王嬤嬤,前面正好是順和齋,你且先去買份玫瑰酥酪。”

    他看見今日陳家來的那婆子從車上下來,佝僂著背,側臉上斑斑點點,腳下也不太利索,緩步鉆進了人群。

    過了許久也不見回,那前面的人群卻已被疏散開來,剛好能容下車馬經過。

    王鹿握了韁繩,從氈帽下抬眼掃了一圈,聽轎子里面大人的沈嬌娘發了話:“我們且先走,待會子讓王嬤嬤自己帶了酥酪歸家吧,免得大jiejie等急了。”

    車馬起了駕,兩刻鐘便進了清水巷的陳家,通報了片刻,才見里面出來個管事,站在車前行禮道:“竟是沈姑娘,怎得不提前傳個信,我們夫人前腳剛去了醫館,勞煩先進花廳候一會吧。”

    王鹿心里咯噔一聲,立時跳下馬,長劍一挑,便挑開了那車簾,他瞪圓了眼,愣在了當下。

    里面哪里還有那沈娘子的蹤跡,只有那王婆子,被束住手腳,靠在車避上昏了過去。

    他手腳發涼,在首輔府待久了,自然將大人對這沈娘子的重視看在眼里,立時喊道:“快,快去宮里通知大人,沈娘子不見了!”

    第27章 他并不愿相信,她是要逃……

    申時剛過,起了陣風,烏云越聚越多,眼見就要下起雨來。

    于勁搓著手,來來回回在朱紅宮墻下走,明明春風和煦,后背卻頻頻冒出冷汗來。他不敢想,依著主子爺的性子,曉得了沈姑娘這事,該是何等滔天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