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見玉容
孫翹原吃著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只等著婢仆來通傳寧蘊到來的消息。不想這最后一曲,竟非凡人能彈奏的一般,他被臺上那紗巾覆面的女子吸引住也是完全不由自主。 “這優伶……是誰?”他忍不住問沈農。 沈農道:“江南道上最好的班子,這水準放在全國也是出挑的。”沈農親自選的樂班,有些得意。 孫翹感覺異樣的熟悉。 一曲終,孫翹也并不遺憾寧蘊不在場。畢竟這一場就是要來賠他潑茶賭氣那一罪的,但是寧蘊都親自給他做點心了……孫翹頗為得意,也便懶懶地讓人收了琴,要到廂房去——稍微見一下靖遠公小世子等人。人家送了譜子,他可沒說要送琴,按理說是要去道謝的。 他喝了一遭茶,沈農三催四請,可算把他請了去陳蒼野的房間。 房間里僅見陳蒼野一人。他神色凝重,整個房間如冰窖一般。 孫翹有些意外。樂宴前他不是沒見過此人,原還言笑晏晏的。大概喜怒無常,是世家公子的常有姿態。 有共鳴。孫翹對他的賞識,莫名多了幾分。 陳蒼野管不得他的百轉千回,只一樣地說些客套話。對話的二人都知道他陳子鶴心完全不在這里。 忽然門外有人來通傳,劉夢涓掀開門簾進來了。 沈農皺眉:“小姑娘,你來此做什么?”還以為她是來找孫翹的。 劉夢涓只沖著陳蒼野道:“子鶴哥哥,我要走了,我哥哥來了,我們和他去吃飯去。” “我們?”孫翹皺眉。 陳蒼野也皺眉。 方才劉夢涓說要去找她的蜜兒jiejie。陳蒼野強行忍住了隨行去一窺芳容的沖動——怎么可能會是寧蘊?她此時在徽州,又怎么會在鐘離,還給人表演琴曲?陳蒼野任得劉夢涓去找jiejie,自己木木呆呆地回去了廂房里,將林思瀘和方杜蘭都攆走了一個人呆著;卻不想,這會兒卻聽說那個林蘊要去和愛郎吃飯去。 是了,劉夢涓說那個林蘊正在追求她哥哥。 孫翹已忍不住道:“你,你jiejie來了?” 劉夢涓點頭:“孫公子,我會替你跟jiejie問好的,她和我哥哥吃飯要緊,不打擾啦。” 孫翹哪里忍得住:“我去看看你jiejie。”說著要往外去。 陳蒼野也大步上前去,冷笑道:“孫兄,我隨你去看看。”尚且顧不得這孫登云為何如此急切。 孫登云只道他是來相助的——不想這陳蒼野真是七竅玲瓏心,連他孫某人在想什么都能看出來,不由得又多了一番贊許。 二人風風火火地拉著小子柔往外走,小子柔被拉得一頓好走。劉子柔領他們二人走到這院子的垂花門門口,氣哼哼地摔手:“子鶴哥哥、孫公子,你們不要跟來啦!jiejie已去了館門等我哥哥。我要去找她了。”說著,拔腿就跑起來。 陳蒼野一笑,猛然抄了小路去了門口處。孫登云也隨著。 劉子柔還沒跑到館榭的大門。而他倆已到了門口不遠的影壁附近。影壁離門口不遠,二人都自覺地站在影壁側方。 門口處站著個身長玉立、身上衣裝樸素的女子,正背對著他們。女子舉止忐忑,正倚著門對著開滿了桂花的巷道。 陌頭遠處,正有個穿著戎裝的人漸漸走來。那人影漸漸高大,看得出是個俊美、粗獷的美男子。 這人陳蒼野深深記得,他第一次吃那樣的酸風滿肚,第一次那樣輕狂脫了衣裳與之纏斗只為壓人家一頭,只為寧蘊與這個男人吃酒、談笑、交好。 孫翹也記得。寧蘊的愛郎。真諷刺。 那女子還沒轉頭,裊娜的背影在陽光下自是風流。 陳蒼野胸口血氣上涌,不住翻滾著。他不敢想如果那人是寧蘊他會怎樣。 會怎樣呢? 那女子分明看見劉夢湖了,忙了迎上去,一路雀躍,拿著食盒卻又有些小心。 “寧姑娘今日怎地打扮得這樣好?”劉夢湖知道寧蘊打扮起來有多好看,只是又一次被驚艷了。 寧蘊笑道:“今日難得帶子柔出來玩。可惜了,你若是能來,我們可以一起去聽琴。” 劉夢湖赧然:“我不懂琴……” 孫登云臉色鐵青。就這樣的莽漢? “對了。”寧蘊笑道,“子柔買了桂花蜜,我做了桂花糕,給你帶了點兒來。”說著,將手里的食盒遞了過去。 孫翹又生氣多了一層——自然是因為這劉夢涓護著一盒吃的,全都是寧蘊特地留給劉夢湖所吃的緣故了。 二人漸漸轉過身來,笑著往館里走去。 “子柔說你喜歡吃悟真軒的芥末鵝掌?”寧蘊道。“不知道和這個桂花糕味道會不會沖了。” 那笑顏在午后的陽光下是那樣溫暖。 陳蒼野雙目是冷冷地盯著他倆。 她的唇,她臉頰,點的是他選的胭脂,他買的胭脂盒子;寧蘊就這樣去對另一個男人笑。 這女人還給這個姓劉的親手做了糕點。 寧蘊,親口承認她愛他的寧蘊,那么美的寧蘊,將身體和心都給了他的寧蘊,可曾給他親手做過吃的? 這樣的事情,她做得出來。 孫翹正恨得牙關發漲,聽得旁人輕飄飄地道:“孫兄是喜歡這位姑娘嗎?” 孫翹哼道:“當然不。此人爽約,我甚是不爽。” 陳蒼野笑著看看孫翹——此人和他,倒也有半分相像,便笑道:“那么,我們也去吃芥末鵝掌?” ———————————— 我煩死他們了,趕緊打一架去徽州繼續混戰。打到床上去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