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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爾?”黑袍神官看向維里,“真是少見,你竟然會主動來看望約翰。”他的目光陰冷滑膩,像一條蛇,讓人渾身不舒服。 亞伯上前一步,抬手擋在維里面前,和黑袍神官對峙,他說:“與你無關。” “難道和你有關?”黑袍神官陰陽怪氣道,“你把他護得跟眼珠子似的,他還不是把你忘了。” 亞伯冷笑,氣氛劍拔弩張,遲鈍的雷納德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大事不妙,連忙分開他們倆,苦口婆心地勸道:“都各退一步,你們倆平日也沒交集,怎么每次見面都要吵一吵。” “哼,”亞伯不再多費口舌,他盯著雷納德,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輕聲說,“真是一個笨蛋。” 笨蛋樂呵呵地把黑袍神官糊弄走,沒有察覺到亞伯復雜的情緒。 這一切卻都被維里盡收眼底。 他們沿著甬道轉了幾次彎,中途還遇到幾位身穿黑袍的神官。兩方點頭致意,再沒出現過剛剛的針鋒相對。 三人最后在一堵鐵門前站定,雷納德手中出現一把鑰匙:“你們倆稍微往后退一些。” 雷納德將鑰匙插入鎖孔,轉動三圈,然后用力地在門上拍了一掌。 霎時間,甬道內狂風大作,一道紅光從維里眼前閃過,如同迅疾的劍。 “約翰。”雷納德一腳踏進門內,沖屋里的人說,“看看這次誰來看你了?” 維里和亞伯一前一后地進入牢房,牢房并不小,有一張床,一張書桌,房內還有一道門,里面應該是衛生間。 森嚴的鐵柵欄將房價分割成兩部分,一個矮小的身影背對他們坐在床沿,周身纏繞著陰沉的氣息。房內的照明只有鐵柵欄外的一盞燈,約翰的影子映在墻壁上,拖得極長。 維里下意識皺起眉頭,眼神中不自覺地帶上厭惡。 約翰沒有回頭:“滾出去。” 他的嗓音嘶啞難聽,活像破風箱,一開口就不住地喘氣。 雷納德不滿道:“你的哥哥特意來看望你,你這個態度未免也太差勁。” “呵——”約翰輕蔑地笑。 然后他開始咳嗽,咳得很用力,幾乎要把肺咳出來。 “尼爾他早就死了,”他嗓音喑啞,“尼爾早就死了——”他反反復復地念叨,又癲狂地大笑,手舞足蹈,完全是個瘋子模樣。 雷納德喝道:“你亂七八糟說什么胡話!” “他最近好像瘋的更厲害了些,”亞伯倒是一直保持鎮定,“上頭還沒松口讓他出去嗎?” “誰知道呢?”雷納德聳聳肩,“原話是等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虔心懺悔,才允許他離開。看他這樣子,說不定一輩子都出不去。” 他惋惜地看了一眼維里,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這里環境實在壓抑,亞伯不愿多留,站了十多分鐘,便要求出去。 臨走前,借著昏暗的燈光,維里終于看清了約翰的臉龐。 平平無奇的一張臉,找不到一絲優點,也沒有硬傷,放在人堆中,根本找不到。 可就是這樣一張臉,卻在他心中掀起滔天波浪。 四周突然響起喧鬧的人聲,是快活的歡呼,夾雜著口哨聲。 他聽見自己說:“你是我最好的學生。” 有人回答他:“你也是我最尊敬的老師。” 維里頭疼欲裂,就像有一把尖刀在攪動他的大腦。 眼前閃過一幕幕破碎的畫面,穹頂的十字架,坍圮的神廟,夜晚飛舞的螢火蟲,還有一道漸漸消散的身影—— 他發出痛苦的悶哼,竟硬生生痛暈,兩眼一閉,仰面倒下。 作者有話要說: =3= 第65章 生長的心 “平時學院放假的時候,你都做些什么?” “就在圖書館,看些書。” “不無聊嗎?” 長久的沉默后,他老實回答:“很無聊。” “既然這樣,這周末你騰出點時間,和我一起去王都外野餐露營,怎么樣?” …… 伊格納斯終于來到格陵蘭的王都。 王都毗鄰水域,河岸邊有數以百計的碼頭。伊格納斯站在河邊,順著水流眺望,就能看見這條水域寬闊的大河通向一望無際的大海。 船帆鼓滿風,浪花不斷沖刷著船身。 搬運貨物的工人們來來往往,從河上吹來的風,似乎也帶著海水特有的咸腥味。 王都并沒有城墻,以市政廳、王宮、郁金香學院為中心,向四面八方鋪開,在碼頭邊上,就是熱鬧的市集。伊格納斯依葫蘆畫瓢,用法術將自己掩藏起來,偽裝成受傷的旅人,和人攀談。 這一路上,他遭受風吹雨打,看過盛開的繁花,也在樹蔭下乘過涼。鐵軌途徑的城鎮,他都曾走過、看過。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意識仍舊恍惚,卻也模模糊糊地明白,他腳下的這片土地,就是維里熱愛的國度。 他生來就是冰冷的權杖,沐浴著主教的神力,幸運地擁有自己的意識。 他始終無法和人共情。 在他尚且懵懂的時候,還沒有擁有自己的身軀時,主教就與世長辭。此后長達百年的時間里,精靈王依照主教的囑托,將他放在兀爾德之泉中,躺在世界樹樹根中央。 兀爾德之泉里充沛的生機,能幫助他擁有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