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節
不得不說,再出于污泥而不染,蔣琪在家里這幾年跟上上下下耳濡目染,自然也帶著一股與眾不同的氣息,其實論彪悍跟自己男人其實也一脈相承! 陸文龍真是氣得笑,他這火爆脾氣真說不上好:“打你!我什么時候打過你!我什么時候不是把你捧在手心里!我能干嘛?你當年要是只念個中專,老老實實上個班或者你說的那樣學來只為了幫我,哪有現在這些屁事!是你自己要去念大學,學得半壺水響叮當,不愿接受外面的現實!我能干嘛?我已經竭盡全力在讓大家都過得好點,讓你也過得開心點,可你還是不愿意接受這種現實,要去國外看看,我能怎么辦?!” “把你留在家里不許你出國?那特么的才是不把你當人,我喜歡你!我從頭到尾都很愛你!所以我才讓你想干嘛就干嘛,不然你要我怎么做?哭哭啼啼拉著不要你出國?那你留下來心情就會好?” “可有可無?是你要走!你看清楚,現在是你要離開我去國外!就因為你那些酸不拉幾的書生想法,你才想要出國留學,我這是特么無可奈何的讓你自己去,希望你能看清楚這個世界,才……”深深的吸一口氣,居然忍不住就蹲下來,面朝著大江:“才特么的……看會不會記得我這個上不得臺面的流氓……”隨著他蹲下來,好像胸腔給壓住,聲音就不自而然的降低了:“讓你走,是因為我知道那樣你才可能會想通了開心,但這一走,你沒準就回不來了,你覺得我有什么可開心的?” 滿臉掛著眼淚的姑娘呆呆的看著自己男人有點自言自語的聲音,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放在臉上,因為淚水有點癢,撓撓,可腦海里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陸文龍很惱火的扭頭:“又哭又笑的跟老子鬧,很有趣么?!” ☆、第八百九十三章 奇怪 高挑的姑娘現在看著真的有點瘦,特別是短發露出了她天鵝一般修長的脖子,更顯得格外清冷高貴,陸文龍蹲著仰頭看,都覺得有些高不可攀的味道,而夕陽輕輕灑在江岸上,穿著白色雪紗襯衫的蔣琪就如同凌波仙子要踏江而去一般。 只是現在臉上的淚痕未干,卻帶著點笑,剛要說什么,陸文龍的電話響起來,是余竹:“六兒!出事了!去粵東的那兩部車出事了!我們馬上過去!你在哪?” 陸文龍只是說了句自己就在樓下,就聽見汽車轟鳴的聲音,那輛悍馬和一部帕杰羅迫不及待的從院子里沖出來,陸文龍跳起身來拿手里的手帕給蔣琪擦掉淚水:“這就是我腳踏實地的生活,記住,老子是很喜歡你的,更舍不得你走,但你如果要自己飛,我絕對不會成為你的包袱和累贅,我對兄弟和老婆從來都是這種態度!”伸手輕輕拍一下姑娘的肩膀,絕無情人之間細膩溫柔的安撫。 蔣琪甚至都來不及說自己到平京轉出國的飛機就在今晚,剛把手蓋到自己肩上的手背,陸文龍就抽出來跳上打開車門的悍馬,幾乎是蹦跳著,兩部車就碾過路牙子沖到街對面帶著響亮的急轉彎摩擦聲,絕塵而去! 拿著手里微微濕潤的手帕,蔣琪完全就是把一腔情思細語都憋在了心頭,睜大眼睛看著離開的男人,原本的笑意又把眉毛拉下來,生氣的在原地跺腳…… 的確是出事了,余竹翻開一本地圖冊給陸文龍解釋:“剛打電話過來,兩部一前一后的車到了這里,后面的車就不見了,車上一個小崽子和劉沛東,還有那五個女人……” 按照規矩。一般都是一輛車在前面探路,萬一遇見什么警察封路查事情的狀況,所以大約有個一公里左右的距離。結果突然就斷了聯系,因為移動電話在很多地方也沒什么信號。就沒有帶,只有步話機,現在那部先頭車回過頭去找,也找不到了? 一個被警察通緝的重罪逃犯,五個絕不能面世的毒蝎女人! 如果有一個人大白于天下,給陸文龍這幫人帶來的危險就難以想象! 但沒人敢質疑是不是陸文龍太過大意的這樣安排,也許壓根兒就沒人思考過這個問題。現在想的只有趕緊把人找到, 陸文龍也沒有半點自責的情緒,當老大的,這種時候自己唧唧歪歪先xiele氣。只會讓其他人手忙腳亂,所以上車以后,看看窗外的愛人,緊緊閉上的眼睛都要裝得輕松點:“著急也沒用,阿竹安排人手。叫楊森阿林他們帶人從那邊匯集過去,其他人都呆在廠里不許動……多大個事情,我睡會兒,有事情再叫我……” 氣定神閑的才是老大,連余竹都警覺自己是不是慌亂了點。嘿嘿笑著收起地圖冊,揮手讓前排的小崽子用步話機通知另一部車,自己打電話給集中在廠房那邊的人。 陸文龍的心里卻翻江倒海…… 蔣琪的表情和神態讓他簡直心慌得要命! 這些日子不敢跟蔣琪見面的原因就在于他覺得自己拉不住,也留不住這個自己摯愛的姑娘了! 陰差陽錯的這么多事情,相互之間的差距不光是學歷文憑那么簡單,看事情的著眼點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話不投機半句多是陸文龍的處事哲學,沒有共同語言不打交道就是了,可這是自己的愛人啊! 該怎么辦? 還真沒人可以教陸文龍,別看他已經當了兩個半孩子的爸,家有賢妻,卻真心沒人教。 腦子還反復穿插著劉沛東等人的事情,說沒點些許的后悔不可能。 距離很遠,已經在近千公里的外省,只是那兩部車是晝伏夜出的小心出行,這追趕的車就不停輪換開車,加上車性能千差萬別,陸文龍只覺得身下稍微顛簸一下,前排的弟兄還抱歉:“到處都在修路,這一段面包車都要慢慢挪的……” 陸文龍終于探頭看了看外面,他似乎有種潛意識,只要這樣看出去,看不到那個削瘦的身影,就意味著自己永遠失去了她! 可這些事情哪能給弟兄們說,叱咤風云的大哥,被所有弟兄看做最強悍的六兒怎么能為了個娘們兒丟魂落魄? 陸文龍這個時候就是丟魂落魄,目光完全沒有焦點的看著外面燈火通明的施工工地,甚至都不敢扭頭,怕余竹看見,因為陸文龍真的很想哭。 恐怕沒誰有他更在意感情,更小心翼翼的維護周遭所有人的感情,更珍惜每一個喜歡和在意他的人,從小缺乏關懷的他總是貪心的想把周圍自己能抓到的感情都緊緊摟在懷里。 但歲月就是一把手術刀,塑造出了各種各樣真實的情感和未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跟價值觀。 那個一頭短發,在黑暗石板路上驚恐奔跑的小鹿; 那個帶著笑容卻身體一趔趄就掉進江水里的心不在焉傻姑娘; 那個坐在閣樓窗邊,輕輕觸碰風鈴的如畫剪影; 那個穿梭在豆花鋪里忙碌的俏麗身形; 那個漲紅臉的靠在自己懷里嬌喘…… 陸文龍真的想哭! 可耳邊步話機里其他弟兄呼叫已經靠近大哥這輛車的聲音,讓陸文龍只能使勁的咧歪著嘴,硬扭著脖子控制自己的情緒……劉沛東,真的是這家伙狗改不了吃屎,一放出山來就現出了原形么? 陸文龍不停的反復用這句話逼問自己,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忘記那似乎注定已經飄散而去的身影! 余竹多次轉頭看陸文龍,看見的只有一個扭著頭一動不動的背影,心里也就越發篤定,沉穩的給各處打電話,用步話機聯絡隊形。 已經有六輛車跟在這部悍馬左右了,全都是一水兒的越野車。 只有在加油的時候才稍事停息,撒尿吃東西都是一路上臨時更替,三十來個人就如同一支利箭直插目的! 出了渝慶市的地界,就進入山區,連綿起伏的各種小山,全靠釘子這一隊開車犀利的司機,穿梭其中,悍馬車的體型又夠寬大,陸文龍才不覺得有什么不適,只是偶爾陡坡突降的時候居然有失重感,讓他這飄忽在天空中的心情都更落不到邊。 整整一個晝夜,到了第二天下午就趕到了小崽子們落定的縣城區域,因為人數眾多怕招搖,只有一輛越野車停在了路邊,面包車帶著兩個小崽子一臉焦急的過來就給陸文龍跪下了:“哥!那車不見了!邢三還在車上!” 陸文龍不著急,沉著臉一手一個拉起來:“說說,怎么回事?!” 其中一個比較伶俐,指手畫腳的就描述得很清楚:“就這一條路,我們一直保持一公里多的距離,這不是第一回跑這條路和這種活計了,可能這里山多,一貫到了這里,步話機就有點時靈不靈的,就沒在意,結果再跑到這里阿沖發現一直沒聯系上,我們趕緊掉頭找,就再也沒看見了!” 看陸文龍眉頭皺著,這個小崽子還指前后解釋:“我們車上有四個人,當時就放下一人在前面,現在往那邊還有個弟兄,就是這一天我們在路上往返找,丟在來路那邊了,在那之前我們都能聯系上那部車,也能看見那車遠遠的跟在后面,就是這中間一段……” 余竹在旁邊插嘴:“做得對,丟那邊的三兒,我們已經撿了,留了部車在那邊。” 陸文龍回頭:“中間有多遠?” 余竹拿地圖冊:“三十來公里……都是山區,沒有岔路,但是有鄉場,我也留了一輛車在鄉場上。” 陸文龍展目遠眺,這里不是渝慶,也不是剛離開渝慶的那種連綿小山山區,他說不出來這叫什么地形地貌,總之跟他以前看到的完全不同,看似平坦的大地上到處都有突兀而起的山峰,就感覺是一片白紙上伸出來的一個個指頭或者饅頭包一樣,到處都層巒疊嶂的阻擋視線,這條國道也穿行其間,阻擋頗多。 兩側不是一般山區的山壁或者溝壑,而是高于平坦田地的路基,這讓人既能一眼望到公路兩側,卻有些近處被路基遮擋,遠處被山頭阻礙的閉塞感。 看看在后面機耕道里面已經下車來東張西望的曹二狗等人,陸文龍稍微思忖一下:“還是散開吧!阿竹安排,一部分人到周圍的縣市里面去找,一部分去鄉鎮,關鍵是不能讓這幾個人見了世面!” 余竹點頭一下,緊接著安排的車輛一部部駛出來往周邊開去,陸文龍看著剩下的悍馬和那兩個神色緊張的小崽子,拍拍他們肩膀安慰:“走吧……跟我一起走。” 真的就是走。 陸文龍就這么沿著公路開始往回走,兩個小崽子回去開了車也不好意思,又下來一個跟著走,卻被余竹揮手趕回去,他自己背著手走在公路的另一邊,就跟陸文龍隔著公路,各自觀察著自己這邊的路基,偶爾看看周圍的環境。 悍馬車和面包車,就遠遠的跟著。 很奇怪的路面場景。 ☆、第八百九十四章 一起走 其實回過頭來想想,陸文龍幾乎是下意識逃掉的。 什么時候他的字典里面居然有逃這個字眼了,面對毒販或者刀槍,甚至高官闊少,他都從未后退過半分,縱然在他年少體弱還處在被人隨意欺凌的階段,他也是緊緊抱住自己的頭,絕不逃跑! 但面對可能失去的感情時候,陸文龍真的只想選擇逃掉,原本眼前再大的事情也可以安排別人去做,可那一刻,陸文龍第一反應就是趕緊離開。 太過害怕親眼看著身邊摯愛離別的感受,以免那種被拋棄的感覺重回心頭,更不愿苦苦哀求一份施舍的感情,都促使陸文龍催著自己趕緊離開! 所以當他幾天后回到渝慶,蘇文瑾口氣平淡的告訴他蔣琪已經收拾行李離開,并拿出一封沒有封口的信給陸文龍時候,陸文龍也只是淡淡的笑著點頭。 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這幾天一直保持這種表情。 包括他看見劉沛東等人的時候,所以這也讓余竹帶著弟兄們嘆為觀止,六兒也太淡定了點。 他倆沿著公路一直走了十二公里,陸文龍都是保持默不作聲的態度,余竹看過他好幾次,自己也愈發的認真。 因為情緒激動或者說慌張,幾個小崽子在這些路段的往返尋找都是坐在車上快速通過,真這樣一寸寸的仔細步行搜尋,才能看出點端倪來。 是余竹發現的,也許這也是運氣,陸文龍其實是很心不在焉的,他完全是借助這種了無生氣的步行來消磨自己混亂的情緒,聽到余竹喊他的時候,都是一驚。 余竹蹲在路邊招手:“看看……這個是不是有點不對。” 陸文龍強斂心神的過去彎腰皺眉的認真看,水泥公路上已經有點陳舊的輪胎印還是灰黑色,但是很清晰的沖出了路沿,而且這種并不是很寬的輪胎印,正是那種渝慶產的日系面包車小輪胎應該留下的。對比這公路上較多的貨車跟當地農用車,還是有區別的。 兩人飛快的對看一眼,招招手讓后面的車跟上來就停在這里做標記,陸文龍就當先順著路基下去,剛剛跳下去,就發現了土塊草叢中的反光鏡和白色油漆碎片,再往前稍微走了不到兩米,陸文龍剛撥開曾經被壓倒又頑強立起來的茅草,就看見眼前一道飄滿油污的水洼! 再往前走兩步,才明白在路上為什么看不見這一切。春夏季茂密的茅草朝著水面傾斜。完全遮住了這兩米多寬的一條河溝! 怪不得路基在這個地方有個很不起眼的拱橋。原以為是方便農民經過的旱橋,結果茂盛的茅草之間隱藏了這么一條河! 陸文龍看看跌下去的位置,精神集中了不少,使勁甩甩頭。脫了外面的t恤和長褲鞋襪,試探著伸腳下水。 只是剛剛把腳伸下去,就明顯觸碰到了金屬! 體積并不算大的面包車直接翻進了河溝里,不算太深的河溝,沉沒一米五寬的面包車卻沒有任何問題! 蹲在水邊的余竹聽到這個消息,臉色也有點難看,摸出自己的步話機和電話開始聯絡,移動電話還是沒訊號,用步話機聯絡上面的弟兄:“下來拿移動電話到縣鎮上去把所有弟兄都叫回來……”想了想。余老二還是秉承陸文龍一貫的小心:“把車都停在周圍別扎堆擠在這里。” 小崽子照辦去了。 到達這里都已經是下午,現在天色已經趨暗,陸文龍膽子還是大,深吸一口氣,就把自己沉進還飄著油花的冰冷水中。順著腳尖的感受伸下去觸摸,破碎的車窗輕易的讓他伸手進去觸碰到了有彈性的物體! 人都在里面。 說是如釋重負也好,說是深嘆一口氣也罷,陸文龍浮出水面給岸邊的余竹點了點頭,齙牙哥順勢就松了一口氣,坐在了岸邊草叢里! 剩下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夜深人靜以后,幾十個人才下來先用撬棍把車門弄開,把里面的七具尸體一個個拉出來,除了那個不幸遇難的弟兄,其他人都用生產線裝摩托車的大塑料袋裝上封死,連夜拉回山里面埋葬,釘子和另一個弟兄開一輛面包車留下來報案,死去的弟兄要給家里一個正式的交代,車禍也說得過去。 陸文龍親手一個個從水里把尸體搬出來,俗稱水大胖的溺亡遺體是很恐怖的,可陸文龍依舊表情平靜得讓人咂舌。 就好像他回到家里以后的反應,也好像經歷了一連串強烈沖擊以后終于回歸平靜的這幫年輕人,陸文龍每天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工地跟公司,但卻盡量不早出晚歸,把更多的時間留在家里。 樓上樓下的兄弟姐妹都看不出來六哥有什么不同。 但最親的姑娘可是能感覺到的。 蘇文瑾借著做清潔,到蔣琪的小木屋去看了看,陸文龍把那封信立著靠在床頭柜的相架上,床上的床單被套都沒有收起來,還是好像那個清秀的身影住在這里一樣,甚至連好些個日用品都沒有收,就好像只是回學校去了一般。 只有陸文龍知道那串窗戶上的風鈴給帶走了。 下來看看抱著兒子坐在窗前發呆的陸文龍,豆豆就挺喜歡靠在父親的懷抱里,就算不說什么,父子倆就坐在蘇文瑾以前喜歡坐的竹躺椅上,慢吞吞的看著外面浩浩蕩蕩的大江,可以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 小蘇有點笑意,把耳畔的發絲撥一下到耳后,過去半蹲著看兒子:“別纏著爸爸,讓爸爸自己一個人靜一下?” 陸文龍醒覺,笑著就抱兒子起身:“多粘著我也沒錯嘛,過些日子我要去打奧運會了。” 蘇文瑾咬咬嘴唇:“問問袁老師,她的聯系方式應該還是有的,這一屆奧運會不是在美國么?看看走走,說兩句好聽的,就一起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