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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伴君記在線閱讀 - 第20節

第20節

    弘昌帝終于注意到了裴嫊的異樣,但是那劇烈起伏的胸膛落在他眼里,卻在他眼中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他一把將裴嫊抱到榻上,喃喃道,“讓朕來好好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喂酒。”

    說完撈過酒壺,對準壺嘴灌了一口,將酒壺丟在一邊,便俯身朝著那嫣紅欲滴的唇瓣覆下,不管身下的人兒如何激烈的掙扎抗拒,牢牢的抱著她的頭,不容分說的硬分開她的唇,將口中的酒全數哺入她的唇內。

    裴嫊拼命搖頭掙扎,奈何女人的力量如何是男子的對手。就和那一次一樣,無論她怎樣掙扎,都始終掙脫不了那箍在她身上的那股可怕的力量。盡管她拼命咬緊了牙關,但是仍有幾滴酒水滲入了她口中,濃烈的酒味充滿了她的口腔。

    可怕的回憶如同潮水席卷而來。

    “不要,不要,走開,我不要。”裴嫊在心里絕望的大喊,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弘昌帝,趴在榻上劇烈地嘔吐起來。

    弘昌帝有些愕然地看著榻上的女人,因為劇烈的嘔吐雙肩不住的抖動,渾身都在顫抖。明明嘔吐是一件極為狼狽不雅的事,但是看著裴嫊如同秋風中的落葉一般抖的厲害,弘昌帝心中不知怎地忽然一軟。

    但是這一絲心軟轉瞬即逝,下一秒,弘昌帝就怒了。這已經是裴嫊第二次在侍寢時大吐特吐了,上一次吐了他一頭一臉,這一回又吐在了他的榻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弘昌帝一把抓住裴嫊就想把她扔到地上去,哪知他的龍爪剛碰到裴嫊的衣服,就見她猛的抖了一下,攤倒在榻上,一動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送上第二章,這章很肥哦

    改了內容提要,唉

    ☆、第35章 所病因何怪綠蟻

    第二天,當后宮一票女人們迫不及待的打聽裴美人昨夜侍寢如何,有沒有再像前兩次那樣出什么意外時,從甘露殿傳出來的消息讓她們又喜又恨。

    喜的是裴嫊果然又鬧了點事出來,她又在甘露殿當著圣上的面嘔吐了一回。初一聽到這個消息,不少嬪妃險些繃不住拍著巴掌笑出聲來。接著就豎起耳朵,打算聽聽這回圣上對裴美人的處罰,上回她御前失儀,就算是中了別人的算計,情有可原,也還被貶了兩級呢,這回只怕是要跌到七品以下去了吧?

    然而讓她們大失所望,恨的跳腳的是,弘昌帝這回不僅沒有責罰裴嫊,反而連夜召了太醫院的院判周太醫,也是弘昌帝的御用太醫,來給她看診用藥,留她在永安宮睡了一夜,早上上朝時還特意早起,先坐著輦車將裴美人送回她的春華軒才去上朝。

    于是,毫無疑問的,后宮碎了一地的醋壇子以及無數杯盤碗盞。

    而那位被其他妃嬪羨慕嫉妒恨的裴美人,此刻正躺在床上,睜著雙眼,神色木然的聽著云香說著圣上對她的恩寵。

    “圣上賜了一堆珍貴的藥材說是給美人補身子呢,還下了諭旨說是這一個月之內不許其他妃嬪來打擾美人,讓美人好生靜養呢。”

    “你先下去罷,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一會兒。”云香口干舌燥的說了半天,只得到這么一個回應,雖有些不情愿,也只得退了出去。

    裴嫊翻了個身,朝里而臥,將薄被緊緊的裹在身上,覺得疲憊的厲害,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就這樣埋頭大睡,什么也不問,什么也不理。

    幸而這一個月來,弘昌帝再也不曾派人過來,倒讓裴嫊繃緊的心弦漸漸放松下來,她如今最怕的便是聽到內侍那尖細的嗓子喊她去甘露殿侍寢。

    只可惜,一個月的時光匆匆即逝,裴嫊目前還處在漩渦之中,總不能一輩子躲起來不見人,她的太后姑母都已經遣人來問候她好幾次了。

    于是,六月初七這天,裴嫊一大早就去永壽宮給太后請安。她趕到永壽宮的時候,旁的妃嬪還一個未至。她之所以來這么早,一是因為她明明早就好了,卻故意躲在春華軒不出來,硬是一個月沒有來給太后請安,心下有些慚愧;二是因為她怕萬一來遲一步,又要被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盯著行注目禮,那種滋味可真不好受。

    可是等到其他妃嬪三三兩兩的過來,每個人給太后請過安后都會特特再盯著她猛看幾眼。被這樣“矚目”過一次兩次還罷了,可是十幾次下來,裴嫊覺得還不如一次被幾十雙眼睛盯著呢。

    不過,看向她的眼神中也有讓她略覺得有幾分欣慰的,那便是鄭蘊秀看向她的那一泓秋波,里面盈滿了關切,還有幾分擔憂。

    被這樣的秋波漫過,裴嫊頓時覺得有些焦躁的心仿似被個熨斗熨平了一般,好過了許多。也不枉自己替她做了這擋箭牌,要知道本來該承受這些注目禮的人明明是她啊!

    裴嫊這邊還在心里感嘆,那邊就聽內侍尖細的嗓子拖長了音道:“圣-上-駕-到!”

    這四個字聽到裴嫊耳中,那效果真是如雷貫耳啊!她一張俏臉瞬時就白了,完全沒留意到跟在那四個字后面的還有一句:“德妃娘娘到,裴順媛到。”

    德妃和裴嬿一左一右的跟在弘昌帝后面走了進來,待弘昌帝給太后見了禮,德妃上前福身道,“臣妾這幾日身子不適,因此起來晚了,在過來的路上恰巧遇到了圣上,便和圣上一起來給太后請安,妾來的晚了,還請太后娘娘恕罪。”

    裴嬿則上前抱著太后的胳膊撒嬌道,“姑母,嬿兒今晨不知怎的特別的困頓,就是起不了床,圣上便讓嬿兒多睡了會,下了朝帶嬿兒一道過來給姑母請安,姑母不會怪我吧?”

    裴嫊此時正侍立在太后邊上,原是太后拉了她在近旁說話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方才裴嬿說到“起不了床”四個字時,那目光突然滑了過來,在她身上打了一個轉,似是大有深意,專門說給她聽的一般。

    德妃在一旁冷眼旁觀,見做meimei的一記軟鞭子使出去,做jiejie的卻是眼觀鼻,鼻觀心,對meimei話中的深意置若罔聞,倒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當下在心中冷笑一聲,也不多言,橫豎裴嫊這小妮子也不過如此,只怕至今還沒真正成為圣上的女人。圣上上次雖然沒有責罰她,可是這一個月卻沒有再派人去過她的春華軒,對她完全是不聞不問,這種小角色完全沒什么可擔心的。

    在德妃心中,裴嫊實在只算是疥癬之疾,而裴嬿才是她的心頭大患,要知道裴嬿這個月除了贏了龍舟賽她應得的一夜侍寢外,弘昌帝居然又宣召了她一次,如何不讓德妃備感威脅。

    弘昌帝好似完全沒聽到他帶來的兩個寵妃說了些什么,給太后請完安后,便坐在了坐榻的右手邊上,端起小幾上的茶來,喝了一口,頭再抬起來的時候,目光就落到了裴嫊身上。

    “裴美人的身子可養好了嗎?”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感情來。

    裴嫊身子頓時一僵,她已經努力往后面縮了,以減少自已的存在感,弘昌帝卻還是沒有放過她。

    “回,回圣上,已經,已經好多了。”裴嫊不僅身子是僵的,連聲音都僵硬起來。

    弘昌帝眉頭一皺,“好多了,那就是還沒全好了?長喜,命太醫院的太醫過會再去春華軒給裴美人請個脈。”

    裴嫊本來是想出言阻止的,說明自己已經全好了的,但是因為實在不想再多跟弘昌帝說一句話,索性便閉口不言。

    太后見這兩人一個鄭重其事,一個神色僵硬,便開口問出了已在她心里盤旋已久的一個疑問,“那日在甘露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嫊兒就又身體不適了。”她派去看望裴嫊的人已經旁敲側擊的問過裴嫊了,可惜什么也沒問出來。

    她想問弘昌帝吧,偏偏弘昌帝近來借口國事繁忙,并不經常過來永壽宮給她請安,難得來一回,也是請完安就走,多一句說話的時間都不給她留。

    以至于這個困惑在太后的心里足足憋了一個月,干脆當著這兩人的面兒問了出來,看他們怎生做答。

    裴嫊依然是個鋸了嘴的葫蘆,閉口不說一個字。

    倒是弘昌帝輕咳了兩聲,有些尷尬地笑道,“說來都是朕的不是,嫊兒已經說了不能飲酒,朕還硬要給她喂酒喝,這才……”

    “朕原先以為嫊兒所謂的不能飲酒,不過是怕傷身子,想著少喝些只嘗一口應無大礙。那日朕又多喝了幾杯,失了分寸,便硬要她喝,哪知她酒一沾唇就吐了出來,后來更是暈了過去。”

    “朕請了周太醫來為她診脈,聽周太醫說了才知道原來有一類人天生對酒無法耐受,只一沾唇,便會劇烈不適,或是起疹子、嘔吐,或是暈厥,想來嫊兒便是如此了。”周太醫還有一句話他卻沒有講出來,那便是嚴重者,甚至會立時氣絕身亡。

    裴嫊被弘昌帝一口一個“嫊兒”膈應的要死,待聽到他說出周太醫的那一番解釋,又松了一口氣,原來世上還有這樣一類忌酒之人,盡管她知道她自己并不是這樣的人。

    她到底因何嘔吐,只怕真正的緣由這世上只她一人知道,可她又如何說得出口。

    弘昌帝并沒有多待,又說了幾句話便走了,他一走,德妃也跟著走了。

    太后掃了一眼立在底下的妃嬪,道,“行了,你們也都散了吧,婧兒你們幾個留下陪我再說會子話。”

    眾妃見太后開始趕人,知道她們姑侄自有體已話兒要說,便紛紛告退而去。

    太后領著三個侄女兒到西面的小花廳,在上首坐了,笑道,“你們也坐吧。”

    裴嫊正要去坐最下首的那個位子,哪知裴嬿卻將她一攔,笑道:“jiejie如今圣寵正隆,如何還能再屈居人下,還是請上座的好?”

    裴嫊垂首斂容道,“我不過是個四品的美人,品級最低,自然應當坐于末位才是。”

    “jiejie又何必這么妄自菲薄呢?你如今入了圣上的眼,又怎么會只當個小小的美人呢?只怕過不了幾天,jiejie就榮升四妃也不一定呢?”

    當著自家人的面兒,裴嬿也不客氣,直接將她心中的妒意毫不掩飾的全擺了出來。至于裴嫊聽了這些酸氣十足的話會有何感想,她從小到大就從沒想過還要去在意某些人的感受的,這個某些人當中自然就包括她這位庶出的jiejie。

    而裴嫊也果然神色如常,她和裴嬿相處了十幾年,比這難聽更刺人的話也不是沒聽過,早就練出來了,對于裴嬿無論說什么都能坦然受之。不過幾句酸話而已,還是為個男人爭風吃醋,她就更不在意了。

    但是裴嫊不在意卻不表示其他人不在意裴嬿的態度。太后微微皺了皺眉,道:“嬿兒,你就是這么跟你jiejie說話的?”

    作者有話要說:綠蟻,酒的別稱。白居易有首著名的詩《問劉十九》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親們,我改了文名,雖然有點標題黨,不過也許更貼合全文,因為這文其實主要就是寫男女主這兩只如何相伴在一起的過程。

    ☆、第36章 太后細說當年事

    裴嬿見一向對自己寵愛有加的太后姑母如今也站在裴嫊那一邊,心中更是氣憤,“我素來是心直口快,心中想到什么口里便要說出來的,難道我便說錯了嗎?如今這宮里誰不知道jiejie成了圣上的新寵,現在就連姑母你也護著她。”

    太后見她說到后來,眼圈都紅了,便緩聲道,“我便是再護著你jiejie,難道還能不疼你了不成?更何況,我希望你姐妹二人和睦友愛,可全都是為了你們著想!”

    太后一邊說著,一邊招手把她喚到跟前來,拉著她的手道,“嬿兒你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氣兒太高,醋性兒太大,凡事都要爭個第一。你若是吃別人的醋倒也罷了,可怎么連你親jiejie的醋也要吃呢?要知道你們身上流著的可都是我河東裴氏的血脈,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如今既入了天家,就更要親近友愛,咱們自家人不抱成團兒,不幫著自已人,如何能在這宮里長久立足。”

    “你jiejie得了圣寵,嬿兒你更該覺得高興才是,這對你來說那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總比別人分了你的寵要好吧?”

    裴嬿仍是有些不樂意,“我看是對裴家才有百利而無一害吧,和嬿兒又有什么相干?”

    太后沉聲道,“怎么沒有關系,難道你不是裴家的女兒?如果你不是我河東裴氏的女兒,你以為你入得了這皇宮,當得了這個九嬪順媛?你放眼看看,這宮里品級高些的,哪個不是出身名門世家,范陽盧家的盧德妃,陳郡謝家的謝婕妤,還有滎陽鄭家的鄭美人。世家們固然需要有個女兒在宮里,但是宮里的女人更需要倚仗娘家的家世地位才能在這宮里站穩腳跟。”

    裴嬿也知太后說的句句在理,可是聽了這話,心里就是不舒服的厲害,忍不住反駁道:“嬿兒曾問過圣上,說若我不是裴家的女兒,圣上可還會喜歡于我,圣上說他是喜歡我這個人的,才不管我姓什么呢?”

    太后見她一臉陷于情愛之中的癡迷,嘆道:“你現在還小,才會迷失于情愛之中,等你年紀再大些,你就明白了,別說這深宮之中,就是尋常人家,這男人也都是靠不住的。男人的性子最是朝三暮四,吃了五谷想六味,何況這世上又多的是百媚千紅,別看他今時今日對你甜言蜜語,寵愛有加,可是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男子的情愛譬如朝露,轉瞬即逝,最終不過是水中之月,鏡中之花,讓人空歡喜一場罷了。”

    “說句不怕你們笑話我老婆子的話,想當年中宗皇帝也是寵了我好幾年的,那時中宗皇帝對我的寵愛,比起九郎對嬿兒你的寵愛不知多了多少?可是那又如何?便是我最得寵的時候,中宗皇帝還是有其他好幾位寵妃。后來還不等我紅顏色衰,便已經失了寵。”

    裴嫊她們三姐妹再想不到今日太后竟會跟她們提及這些陳年往事,因為這位太后姑母并不像有些上了年歲的老人家往往喜歡回憶往事。裴婧入宮已有五年多了,這還是第一回聽到裴太后撫今追昔,陷入對往事的追憶之中。

    要說這裴太后,那可真是河東裴氏的一個傳奇。當年河東裴氏在在六大望族里已然式微,她又是裴氏族中旁枝所出的女兒,因此雖被采選入宮,卻并未得到什么品級,只被分到東宮去做一個小小的女官。

    便是到了東宮,初時太子,也就是后來的中宗皇帝,也沒有注意到她。哪知她竟得了太子妃的眼緣,成了太子妃的貼身女官,這才慢慢得了太子的歡心。她運氣又好,不過三年,便得了兩子,被太子封為了良娣,這已是極好的福分了。

    不承想,沒過幾年,京中忽然爆發了一場時疫,當時那場時疫來勢洶洶,席卷整個京城,諾大的京城中近半數的人都染上了。

    顯宗皇帝嚇得趕緊躲到城外的行宮里去住著,留太子鎮守京城,哪知后來就連太子府也不能幸免,竟也染了時疫進去。太子妃所出的兩位嫡皇孫都因染了疫癥而歿,裴良娣只顧盡心竭力的幫著太子妃照料兩位嫡出的皇孫,反倒無暇顧及自己所出的兩個皇孫,結果那兩個孩子也染了疫癥跟在兩個哥哥的后面去了。

    裴良娣當時自是痛哭了一場,傷痛不已,本想著年紀還輕,總還能再有孩子的,哪知此后竟是一無所出。幸而因和太子妃同遭了喪子之痛,同病相憐之下,兩人情份更是非比尋常,簡直比一母同胞的姐妹還要親上幾分。

    太子因時疫之事全因自己鎮守京城,為防人心惶惶之故不許家人離京,才會連累四個孩兒丟了性命,對她二人更是深懷愧疚,因此登基為帝之后,太子妃正位中宮,裴良娣雖再無所出也被封為四妃之首的貴妃。

    沒過幾年,皇后到底失子之痛難解,郁郁而終,臨終前只有一個遺言,便是請立裴貴妃為繼后。此時她娘家裴氏得裴貴妃之助在朝中已頗有幾分根基,中宗皇帝本就對她心懷愧疚,又念及發妻相托之情,最后便依了發妻之請立了她為繼后。

    自她登上后位后,中宗皇帝對她的寵愛便日漸稀少,漸漸寵愛新進的妃子們。她也不妒不惱,對中宗皇帝,越發謙恭溫順,殷勤侍奉,對各宮嬪妃,賞罰分明,寬厚仁和,關切體恤,每逢宮人染病,必親送藥食探問。對中宗皇帝寵愛的那些妃子們更是和顏悅色,禮待有加。

    一時裴皇后賢德之名,傳遍內宮朝野。不但中宗皇帝對她越發敬重,便是得寵的那幾個妃嬪也都對她敬服不已。裴皇后在失去中宗皇帝的寵愛后,便硬是靠著自己的賢德和娘家的助力,穩穩的坐了近十幾年的后位。

    中宗皇帝晚年極寵穆貴妃,甚至一度謠傳穆貴妃將取皇后而代之,六宮妃嬪多有為皇后著惱的。哪知裴皇后聽了既不惱怒,也不惶惶不安,只是道自己一切皆為圣上所賜,卻無以為報,只求能順遂圣意,略作報答。自此之后,便將六宮主事之權皆交由穆貴妃代掌,自已整日居于永寧宮中誦經禮佛,每日抄寫佛經為大周朝和中宗皇帝祈福。

    及至穆貴妃為淑、德、賢三妃所害,早產一子,血崩而亡。中宗皇帝心傷愛妃之死,六宮亂成一團之際,又是裴皇后出來主持大局。不但主動撫養了穆貴妃拼死產下的十皇子,并勸中宗皇帝追封穆貴妃為懷懿皇后。

    后來中宗皇帝傳位于十皇子,裴皇后順理成章的被奉為皇太后,達到了一個女人這一生所能企及的最高地位。若不是后來少帝年少駕崩,裴太后只怕就是這大周朝最尊貴最有權勢又過得最舒心的女人了。

    裴太后想起這么些年一步一步的苦心經營,幽幽長嘆道,“這世間,到最后女人能靠得住的一是兒子,二便是娘家了。有了兒子,夫家的一切最后才能落到自己手里,而娘家門第顯赫有人撐腰,在婆家才不會受人欺辱。”

    “老身如今已過了天命之年,能在這宮里一路走到現在,最幸運的便是生下了兩位皇子。只可惜我的三郎、四郎都不到五歲便去了,若不然——”

    太后說到這里,語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然而那話里的未盡之意在座的三人卻是都明白的。

    太后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接著道,“而哀家做過的最明智的事,便是在哀家最得中宗皇帝寵愛時為整個裴氏家族,不獨大哥和二哥,在中宗皇帝面前求了不少上佳的職缺和機會,讓河東裴氏能在短短數年崛起于朝堂之間,令人不敢小覷,這才會在沒了皇子之后依然穩坐后位,直至成為太后。”

    “所以,你們一定要記住,咱們女人在這宮里趁著得寵時的頭等大事除了生兒子,便是要一力扶持自已的娘家,只有娘家久握權柄,我們在宮里才能永享尊榮。甚至有時候即使沒有兒子,只要娘家勢大,再抱養個低等宮人生的兒子,也一樣能保得了我們在這宮中的平安長久。”

    話聲剛落,卻聽太后又嘆道:“只可惜,不是自已肚子爬出來的,和自己無血脈親緣,到底人心隔肚皮啊!”

    裴嫊心中一凜,怎的太后竟會發出此等感嘆,不是一直聽說太后與少帝母子情深,如同親生一般嗎?難道這其中還有別的隱情不成?

    忽然想起少帝剛駕崩那會子,京里曾有流言傳出說少帝是因為和太后大吵了一架,一氣之下,憤而騎馬外出驅馳,哪知被一只野兔驚了馬,從馬上摔下后傷重不治而亡。

    太后閉了閉眼,像是要把那些如煙的往事都重新壓到心底一般,再睜開眼時,目中已沒有了之前追憶往事時的一絲悵然,重又果決剛毅起來。

    她先看了裴婧一眼,目光從她三姐妹身上依次掃過,肅然道,“是以不管是誰得寵,是長房也罷,還是二房也罷,是嫊兒也罷,還是嬿兒也罷,只要她是我河東裴家的女兒,我們都要全力助她。這可不是為了她,而是為我整個裴家計,要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們日后定要姐妹友愛,互相幫扶,萬不可自家人先內斗了起來,既讓旁人看了笑話,又撿了便宜,明白了嗎?”

    裴太后久居深宮多年,見多了很多達官顯貴之敗亡,不少都是起于兄弟倪墻之禍,可不愿自家也生出這樣的事端。因此便早早將話全都說開,諄諄告誡,生怕這姐妹三人生了嫌隙,自已先窩里斗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