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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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瘌叔,,。”斯琴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轉過身,背對著老疤瘌抗議。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趙天龍也被疤瘌叔這個老不羞弄得好生尷尬,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大聲辯解,“是我聽說小鬼子最近鬧騰得歡實,才急著回到隊上去幫胖子他們一把,您老人家想歪了,真的是想歪了。” “行了,別解釋,你疤瘌叔也從這歲數過來過。”老疤瘌是越老越沒正形,又沖著趙天龍擠擠眼睛,裝作一幅自己了然于胸的模樣,“別急,把心態放平了,繼續堅持鍛煉,再加上我的針灸和湯藥,三個月之內,我保證你” “疤瘌叔。”斯琴聽他說得越來越不像話,轉過身,大聲喝止,“您老要么給他扎針,要么回去喝酒睡覺,想女人了就自己到外邊找,只要對方愿意,整個右旗的未婚女人,隨便你挑。” “真的。”疤瘌叔眼神登時亮了亮,精光四射,旋即,他又嘆了口氣,撇著嘴搖頭,“還是算了吧,好歹我現在也是隊上的軍醫了,不能像原來那樣胡鬧,讓人家隨便嚼舌頭,對了,其實你們想要幫小胖子,未必非得趕回去跟他并肩作戰,還有別的方法” “什么方法。”趙天龍和斯琴眼神一亮,異口同聲的追問。 “斯琴不是正牌的女王么。”到底沒白在草原上混了這么多年,老疤瘌隨手一拋,就是一個狠招,“還是重慶那邊唯一冊封過的女王爺,按老規矩,不光烏旗葉特四部,北邊的三星脫、白力,還有西邊的乃蠻各旗,也歸你管,你派人跟旗主們打個招呼,叫他們最近不要,或者盡量少跟小鬼子做買賣,讓小鬼子拿著錢都買不到吃的,活活餓死在城里頭。” 第四章 男兒 (二 上) 當初斯琴之所以去重慶,是為了穩固自己在烏旗葉特右旗的繼承權,借中央冊封這件事奉堵某些窺探王位者的嘴巴,事先完全壓根兒沒有想到,重慶方面會如此鄭重其事,非但冊封承認了她對烏旗葉特右旗的繼承權,甚至順水推舟把周邊幾個旗縣的管轄權也一并封給了她。 如果此事放在前幾年,管轄權封也就封了,周邊的大小旗主們聽聞后只會當個笑話,誰也不相信中華民國政府今后還有機會恢復對草原的控制權,然而最近一兩年的事實,特別是國民革命軍九十三團和黑石游擊隊聯手將東蒙草原攪了個天翻地覆的事實,卻清晰地告訴了旗主們,這片塞外江山最后未必會真的落在小鬼子手里,如果他們現在不拿重慶政府的冊封當一回事的話,等哪天小鬼子真的被打跑了,重慶政府是否還會承認他們的存在,也得好好討論討論了。 大清國當年的分封遏制策略所賜,草原上大小王爺多如牛毛,然而能將血脈和繼承權延續到現今的家族,心中都有一套非常現實的生存之道,斯琴的親筆信分發出去之后,不久就收到了rou眼可見的效果,眾旗主們拖延的拖延,拒絕的拒絕,將與小鬼子的各項貿易轉眼就降到了歷年來的最低水平,連同一些日本商人開的貿易公司也遭受了池魚之殃,原本夏末就能歸攏裝車運往大連港口的貨物,到了初冬還沒湊齊,一些原本在蒙漢富人之間銷路不錯的奢侈品,如收音機、太陽鏡、自行車和手表之類,也成了積壓貨,好長時間都出不了手一件兒,只能堆放在倉庫里,任由包裝箱上面落滿了灰塵。 小鬼子嗅覺比狗都靈,當然很快就弄清楚了問題的癥結所在,然而他們卻拿斯琴這個“罪魁禍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首先,八路軍的根據地就在烏旗葉特右旗的地盤上,他們想以武力逼迫斯琴服軟,就得先通過黑石游擊隊的這一關,其次,蒙古貴族們打斷骨頭連著筋,多年來雖然彼此之間爭執不斷,可遇到外來壓力,卻總是能放棄恩怨一致對外,小鬼子真的不惜任何代價掃蕩了烏旗葉特右旗,恐怕另外腳踏兩只船的左、前、后三旗也會立刻倒向黑石游擊隊或者黑石獨立營,讓川田國昭等人得不償失。 沒等小鬼子們想出應對辦法,抵抗之火已經呈現了失控之勢,眼看著自己只動了動筆,就幫了丈夫一個大忙,斯琴非常興奮,充分利用蒙古貴族們之間的姻親關系,再接再厲,很快,連察哈爾北端的一些大小旗主也被她拉了進來,心照不宣地組成了一個攻守同盟,一起跟各地的鬼子泡牛皮糖,給后者對草原的資源掠奪制造各種意想不到的麻煩。 這個沒有落下任何紙面字據的同盟影響力非常大,甚至連偽德王那邊都隱隱有所察覺,專門派了心腹以探親的名義來到右旗,跟斯琴聯絡感情,然而也不是所有事情都一帆風順,臨近臘月之前的一場流行性感冒,就給聯盟造成了沉重的打擊,很多旗主莫名其妙地就病倒了,高燒難退,并且各種傳統醫療手段都不見效,反倒是日本人手中的一種價格奇貴的針劑,用了之后有著藥到病除的效果,在死神的威脅下,一些旗主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再度接受了小鬼子遞過來的橄欖枝,一些原本立場非常堅定的旗主,為了自身安全考慮,也開始軟化態度,將與日本人之間的聯絡重新建立了起來。 最沉重的一擊,則來自毗鄰黑石根據地的烏旗葉特后旗,才二十出頭的后旗小貝勒,居然因為感冒治療不及時,蒙受了長生天的召喚,他留下的兒子只有四歲大小,無法主持旗政,原本出家當了喇嘛的哥哥,卻又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主動還了俗,有關繼承權的爭執,立刻壓過了所有問題,兩派支持者都暗中發力,想盡一切手段尋找外援,爭取能將烏旗葉特的實際統治權抓在手里。 名義上擁有半個察哈爾管轄權的斯琴,當然不能被排除在外,小貝勒過世還不到兩星期,兩封來自貝勒府的邀請函,已經發到了她的案頭上,一封來自四歲的少貝勒阿爾斯蘭,希望斯琴姑姑能去家里替他說句公道話,另外一封則來自三十多歲,曾經當過喇嘛又還俗的勃日貼赤那,希望斯琴顧全大局,讓他自己暫時替侄兒監管后旗,直到侄兒成年后,再還政歸位。 “這事兒,你不方便參與吧。”趙天龍最近身體漸有起色,說起話來也中氣十足,“畢竟你只有名義上的管轄權,而他們叔侄兩個,各自背后都站著一大批人,誰都不可能輕易退讓!” “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火并吧,那樣死的可全是咱們蒙古人。”斯琴最近當盟主當得非常過癮,有點兒放不下手中的權力,“我去了,隨便給他們和一番稀泥,讓勃日貼赤那先代管后旗的政務十年,再把小阿爾斯蘭接到我這里來讀書,然后讓勃日貼赤那當眾立誓,十年后還政給阿爾斯蘭,這樣,后旗不至于退出反日同盟,小阿爾斯蘭也不至于稀里糊涂就丟了性命。” “這,這樣能行么,他們會這么容易就聽你的安排,,后旗再小,也十多萬頃草場,兩三萬人丁呢。”趙天龍不忍掃斯琴的興,看了她一眼,猶豫著提醒。 “他們不聽我的,我也盡到責任了。”斯琴想了想,非常大氣地說道,“好歹后旗小貝勒生前也叫我聲jiejie,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身后不得安寧,你放心” 看了看趙天龍緊皺著的眉頭,她走上前,雙手搭住丈夫的肩膀,“最多是我將小阿爾斯蘭帶走,把后旗交給勃日貼赤那就是,絕不會強替人出頭,也不會弄得劍拔弩張,反正只要小阿爾斯蘭不死,早晚烏旗葉特后旗還是他的。” 第四章 男兒 (二 下) 烏旗葉特后旗是對黑石寨隱形封鎖線上極為重要的一環,萬一此旗背叛大伙私下達成的默契,城里的小鬼子立刻就能多出一條物資補給通道,此外,草原上的旗主之位爭奪戰,兇殘程度絲毫不亞于中原的皇帝位置的爭奪,萬一支持小阿爾斯蘭和支持勃日貼赤哪的人打了起來,烏旗葉特后旗難免要血流成河。 上述無論哪一種情況,都不是趙天龍所愿意看到的,因此聽斯琴說得堅決,他也就不再橫加阻攔了,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笑著說道:“那我就陪你走一趟便是,正好最近悶得慌,需要活動活動筋骨。” “來回四百多里路呢,你的身體,受得了么。”斯琴當然愿意由丈夫陪著自己去,抬頭看了看趙天龍,柔聲問道。 “有什么受得了受不了的,你又不是沒看見,我現在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趙天龍伸伸胳膊動動腿,笑著回應。 在老疤瘌的針灸和草藥雙重刺激下,他的身體狀況一直以緩慢且持續態勢恢復著,如今已經能騎在東洋大白馬的背上小步慢跑,四肢和身體的協調性也比先前好了許多,一些基本的馬術動做都能獨立完成,偶爾即便出現失誤,也不會再從坐騎的背上摔下來。 “那咱們明天一大早就動身,趁著這場雪剛下完,天還冷得不算太厲害。”斯琴稍微猶豫了一下,欣然點頭。 自從成吉思汗一統草原之后,保護客人的安全,就成了蒙古各部全力奉行的天條,即便兩家交惡,也必須將客人送出本部落的治地才能動手,因此,此行去烏旗葉特后旗,斯琴和趙天龍兩個也沒必要帶領大軍護送,只是隨便在王府衛隊中點了二十多名騎兵,便抖動韁繩,向著后旗的旗主府所在位置疾馳而去。 貝勒府的一干頭頭腦腦們提前得到了通報,立刻迎出了十里之外,在斯琴這位國民政府冊封過的女王爺面前,勃日貼赤那和阿爾斯蘭二人以及他們各自的支持者們,倒沒露出什么劍拔弩張的模樣,相反,伯侄二人大手拉著小手,極顯慈孝之能事,偶爾小阿爾斯蘭發了孩子脾氣,勃日貼赤哪也是溫和地勸說,絕不露出半點兒不耐煩之態。 斯琴女王見此,原本懸在嗓子眼兒處的心登時落下了一大半兒,勃日貼赤那剛剛還俗,還沒有娶妻,當然也沒有子嗣,而小阿爾斯蘭又僅僅四歲,根本沒能力處理整個后旗的政務,因此伯侄兩個輪流坐莊,以十年或十五年為期輪流執掌旗政,倒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至少,勃日貼赤那可以在此期間盡展心中抱負,而按照草原人的平均壽命,待小阿爾斯蘭長大成人,勃日貼赤那估計也老得不能視事了,伯侄兩個剛好把旗政和平交接。 本著盡量讓同族人不要骨rou相殘的想法,斯琴在后旗專門為自己和趙天龍兩人準備的歡迎宴上,婉轉地提出了認小阿爾斯蘭為義子,并暫時帶他去王府親自教導的建議,勃日貼赤那和阿爾斯蘭兩人對此也毫無異議,非常感激地答應了下來,并且雙雙下場把盞,謝斯琴女王的公正公平。 喝了一碗酒,調停就算暫告一段落,勃日貼赤那又給自己倒了大碗,并且命人將在場所有賓客的酒碗都斟滿,快步走到斯琴和趙天龍二人面前,躬身禱頌道:“即便是在寂靜的寺廟中,我也曾聽聞入云龍的威名,即便是行走于荒涼的戈壁灘,我也曾聽聞斯琴女王的仁慈,你們二位今天能來到后旗,令整個后旗貝勒府都蓬蓽生輝,請尊貴的客人干了這碗馬奶酒,接受整個烏旗葉特后旗的敬意。” “我和我的妻子來到烏旗葉特后旗,帶著奶酒、綢緞和蒙古人的友誼,能與此地的主人們把盞言歡,是我趙天龍夫妻的榮幸,謝此間主人的熱情相邀,舉杯,飲勝。”趙天龍和斯琴一并站起身來,與勃日貼赤那酬唱對飲。 碗中酒水喝盡,勃日貼赤那躬身退下,一眾王府的管事、梅林按照地位高低,挨個站起來,向貴客敬酒致辭,按照蒙古人的禮節,當主人舉杯時,客人沒有坐著不動的理由,因此斯琴和趙天龍兩個少不得起身答謝,將碗中馬奶酒一盡再盡。 馬奶酒度數雖然不高,像這樣速度喝下去,身體也會受不了,眼看著勃日貼赤那又要發起第二輪敬酒,趙天龍悄悄捏了下斯琴的手腕,站起身,搶先說道:“親人之間的情誼,不在于話說得多少,朋友之間的情誼,不在于酒喝得多少,今日我夫妻兩人在后旗,受到了勃日貼赤那和小阿爾斯蘭的款待,無以為敬,僅以此碗馬奶,感謝諸位的熱情,請,諸位和我們夫妻一道干了,待他日有空,到烏旗葉特右旗做客,我們夫妻必然策馬出迎,拿出最好的酒水和最肥美的羊背rou,招待遠道而來的貴人。” “干了。”眾烏旗葉特后旗的頭面人物們聞聽,紛紛舉碗響應,按照當地酒席的傳統,接下來賓主互敬階段就宣告結束,正式進入了隨意找人斗酒時間,直到有人不勝酒力,倒下大睡為止,然而勃日貼赤那卻不肯就這樣放過趙天龍夫婦,先干了碗中酒水,然后命令侍女給自己又倒上了一碗,笑呵呵地舉過到雙眉之間,“斯琴女王和龍爺難得來我們后旗一次,在下榮幸之余,還有幾個問題想當面請教,不知道斯琴女王有沒有興趣,親自為在下指點迷津。” 先前接連喝了十幾碗馬奶酒,斯琴的頭腦已經有點發暈了,見對方突然來了這么一出,愣了愣,將身體靠在趙天龍肩膀上,笑著回應,“我的年齡還沒有你大,見識也未必有你遠,但是如果你有什么疑問,不妨現在就說出來,能回答的,我盡量跟你一起去尋找答案。” “多謝女王殿下。”勃日貼赤那先輕輕抿了一口酒,臉上的笑容漸漸轉冷,“我想請教斯琴殿下,當年博達徹辰汗與蒙古各部的盟約內容,殿下能替大伙解釋一二么。”(注1) 注1:博達徹辰汗,即皇太極,在擊敗林丹汗之后,皇太極與蒙古各部立盟,各部尊皇太極大汗,永遠接受愛新覺羅家族的統治,作為回報,愛新覺羅家族將保證蒙古各部的利益,與他們共同分享統治權和對外戰爭的繳獲。 第四章 男兒 (三 上) 第四章男兒(三上) “博達徹辰汗。”趙天龍雖然文武雙全,但是畢竟長期生活在社會的底層,根本不了解那些發生于滿清和蒙古貴族之間的掌故,眉頭以不可察覺的幅度皺了皺,正在替斯琴切rou的手停在了半空當中。 還沒等他揣摩出勃日貼赤那的葫蘆里到底賣得是什么藥,斯琴已經緩緩坐直了身體,嘴角向上翹了翹,笑著回應道:“你說的是皇太極逼死了林丹汗之后,與蒙古諸部訂下的那個城下之盟吧,,我當然記得,那是整個草原的恥辱,從那之后,咱們蒙古族就再也沒能振興過。” “話不能這樣講,畢竟,當時博達徹辰汗沒有將咱們蒙古人斬盡殺絕,盟約訂立之后,愛新覺羅家族,也世世代代信守了承諾。”雖然碰了個硬釘子,勃日貼赤那卻不著惱,笑了笑,繼續兜售他的假藥。 還甭說,他的話在蒙古貴族中間,頗有一定市場,眾烏旗葉特后旗的上層人物們聽了,紛紛低聲附和,“那倒也是。”“咱們蒙古人,一直與滿人是一家。”“算血統,愛新覺羅家族從皇太極之后,身上就一直流著咱蒙古人的血。” 斯琴被耳畔不斷傳來的議論聲吵得心情煩躁,用力拍了下面前桌案,大聲冷笑,“真的把咱們當作一家,就不會將草原分割得如此零碎,更不會逼著咱們蒙古人將男孩子都送去當喇嘛了,你們想想,史書上記載,林丹汗在世時,草原上有多少蒙古人,而現在呢,草原上還有多少蒙古人,這還是民國之后,沒人再逼著咱們將孩子往寺廟里送所致,如果還像先前那樣,一家五個男子要送到廟里頭四個,再過幾十年,咱們草原上還有人么。” 這句話反駁得相當有力度,令所有嘈雜聲立刻都嘎然而止,滿清統治階層在入主中原后,的確分了不少戰爭紅利給蒙古貴族們,然而在其統治的兩百六十多年里,蒙古族人口銳減,也是個不爭的事實。 雖然在座眾人誰也說不清楚具體數字上的差別,但林丹汗在位時,輕易就能聚集幾十萬大軍與皇太極沙場鏖戰,而到了現在,草原上所有蒙古族無論男女加在一起,恐怕也湊不齊五十萬人,有些運氣極差的旗主,麾下所有貴賤全算上,甚至湊不滿一百,連關內的一個村長都不如,更甭說跟那些赫赫有名的軍閥相比了,(注1) 沒想到斯琴喝了那么多酒之后,頭腦依然如此敏銳,勃日貼赤那不由得有些著急,回頭向身后的屏風看了看,硬著頭皮胡扯道:“把最優秀的男孩子送去伺候佛祖,是為了讓佛祖保佑整個草原長盛不衰,每個蒙古人家都曾經以此為榮,而不是因為大清皇帝陛下逼著咱們這么干,至于人口的減少,那可能與咱們蒙古人的生活習慣有關,也不能推到喇嘛教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