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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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交通員把整個長春市的地下藥鋪都找遍了,我還能不被他給翻出來?!”趙天龍的大巴掌握住張松齡伸過來的手,用力緊了幾下,大聲回應,“就在半個多小時之前上的山,聽說你在國際營這邊處理事情,就沒讓當值的哨兵通知你,帶著小鄭偷偷地趕了過來。原本想暗中幫你一把,沒料到你自己輕松就搞定了!根本用不到別人幫忙!” “我,我開始沒想殺掉他!”張松齡心中登時涌起一股暖暖的感覺,看著趙天龍臉上的灰塵,低聲解釋。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紅爺既然選了你當家,你就得認清自己的重要性。跟這種貨色比什么武,萬一有了閃失,你讓大伙怎么辦?!”趙天龍又用力握了他一下,繼續大聲數落。 沒等張松齡回應,他迅速將手松開,將目光轉向國際營所有白俄戰士,“以后誰要是還想比武的話,全沖著我來!大隊長他公務繁忙,不能把功夫全lang費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只要你們能過了我這一關,無論提什么要求,他肯定會給你們個滿意答復!” 眾白俄士兵紛紛將頭側開,不肯與他的目光相接。一個張胖子,已經夠讓眾人畏懼的了。如今再加上一個更厲害的入云龍,還有誰敢主動送死?!今后,如果有人再想像尤拉這樣煽動鬧事,恐怕不可能得到任何回應! “今晚的事情,絕對不允許發生第二次!”見白俄戰士全都被趙天龍給鎮住了,張松齡也趕緊趁機強調,“如果你們對自己的待遇有什么意見,可以到大隊部找我當面提,或者先跟列昂營長反應,再讓他轉告我!絕對不能因為心中有什么不滿,就糾集在一起鬧事。那樣,除了會讓咱們的敵人看笑話之外,什么效果都沒有!我也不可能,接受任何人的要挾!” “是!”“知道了!”“大隊長放心,誰再敢鬧事,我們自己也饒不了他!”眾白俄戰士互相看了看,七嘴八舌地回應。 “我們,我幾個也,也饒不了他。”“大隊長,請你務必給我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對,對,請準許我們戴罪立功,戴罪立功!”幾個尤拉的死黨也趕緊跳出來表態,發誓以后向游擊隊和張松齡本人效忠。 這些寡廉鮮恥的渣滓,張松齡肯定不想再把他們留在隊伍里。但眼下好像也不是將他們徹底鏟除的時候。畢竟挑頭鬧事的尤拉已經被他殺掉了,這些尾隨者已經無法再掀起什么風lang。接下來的手段他想以安撫為主,而不是再施展什么雷霆手段擴大打擊面。 正猶豫著具體該如何做,才能達到既穩定隊伍的目的,又不讓大伙覺得自己軟弱可欺,趙天龍又走了過來,大聲提議:“他們這幾頭爛蒜,還是交給列昂來處置好了。犯不著你這個當大隊長的lang費精神!紅爺的陵墓在哪?先帶我過去拜拜!沒能趕上給他老人家敬送行酒,我總得給他老人家上柱香才好!” 第二章 橫流 第二章橫流(五上) 無論是在游擊隊戰士心里,還是在白俄士兵心中,紅胡子的地位都是不可怠慢存在。聽到趙天龍說要張松齡放下手頭一切事務先帶著他去拜祭紅爺,立刻就自動讓開了一條道路,目送兄弟二人拉著戰馬,順著山路緩緩而上。 轉眼來到營地后的陵園,早有趙天龍的崇拜者提前得到消息,在紅胡子的墳墓前點起了火把。在跳躍的火光下,鋪滿白雪的陵園顯得分外肅穆。趙天龍甩掉皮襖,先從小巴圖手里取了條白布系在了腰間,然后又從聞訊趕來的老馮手里搶過了酒壇子,倒了滿滿的一大海碗,用雙手舉到眉心處,對著紅胡子的目標躬下身子,大聲說道:“紅爺,你走的時候我不在家,沒趕上給您老人家送行!這碗酒,趙天龍給您滿上了!” 說罷,將酒碗舉過頭頂,用力向四下灑去。凜冽的夜風中,立刻飄滿了濃郁的酒香。周圍的干部戰士一個個眼睛都被熏得紅紅的,望著被白雪覆蓋的墳墓,淚光盈盈。 一片靜默中,趙天龍再度朝碗里斟了酒,舉到雙眉之間,繼續大聲說道:“您老人家英雄了一輩子,想必也不喜歡看著別人哭哭啼啼。這第二碗酒,咱們爺倆一人一半兒。喝完了,再聽我慢慢跟您嘮叨!” 說罷,將酒灑了一半兒在空中,另外半碗一飲而盡。 六七十度的老白干兒一口氣悶掉小半斤,縱使是入云龍,臉色也迅速被燒了個通紅。抹了把臉上的淚,他又舉起第三碗酒,如同紅胡子正坐在自己對面般,認認真真地說道:“您老年紀大,我就不多勸了,這碗我就自己干,您老隨意。” 說罷,又是一口悶下,碗中半滴酒水也沒有剩。 跳動的火光中,入云龍的臉色紅得像血,兩只銅鈴般的大眼睛卻宛若星星一般明亮。只見他抓起酒壇,將里邊剩下的所有酒水都倒進了碗中。憨厚地笑著向紅胡子舉了舉,再度說道:“三碗酒敬完了,最后我跟您表個態。您老盡管放心地睡,咱們喇嘛溝游擊隊在您活著的時候上下一條心,在您老去后,也不會有孬種跳出來,違背您老的意思。您老把旗子交給了我們這些后生晚輩,我們這些做晚輩的再不爭氣,也絕不敢讓這面旗子蒙羞。哪天我們這些不爭氣的也睡過去了,還有小鄭、巴圖和小徐,還有他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 說到最后,不但他自己滿臉是淚,周圍的干部戰士們也都已經泣不成聲。大伙都想起王胡子平素對大伙的真誠,亦想起老人家臨終前念念不忘的心愿。如果老人家還活著的話,肯定會因為游擊隊目前各項事務都舉步維艱而感到難過。更不會容忍某些干部因為張松齡資歷比他們差就對后者的命令敷衍拖沓,甚至放縱手下的戰士們陽奉陰違。 人都有私心,但在某幾個高大的身影面前,私心卻如同春末時的殘雪,很容易就被陽光照得無影無蹤。當大家伙攙扶著步履已經有些蹣跚的趙天龍返回營地時,周圍的氣氛已經與前幾天大相徑庭。特別是一些曾經出于嫉妒或者其他種種原因偷偷給張松齡制造過障礙的干部,此刻都表現的極為熱情。非但主動出謀劃策幫忙解決國際營的善后事務,還將前一段時間的始終拖著沒有解決問題,主動給出了補救方案。仿佛突然間頭腦就變得非常清楚了般,手腳也變得格外利落。 這些變化雖然細微,但是張松齡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他心里約略感覺到有些苦澀,但旋即,就決定忘掉所有不愉快,把目光盡量放到更遠的地方。紅胡子臨終前那個下午叮囑他的話,當時聽起來雖然凌亂而且啰嗦,隨著時間的推移,卻一點點顯出清晰的脈絡的具體的指向。老人家生前已經看到了許多人這輩子都不可能看到的事情,老人家把自己看到的和預測到的事情,都毫無保留給了他。老人家把這些留給他,不是希望他在處理游擊隊的內部矛盾時總是能立于不敗之地,而是希望他能讓頭頂的紅旗繼續飄揚下去,直到照遍整個中國。 正在心中回憶著紅胡子生氣的諸多叮囑,大隊指揮部已經到了。趙天龍伸手推開門,不由分說將張松齡先推進去。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帶著體溫的小本子,大聲說道:“你私下給我的十根金條,都被我賣到黑市上換現大洋了。本打算給紅爺他老人家買根百年老參,后來交通員說紅爺已經用不到了,就托一些江湖上的熟面孔收購了一批消炎粉、急救包和西藥。剩下的錢數和具體開銷賬單都寫在本子上,每一筆后都有小鄭和我兩個人的簽字?!?/br> “金條!張胖子居然自己掏金條補貼游擊隊!”跟在后邊的干部們聞聽此言,心中俱是一愣。張松齡的家境比較寬裕,這一點,大伙都是知道的。并且還有人因此而私下懷疑過張松齡對共產主義事業的忠誠。而現在,他們才意識到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狹窄。一個對事業不夠忠誠的人,會為這個事業傾盡所有么?要知道,這可是別人幾輩子都積攢不起來的財富,他卻悄無聲息地拿出來給游擊隊買了能夠救命的藥品,連感謝都沒想到換回一聲。 “你給我看賬本兒干什么?那里頭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錢!你師父留給你的那些老婆本兒,比我的只多不少!”張松齡卻不肯貪他人之功,搖搖頭,低聲回應。 “既然捐給了游擊隊,就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你這個大隊長,當然需要把帳查清楚!”趙天龍瞪了他一眼,再度大聲強調?!斑@是規矩!不能因為我捐了錢,就有資格帶頭不遵守它!” 這話說得相當在理,令周圍的干部戰士們佩服得連連點頭。張松齡無奈,只好把賬本接了過來,在燈下粗略地翻了幾頁。果然,每一筆進賬和出賬都記錄得非常清楚工整,并且簽名都是趙天龍和鄭小寶兩個。甚至連二人吃飯、住店的開銷都是如此,從無疏漏。 “一共拉了三大車藥品,回來路上,為了掩人耳目,我們又買了些偽滿洲國產的粗布、蠟燭、鐵釘之類的雜貨,堆在了上面。還花錢雇了幾個熟悉沿途關卡的伙計!如今貨物已經送到了前營的倉庫里,伙計們也讓交通員老何帶到山下去休息了!”趁著張松齡翻看賬本的時候,趙天龍繼續大聲匯報。 如果不論資排輩,他可能是最有機會與張松齡競爭游擊大隊長的人選。然而自打見到后者的那一刻時起,他就主動把后者擺在大隊長的位置上,自己則甘心做左膀右臂。很多干部看在眼里,愈發對自己曾經的那點兒小心思感到慚愧。同時也愈發清醒的認識到,張松齡接任黑石游擊隊大隊長的事情,已經徹底無法更改。哪怕上級部門對紅胡子的這一安排有不同意見,出于穩定隊伍的目的,也不會再輕易做出“糾正”。 張松齡當然也知道今晚趙天龍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在努力幫助自己掌控隊伍。感激之余,也盡可能地端正角色。想了想,指著賬本上的一筆數字低聲問道:“怎么粗布和蠟燭賣得這么貴,伙計工錢卻是每天才給兩角錢?小日本兒不是在長春那邊開了很多工廠么?怎么東西賣得比口里還貴了許多?!” “這還是拖熟人的批發價,如果在市面上零售的話,還要貴上兩成!”趙天龍很是驚詫張松齡對價格的敏銳,想了想,認認真真地回應,“小鬼子在長春那邊開了許多工廠是不假,但生產出來的東西,據說大多數都直接裝了船運回他們本國去了。留在當地賣的很少,并且嚴格控制南邊來的貨物數量和價錢,不準他們跟本地貨競爭。至于給伙計的工資,我也是問了當地的生意人,按照正常行情給的。小鬼子的工廠在當地是出了名的工錢低,活重,并且老板和監工都拿進廠上班的伙計不當人看。稍有不順眼,就扣上個赤色份子的交給警察局。然后,人就被押送到小鬼子開的礦井里頭,一直干到死都不會放出來!” “缺德!”“該死!”“早晚這筆帳得跟他們算清楚!”沒等趙天龍把話說完,周圍已經響起了一片憤怒的罵聲。大伙以前也恨小鬼子,但憎恨的對象只限于軍人。對于普通日本百姓,卻沒太多負面印象。畢竟雙方基本上沒任何接觸,看不到彼此的具體形象。而現在,卻突然發現翻遍日本民族,恐怕就找不出幾個好人來! “這還算不上缺德,還有比這更缺德的事情呢!”趙天龍搖搖頭,黝黑的臉膛上寫滿了同情與悲憫,“在偽滿洲國那邊,吃飯也要分三六九等。大米白面只能小鬼子吃,普通中國人即便有錢,也不準買。只準買玉米面和橡子面兒,前一種還好,勉強能頂個飽。后一種,人吃了往往拉不出屎來,上茅房時得用手去扣!” 第二章 橫流 攏 第二章橫流(五下) 有錢也不準買大米白面吃,否則就抄家滅族!干活不能嫌工錢低就走人,否則直接拉去填礦井!開了許多工廠,但生產出來的東西卻直接送往日本,當地賣得死貴,并且不準口里的貨進來打壓物價。經過日本人的國旗忘記敬禮就被開槍打死,并且將尸體丟在街上不準家人收!跟日本商人做買賣,對方說多少錢就是多少錢,輕易不能討價還價。否則,注定會落個人財兩空 游擊隊員們越聽越心驚,越聽越壓抑,憤怒的火苗慢慢從他們心底涌起來,涌滿每一雙眼睛。特別是正在指揮部門口站崗的幾名新兵,幾乎在一瞬間就明白了夜校里每天都灌輸的亡國奴概念具體指的是什么意思,牙齒在不知不覺間咬得咯咯作響。 所謂亡國奴,就是你有錢,也不能活出個人樣,否則就觸了征服者的逆鱗,被整治得全家都死無葬身之地;所謂亡國奴,就是你不受任何律法保護,征服者想怎么收拾你就怎么收拾你,完全不需要任何借口;所謂亡國奴,就是你跪在地上接受命運的安排也不可得,征服者還要在你脖子上狠砍幾刀,然后指著你的尸體放聲大笑,告訴他的同伴,看,這就是奴隸!所謂亡國奴,就是無論此前你富貴貧賤,聰明愚蠢,轉眼就都變成了別人眼里可以隨便宰割的牲畜,貧窮者朝不保夕,富貴者一樣頭頂懸了一把刀,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陽,完全看征服者的具體心情 自打辛亥革命以來,東蒙草原的統治者走馬燈般換來換去,很多百姓早就被換得麻木了,心中幾乎已經徹底失去了國家與民族的概念。然而,這一刻,有幸聽到趙天龍陳述的新兵們腦海里,國家和民族的概念卻瞬間變得無比清晰。 小鬼子根本沒把中國人當同類看,哪怕他們在東北、察哈爾和關內扶植了一個又一個傀儡,哪怕他們口口聲聲宣稱什么東亞一家。事實上,在他們眼里,大伙都是牛羊和奴隸。無論你是漢人也好,蒙古人,達斡爾、鄂倫春也罷,在他們眼里,都是可以隨意宰割欺凌的對象,從根本上說,其實沒有任何區別! “那東北的老少爺們呢,難道就這么忍著?!”一中隊副老侯聽得兩眼冒火,咬牙切齒地追問。 “怎么可能?!從紅爺他們那一撥人起,這么多年來,東三省的老少爺們,反抗就沒停止過!”趙天龍揉了揉有被酒精燒木了的臉,回答的聲音非常響亮?!巴罅藬涤袞|北抗日聯軍,楊靖宇、周保中、趙尚志,都是響當當的漢子。在綠林道上大伙提起來,都偷偷地挑一下大拇指。往小了數,長春城外不遠處就活動著好幾支游擊隊,有咱們的,也有國民黨那邊的。天天給那個傀儡皇帝上眼藥!有一年關東軍忙著往口里調兵,結果前腳剛剛上了火車,后腳偽滿洲國的警備隊就被游擊隊給干翻了。幾支游擊隊聯合起來,差一點兒就直接打進長春城里頭。嚇得狗皇帝趕緊向關東軍求救,用火車把鬼子兵又給拉了回來!” “夠種!”“是爺們!”眾干部戰士齊聲贊嘆。相比草原上的星星之火,東北三省的抗日隊伍無疑規模更龐大,建制更眾多,取得的戰果也更傲人。但大伙也不會因此而妄自菲薄,畢竟黑石游擊隊,在方圓五百里范圍內也是獨一份,也曾經讓小鬼子頭疼無比,寢食難安。 作為新上任的代理大隊長,此刻更能吸引張松齡注意力的,卻是另外一些細節?!澳銊偛耪f小日本兒把工廠里生產出來的東西,大多數都運回他們自己的老家去了?!糧食是不是也這樣?大部分細糧都運回了他們的老窩,所以才不準當地老百姓購買大米和白面吃?!” “不光是糧食和日常雜貨,還有藥材,皮毛,也都成船成船地往他們老窩里頭拉!不過我都是聽黑市上的掌柜們說的,自己沒親眼看見!”趙天龍被問得微微一愣,想了想,遲疑著回應。 “這場仗,估計把小鬼子自己也拖拉夠嗆!”張松齡立刻展顏而笑,非常自信地分析?!靶」碜釉疽詾槿齻€月就能征服中國,結果馬上就三年了,還沒看到希望。上百萬軍隊人吃馬嚼,還得給汽車提供油燒,給士兵提供子彈。就憑他們那幾個小島,我估計以前積攢的家底,也踢騰得差不多了!” “嗯,這話的確有道理!”趙天龍點點頭,帶著幾分醉意,小聲接茬,“我在長春那邊,還見到很多日本人開的窯子。據當地商販說,里邊都是在日本國內吃不上飯的女人,借錢買了船票,跑東北來賣!” 黑石游擊隊雖然是座不折不扣的和尚廟,但是并不意味著大家伙都能做到清心寡欲。特別是對于一些曾經成過家又失去了它的男人,半夜里的孤獨滋味最是難熬。猛然聽見趙天龍提到了日本窯子,眼睛里立刻放出光來。雖然耐著游擊隊的紀律不好打聽里邊的細節,但話里話外,卻帶上了無法掩飾的興趣,“怎么,龍爺沒去照顧一下她們的生意?日本娘們漂亮不?接不接咱們中國人的生意?!” “對啊,龍爺,日本女人什么滋味??!你沒偷偷違反紀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