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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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烈的機槍聲中,張松齡從兩只緊貼地面的胳膊之間,緩慢地抬起半個腦袋,頭被爆炸聲刺激得有點兒暈,但身體上好像沒缺什么零件,死神再一次與他擦肩而過,除了胳膊上的幾片血rou之外,其他什么都沒有帶走。 強忍著傷口處傳來的陣痛,張松齡一只手拎著擲彈筒,迅打滾兒,連續幾個轱轆,翻進了死馬的尸骸后,隨即探頭向外迅掃了一眼,迅架起擲彈筒,以七十度角將一枚四十八瓣手雷射了出去,“嗖,。”專門為擲彈筒設計的九二式手雷迅掠過一百多米距離,砸于一挺正在射擊中的輕機槍旁,“轟隆”一聲炸響,將輕機槍和小鬼子主副機槍射手,同時分解成了碎片。 “擲彈筒,小心擲彈筒。”其他幾名正在瘋狂掃射的鬼子輕機槍手,趕緊拖著機槍轉移陣地,趁著這個難得的間隙,張松齡大聲命令,“手榴彈,第二姿勢,投。” “手榴彈,胖隊命令,以第二姿勢,投手榴彈。”游擊隊員們又驚又喜,重復著張松齡的命令,以俯臥的姿勢甩動胳膊,將拉了弦的手榴彈投向越來越近的鬼子兵,這么低的姿勢投擲,手榴彈的準頭和距離都很難得到保證,但晉造手榴彈的先天不足,再一次被巧妙地化作了優勢,“轟隆。”“轟隆。”“轟隆。”爆炸聲在距離游擊隊員們不到二十米的位置,此起彼伏,接連成線,沒傷到幾名鬼子,騰空而起的滾滾濃煙,卻將整個陣地吞沒在一團迷霧中。 唯恐誤傷了自己人,小鬼子的重機槍和輕機槍都主動停止了射擊,游擊戰士們卻迅抬起頭,用手中的三八大蓋兒,瞄準煙霧里沖過來的魔鬼影子,“乒乒乓,乒乒乓,乒乒乓”,將距離自己只有十七八米的鬼子兵挨個放倒。 “乒乒乓,乒乒乓,乒乒乓”前沖過來的鬼子兵亂槍齊射,向游擊隊員們出反擊,這一輪子彈擊完畢之后,他們距離張松齡等人已經不足十米,誰也不繼續拉動槍栓,而是不約而同地拔出刺刀,裝在了槍管前方。 “退子彈,讓土八路見識見識真正的白刃戰。”在小隊長三宅安直傲慢的叫嚷聲中,兒玉中隊第一小隊剩下三十四名鬼子兵,干凈利落地將子彈退出彈倉,白刃戰,是兒玉中隊的成名絕技,想當年,打光了子彈的兒玉中隊,就是端著刺刀沖進了中國的旅順港,將里邊的沙俄士兵統統趕下了大海。 小鬼子已經近在咫尺,剛剛擊過的三八步槍來不及再拉動槍栓,游擊隊員們不甘心躺在地上做待宰羔羊,那不是他們的傳統,漸漸飄散的硝煙當中,他們一個個接一個站了起來,緊握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兒,匯聚成一個小小的圓陣,彼此用身體,保護住袍澤的要害,年青的面孔上,無懼,亦無悔。 第五章 赤子 (十五 中) 第 428 章 赤子 (十五 中) 張松齡斜端著一把帶血的刺刀,站在圓陣的最前點,擲彈筒和裝四十八瓣手雷的帆布包都被他藏在了死馬的尸體后,暫時已經沒機會使用了,隔著晉造手榴彈爆炸的硝煙,他同樣看不清敵軍機槍手的具體位置,而已經沖到眼前的小鬼子們,也絕不可能再給他從容瞄準的機會。 其他游擊隊員們,也學著張松齡同樣的模樣,微擰著身子斜立,一只手握在槍管下的護木上,另外一只手握在槍托的前三分之一段,這是進行白刃戰的經典起手姿勢,完全脫胎于日本6軍學堂的白刃戰教程,當年于老二十六路特務團里,老茍團長手把手教會了張松齡,張松齡在喇嘛溝又將其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游擊隊員們,并且親手替每名隊員做出過矯正,最大程度上確保了動作的標準,此刻突然間施展出來,登時,令對面的鬼子兵們愣了愣,臉上的狂傲一掃而空。 在關東軍內部流傳的經驗故事里,中**人最怕,也最不擅長的就是刺刀突擊,相比之下,機槍大炮對他們的打擊,反而不像白刃戰這樣立竿見影,華北地區的很多場惡戰,據說最后都是大日本帝國的勇士們用刺刀拿下來的,只要大日本皇軍沖到戰壕前,將刺刀往槍頭上一套,先前還在負隅頑抗的國民革命軍戰士要么被殺得血流成河,要么被趕鴨子一樣趕出陣地,落荒而逃。 然而今天,土八路表現出來的勇氣和對白刃刺殺的熟悉,卻有點兒顛覆小鬼子對中**人的認知,大日本皇軍已經沖到近前對他們亮出了刺刀了 ,他們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畏懼,他們的人數分明只有大日本皇軍的一半兒,卻堅定地擋在戰壕前,半步都不退縮。 是什么原因令他們有恃無恐,難道這些平素連rou都吃不起的土八路,身體素質比大日本帝國的武士們還要強么,還是他們對自己的刺殺技藝擁有無比的自信,認為以一敵二,照樣能像對付皇協軍一般贏得輕輕松松,,本著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原則,帶隊沖鋒的鬼子中尉三宅安直沒有命令麾下的士兵自由突擊,而是謹慎地喝令眾人注意隊形,按照訓練時的標準將三十四人的隊伍分成了七個刺殺小組,正面拖后,兩側前出,以剪刀陣緩緩壓向對手。 不管對面的鬼子做什么調整,游擊隊的小圓陣都紋絲不動,作為陣眼的張松齡的刺刀斜向上指,與自己的眉梢齊平,隊員們手中的刺刀也一樣斜指向上,由下巴伸至各自的眉梢,張松齡用恒定的節奏緩緩地調整呼吸,眾游擊隊員們胸口也以同樣的頻率起起伏伏,在血與火的戰斗中,他們仿佛已經被鑄造成了一個整體,每個人都像機器上的零件般堅固而精密,作為士兵,他們原本就是一個整體,在中華民族漫長的文明史中,彼此榮辱與共,血脈相連。 “啪,,啪,,啪。”小鬼子們邁著整齊的步伐,緩緩向前推進,每個人都故意將腳步跺得特別大聲,短短的十來米距離,他們卻好像走了一個世紀般漫長,每名鬼子臉上都掛著猙獰的冷笑,每名鬼子的眼睛里都寫滿了惡意的期待,他們期待著,土八路的小圓陣承受不住壓力自行崩潰的那個瞬間,他們將像撲食的餓狼一般撲過去,從背后捅倒這些裝模做樣的中國人,讓這些土八路后悔沒有早點兒選擇逃走。 “殺給給。”在一百五六十米外指揮作戰的兒玉末次中佐一舉指揮刀,命令麾下其他兩個小隊的日寇全軍壓上,不用再等了,三十四對十七,還是白刃戰,作為前鋒的三宅小隊沒有拿不下來的道理。 “天皇陛下萬歲。” “天皇陛下萬歲。”距離兒玉末次不遠的機槍陣地上,小鬼子輕重機槍手們松開扳機,用吶喊聲替三宅安直助威,手榴彈爆炸的硝煙此刻已經被夜風吹散,借助照明彈的光亮,他們能清楚地看到戰場上的形勢,正在以燕尾狀陣列前壓的三宅小隊,已經將土八路的圓陣咬在了兩只燕尾中間,就像一個巨大的鉗子,隨時都可以將對方夾得粉身碎骨。 不需要浪費機槍子彈了,自成名的那一刻起,兒玉中隊在白刃戰中就沒輸過,況且敵我雙方距離如此之近,機槍也容易造成誤傷,不如瞪圓了眼睛為三宅小隊歡呼,看他們到底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將土八路徹底壓垮。 無論是 第 428 章 結成陣,卻能自家長處揮到最大,將自家短板修補到最小。 他們不會后退,也不敢后退。 因為他們知道,在每個人的身側和身后,卻都站著一個自家袍澤。 我護住你的背,直到我的血將其染成紅色,因為你是我的戰友。 我護住你的背,直到我失去呼吸,因為我是你的兄弟 年青的游擊隊員們靜靜地站著,穩穩地站著,頭頂蒼天,腳踏大地,身體筆直如松,脊梁堅硬如鐵。 夜風從草原深處吹過來,吹動他們占滿血跡的衣衫,吹動他們身后那面已經分不出顏色的戰旗,千瘡百孔的旗面隨風招展,不斷出“獵獵”,“獵獵”的聲響,隱約似有古意,從先秦響到南宋,從鄴城響到崖山,(注1) 從古至今,每當華夏遭逢劫難,總有一群男兒會站出來,成為文明的守護者,用身體擋住敵人的刀鋒。 他們守護的不是一家一姓,也不是哪個帝王,哪個政治派系,而整個中華文明。 這是華夏延續千年根本,也是中華文明永不消亡的基石。 風聲嗚咽,戰旗如歌,天地之間,男兒永遠屹立。 聽著夜風中獵獵的旌旗飛舞聲,原本想制造心理壓力令游擊隊自行崩潰的鬼子兵們自己先撐不住了,猛地出一聲野獸般叫嚷,齊齊將刺刀向各自面對的游擊隊員們捅了過去,早有準備的游擊隊員們按照平時訓練中的套路,迅甩刀下壓,挺身突刺,“噗”地一聲,將四、五名鬼子同時捅了個對穿。 也有三名游擊隊員因為下壓動作稍慢,被鬼子兵用刺刀捅入了胸口,他們背靠著自家弟兄,用最后的力氣抓住身體內的刺刀,死死不肯松開,鬼子兵不想失去兵器,大叫將步槍向回奪,用力稍微大了些,立刻被突然氣絕放手的游擊隊員閃了個踉蹌。 由五個人組成的刺殺小分隊立刻走形,里邊鬼子兵失去同伴的保護,各自為戰,反擊得手或者沒有與鬼子兵放對的游擊隊員們迅側轉身體,擰槍旋刺,“噗。”“噗。”“噗。”數聲,將欠了無數血債的鬼子兵送進十八層地獄。 “噗。”“噗。”刺刀入rou的聲音不絕于耳,要么是游擊隊員被小鬼子刺倒,要么是小鬼子被游擊隊員刺倒,白刃rou搏戰中,幾乎不可能出現第三種結果,短短不到一分鐘時間,張松齡身邊的十六名游擊隊員迅縮減成了九人,圓陣的直徑也被壓縮小了將近半米,組成燕尾陣試圖將圓陣從正當中剪開的鬼子兵們,也倒下了八個,先前的七組刺殺小分隊都無法再保持完整,每一名鬼子兵臉上都寫滿了不可思議。 七比八,雙方第一輪白刃戰基本上打了個平手,這種結果對于以白刃戰成名的兒玉中隊來言,簡直是奇恥大辱,鬼子中尉三宅安直怒不可遏,帶著剩余的鬼子兵稍稍后撤了幾步,與游擊隊員們拉開一個可以加前突的距離,然后大喝一聲,帶著爪牙們再度撲上,從正前、前左、前右三個方向同時突進,宛若餓狼合攏的血盆大口。 “殺。”張松齡以怒喝相回應,舉起刺刀,撥開三宅安直的必中一擊,肩膀上的傷口傳來一陣刺痛,鮮血淋漓而下,他疼得眼角抽了抽,手中的刺刀卻毫無停滯,徑直刺向三宅安直的梗嗓。 三宅安直身高一米六五,在日寇當中算得上是難得的大高個,但是跟不小心長到了一米**的張松齡比起來,就徹底變成了東瀛矮子,對著居高臨下刺過來的一刀,居然有了力不從心之感,接連用槍身撥了兩次,才面前將刀尖撥離了脖頸處的要害,但是肩膀邊緣卻被三零式刺刀的下刃蹭了一下,連同軍服一道被切出了條兩寸長的大口子,(注2) “嗯。”三宅安直也疼得出一聲悶哼,手中的刺刀微微一頓,隨即又像毒蛇一般朝張松齡的小腹捅來。 “殺。”張松齡依舊以一聲斷喝做回應,已經回撤到位的步槍猛然前挑,憑著比小鬼子長出半截的手臂和軀干,以更快的度向三宅安直的眼睛扎了過去。 此招不在小鬼子的拼刺教材記載之內,而是一名百戰老兵的直接反應,狹路相逢勇者勝,白刃戰比拼得不光是技巧,還有彼此心中的勇氣,三宅安直的刺刀繼續前捅的話,肯定能捅穿張松齡的肚皮,然而他的眼睛卻提醒他,必須立刻撤刀回防,否則自家腦袋就成了中國人冬天時常吃的糖葫蘆。 眼睛距離大腦比手近,頭部受到威脅時的反應也比人的思維反應快,幾乎是出于本能,三直安宅的腳步就踉蹌著向后退去,手中的步槍也由平刺改成了上掃,這個本能反應足以致命,張松齡的刺刀只是在三宅安直的兩眼間晃了一晃,就果斷迅下壓,壓住三宅安直倉促上掃的槍身,貼著冰冷的槍管滑向此人的胸口。 抽屜刺,又名金雞三點頭,相傳為北宋岳飛所創,實際上則是二十六路的老兵們在跟小鬼子交手時用性命為代價總結出來的殺招,三宅安直沒想到張松齡的變招居然有這么快,臉色瞬間被嚇得慘白,拼命舉起槍身,試圖將刺向自己的刀鋒推開,張松齡的步槍則繼續貼著三宅安直的步槍向前推,克服兩支槍桿間的摩擦力,出刺耳的“嘎嘎”聲,一寸接一寸,以rou眼可見的度捅進三宅安直的胸口。 “啊,。”在刀尖刺破軍裝與胸口的肌膚生接觸的瞬間,三宅安直的勇氣就徹底崩潰了,舉著步槍,兩條小粗腿兒拼命朝后搗騰,跟他同組的幾名鬼子被撞得左歪右晃,原本取得的先手也接連失去,反倒被張松齡身邊的游擊隊員追著倒刺回來,身上瞬間多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殺。”張松齡嘴里再度爆出一聲斷喝,左腿用力前跨,弓步前推,雪亮的刺刀追著三宅安直不斷后縮的胸口捅進去,捅穿此人的胸前劍骨,捅破此人的肺葉兒,背肌,從身體另外一側露出小半截。 “啊,,。”在刺刀抽出的瞬間,鬼子中尉三宅安直丟下武器,雙手張開,原地開始轉起了圈子,一圈兒,兩圈兒,三圈兒,他試圖抱住什么,卻最終什么都沒能抱到,一邊陀螺般旋轉,一邊噴出血,軟軟地栽倒。 “噗。”“噗。”“噗。”冷酷的響聲這才傳入張松齡的耳朵,以他為陣眼的小圓陣向內凹出了一個缺口,三名游擊隊員為國捐軀,同時也為身邊的袍澤爭取到了機會,利用圓陣換回了四名鬼子兵的性命。 三比五,交換率接近一比二,其中包括一名鬼子中尉。 總兵力七比二十一,小鬼子全面占優,然而人數方面的優勢瞬間由二倍擴大到了三倍,卻沒有給剩余的鬼子兵們帶來任何鼓舞,相反,失去的指揮者的他們卻再也沒勇氣起第三輪沖鋒,踉蹌著向后退去,一個個眼睛瞪得老大,臉色慘綠,比看到鬼怪還要驚恐。 “殺給給!”第二支鬼子小隊和第三支鬼子小隊先后殺到,堵住三宅小隊的退路,在距離張松齡等人十五米左右的位置,紛紛安裝刺刀,將子彈退出槍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