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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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大隊長呂風聽不懂日語,卻從鬼子們動作中,看出了對方的意圖。冷笑著搖搖頭,慢慢走到了戰馬尸體的背后。先把手槍小心翼翼地放在馬身上,然后蹲下去,在行李當中翻翻揀揀! “干什么呢,趕緊把手舉起來!”酒井高明唯恐上當,搶在長官說話之前,大聲用漢語喝問,“你別浪費力氣擺弄手雷了?只有傻瓜才會連著上兩次當!舉起手,自己走過來!否則,我們就開槍了!” 副大隊長呂風輕蔑地撇了下嘴,繼續蹲著身體在地下擺弄。酒井高明自覺受到了侮辱,端起步槍,用準星套住獵物的手臂。正準備先給對方一個下馬威,三井橘樹卻用力將槍口抬了起來,“不準開槍,我剛才的命令你沒聽見么?!萬一你打中了要害,咱們這一整天的辛苦豈不是都白費了?!” “他,他……”酒井高明指著呂風,急頭白臉地替自己辯解,“他,他這種人,根本不可能投降。他……” “你怎么知道他不可能投降。在東北,我曾經親手抓到過很多這樣的抵抗者。雖然活捉他們需要花費些心思,可一旦能夠將他們征服,個個對帝國都做出了重大貢獻!”三井橘樹瞪了他一眼,大聲打斷。 酒井高明不敢頂撞上司,直急得額頭上汗珠滾滾。東北的義勇軍當中,的確出過不少軟骨頭。平素帶領著麾下弟兄威風八面,真的走到了絕境,則立刻原形畢露。不但自己舉起雙手做了俘虜,并且還帶領鬼子四處追殺先前的袍澤。 其實不止東北義勇軍,草原上,也不乏蔣葫蘆那種見勢不妙,就立刻選擇做漢jian的“聰明人”。可眼前的抽煙老漢肯定不是聰明人之一,他身上沒有那種做軟骨頭的氣質,他的舉止也遠比那些“聰明人”從容。 “你放心,我不會給他任何可乘之機!”知道酒井高明是出于一番好意,作為長官的三井橘樹也不想過分打擊部下的積極性。點點頭,繼續說道:“你今天的表現我都記住了,回去后會酌情考慮你的處分撤消問題。接下來……” 頓了頓,他低頭沖車廂內吩咐,“不要靠得太近了,就停在這里吧!隔著這么遠,我看他還能耍出什么花樣?” “嘎吱。吱。吱!”“嘎吱。吱。吱!”“嘎吱。吱。吱!”隨著令人牙酸的剎車聲,三輛汽車在冰面上滑出十五、六米,相繼停了下來。 算算距離獵物還隔著三十多米,遠遠超過了手雷爆炸范圍。三井橘樹整理了一下衣衫,用極為誘惑的語氣沖著獵物喊道:“投降吧,我保證找最好的醫生替你治療。如果你不愿意跟自己的部下為敵,我也可以送你去東北,遠離這個傷心的地方。我知道你身邊肯定藏著手雷,我不會拿自己麾下的士兵冒險。再給你三分鐘時間考慮,如果愿意跟大日本皇軍合作的話,你就丟下武器,自己慢慢走過來。如果三分鐘之后你還不給我答復,那么,我就只能下令開火了,雖然我心里頭很欣賞你的勇敢!” “我也想給你一個機會!”副大隊長呂風慢慢直起腰,背著雙手,遙遙地看著三井橘樹的眼睛,不緊不慢,“從現在起掉頭往回跑,你還有希望活著離開!否則,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哈哈哈哈……”仿佛聽到了一個難得的笑話一般,三井橘樹笑得渾身亂顫,“這是威脅么?憑什么?你面前那支的手槍,還是藏在腳下的那幾顆四十八瓣?” “憑著這里是中國!”副大隊長呂風一直靜靜地等著對方,直到三井橘樹笑夠了,才以非常自豪的聲音回應了一句。舉起胳膊,讓幾顆綁在一起手雷自由地向下墜落。 “轟隆!”“轟隆!”“轟隆!”一連串的手雷爆炸,將呂風的身體撕成了碎片。他腳下冰面像沸騰一般沖天而起,在薄暮中化作無數閃亮的水晶,拖著絢麗的軌跡四下濺射。有幾小粒冰渣落到了三井橘樹臉上,打得他的臉微微有些發麻。習慣性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入口的是一股濃烈的苦咸。 “呸呸,怎么會是咸的?”一邊用力往外吐,他一邊詫異地驚問。 “咸水湖,這里是咸水湖……”就在此時,站在他身邊窩囊廢酒井忽然尖叫了起來,雙手把住車廂板,以從未見過的靈敏縱身下跳。 “咸水湖,這里是咸水湖!快倒車,倒車!”三井橘樹幡然醒悟,雙手握成拳頭砸向駕駛室頂部,催促司機趕緊開車逃命。 已經來不及了,原本平整得如綢緞一般的大地,仿佛突然從睡夢中被驚醒了一般,用力伸了一個懶腰。緊跟著,數道巨大的裂紋,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從呂風消失的地方交錯著向四面八方延伸。三輛汽車首先掉進了冰縫當中,然后是倉惶逃命的鬼子兵。冥冥中,仿佛有無數雙大手從背后追上他們,將他們一個接一個,拉進冰冷的咸水湖中,接受最后的審判。 “憑著這里是中國!”在被冰湖吞沒的霎那,三井橘樹仿佛又聽見了抽煙老漢的聲音,不緊不慢,充滿自豪! 第三卷黑白卷終 第四卷 早春 第一章 早春(一 上) 1939年春,偽滿洲國首都新京(長春),關東軍司令部參謀部一課。副總參謀長矢野音三郎將剛送到自己手中的電報很恨地拍在了桌案上,然后抬起一腳,將桌案邊的文件柜踹出了三尺遠,各類還沒來得及歸檔封存的文件登時全被震了出來,落得滿地都是。(注1) 一課的參謀們不敢上前勸解,戰戰兢兢地蹲在地上,收斂散落的文件。見到屬下們那幅逆來順受的模樣,關東軍副總參謀長矢野音三郎愈發怒不可遏,抬起穿著皮靴的腳,對準眾人的屁股就是一頓亂踹,“出去,都給我滾出去。一群沒有用的廢物,一份討伐計劃都做了三天了,還沒弄出點眉目來?!一課留著你們這群吃白飯的家伙,還有什么用?” 挨了踢的參謀們靠在墻根兒上,面面相覷,誰也不肯奉命離開。繼續留在辦公室里,無疑會找來頂頭上司的更大怒火。但工作時間到處亂走,萬一被只剩下了一只腳的總司令官植田謙吉碰見,恐怕下場會更為凄慘。前者不過會落個遍體鱗傷,找個跌打醫生調養一下就可以恢復,后者可是會直接把不努力工作遣送回國,打發進預備役部隊。那就意味著此人的軍中生涯徹底宣告結束,大半輩子的所有努力就全成白忙活了。(注2) “矢野君,怎么鬧出這么大動靜來?有人走路不小心碰翻了書架么?!”正當參謀們左右為難的時候,門口響起了一個儒雅男中音,關東軍總參謀長磯谷廉介推開門,笑呵呵地走了進來。(注3) 矢野音三郎只是個少將,無論軍中資歷和身后背景都和磯谷廉介這個中將總參謀長無法比。聽出對方話語里的關心之意,趕緊快步迎上前,恭恭敬敬地向對方行了一個軍禮,同時大聲回應,“報告總參謀長,剛才是小田中佐走路不小心,碰倒了檔案柜。屬下正在訓斥他,沒想到會驚動同僚。屬下知錯了,請參謀長閣下原諒!” “喲西!”磯谷廉介笑著還了一禮,然后慢條斯禮的回應,“既然是小田君做事不小心,你強調一下辦公紀律,想來也是應該的!不過下次記得換個時間和場所,不要耽誤課內的正事,也不要打擾到其他同僚辦公。你的,明白!” “明白!”矢野音三郎趕緊就坡下驢,大聲保證,“屬下一定謹記參謀長閣下的教誨,不再沖動行事。小田君,你還不趕緊過來向參謀長閣下道歉!” “嗨依!”無辜被拉出來當作替罪羊的作戰參謀小田不敢拆穿頂頭上司的謊言,大聲答應著,上前配合演戲。“不小心打擾到參謀長閣下工作,屬下惶恐萬分,請參謀長閣下懲處!” “不必了,你也是無心之失!”磯谷廉介才不相信矢野音三郎和小田參謀兩個的說法,但是也不愿過分較真兒,笑了笑,輕輕擺手。“趕緊把地上的檔案都收拾起來吧!堂堂關東軍參謀部一課,里頭卻亂得像個菜市場一般,若是被外人看見了,會怎么議論咱們?!” “嗨依!”眾參謀們感激地看了總參謀長大人一眼,蹲下身去,七手八腳地收拾地上的文件。 借著大伙都無暇分心的機會,關東軍總參謀長磯谷廉介走到桌案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向矢野音三郎詢問,“矢野君,最近有什么比較重要的消息么?我剛從華北出差回來,很多電報還都沒來得及看!” “有!”知道上司是在給自己創造解釋的機會,矢野音三郎非常配合地走到桌邊,拿起剛才令自己瞬間失態的電報,雙手捧給了關東軍總參謀長磯谷廉介,“但是有些消息恐怕會令您非常失望。興安省西警備司令部來電,上個月他們那里收治的三井橘樹中佐因為多個內臟器官衰竭,不治身亡。同一天宣告不治的,還有小倉中尉、圓田大尉和六名二等兵。都是受寒過重,引起肺部和其他呼吸器官的衰竭而去世的!” “哦!真是個令人難過的消息!”總參謀長磯谷廉介嘆息著回應了一句,伸手接過電報,“這件事通知他們的師團長官沒有,園部中將怎么說?” “還沒!園部中將最近忙著在齊齊哈爾布防,屬下沒想好是由關東軍總部直接處理此事,還是交給園部中將,由他來安排新人對滿蒙特遣支隊做戰術指導。”矢野音三郎搖搖頭,回答的聲音帶出了幾分沮喪。 第七師團的師團長園部和一郎中將是個貴族,素來以性子傲慢外加脾氣古怪而聞名。兩個多月前矢野音三郎剛剛上任,急于表現。沒跟他通氣,就直接向司令部提出建議,把他下屬的一個中隊調去“討伐”察哈爾一帶的抵抗者,已經惹得他很是不滿。如今這個中隊負責指揮作戰的中隊長卻病死了,整個中隊也落到了傷亡過半的下場,無異于給二人之間原本就已經非常緊張的關系雪上加霜。不算追究“應對不慎”的責任,光是考慮如何向園部和一郎交代,就足夠矢野音三郎喝一壺的了。即便電報轉發過去時,正趕上園部中將心情比較愉快,也逃不了一頓冷嘲熱諷。而萬一接到電報時正趕上園部中將不高興,恐怕矢野音三郎就得為自己的莽撞付出巨大代價。弄不好園部和一郎添油加醋地把事情傳到國內去,再通過他背后的家族稍一運作,關東軍司令部副總參謀長就得換個人來擔任,也難怪矢野音三郎剛才急得像一只紅了眼睛的兔子。 但是平心而論,矢野音三郎這只紅眼睛兔子還真有點兒委屈。派一個中隊的關東軍外加一個營的滿洲國軍去“討伐“”一伙剛剛接受晉綏軍改編的馬賊和一支百十人規模的共產黨游擊隊,無論怎么說,參謀部先前提出的應對方案已經算考慮得非常認真了。就連很多名聲在外的很多抗聯隊伍,都夠不上這種“招待規格”。可誰能料想到兩個月仗打下來,被討伐的對象還活得好好的,一個中隊的關東軍卻死了四十多人,凍傷了六十多,整個中隊徹底變成了殘廢,而那整整一個營的滿洲國軍,光是逃兵就出了二百多人,已經接近總規模的二分之一! “那就先別將電報轉發給園部中將,等到晚上的時候,我親自給他打個電話解釋一下吧!”充滿同情地按了按矢野音三郎的肩膀,關東軍總參謀長磯谷廉介笑著吩咐。 副總參謀長矢野音三郎登時覺得心里頭一暖,點點頭,紅著眼睛回應,“那就給閣下添麻煩了!卑職,卑職……” “好了,好了,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有時候考慮得太小心了!”磯谷廉介擺擺手,再度笑著打斷。矢野音三郎因為出身相對寒微,肯定不敢面對園部和一郎這個貴族少爺的怒火。但他磯谷廉介卻沒有類似的顧忌。畢竟他背后還站著磯谷家族,而妻子娘家的青木家族,在陸軍和內閣中的影響也不容人小視。 “對您來說,當然不算什么大事。但是整個關東軍中,可以跟您老相比的,能數出幾個來?”矢野音三郎肚子里邊悄悄嘀咕,臉上的表情越愈發恭敬,“是,您老教訓得對。我今后考慮問題時,一定牢記您老的教誨!把……” “行了!”磯谷廉介第三次打斷屬下的話,臉上隱隱已經帶出了幾分不悅,“有些奉承的話,不該出現在軍人的嘴里!”見到矢野音三郎又要鞠躬認錯,他把語調放緩了些,繼續說道:“我們現在沒有時間談論這些。你仔細跟我匯報一下,三井支隊,怎么會遭受到如此大的挫折?!那可是甲種師團里邊抽調出來的精銳,按照常理,打中國軍隊一個營,都不應該有什么問題。” “主要是天氣,還是草原和沙漠地帶特殊的地理條件在作怪!論戰斗力,中國方面的晉綏軍和共產黨游擊隊,都遠不是大日本帝國關東軍的對手。所以,參謀部一課在策劃這次討伐行動時,只派了一個中隊人馬過去。屬下在審核時,也沒考慮太多。然而……”聞聽此言,矢野音三郎趕緊收起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認認真真地總結起了經驗教訓。雖然,以一個副總參謀長的身份,為一個中隊的失利總結教訓,對他來說實在有些過于委屈。 如果不是此戰牽涉到了滿洲國的西拓大計和關東軍內部的派系之爭,磯谷廉介也犯不著為一個中隊級別的戰斗,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但是耐著性子聽了一會下屬的匯報,他的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凝重。“你是說,滿蒙分遣支隊的大部分損失,都是在追殺共產黨游擊隊時造成的?當時游擊隊那邊有多少人,三井中佐帶了多少人。滿洲國軍呢,他們當時在干什么?!” 注1:矢野音三郎,關東軍副參謀長,少將軍銜。1938年1939年在任。諾門坎戰役后被解職。 注2:植田謙吉,關東軍司令,大將軍銜。曾經在“一二八事變”的慶功會上,遭到朝鮮義士的刺殺,失去一條腿。因此被人蔑稱為瘸子。終生未婚,一說為同性戀。心理變態,因為不顧雙方實力懸殊而發動諾門坎戰役,戰敗后被日本軍部解職。 注3:磯谷廉介,關東軍參謀長陸軍中將。舊日本官僚之子,其岳父亦為中將。中國通,關東軍中少數幾個不建議擴大對華戰事,希望日本拿下東北即見好就收的“理智派”。后因與其他人不和而去職。 注4:圓部和一郎,關東軍第七師團,師團長,陸軍中將。曾經因為在諾門坎戰役時損兵折將,受到處分。隨后依靠家族人脈調往華南任第11軍司令,在上高戰役中被王耀武將軍打得落荒而逃。轉為軍事參謀,打發到預備役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