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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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北兩側墻壁上,都并排開著四扇大窗。窗框由松木打造,沒有上漆,在山風的吹拂下散發出一股天然的清香。因為是夏末的緣故,窗棱上都沒有糊紙,陽光直接從外邊照進來,將屋子里頭照得很亮。一些不知道名字的小飛蟲就借著山風從南側的窗子飛進屋,然后再地于北側的窗子飛走,嚶嚶嗡嗡,樂此不疲。偶爾有飛蟲玩累了,就一頭栽在屋子正中央的松木長條桌上,發出“啪”“啪”的脆響。 “隨便坐,隨便坐!”紅胡子伸開胳膊,將客人們往長條桌的西北角讓。 按照草原習俗,那是最尊貴的位置,通常用來供奉佛祖或者款待部族中的宿老。三名客人當然不能失了禮數,笑呵呵地推辭了幾句,找了偏北的位置相互挨著坐了下來。機槍手大周拿出干凈的木碗,在每名客人和主人的面前擺好。隨即,兩名比張松齡還年青的游擊隊戰士抬著一個巨大的銅壺入內,將所有木碗都斟了滿滿。 剛剛熬出來的奶茶,濃香撲鼻。紅胡子端起一碗奶茶,沖著大伙熱情地招呼,“來,大伙喝幾口潤潤腸胃。這東西甭看油汪汪的,最是解暑!” 說罷,他自己先“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碗。趙天龍和周黑炭兩人也不再客氣,各自端起面前的奶茶,鯨吞虹吸。唯有張松齡,被濃郁的**味兒熏得無法張嘴,對著面前的木碗直皺眉頭。 “怎么?喝不慣這東西?!”紅胡子敏銳地看到張松齡的表情,大聲詢問。 “以前,以前沒怎么喝過!”張松齡不愿意讓此間的主人難堪,端起碗,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抿。奶香、茶香、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順舌頭滾過喉嚨,讓他干渴的腸胃和緊皺的眉頭同時慢慢舒展。紅胡子在旁邊看得有趣,眨了眨眼睛,促狹地說道:“你大點整幾口,這東西和酒一樣,口越大,味道越好!” “對,跟酒一樣,不信你試試!”周黑炭笑呵呵地在一旁幫腔。 張松齡將信將疑地看了兩個人一眼,又偷偷掃了一眼趙天龍。在三者臉上,沒看出任何問題。深吸了一口氣,將碗中的奶茶直接倒進了嗓子! 熱、滑、膩、咸,四種滋味交織在一起,令他肚子里邊立刻一陣翻江倒海。閉緊嘴巴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將口中的剩余部分咽下去。瞪起眼睛,沖著趙天龍和周黑炭大聲咆哮,“你們兩個沒義氣的家伙!明知道他是在捉弄我,居然也不提醒一聲!” “嘿嘿,嘿嘿!”趙天龍和周黑炭得意洋洋的大笑,“我們不是怕你渴壞了么?怎么樣,味道還不錯吧!再配上點兒奶豆腐就更地道了!” “滾!”張松齡將木碗摔在桌案上,瞪圓了眼睛沖著兩個同伴喘粗氣。幾個呼吸之后,卻有一股獨特的幽香甘甜味道從嗓子眼處慢慢涌起,慢慢竄遍了整個口腔。他詫異地皺了下眉頭,伸手取過一片剛端上來的奶豆腐,輕輕咬了一小口。起初只品嘗到了酸和膻,但慢慢地,酸和膻就化在了嘴里,變成了奶制品特有的濃香。 先前跟趙天龍一起倉皇逃命時,奶豆腐可是吃不出這種味道來!張松齡詫異地又拿了一片,放在眼前細細研究。很白,很軟,很細,與干燥后的奶豆腐簡直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食物。如果光憑著先前的印象,令人很容易就失去品嘗的興趣,當然,也就此錯過了一份難得的美味。 “其實草原上好吃的東西很多,就看你有沒有耐心一點點去發現!”看著張松齡堆滿詫異的面孔,紅胡子笑著說道,“蘑菇、金針、紅花、地皮,狍子、兔子、獾子、沙半斤兒,這幾天咱們反正沒事兒,我帶著你挨著樣去嘗個遍,保證你吃過一次之后,就永遠忘不掉它們!”(注1) 注1:地皮,一種類似于木耳的菌類,雨后在林間空地上生長,味道非常鮮美。但生命期很短,不采集曬干的話,很快就會消失。 第五章 人情 (六 中) “是啊,你那么著急回口里干什么?”周黑炭本已經放棄了拉張松齡入伙的念頭,但剛剛聽說此人的中校軍銜不過是追贈,未必能到當得了真。心思便立刻又活絡了起來,接過紅胡子的話茬,大力挽留,“那些狍子啊、鹿啊什么的,吃了整整一夏天的青草,到了秋天,身上長滿了肥膘兒。放在火上烤一烤,香得你能把舌頭吞下去!” “呵呵,反正那些野牲口也打不絕,等趕走了鬼子,我一定回來跟大伙好好聚聚!”張松齡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笑著搖頭。 “那得兒到什么時候啊?!你們蔣總裁連都跑路了,你一個兵頭將尾能干點兒什么?!”周黑炭撇撇嘴,不屑地說道。“留下來,咱們兄弟天不收,地不管。想吃什么拿槍去打,沒事兒再找找小鬼子麻煩,多逍遙快活!”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張松齡又笑了笑,將頭轉向紅胡子,“洪爺在路上說,您這里有一些戰報曾經提到過我們二十六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借給我看看!” “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紅胡子點點頭,非常爽快地答應,“你先坐著喝茶,我這就去給你找。大周,替我招呼客人!” “嗯!”機槍手大周悶悶答應一聲,拎起銅壺給大伙的木碗里續奶茶。紅胡子則起身走了出去,徑直奔向后院專門用來存放資料和文件的屋子。 喇嘛溝地處偏僻,所有文件,無論是八路軍內部下發的資料還是油印后轉發的國民政府文件,都是通過秘密渠道輾轉運送而來,每一份都相當珍貴。因此,紅胡子也不能一股腦地將整個文件柜搬給張松齡,而是自己先仔細挑揀一番,將那些需要對外保密的和那些與戰事無關的部分挑出來,以免違反游擊隊的紀律或浪費客人的時間。 正忙碌著,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紅胡子驚詫地扭過頭去,恰看見副隊長呂風那滿是滄桑的面孔。 “在門口堵到老哈斯了?”他放下手中文件,笑著詢問。 “嗯!”呂風點點頭,低聲回答,“堵到了。四把椅子折了一頭羊錢。另外一頭,他也不要滿洲卷,讓我給他打一個水渠柳的三節柜子,留著明年給他小兒子說媳婦用!” “這老東西,可真是個人精!”紅胡子低聲罵了一句,把頭再度轉向文件柜。又挑出了幾份可能對張松齡有用的文件,正準備拿去交差。猛回頭,卻發覺呂風還在自己背后喘粗氣。愣了愣,笑著問道:“怎么,你找我還有別的事情?!” “派到山后牛家營子的工作組昨天送回信來,他們那邊遇到了點兒麻煩!”呂風沉吟了一下,小聲匯報。 “有傷亡沒有?!你怎么處理的?!”聞聽此言,紅胡子再也顧不上去給小胖子送文件,轉過身來,急切地追問。 “沒!牛家營子的人沒有動手。只是請了一個遠近聞名的王老善人出面,給了工作組四十塊大洋。讓他們拿著錢趕緊離開!” “這些混球,敢情真把咱們當土匪了!”紅胡子皺著眉頭大罵,隨即又無奈地苦笑,“也不奇怪,咱們這邊情況,與口里那邊不太一樣。村民們幾乎全是開荒漢出身,每家多少都有幾畝地。雖然日子過得很辛苦,可受剝削的情況也不像口里那么嚴重。而小鬼子這兩年都忙著跟蒙古貴族打交道,暫時也沒顧得上把黑手伸向農村,老百姓的利益沒受到太多直接損害!!” “可不是么,太復雜的的道理,你就是跟他們說,他們一時半會兒也理解不了。比較直觀的減租減息,暫時又派不上用場!而那些所謂的善人,平時又非常會收買人心。婚喪嫁娶,蓋房子起墳頭,凡是需要組織人力的,就沒有他們不插手的地方!”呂風咧了一下嘴,苦著臉抱怨。 “也不算收買人心了!”紅胡子笑著搖頭,“自打辛亥革命起來,草原上就一直處于半無政府狀態。那些漢人聚居區的豪紳,需要普通村民們的支持,才有膽量跟蒙古貴族們討價還價。而那些普通村民們,也只有跟地方豪紳團結在一起,才能不受蒙古貴族們的欺負。雙方誰都離不開誰,天長地久,一種簡單的依附關系就慢慢形成了!” “那怎么辦,命令工作組先撤回來?!”呂風聽得似懂非懂,想了想,試探著詢問。 紅胡子搖頭沉吟,“嗯,你讓我再想想。嗯,這樣,你通知工作組先別忙著往回撤!有游擊隊在,那些豪紳輕易不敢動武。讓工作組不要急于求成,靜下心來,慢慢想辦法。不要老想著照搬口里那邊的經驗,既然情況不一樣,工作方式方法,也得跟著做一些改變!” “知道了!”呂風答應著,抬腿向屋外走。一只腳已經邁過了門檻兒,卻又遲疑著轉過頭來,望向紅胡子,欲言又止。 “還有別的事情?!趕緊說,別跟個大姑娘似的!客人都在會議室等著我呢!”紅胡子瞪了他一眼,大聲命令。 “那我可就說了!”呂風咬了下牙,快速收回已經邁出屋外的那一條腿,“王隊長,我不明白你為什么把入云龍、黑胡子和那個姓張的小胖子給領了回來?!能出手救他們脫離險境,咱們已經做得仁至義盡了,沒必要……” “不是領他們回來!”紅胡子王洪笑著打斷,“是請他們幫我做一件事情。斯琴女士不是希望咱們幫她擺脫白音的糾纏么?我仔細考慮了一下,這種蒙古貴族之間的糾紛,咱們游擊隊目前還不適宜介入太深。而入云龍他們三個出面就不同了,他們可以算做斯琴女士重金禮聘來的幫手,即便有些事情做得出格了些,也能讓其他蒙古貴族找不到發難的借口!” “可他們一個是獨行大盜,一個是馬賊頭子,還有一個是軍統特務!”見隊長王洪根本沒把自己的想法當一回事兒,副隊長呂風提高了聲音,怒氣沖沖地抗議。 “你小點兒聲,怕外人聽不見么!”王洪收起笑容,低聲呵斥。快步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然后又轉過身來,看著呂風的眼睛說道,“你啊,能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兒,但看問題不能浮于表面。我剛才跟你說過,這邊的情況,與口里那邊不一樣。獨行俠也好,馬賊頭目也好,在這邊未必都是壞人。他們本質上其實都是苦哈哈,無產者,舊秩序的自發反抗者。只是他們并不清楚打碎了眼前的舊世界之后,需要建立一個什么樣的新秩序而已。如同能拉他們一把,給他們指一條明路,他們就極可能成為一個真正革命者,成為最勇敢最真誠的革命戰士。你就拿那個入云龍來說吧,他劫富濟貧,行俠仗義,專門跟小鬼子和蒙古貴族做對,卻從不欺負普通百姓和過往商販。在黑石寨這一帶的名氣和影響力,絲毫不亞于我這個游擊隊長。如果我們能把他留下,幫助他,教育他,讓他明白怎樣做才能徹底改變這個世界,明白為什么要革命。日后他回報給我們的,必將遠遠超過我們在幫助他時所付出的十倍,甚至百倍!” “道理的確是這么個道理!那個入云龍的確也非常受百姓們的推崇!”呂風心中的困惑被解開了一大半兒,但另外一小半兒卻始終無法消退,“您如果只把他一個人領回來,我根本不會提反對意見。我剛才的意見,主要是針對黑胡子和那個姓張的小胖子。特別是小胖子,雖然目前國民黨跟咱們**是合作關系,可把一個軍統特務主動領到家中,也不是什么妥當舉動。稍不留神,就可能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紅胡子笑得直揉眼淚,“我說老呂啊,你別先忙著下結論好不好?他是軍統特務,你見過哪個特務的眼睛,能象他的那么單純?!” “那可不一定,特務都是受過專門訓練的,一舉一動,都受過專門指導!”呂風被笑得有些尷尬,卻堅持不肯認輸。小胖子的確看上去更像一個剛出校門沒多久的學生娃,可人不可貌相。如果他是軍統從學生中招募的爪牙呢?游擊隊好不容易才在草原上立住腳跟,怎能對潛在的破壞分子掉以輕心?! “我拿腦袋擔保,他不特務!”紅胡子收起笑容,正色解釋,“軍統今年春天才倉促成立,而他去年秋天,已經在娘子關跟小鬼子拼命了。你仔細聞聞,他那一身硝煙味兒,可不是找個屋子隨便練練就能練出來的。那是在槍林彈雨里打滾打出來的味道,絕對假不了。我已經讓小賈把他自己說的個人履歷給偷偷記錄下來了,你如果還不放心,可以請娘子關附近的同志們幫忙核實,結果絕對不會跟他自己說的有什么太大出入!” “一來一去,需要很長時間!”呂風還是不服氣,板著臉低聲嘟囔。“等身份核實了,損失早就造成了!” “我的老呂啊,現在情況不是人家找上門來禍害咱們,而是我想把人家留下,人家卻未必肯留下,好不?!”紅胡子長嘆一聲,連連搖頭,,“即便他是軍統特務,又能怎樣呢?把他留在咱們眼皮底下看著,也總比讓他在草原上到處游蕩好,至少我們能在第一時間知道他在做什么!能在第一時間補救!這個道理,你說是不?” 第五章 人情 (六 下) 萬一小黑胖子像王隊長判斷的那樣,根本與軍統沒有任何關系,對喇嘛溝游擊隊來說,更是有百利而無一害!這年頭讀書人金貴,非但國民黨嫡系和***八路軍兩家在使出渾身解數吸引年青學生入伍,就連閻錫山、宋哲元這些地方軍閥,也都把眾學子們視若珍寶。青年學子腦子靈,接受新鮮事物快,在重武器應用和戰斗指揮方面,具備其他人無法相比的優勢。作為一個整體,他們身上唯一的缺點就是思維活躍,不容易被上司控制,但***人最不怕的就是思維活躍,當今中國,也最需要這種活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