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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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名鬼子兵慌亂地退下步槍里的子彈,裝上刺刀,準備正面迎擊大刀的刀鋒。他們的想法非常勇敢,但他們的動作實在太笨拙了些。張松齡的盒子炮從第一梯隊老兵們的肩膀上探過去,先掃翻了幾名鬼子。隨即,更多的盒子炮從刀光后冒出來,將鬼子的隊形徹底打散。當盒子炮聲音稍歇,大刀開始發威,相互配合起來,橫掃豎剁,瞬間,剩余的幾名鬼子兵就被切成了rou餡! 然后又是一連串的手榴彈爆炸聲。小鬼子裝備精良,每一支小分隊都有專門的擲彈筒組。所以手榴彈在大多數情況下,都交給擲彈筒來發射,很少由士兵用手來扔。特務團的弟兄們可沒有小鬼子那么講究,只要能殺死敵人,才不在乎浪費不浪費體力。至于手榴彈在如此近的距離內爆炸,會不會誤傷自己人?他們更未曾考慮過。第一,他們根本不懂!第二,如果讓小鬼子重新將缺口堵死,所有弟兄都將陷入重圍,更沒有活命的希望! “開火,給張小胖子壯行!”雖然看不見張松齡等人的表現,但站在營地邊緣的老茍相信自己的這位小兄弟不會給特務團丟臉。揮舞著盒子炮,大聲命令。 “噠噠噠,噠噠噠!”瘟雞脖子重機槍和三八大蓋兒響成了一片。留守在戰壕里的特務團弟兄們扣動扳機,將不要錢的子彈成片地掃向夜空深處。 張松齡回頭向核桃園營地望了一眼,從背后抽出大刀,加入第一攻擊梯隊。今晚隨身攜帶的彈夾全消耗光了,剩下的任務,將由大刀來完成。“向里沖,把宮營長他們接出來!”大聲喊了一句,他邁步向前,手起刀落,將一名攔路的鬼子掃掉半邊頭顱! “向里沖,把宮營長他們接出來!”緊跟在張松齡身后的十幾把盒子炮也沒有了子彈。被弟兄們插回腰間,換成了大刀片子和四十八瓣兒。 一手掄開大刀片子,一手攥著小鬼子給送貨上門的手榴彈,兩個攻擊梯隊繼續大步向重圍深處推進。遇到小股擋路的鬼子就用大刀片子招呼,看到成群的鬼子試圖靠近,就直接朝其頭上丟手榴彈。“轟轟轟!”“轟轟轟!”爆炸聲連綿不絕,幾乎每一個彈坑旁,都躺著兩三具鬼子的尸體。 “轟轟轟!”“轟轟轟!”一連串的爆炸聲,令鬼子兩位鬼子中隊長,高橋次郎和小林覺狂躁不堪。他們兩個今晚的任務本來是夜襲核桃園營地,在睡夢中將那名姓茍的中國上校殺死,將其尸體帶回去向頂頭上司交差。誰想到會在半路上,突然遭遇了大約兩個連的中國士兵。雙方剛一接觸,戰斗就迅速進入白熱狀態。那兩個連的中國士兵寧愿被全殲,也不肯潰散而去,給他們讓出道路。而他們雖然憑借優勢的兵力,將兩個連的中國士兵死死困在了戰場中央,卻同樣因為行蹤暴露,徹底失去了偷襲核桃園營地的可能。(注1) 注1:日軍的一個中隊規模為一百八十人左右,而國民革命軍參考蘇聯的編制,每個連通常只有三個排,共九十余人。 注2:正史上,在娘子關戰役中,黃譙松的確派了一支登山大隊迂回到了核桃園一帶,切斷了鬼子突在最前方的兩個聯隊的補給線。為黃譙松旅順利擊潰鯉登聯隊,擊斃聯隊長鯉登創造了條件。他們堅守了五天五夜,逼得鬼子不得不用飛機給前方投遞補給。 第七章 滿江紅 (六 下) 更令他們兩個狂躁的是那些點在戰場外圍的火堆和火把。如果每一支烈烈燃燒著的火把下面都趴著一名中國士兵的話,那就意味著整個核桃園營地內的中國守軍已經傾巢而出!但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發生!因為中國守軍不可能為了營救兩個連的士兵,而放棄整個核桃園營地!況且此時此刻核桃園營地那邊也象被捅壞了的馬蜂窩一般,無數支步槍、機槍正朝著夜空漫無目的亂射。這么遙遠的距離,他們不可能打中任何目標!他們開槍射擊,除了浪費子彈沒有任何意義。 他們浪費的是大日本帝國的子彈!一想到中國守軍如此奢侈的原因所在,高橋次郎和小林覺就心疼得心臟直抽搐。必須給中國人以教訓,無論是為了帝國的顏面還是為了二十師團的武功!猛地一咬牙,他們兩個互相看了看,并肩走向距離自己很近的重機槍組,“井上君,你為什么還不開火?” “報告長官!”小鬼子的重機槍手井上喜助如同觸了電一般跳起來,大喊著回答,“射界內的帝**人比中國人還多,如果倉促開火的話,會造成大量的誤傷!” “開火!”高橋次郎板起臉,大聲命令。“為帝國獻身,是他們的榮譽!” “井上君,拜托了!”小林覺的話語相對柔和些,但要求卻與另外一位中隊長高橋次郎毫無差別。“不能讓中國人從包圍圈里沖出去,否則,明天我們很難拿下核桃園。如同打不通核桃園和故關那邊的聯系,前方的將士們就得餓著肚子跟中國人拼刺刀!屆時,二十師團將付出的代價會更大!拜托了!井上伍長!” 為了保證行軍的迅捷,兩個前來偷襲核桃園的日軍中隊,都只隨身攜帶了一挺重機槍。伍長井上喜助所負責的這挺隸屬于小林中隊,另外一挺隸屬于高橋中隊的,則被布置在包圍圈的西方,一時很難接收到上司的“指導”。 “這個…….”小伍長井上喜助不敢違抗兩位上司的命令,然而,如果他奉命扣動扳機,將不遠處混戰在一起的帝**人和中**人同時掃翻的話,過后萬一兩位上司不肯認賬,他這個小小的伍長就得上軍事法庭去解釋自己“突然發瘋”的緣由。 “八嘎!”高橋次郎根本不想給井上喜助留下權衡輕重的時間,一巴掌抽過去,將對方的頭盔抽飛在地上。 “嗨依!”雙方軍銜差距太大,在森嚴的等級制度面前,井上喜助不敢反抗,躬身行禮。 “不要沖動!”小林覺一把推開高橋次郎,扳起井上喜助的肩膀,看著后者的眼睛問道:“井上伍長,你要違抗我的命令,并試圖放中國人離開么?誰給了你這種勇氣?!” 抗命,通敵,兩個罪名之中的任何一條,都足以讓小伍長井上喜助被當場槍斃。他嚇得象大風中的螞蚱一般跳起來,大聲辯解,“不是!請長官再給我一次機會!” 說完,也不管小林中隊長如何回答,撲到重機槍前,一把推開目瞪口呆的副射手,沖著遠處混戰的人群扣動了扳機。 “咯咯咯咯…….”瘟雞脖子特有的叫聲突然響起,將擋在機槍正前方十幾名鬼子兵和三名中**人一并掃倒。所有沖過去堵缺口的鬼子兵都被打傻了,抱著上好了刺刀的步槍,不知道該指向誰。張松齡和剩余的十幾名中**人則迅速向“叫聲”的來源看了看,然后猛然爆發出一聲大喊:“殺一個夠本!”再度舉起大刀,沖進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群鬼子中間。 隔著數十米的距離,他們不可能有機會沖過去將cao縱重機槍的小鬼子剁成碎片。那么,大伙剩下的選擇就只有一個,與周圍的小鬼子們攪在一起,共同成為重機槍的靶子。以不到二十人的代價換掉數倍于己的小鬼子,這筆買賣做得值了! 一板子彈消耗完畢,井上喜助的手指松了松,用討饒的目光看向兩位中隊長大人,希望他們改變主意,不要再讓自己進行無差別射殺。但是,兩位鬼子軍官卻好像沒看見麾下士兵被重機槍打倒一般,用手指了指張松齡等人所在的方向,一言不發。 井上喜助無奈地調轉槍口,再度扣動扳機,“咯咯咯,咯咯咯……”瘟雞脖子咆哮者噴出一道火蛇,將沿途所有活物,不分敵我一并掃倒。又有四名高舉著鋼刀的中**人被打中,血從背后噴出來,濺了張松齡滿頭滿臉。剩余的弟兄緊緊簇擁著他,高舉大刀,奔向另外一群鬼子。那群鬼子兵如同躲避瘟神一般,四散逃開,唯恐腳步稍慢,就被自家發了瘋的機槍手當成下一輪掃射的目標。 “追上他,追上他!”高橋次郎大喊大叫,逼著井上喜助繼續朝人群密集處開火。那群手舉鋼刀的中**人,是包圍圈內其他中**人的希望。只要將他們盡數擊斃,包圍圈內的中**人,就會徹底失去突圍的勇氣,成為一群囚籠里的羔羊。 每分鐘二百發的射速,轉眼之間,重機槍里的所有彈板就都被打空了,井上喜助嘆了口氣,拉開裝填口,示意輻射手繼續給九二式重機槍裝填子彈。已經被小鬼子自己的尸體嚇傻了的副射手村上木然撿起供彈板,接連裝填了幾次,都因為胳膊顫抖得太厲害,未能及時將供彈板卡進正確位置。 “滾開!”高橋次郎一腳踢翻動作遲緩的副射手,親自去給九二式重機槍裝彈。只要能將包圍圈里的中**人留下,他才不管自己會付出什么代價。況且這挺重機槍是小林中隊的,萬一日后死者的家人上告,也會先控告小林覺這個蠢貨,與他高橋中隊長有什么關系?! “咯咯咯,咯咯咯…....”瘟雞脖子第三次發出刺耳的獰笑,追著張松齡等中**人的身影,殺死擋在槍口前的所有活物。井上喜助已經不愿再看自己的射擊成果了,只求能早一點兒將那幾個中**人打成馬蜂窩。只要那幾個手持大刀的中**人倒下,他的惡夢就徹底結束了,至于日后誰將為今晚的“誤傷”負責,那是日后的事情,與今晚無關。 那群手持大刀的中**人在彈雨中奔跑著,躲避著,互相用身體為自家兄弟阻擋子彈。仿佛每個人都有無數條性命一般,怎么殺都殺不光。一條供彈板上的三十發子彈迅速打光,正當高橋次郎紅著眼睛將手伸向下一條供彈板的時候,忽然間,他看到有團黑乎乎的東西,從半空中向自己砸了過來! “小心!”一名親信舍命撲上,將高橋次郎護在了身底下。黑乎乎的家伙“轟”地一聲炸開,將九二式重機槍和重機槍旁邊的正副射手,一并炸上了天空。 中隊長小林覺也被手榴彈的破片波及,肩膀上迅速冒出了一抹紅色。兩名親信架起他來,拖著向后迅速撤退。手榴彈來的方向不明,但肯定已經有中**人趁亂摸到了重機槍附近。如果不立刻轉移的話,難免會成為下一枚手榴彈的重點照顧目標。 高橋次郎也被自己的親信從一具尸體的下方翻了出來,拖拉著向黑暗處躲避。他不甘心付出了如此巨大代價,卻沒有將缺口封堵住,憤怒地大喊大叫:“別管我!把重機槍扶起來,扶起來。繼續射擊!” “小鬼子,別跑!”回答他的,卻是一句地道的中國話。特務團一營長宮自強,攥著一顆冒著煙的手榴彈,從黑暗處沖出來。破碎的軍裝上,灑滿了大片大片的血跡!周圍的鬼子兵唯恐被手榴彈的破片波及,按著鋼盔,四散奔逃。他卻絲毫沒有將手榴彈丟出去炸死那些人的打算,緊追著高橋次郎,半步不落。 “殺死他!”“殺死他!”高橋次郎魂兒都嚇沒了,一邊迅速后退,一邊指著沖向自己的宮自強大聲命令。誰都沒看清此人是怎么突然冒出來的,誰也不知道他身后還有沒有跟著其他中國人。 “擋住他,擋住他!”高橋次郎繼續大聲命令,轉過頭,拔腿就跑。宮自強輕蔑地笑了笑,將手榴彈丟向他的背影。然后俯身從地上撿起一把三八槍,將刺刀推上槍管。 “轟!”手榴彈在半空中爆炸,數十枚彈片從背后鉆進高橋次郎的身體,將其撕成了一堆爛rou。宮自強借助爆炸的火光,沖向一名鬼子兵,一槍捅穿了此人的小腹。 看到頂頭上司陣亡,附近所有隸屬于高橋中隊的鬼子兵都紅了眼睛,嚎叫著撲向了宮自強。宮自強用步槍晃了晃,閃翻第二名鬼子兵,將其捅了個透心涼。第三名、第四名、和第五名鬼子兵急沖而至,互相配合著,將刺刀捅進了宮自強的身體。 在鬼子們仇恨的目光中,宮自強忽然咧開嘴,大聲狂笑,丟下步槍,搶在鬼子拔出刺刀之前,拉開了自己破碎的軍服。 兩枚早已經擰開了保險蓋兒的九一式手榴彈在笑聲中落地,“轟”地一聲,將宮自強和他周圍的鬼子兵吞沒在硝煙當中。 第七章 滿江紅 (七 上) 宮自強不是個合格的營長。他在指揮方面幾乎沒有任何天分。但是,他卻是一個合格的中**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炸掉了鬼子的機槍和鬼子的中隊長高橋次郎,為自家弟兄贏得了至關重要的幾分鐘時間。 張松齡等人所面臨的壓力頓時大減。非但再也沒有該死的機槍聲在他耳邊咆哮,周圍的鬼子兵,也變少了許多。這些小鬼子雖然受武士道精神的毒害甚深,卻絕不甘心死在自己一方的重機槍下。他們沒勇氣指責下令向自己開槍的上司,也沒有勇氣向那個炸翻重機槍的中**人致敬,他們卻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以免與中**人靠得太近,成為其自家另外一挺重機槍的靶子。 “弟兄們,加把勁兒,小鬼子慫了!”敏銳地感覺到周圍的情況變化,張松齡扯開嗓子大喊。距離太遠,他看不清是誰炸掉了鬼子的重機槍,但他卻絕不敢讓這個人的血白流。手中大刀高高地掄起,力劈,將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鬼子兵劈得倒飛出去,五腑六臟灑了滿地。 “弟兄們,加把勁兒,小鬼子慫了!”僅剩的三名特務團老兵齊聲附和,護在小張連長的兩翼和身后,寸步不落。他們每個人身上的衣服都被鮮血潤透,一半兒是敵人的血,另外一半兒是他們自己的。他們手中的大刀已經開始變得沉重,身上的傷口處也好像還戳著半截刺刀一般,一下一下往骨髓里頭鉆。但腳步卻絲毫沒有停留,這一刻,他們的性命,早就不屬于自己。 是其他弟兄用身體,替他們擋住了子彈。是其他弟兄用身體,替他們擋住了刺刀。是那些倒下去的弟兄,把生存的機會留給他們。他們必須努力去完成逝者的心愿,沖破敵軍的阻擋,將陷入鬼子包圍圈里的弟兄們救出來,帶著他們返回核桃園營地,釘在那里,將更多的小鬼子活活地釘死! 已經沖進包圍圈多深?他們不知道!距離被困的弟兄們還有多遠?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只知道只要自己還活著,就必須一刻不停地繼續戰斗。只知道在自己沒有倒下之前,就必須繼續向里沖,沖破面前所有阻礙,哪怕是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