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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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團兵馬像夢游一般,在娘子關北側逛了一大圈,又打著火把下來了。待回到二戰區指定的候命地點,天光已經大亮。早有晉綏軍負責后勤的一名上校迎上前,賠著笑臉慰問:“弟兄們辛苦了,辛苦了!長官特地命令鄙人熬了羊肚兒湯給大伙驅寒,外加白面饃饃,隨便吃,管夠!” “去你奶奶的羊肚兒湯!”老茍非常不給上校的面子,指責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們遛人玩呢是不,幾十里山路讓我們連夜跑個來回?哪個王八蛋制定的作戰計劃,連二十七師和二十七軍都弄不清楚!” “則(這)個,則(這)個…….”晉綏軍上校一著急,說話就帶上了地道的山西腔,“長官見諒,見諒。哪(我)們也不曉得是怎么回事?命令都是上頭發下來的。一會兒一個變化,今天和昨天的從來不帶重樣的!” “上頭,什么都怪上頭,你們自己沒長腦袋瓜子啊!” “則(這)個,則(這)個,哪(我)們則(這)里不是從來沒來過這么多人么?”晉綏軍上校紅著臉,一幅認打認罰模樣。 碰到這么個主兒,老茍也拿對方沒法兒。罵罵咧咧又抱怨了幾句,就命令幾個營長帶弟兄們下去喝羊肚兒湯。然后,又一把拉住準備開溜的晉綏軍上校,盡量壓住火氣詢問:“有二十六路軍的消息了么,就是新編第二集團軍第一軍的消息!我們老長官孫連仲在哪里?” “哪(我)不知道啊!”晉綏軍上尉信口回應,見老茍的兩道眉毛又往一起皺,趕緊迅速補充了一句,“要不,您去車站問問。他們那里有鐵路專用電話,說不定能打得通!” 聞聽此言,老茍丟下晉綏軍上校,邁開步子就往車站走。在里邊搶了站長的電話,抓起來一通亂撥亂叫,折騰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后,終于,在接線生的幫助下,找到了二十七師師部。 “我們已經快到井陘關了。休息一下就沿著鐵道往娘子關那邊走!”馮安邦的聲音從電話另外一頭傳過來,有氣無力。“什么,火車?甭提火車了!鐵道被鬼子用飛機炸成了一段一段的,火車得一邊開,一邊等人修鐵軌!還沒弟兄們兩條腿兒跑得快呢!你別著急,老營長他們沒事兒。就是黃譙松七十九旅和負責斷后的三十師損失大些,挨了不少炸彈。虧得老營長事先留了個心眼,沒完全相信商震那王八蛋。否則,你老茍就準備給我們收尸吧!”(注2) 這也許是兩天以來,唯一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了,雖然里邊包含的內容好壞參半。丟下電話,老茍帶著大伙在下盤石車站附近,尋了個隱蔽地方,一邊休息一邊等候大部隊。結果大部隊遲遲沒到,鬼子的飛機倒是先飛過來了。 欺負中**隊沒有防空火力,那些飛機壓得極低。翅膀幾乎貼著車站的房頂掠過去,將房頂的稻草吹得四下亂飛。 當先的兩架戰斗機重新拉起來之后,接著就是四架龐大笨重的轟炸機。像蒼蠅下蛆般,將一個個巨大的炸彈沿著鐵道線擺了幾大堆。待將肚子里的炸彈丟盡了,還要耀武揚威地兜上兩圈,檢查完了戰果才施施然飛走。 因為休息的位置選得比較隱蔽的緣故,鬼子飛機并沒發現特務團的藏身之地。望著已經面目全非的鐵道,老茍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就這么由著他炸?你們閻長官呢,也不想想辦法?!” “小鬼子的飛機這幾天每天都來好幾趟,我們早就被炸習慣了。他白天炸完了,咱們夜里頭就派人去修就是。反正小鬼子還指望著以后自己再用這條鐵路呢,也不敢毀得太狠!”提前躲出來的車站站長徐子銘聳聳肩膀,擺出一幅聽天由命的架勢。 得到他的提醒,大伙再細細看。目光透過一團團濃煙烈火,果然發現,鬼子的炸彈都主要集中落在了進出車站的兩里多長的地段內,并非針對整條鐵路線。而下盤石車站大廳,也基本沒受到彈片波及。 “那也不能由著他們囂張!你們閻長官手里不是有高射炮么?怎么不調過一些來!”老茍還是覺得憋氣,繼續低聲質問。 “那我可不知道了!”徐子銘繼續無奈地聳肩,“我就是個管鐵道的芝麻官兒,哪里跟閻長官說得上話。您要是真的想給小鬼子點兒教訓……”他猶豫了一下,把頭附在老茍耳邊,低聲提醒,“看到車站旁邊那個隧道沒有,在隧道上邊,是個石頭山 。不太好隱蔽,但要是在那地方架上幾挺機槍的話,鬼子再來俯沖轟炸,你就可以由上往下給他幾梭子!” “架機槍……?”老茍皺著眉頭,四下打量周圍環境。果然在車站不遠處,發現了一條隧道。隧道上面的山不算很高,山頂上怪石嶙峋。如果選擇一個合適位置,安排下幾挺機槍的話,肯定能打鬼子飛機一個猝不及防。 可此人不過是個火車站長,怎么還懂得如何布置機槍陣地?帶著幾分懷疑,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徐子銘。后者則繼續咧嘴苦笑,低聲要求:“長官您如果想打的話,盡管安排弟兄去打就行,過后千萬別跟上頭匯報說是我給您出的主意!我就是個臭管車站的,管到車站外邊去,可是落不下任何好處!“ 注1:商震,同盟會員,辛亥革命元老。抗戰爆發時任國民黨河北省主席,在日寇面前不戰而退,丟棄石家莊,乘坐慈禧太后花車一路“轉進“到鄭州,導致正太路落入日本人之手。 注2:黃譙松,抗日將領,臺兒莊血戰成名。在解放軍兵圍太原時籌備起義,被其部將仵德厚舉報,押往南京槍殺。 第三章 長城謠 (三 下) 此刻老茍眼里最可恨的是小鬼子,至于徐站長的身份及其后來說的那些話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倒也沒時間較真兒。點手招過來一營長宮自強,他指著隧道頂上的亂石怪樹低聲命令,“找幾身強力壯的,把咱們的馬克沁重機槍給我抬到那上面兩挺。下次鬼子的飛機再敢飛那么低,你就給我掃了它!” “那上邊?”剛剛高升到營長的宮自強用目光掃了掃隧道上方的石頭山,臉上露出了幾分猶豫的表情,“那上面沒有水,咱們這槍……” “沒水你不會讓他抬幾桶上去?別啰嗦,槍如果打壞了,我再找老營長給你要!”老茍瞪了他一眼,沉聲喝令。 “我們全營才兩挺!”宮自強不敢抗命,嘟囔了一聲,怏怏地去安排機槍陣地了。他手里的馬克沁是從二十七師那邊“均”過來的。整個二十六路軍里頭,也就是二十七師被中央政府排入了重點調整序列,配發了七十二挺中國兵工廠自己仿制的水冷馬克沁。而這七十二挺馬克沁再經過三十、三十一兩個師一分,實際上每個團頭上才攤到四挺。特務團是占了老營長直屬的便宜,比別的團多吃多占,才達到了全團六挺馬克沁,每個營兩挺的地步。 “蠢貨!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一臺馬克沁才值多少錢,一架飛機值多少錢?!”老茍跳起來,追著宮自強的背影數落。回頭看看在旁邊湊熱鬧的王鐵漢,又大聲安排,“你也去,把你們營的馬克沁給我架到車站里頭。小鬼子不是想著留下車站自己用么?你就在那里,瞄著準了鬼子的飛機給我狠狠打!” 王鐵漢沒想到看熱鬧也能看出池魚之殃,耷拉下腦袋,怏怏地走了。不一會兒,兩個機槍陣地就被架了起來,為了增強火力密度,一營長宮自強和二營長王鐵漢,還特意拿出了全營一半兒的輕機槍,分散在重機槍周圍的區域,做輔助射擊。以免到時候沒打到鬼子的飛機,反而把重機槍和重機槍手全給搭進去。 這邊剛剛安排好機槍陣地,天空中就又傳了引擎轟鳴聲。小鬼子轟炸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破壞部分鐵路,耽擱中**隊向娘子關附近移動的速度。所以派出的飛機不多,每次都是兩架戰斗機、四架轟炸機的組合,大搖大擺,如入無人之境。 宮自強和王鐵漢聽到引擎聲,立刻兩個帶領著弟兄們,用茅草把機槍全給蓋了個嚴嚴實實。不仔細看,在遠處根本無法用rou眼發現。鬼子飛機抵達車站上方,一頭就扎了下來。先是用戰斗機對著可疑目標一通狂掃,然后戰斗機迅速拉高,伴著巨大的呼嘯著,轟炸機開始俯沖投彈。 “噠噠噠……”埋伏在車站里的二營率先開了火,輕重機槍在鬼子飛機周圍打出了一片火網。有一架剛剛開始投彈的轟炸機立刻冒起了黑煙,慌慌張張地拉高,拖著一條鮮紅色的火尾巴,搖搖晃晃地飛向遠處,然后一頭扎到了山尖兒上。 另外三架轟炸機見狀,趕緊調整攻擊目標。翅膀一壓,直撲火車站內的機槍陣地。“給我往死里打!”一營長宮自強大喝一聲,親手抱住一挺馬克沁,沖著飛機的頭摟了火。子彈像冰雹一般打得飛在最前面的鬼子轟炸機火星亂冒,不得不迅速拉起來,拉著黑煙向遠方逃去。 另外兩架轟炸機也不敢戀戰,胡亂丟下炸彈,迅速拉高。就在此刻,雪花山一帶,也有馬克沁重機槍開了火,咚咚咚咚,打得小鬼子的飛機東躲西藏。很快,一架試圖掉回頭來報復的戰斗機被子彈打中了關鍵位置,“轟”地一聲,凌空炸成了碎片。 “打中了,打中了!”特務團的弟兄們紛紛從藏身處跑出來,將鋼盔向天空亂丟。鬼子的飛機被地面上突然冒出來的這么多人和火力嚇壞了,不敢繼續停留,帶上一身上傷,搖搖晃晃向東北方逃走了。 至于能不能飛到機場,駕駛飛機的小鬼子是顧不上想了。最近一段時間,華北方面軍司令部已經三令五申,要求將士們發揚武士道精神,寧可與武器俱碎,也不能再讓飛機、汽車、火炮等大型武器的殘駭落到中國人手上。以免司令部再向外發布戰報時,報出的損失是個位數,第二天卻被人中**隊堆出十好幾輛汽車來“大肆污蔑”。(注1,注2) 一次就打落了兩架鬼子的飛機,特務團弟兄個個興高采烈。團長老茍的眉頭卻一直緊緊皺著,即便在宮自強和王鐵漢兩個親自來邀功時,也沒有松開。“這一仗,恐怕不太好打!”看了兩位滿臉喜色的部下一眼,他低聲向大伙交底兒。“鬼子要攻占娘子關,那邊的雪花山幾乎是必爭之地。但剛才那邊開槍的時候,我仔細看了看,好像機槍比咱們一個團還少!” “說不定那邊故意保留實力呢!”宮自強是個樂天派,手搭涼棚向著雪花山方向望了望,笑呵呵地安慰。 老茍輕輕搖頭,在這種地形上打防御戰,保留實力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除非還想著殺下山去,出其不意給鬼子一個反擊。“那邊是哪支部隊,什么時候到的?!” 后半句話,他是沖著徐站長問的。雖然此人沒有穿軍裝,但其對戰場的了解程度,好像還超過了那個負責聯絡的晉綏軍上校。果然,徐站長只是稍微楞了楞,就猶豫著回應,“好像是十七師吧,師長姓趙。里邊有很多陜西人,說話口音怪怪的。” 不等老茍發問,他又指了指南邊的幾個山頭,低聲介紹,“那邊好像是第三軍,都是些四川人,個子很矮。最高長官姓曾,挺和氣的一個人,說話老帶著您,您的…..” “是陜軍和川軍!”老茍搖搖頭,臉上的表情愈發凝重。在國民革命軍里邊,陜西軍隊和四川軍隊都是以裝備差而聞名。一些部隊的武器裝備,甚至比二十六路軍這個有名的叫花子部隊還要差。二十六路軍在歸順了中央之后,至少還過上了兩年像樣日子。而陜西軍隊跟著楊虎城剛剛鬧完了西安事變,肯定不會受中央政府待見。至于川軍,那地方向來是個獨立王國。如果不是為了抗戰,跟中央政府連電話都不通。更甭說得到中央政府的糧餉補給和武器支持了。 一支出身于陜軍第十七師,一支出身于川軍的第三軍,再加上一支叫花子二十六路。三支軍隊,沒有一支是來自山西本地的,當然也沒有一支部隊熟悉娘子關附近的地形。這樣三支人生地不熟的外來戶,卻要被要求把守山西河北之間的門戶!真是個“絕妙”部署?也不知道當初制定戰略的是哪位臥龍?!(注3) “你們晉綏軍呢,晉綏軍怎么沒來?”不光是老茍一個人看出了問題,連張松齡這個新兵蛋子也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兒,拉住徐站長的衣袖,低聲質問。 “我們晉綏軍主力,都在忻口那邊……”聽出了張松齡話語里的不滿之意,徐站長想了想,臉上浮現幾絲慚愧,“上頭說,鬼子重點進攻方向是那邊,不是娘子關這里!您別這么看我,我就一個管火車的,跟上頭說不上話!” 注1:華北方面軍,日寇在七七事變后,為了鯨吞中國而專門重新編組的一支部隊。 注2:為了鼓舞士氣,日軍統計傷亡人數時,縮水現象非常嚴重。往往一次會戰下來,打到筋疲力盡,也只對外界報稱,只損失幾十或者幾百人。 注3:娘子關戰役,是指揮最為混亂的戰役之一。損失極為慘重。幾乎是以十名中**人的性命,來換一名小鬼子的性命。而指揮者在戰后,還推諉過錯給他人。 第六章 長城謠 (四 上) 一個小小火車站長都能察覺到娘子關防線的布置有問題,整個二戰區司令部的高參們居然個個視而不見!聽完徐站長的解釋,弟兄們立刻翻了天,涌上前,七嘴八舌地質問:“這不是耍傻子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