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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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了!千萬別對小鬼子手軟”宮自強等連長、排長,也紛紛搶了酒碗,斟滿,然后灑向天空。特務團一營昨夜的戰績足夠輝煌,但昨夜特務團一營,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負責攻堅的一連傷亡過半,二連和三連也各自折損了將近三分之一弟兄。這些弟兄們的尸骸,都被大伙搶了出來,安葬在歸途中路過的一座無名小山谷里。如果陣亡者的英靈尚未去遠的話,他們應該能品到這碗壯行酒! 這就是戰爭!聞著空氣中濃烈的酒香,張松齡心中最后一點兒因為殺死了好幾個小鬼子而引起的興奮感也迅速消散。因為初次上戰場,他并沒有留意自家昨夜的具體傷亡人數。此刻看到老茍長官和幾位連長的動作,才驀然發現,坐在打谷場上吃酒的人數,只有區區兩百人上下。比昨晚與鬼子交手前的特務團一營,足足少了三分之一!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后幾人回!這一頓,張松齡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先是受三十一幾個營長的敬,然后舉著酒盞回敬三十一師的幾個營長,連長。再接著大伙一道舉盞,敬給三十一師連日來陣亡的弟兄,敬那些用血rou之軀抵抗鬼子坦克的英魂。直到喝得兩腿再也站不直,才被兩名勤務兵攙扶著,到早已準備好的營房里休息。 第二天拂曉,他又被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吵醒。特務團二營也回來了,順利敲掉了鬼子的另外一座炮兵陣地,但是在歸途中遭到了鬼子地面部隊和漢jian的圍追堵截,損失頗眾。營長、副營長先后以身殉國,全營近四百人,只剩下七十余,并且幾乎每個活著回來的身上都帶著傷。 特務團三營的原定后撤方位,是三十師的陣地。但三十師派出的接應隊伍,卻遲遲沒有得到他們的消息。“老紀呢,你們有老紀的消息沒有?!”營長老茍急得火燒火燎,搖通三十師的電話,就是一通亂吼。三營營長肝病發作,無法指揮作戰。團長紀少武親自下到了營里,帶著弟兄們去偷襲鬼子。如果三營陷入鬼子的重圍,以團長老紀的性格,恐怕情愿一死,也不肯遭受被俘的屈辱。 “我已經派出一個團的弟兄去找了,一直到跟鬼子搜索中隊發生接觸,也沒找到他們的蹤影!”三十師代理師長張進照的聲音很沙啞,仿佛已經吶喊了幾天幾夜一般。 “大炮,鬼子大炮什么情況。昨天白天,落到你們陣地上炮彈是不是和平常一樣多?!”營長老茍急得很不能親自順著電話線爬到三十師去,拍打著鐵皮殼子話機,繼續追問。 “炮彈數量?!”張金照停頓了一下,然后慢慢說道:“應該少了些,但是少得不是很多。鬼子的坦克今天也沒有出動,其他,其他就跟前天一樣了!” “廢話!”營長老茍憤怒地摔掉電話,然后背著手在茅草屋子里打轉。焦躁得如陷入囚籠中的猛獸。警衛班長石良材在旁邊看得著急,猶豫了一下,試探著提醒:“會不會,會不會選了備用路線。紀團長做事,一向謹慎。如果發現撤往三十師的道路上布有小鬼子的重兵,他不會硬帶著弟兄們往里頭闖!” “那他也會派人給后方送個信兒!”營長老茍搖搖頭,眉頭緊鎖,“我昨晚喝完了酒,就跟后方通過電話了。馮師長和老營長他們,也都沒有老紀的消息!” 那恐怕真是情況不妙了,張松齡心頭一緊,抓著步槍就往自己肩膀上背,“咱們自己去找紀團長,長官,咱們自己去找。你說過,不會把任何一名弟兄丟給小鬼子!” “老子指的是咱們一營!”軍官老茍瞪了他一眼,大聲反駁。隨后又來回在屋子里兜了幾個圈子,把心一橫,大聲道:“石頭,集合警衛班,咱們自己去找。” “是!”石良材立正接令,然后又迅速補充,“就警衛班么?不如把三連……” “這當口,人多了沒用!”沒等石良材把話說完,老茍搖頭否定。“老紀身邊有整整一個營,如果他已經被鬼子圍住了,再帶一個營去也救不出來他。在沒探明具體情況之前,咱們得給特務團留點兒種子!” 注1:池峰城,別名池鳳臣,三十一師師長,抗戰英雄。 注2:關于前文提到的德國二十四式,是德制1924年式步槍,也就是中正式的原版。性能好于漢陽造,但在中**隊里不像漢陽造一樣普及。只有在1924年到1937年之間,中國政府與德國政府合作時,才配給了一部分重點部隊。抗戰爆發前后,由于中正式已經量產,原裝德制二十四便不再繼續進口。 第五章 上前線 (三 下) 無論是從給特務團留種子的角度考慮,還是從不拖累大伙后腿的角度考慮,張松齡都屬于必須留守營地之列。但是他卻認為紀團長對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救命恩人身陷重圍卻置之不理!所以死乞白賴地跟著老茍營長,非要對方帶上自己不可。 老茍本來不想答應,卻招架不住張松齡軟磨硬泡,萬般無奈,只好跟他約法三章,第一,路上必須寸步不落地緊跟著石良材,后者干什么張松齡就學著干什么;第二,見到敵人不準冒冒失失開槍,一切行動聽指揮。第三,萬一受了重傷,不得拖累大伙,自己用槍把自己解決掉,別指望任何人救命。如果這三條中任何一條覺得為難,那么就老老實實蹲在三十一師師部等候消息,別給大伙添麻煩。 “成交!”沒等老茍的話音落下,張松齡立刻大聲答應。連續在閻王身邊走過兩遭,他現在已經不覺得死亡有什么可怕。相反,看到那些對自己好的人一個個相繼倒在鬼子或者漢jian的槍口下,才是更大的痛苦與折磨。故而老茍今天甭說約法三章了,就是約法三十章,三百章,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只要讓他能夠參加營救行動,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換回紀團長的命,他也心甘情愿。 “那你跟小石頭一塊兒去收拾東西。大刀和步槍留下,盒子炮帶上,子彈帶足,再去找別人借一把匕首,關鍵時刻也許用得著!”營長老茍沒想到張松齡這么“有種”,楞了楞,雙目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 “謝長官!”張松齡向老茍端端正正地敬了個軍禮,然后像雪天里的哈巴狗一樣追著石良材收拾行裝去了。軍官老茍看著他雀躍的身影,搖頭微笑。想了想,又抓起三十一師特地給自己配的電話,讓接線員連上了師長池峰城。 池峰城和紀團長也是多年的老交情,發覺后者逾期未歸,心里早就急得火燒火燎。聽老茍在電話里說,要帶著一支精銳小分隊去尋找紀團長的下落,立刻啞著嗓子答應:“需要我們三十一師做什么,你就盡管開口。只要我力所能及,絕不拿瞎話糊弄你!” “首先我需要你們三十一師擺出一幅準備反攻的姿態來,吸引小鬼子的注意力!”雖然只是個上尉小營長,老茍卻毫不客氣地開始給少將師長指派任務,“其次,我需要你派一支精銳,把我們護送到三十一師的實際控制地區以外,然后就等在那里,隨時準備接應。第三…….” 眼前瞬間閃過一個胖胖的身影,軍官老茍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如果三天之后我也沒回來,幫我把特務團一營送回軍部去。然后,然后跟老營長和,和吳姐他們說一句,我老茍下輩子再來煩他們!” “混蛋!你說什么呢?姓茍的,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告訴你,姓茍的,如果你死在外頭了,我就他娘的,我就他娘的跟吳姐說…..”電話那頭已經沒有了聲音,池峰城紅著眼睛將鐵皮盒子電話摔在桌子上,然后沖著外邊大喊,“老黃,老黃,去給我抽一百名打過五年仗以上的老兵。找獨立團的劉豁子帶隊,去配合茍有德救人。告帶隊劉豁子,一切行動聽茍有德指揮。如果茍有德沒回來,他也不準給我回來!” “是!”九十一旅旅長黃鼎新在外邊答應一聲,小跑著去抽調精銳。很快,一百名老兵從各自部隊中被抽調在了一起,湊成一個連。由三十一師獨立團團長劉豁子帶領,去配合茍有德的營救行動。 茍有德那邊,也早已將一切準備利落。見到劉豁子之后,顧不得寒暄,帶起剛剛組建的營救小分隊便走。劉豁子也不啰嗦,率領麾下弟兄緊緊跟上。一行人匆匆離開三十一師師部,沿著放羊人踩出來的小路走了兩個多小時,在一處頗為陡峭的山坡上,慢慢停住了腳步。 “翻過前面那片石頭喇子,就是日軍控制范圍了。這一帶山高林密,附近既沒有公路也沒有鐵路,所以連日本鬼子也看不上眼兒。只是偶爾會派些小分隊滲透到咱們背后添添亂,平常大部分時間里,都是連鬼影子都看不見一個!” “在這里等我三天!三天后這個時間,如果沒有我們的消息,你就帶領弟兄們回去!”老茍想都沒想,便低聲吩咐。 “好!”劉豁子是個利落人兒,毫不猶豫地答應。隨后,讓開通往山區的放羊小路,用目光給老茍等人送行。 獨立團的老兵們,也知道營救小分隊此去是九死一生。悄悄地排成一個方陣,像接受檢閱的士兵般,望著小分隊戰士從自己面前經過,所有瞪圓的眼睛里寫滿了崇敬。只有一雙眼睛似乎有點兒例外,他的主人站在第一排邊緣,眉頭皺得很緊,臉上有烏云忽隱忽現。 按照跟老狗的約定,張松齡緊緊跟在警衛班長石良材身邊,寸步不落。對方板著臉,他也板著臉。對方挺胸抬頭,他也挺胸抬頭。對方目不斜視,他也目不斜視。但是在忽然間,他隱約感覺到側面的人群中,有一道非常復雜的目光盯著自己,仿佛自己曾經在什么地方得罪過他,或者欠了此人幾百塊大洋沒有還一般! 誰?他迅速扭過頭去,從三十一師獨立團中,將那道復雜的目光給找了出來。對方被嚇了一跳,趕緊又將頭避到一邊,死活不愿跟張松齡的目光相接。然而,他那張皺紋交錯的臉,給張松齡留的印象卻太深刻了,根本不用細看,就能迅速記起。 ‘不是不幫你,我自己也上來了!’張松齡停住腳步,沖著廖老大笑了笑,用目光告訴對方,他前一陣子拜托的事情,自己真的無能為力。然后也不管廖老大是否懂了自己的意思,搖搖頭,快速跟上了隊伍! 加上張松齡這個累贅,小分隊才一共十二個人。很快,就消失在亂石怪樹的陰影當中。這種規模的隊伍,肯定不會招來鬼子飛機的光顧。故而大伙也不用再晝伏夜出,頂著烈日往前走便是。 大約走到中午的時分,大伙又登上了另外一座滿是亂石的小山。正被頭頂的烈日曬得口干舌燥之際,前方負責探路的士兵胡豐收忽然蹲了下來,手掌迅速下壓。“準備戰斗!”老茍立刻帶領大伙全部蹲在了亂石之后,同時果斷發出指令。 二十幾把盒子炮形成一個半弧形,牢牢封鎖住了胡豐收身前三丈遠的幾塊巨大的石頭,石頭后,是從另外一側上山的放羊小道,隱隱約約,有石頭子兒從山坡間滾落的聲音。 對面的神秘人物仿佛也感覺到了危險。迅速銷聲匿跡。老茍帶著大伙耐住性子繼續等待,絕不主動將身體暴露在敵人的視線之內。足足在隱蔽處蹲了二十多分鐘,還是沒有看到敵人的影子。 “老朱…..”他擺擺盒子炮,示意一名姓朱的戰士主動獻身去吸引敵軍注意力。還沒等對方回應,蹲在隊伍最前方的胡豐收忽然又跳了起來,同時低聲喊了一句,“都別動,我去!” 說罷,三兩個翻滾鉆到了擋住大伙視線的巨石旁,隨即,又一個魚躍,從石塊上方翻了過去。“喕——”巨石之后傳來一陣驚呼的悲鳴,緊跟著,三頭野羊驚恐地竄過山坡,蹬得石塊紛紛滑落。“他奶奶的!”老茍氣得大罵,趕緊跑過去察看胡豐收的情況。卻看見對方嘴里叼著把匕首,興沖沖地從巨石后探出了一個血淋淋的腦袋。 “羊——,是野山羊。大補!”胡豐收叼著匕首,含含糊糊地顯擺。雙眼之中,充滿了中國農民特有的滿足。 “吃,就知道吃,你他娘的嚇死老子了!”營長老茍按住胡豐收的頭盔,用手掌猛敲。其他弟兄也終于松了口氣,紛紛跑過去,沖著此人亂捶。 “小心,小心。小心被鬼子聽見!”胡封收拎著一只野羊,騰不出手來招架。只要將脊背豁給弟兄們,含含糊糊地討饒,“別,別打了。人人有份兒,人人有份兒。吃,吃了野山羊,才有力氣走山路!” “你就臭美吧,沒有火,我看你怎么吃!”老茍打了幾巴掌,也就出夠了氣。找了大石塊的陰影下,掏出水壺解渴。 “您就看好吧!”胡豐收得意洋洋地從嘴里取下匕首,迅速將羊皮剝開,從脊背、大腿等部位,扯下一條條紅rou。然后把rou條分給大伙每人兩份,低聲命令:“拿著,拿著,跟我學。” 說著話,他迅速翻開幾塊暗黃色的小石頭,在石頭與泥土的交界處,用刀子刮下一層白霜,緩緩涂在rou條上。然后將rou條往向陽的石塊上一丟,小跑著找老茍去邀功,“這熱天,有半個鐘頭就能曬熟它!然后背在肩膀上,隨時都能咬一口來補充體力。” 老茍將信將疑,抬起腕子看了看手表,知道已經是吃中飯時間。便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思,命令大伙停下來吃干糧避暑。弟兄們早就盼著這句話,答應一聲,紛紛去曬rou干。還不到半個小時,空氣中已經傳來的隱隱的rou香。仔細一看,被大伙擺在向陽石塊上的rou條已經呈半透明狀,晶瑩的油脂順著rou條的邊緣,正一點一滴地往外滲。 第五章 上前線 (四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