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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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時候,便是聽了店小二的住了個四人間。這家店確實十分干凈,布置得雖然簡單卻感覺十分舒適。 原本趙清河還擔心他們知道他喜歡男人心里會別扭,原本還打算自個住一間卻被三人攔住了,還苦口婆心的勸他這京城東西貴開銷大,萬事還是要省著來。直把趙清河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又十分熨帖。這幾人并沒有因為他的性向而覺得他是異類,待他與常人無異,這是他最希望的。 待他們洗漱完畢并填飽了肚子,常廷昭所說的劉三兒出現了。劉三兒長得頗為矮小,瞧著十分機靈,眼睛總是彎彎的好像一直在笑,讓人覺得十分友善易親近。 “幾位公子一路辛苦了,覺著咱們京城怎么樣啊?” 侯哥兒嘟囔道:“還沒逛不知道,不過這里的東西可真是夠貴的。” 一頓飯吃得他們呲牙咧嘴的,簡直是心里邊滴著血邊吃的。 劉三兒笑了起來,“皇城腳下就是這般,你們選的這處還是便宜的,若是在熱鬧些的地方這價錢還能翻上幾倍,東西還不一定有這好。” 周路一臉愁苦,“那我們這些外鄉人在這京城豈不是很難過活?房租也很貴吧?” 劉三兒道:“在哪都不容易,京城開銷大可賺得也多,你們若是能考入牧馬監這一般開銷還是不成問題的。” 魏遠志詫異,“你竟是知道得這般清楚?” 劉三兒笑道:“知道得清楚才能給你們介紹合適的,你們看看這是我給你們尋的幾處地方,都是臨近牧馬監的。瞧幾位都是大富大貴的必是能考上,以后過去也方便。而且這些地方都不貴,牧馬監里來來往往不少畜牲,所以旁邊房屋的房租都很公道。你們若不喜歡,也可以換別處,只是想找這么便宜的價就難了,要么就離得很遠,就是馬車至少也得走上一個多時辰。” 牧馬監隸屬于太仆寺,可因為其性質特殊,所以專門開辟了一個偏僻之地去構建,與其他官署并不在一地。 趙清河笑道:“我們自個就是獸醫哪有嫌棄的,你就給介紹牧馬監附近的吧。” 劉三兒早就料到,便是給他們介紹起來,最后四人一同看上了一處。距離牧馬監不遠,獨成一院,房租在京城里算非常便宜的了需要二兩銀子一個月。劉三兒帶他們實地去看,更加滿意了。 四合院模樣,院子不算大卻收拾得非常別致精巧,院中還種有花草樹木。除了正屋還有東西廂房,門口還有個耳房也是能住人的,正好四個房間。 “這處地處雖然離牧馬監比那幾處遠了些,但勝在人氣足又不吵鬧。旁邊的住戶多平日也能有照應,像是尋那漿洗衣服或是廚娘也容易找到人。院中還有一口井,洗漱喝水也方便。最關鍵是這價錢公道,二兩銀子的房租租這么個大院子就是在你們那怕也是妥當的。” 劉三兒這話確實不假,這屋子瞧著都還挺新,東西也齊全,可以直接拎包入住。距離瓦市也不遠,生活便利。就是在牧馬監附近都沒有這樣的價錢,便宜得讓大家不敢相信。 趙清河怕其中有貓膩,問道:“為何這處這般便宜?” 劉三兒嘆了口氣,“我也不騙你們,這地方染過血光。” 原本還興高采烈到處晃蕩的侯哥兒頓時跳了起來,“啥?!這死了人?” 突然大吼一聲直把幾人嚇了一跳,趙清河沒好氣道:“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誰家里沒死過人。” 劉三兒搖頭道:“這倒是沒有,當時沒死,只是被打得頭破血流,人雖奄奄一息卻是沒死。” 幾人一聽頓時舒了口氣,只要沒死人就好,他們雖是大夫對這些也還是忌諱的。 趙清河卻是疑惑,“若是沒死人怎么房租也上不去了?” 劉三兒道:“當時出血出得厲害,染了一屋子,所有人都瞧見了,這傳來傳去的什么難聽的話都出來了。我用我信譽保證絕沒死過人,只是這屋子也確實見不得光。從前住這里的是個被養在外邊的,正室得知后過來鬧,結果差點害了人命。而現在出租這房子的又是那正室,出了這檔事大家都怕那正室太霸道蠻橫,是個不好相與的,所以才都不樂意過來。” 幾人恍然大悟,周路道:“原來是這般,那現在這屋子處理妥當了吧?莫要住到一半被人趕了出去。” 劉三兒連忙保證,“這絕對不會,其實那正室雖然潑辣好吃醋卻也并非像傳言中說的一般惡毒。那男主人是個上門女婿,全都靠那正室才有了今天。結果竟是在外邊養了個,所以才會氣不過大打出手。” 魏遠志對這處十分滿意,雖說初來乍到卻也知道這樣的價格能租到這樣的房子實屬不易,便是道:“我們是要定契約的也不怕房東胡攪蠻纏,若是三位沒有意見,我們就定下這間吧?” 四人皆是同意便是定下了契約,這大佑在京城租房子還得到官府備案,劉三兒手腳麻利很快就辦妥當,第二天就能搬了進來。 趙清河住在正屋,周路和魏遠志分別住在東西廂房,而侯哥兒則住在耳房,而他的房租也是最便宜只需要一百文。趙清河付九百文,周路和魏遠志分別五百五十文和四百五十文。 房子原本就被打掃得很干凈,所以也不需要忙什么就直接搬了進來。除了趙清河貪圖方便其他人都帶了被褥草鞋等等過來,真真是拎包入住。 現在正處初夏,天氣已經頗為炎熱,一張草席一床薄被就能熬過。把東西放好,趙清河領著侯哥兒上街置辦所需物品。 上了街更是體會到劉三兒和那店小二說的句句屬實,這京城的東西真是貴得嚇人。在新湖縣一個白面饅頭只需三文,在這里竟是要五文,幾乎翻倍。 侯哥兒苦著臉道:“完了,怎么這般貴,我帶的錢不多,怕是不趕緊找活飯都要吃不上了。” 趙清河用手指彈了彈他的額頭,“有哥在還怕餓了你不成?這樣吧,你每日幫我洗衣服做飯,你的房錢和飯錢我都給你出了,如何?若我能考得上有了進項,每日還給你十文錢零花錢。” 侯哥兒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才交一百文錢的房租已經夠便宜我了,哪還能這般算的,那點粗活哪里值當這些。” 趙清河又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別人雇傭門房還得給包吃包住給工錢呢,你還幫我洗衣服做飯還沒錢拿,也就你傻傻的以為賺了。不過你放心,等哥闖出點名堂一定會帶著你吃香的喝辣的,買他幾十個丫鬟伺候我們,現在咱們就先艱苦樸素。” 侯哥兒嘿嘿傻笑,“趙哥,你又這做白日夢了。” 一個獸醫再有能耐又如何,哪里會有那光景。 趙清河卻正經道:“有夢總比沒夢做的好,有夢就有理想,還是有點兒希望。” 京城街道又繁華又長,兩人走得腿酸還沒走到底,眼睛更是被這繁華的街景弄得眼花繚亂。 走到一處時,侯哥兒突然道:“咦,這里好像是個獸醫館。” 趙清河抬頭一看牌匾上浩然寫著三個大字——安壽堂,果然是京城,氣勢不凡,不過是個私人醫館也比他們那小縣城的公立醫院大。 此時醫館里滿滿當當都是人,正吵鬧不休,似乎是患處主人和醫館的大夫吵了起來,咆哮聲從里飄了出來,讓外頭的人都聽得真切。 “庸醫!真是庸醫!我這馬兒每日好生伺候著,差點沒像菩薩一般供著,你們竟說我這馬因為勞役過度而得的病。這般瞧不真切還想扎針下藥,是不是想治死了才算完!我這馬要是死了,賣了你們都賠不起!什么京城里最好的獸醫館,呸!小爺我今兒非把你這醫館拆了不可,省得害人!”一個身著金絲綢緞對襟衫,頭戴紫金冠的俊俏男子指著那店中大夫鼻子罵道。 那大夫連連擦汗,嚇得不輕,“公子使不得啊,老小兒才疏學淺,確實只瞧得出是因為勞役過度才惹的病……” 那公子揚起鞭子就要甩過去,怒不可恕,“你還敢說,還敢說!” 另一個大夫連忙將那大夫往后拉,“公子息怒,公子息怒。” 那公子目光銳利,狠狠道:“想要我息怒,你們倒是說說我這馬兒到底怎么了?!該如何治!” 大夫吞咽了一下口水,弱弱道:“我瞧著應是配種不節,精氣虧耗,致使陰=莖無法收縮,才會垂外不收……啊——” 那公子直接一瞧踢那大夫胸口,大夫滾了老遠,發出慘叫聲。 “真是胡說八道!我這馬兒還是個處!哪里來的配種不節!再敢這般胡亂咧咧,我這手里的鞭子專門就抽打你們這庸醫。” 這下徹底沒有大夫敢向前,全都恨不得縮進地縫里,就怕惹著這個炮仗一樣的貴公子。 那公子見此更是氣急,揮著皮鞭,吼道:“既然都這般無用,這醫館還留著干什么,拆了!統統給我拆了!” 一群護衛一樣的人物涌入了醫館,頓時醫館里哀嚎一片。 侯哥兒嚇得直哆嗦,從前哪里見過這般架勢!在新湖縣的時候在病馬監里也遇到不少貴人,雖說那些人態度并不算好卻也沒見過這般蠻橫的,果真是京城連人都比他們那小地方要霸道。 趙清河正欲跨步,侯哥兒連忙拉住他的胳膊,搖頭道:“趙哥,不要攤這事啊,這人太可怕了。” 趙清河拍拍他的手背,“無妨。” 侯哥兒緊緊拽住他的胳膊,搖著頭就是不肯放手,一雙眼睛可憐兮兮的。 趙清河嘆道:“沒什么可怕的,我以后若是要入那牧養監遇到的貴人更多,到時候更是避不過。” 侯哥兒依然搖頭,這送上門被人打和被逼無奈那是兩碼事。 趙清河摸摸他的腦袋,“我心里有分寸,并非魯莽行事。都是同行,你也不希望看到他們倒霉吧?” 侯哥兒見醫館里一片混亂,見那些大夫活計面無血色,這才咬咬牙松了手。若今后自個出了這樣的岔子,必也是希望有能人之士幫自個一把,既然能幫一把,為何不幫。可嘴里依然喃喃道:“那你悠著些,若是見勢不妙我們立馬跑。” 趙清河笑了笑,并不急著走進醫館,而是來到那匹馬跟前。只見那馬臥地不起呈犬坐式,陰=莖不收,呼吸喘粗,胯rou下陷。再打開馬嘴之間口舌鮮紅,而一把脈,脈向沉遲。 那公子也看到了趙清河這邊的異樣,吼道:“你在干什么!” 趙清河拍了拍手,掏出兜里的手帕擦了擦,淡淡道:“我知道你的馬得了什么病。” 那華衣公子冷哼,揚著鞭子道:“哼,你方才可是聽見,我這鞭子專門抽打庸醫。” 趙清河毫不畏懼,“聽見。” 華衣公子瞇眼,“倒是個膽大的,就不知道這醫術能不能撐得起你這個膽。若你治不得,可莫怪我不客氣。” 趙清河摸摸下巴,“這世間沒有定能治好的病,我雖治得這病,可公子這般說卻是故意讓我們這些醫者不敢下手。罷了,既然公子這般不稀罕治,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說罷,趙清河就要抬腿離開。那華衣公子跳了起來,沖到他跟前,“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時候說不治了!不行,你得給我治!” 趙清河笑了起來,“若是我治不好呢?雖然我會治卻不能保證肯定治好,就好似人患有風寒,于一般人不過是幾服藥的事,可有的人就是吃成了藥罐子也不見好。若是這般,該當如何。” “你——你在耍我!”華衣公子怒瞪他。 趙清河拱手,“不敢,醫者不是神仙,無論是誰都不敢稱絕對藥到病除。就算有人有這個賢名,也不過是世人愛才出于尊敬才這般夸大其詞罷了。” 華衣公子嗤道:“這張嘴倒是厲害,分明是不知如何治非要來尋我開心,我這鞭子不僅抽打庸醫,還專門抽打你這種沒事找事的!” 趙清河眼皮都沒抬,緩緩開口,“你這馬平日是否多喂少使,且多食精料。病初時腿軟,行走四肢不靈,站立搖擺不穩;繼而后腿痙攣,腰硬,四肢難抬,不能后腿,小便淋瀝色白?” 華衣公子正欲揚鞭被這些話震得瞪大了眼,一旁的侍從在他耳邊道:“公子,這小大夫說的句句貼切啊。” 華衣公子最是心疼這馬如何不知,平日這馬有什么風吹朝東都曉得。鞭子一扔抓住趙清河的手,“你能治是不是?快,快救救我的風兒。” 趙清河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嘴角忍不住抽抽,這什么破名字! “我方才說了,我會治這病,但是不能保證肯定能治好。我害怕公子的小皮鞭,所以還是罷了吧,這病叫胡骨把胯,想來許多獸醫都能治,不一定非要我出手。告辭。” 說著趙清河就要轉身離開,那公子哪里肯,趕忙將他攔了下來,一臉誠懇且焦急道:“不,不,我信你,若是你都治不得其他人更是不行。你能這般準確說出這病,只有你能治。只要你盡心,不管后果如何我都不與你計較。” 趙清河挑眉,“空口無憑,我這人怕死得很,必須要有書面證明。” 那公子連連答應,那模樣哪還有方才的囂張模樣,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圓圓的,表情那叫個誠懇。若非看到之前跋扈模樣,還以為是個好相處的。 得了書面保證,趙清河開口道:“我只是路過沒有針。” 那公子大嗓門又吼了起來,“這醫館的人都還活著嗎,活著就給這位小神醫拿針來!” 趙清河搖搖頭,這人還真是脾氣暴躁。 醫館小伙計將針送了過來,趙清河道:“我要行火針,還請小哥幫忙燒針。” 那小伙計連連應下,等弄好,趙清河火針患畜百會、大胯、曲池等xue。還給他放了鶻脈血,這馬過肥趙清河一口氣放了兩千毫升,直把那公子心疼的。 “你干嘛放這么多血?我可沒阻止你的意思,就是問問,問問。” 趙清河方才威脅他,若是他治療的時候他敢阻攔,便是立馬停止,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繼續治療,讓這馬與他陪葬。 趙清河并不惱,解釋道:“就算是人老給吃不讓動動也會惹毛病,何況原本就喜好奔馳的馬兒。因為你們喂得太多太好,又極少讓它奔跑,料毒積于臟內,三焦壅極,熱盛而發病。之前醫館大夫也沒說錯,有的小馬初役過度也會得這病,一時誤會也是正常,畢竟以為勞役過度得病要比養尊處優得病更常見。” 那公子撓頭,“這養太好也能得病啊?” 能得的病多了!三高可不是鬧著玩的。 趙清河面色淡然,“生命在于運動,不管是人還是畜牲皆是如此,我一會給你們開個藥方,連服五天就可病愈。不過平日莫要在這般多喂少使了,多讓它跑跑。你這馬買回來又不是當擺設的,以后跑不動了,品種再好的馬那也變成了廢馬。” 華衣公子頓時紅了臉,他好容易尋得如此寶馬,因為珍惜確實是小心過頭了,為此沒少被笑話。 趙清河看了看那馬又道:“回去圈舍要多鋪墊些草,最好用肚帶吊起來,防止他跌倒。” 華衣公子踢了一跤旁邊的小廝,“還不快記下!若出了閃失看我怎么抽你。” 小廝趕忙湊到趙清河身邊,詢問具體如何行事。問得那叫個細,聽得那叫個仔細,由此可見平日是多稀罕,怕是跑得快些都那大呼小叫怕出事。 趙清河將藥方寫好,那公子抽過去一看,頓時皺緊了眉頭,“食鹽五錢,骨粉一兩,蛋殼粉一兩,就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