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53反
我往前一步,闕鶴往后一步,最后退無可退,青年的后腰撞上窗邊的木架花臺,發(fā)出“嘭!”的一聲。 我還未見過他這種慌亂的狀態(tài),奇道:“你躲什么?” 闕鶴的目光落在一側,下頜繃成一條直線,整個人都處于逃避的狀態(tài)。 或許是我的目光過于執(zhí)著,他低聲解釋道:“錯將噩夢當真,一時失態(tài)…” 我并不信他這番措辭,但繼續(xù)逼問也沒有結果,便越過他去推窗。 經過他時,闕鶴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我望向窗外,只見四周都黑魆魆一片,寂靜無聲,唯有積雪折射著點點瑩光。 “我能出門嗎?” 與其自己猜測,不如直接打探對方的底線在哪里。 闕鶴終于舍得將眼神從地面上分給我:“翠染峰的所有地方你都可以隨意去往。” 我問:“那除卻翠染峰以外的地方呢?” 青年毫不猶豫地拒絕:“不可以。” 像是察覺到自己的回復過于生硬不近人情,他又補充道:“峰外危險,不要亂跑。” 我依在窗邊,懶懶道:“那你給我防身護體的法器不就好了,不需要靈力催動的那種,對你而言不難吧。” 都已經是小說中期的男主角了,這點資助總歸是可以的吧? 闕鶴沉默了一瞬,做出讓步:“你想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哪里都行?” 青年眉頭糾結了起來:“……盡量。” 我想起那片沙漠,問道:“你先前帶我回來的那個地方是哪里?” “是玉州與無回海的交界處。” “我要去那里。” 闕鶴點頭:“好。” 對方現在好說話的緊,我還想繼續(xù)再問幾句,卻見天際突然起了金色的水痕,隱于虛空中的數百上千張符咒皆是一閃,也讓我徹底看清了這個大陣范圍究竟有多廣闊——聽闕鶴說將翠染峰納入結界中是一回事,自己親眼所見又是另外一回事,對此我只有感慨一句:靈力充沛就是厲害啊,男主角。 而這種明顯有人攻陣的架勢,令闕鶴的臉冷了下來。 他又對著我強調了一遍不要亂跑,便推門而出。 我見他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回床穿好鞋子衣服,披上斗篷,小跑著出了院子。 笑話,叫我不亂跑?我腦殼起了泡才會聽他的話。 寒冽的山風將我的兜帽都吹掀,我摸了把凍的冰涼的臉,順著后山的小路摸索。 這條路還是師尊在時,我無意間發(fā)現的,除我以外無人知曉,可以直通山下。 積雪深沒小腿,我拔出陷入雪中變得濕漉漉的鞋子,有些不耐地嘖了一聲。 回回進幻境都會被壓制法力,這就是炮灰女配的菜能力嗎? 照這個速度,估計等闕鶴處理完陣法的事情,我也出不了衍宗。 就當我吃力前行時,不遠處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一時雪霧騰升。 我瞬間屏住呼吸躲在一旁的雪松后,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師尊,這是做什么?” 闕鶴的聲音傳來,不帶一絲情感。 這聲師尊過于冷淡,我心頭一跳,當自己被發(fā)現了。 正要從樹后出來,卻聽到趙渺渺的聲音又顫又急,像是要哭出來一般:“阿闕!你怎么能用龜甲縛綁我?!” “那師尊攻陣為何?招得宗門其他人都來望看…是對弟子回宗不滿?” 待在這里遲早要被發(fā)現,可是我也不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本想著往相反的地方走,就不會遇到男主角,誰料還是迎頭撞上了。 趙寥寥,你真的好倒霉。 那邊趙渺渺又開口:“我不這么做,你又怎么會出來見我?你什么都不說不告訴我,我真的很擔心你……” 氣氛安靜了一瞬,趙渺渺艱澀地開口:“……那個人,是,趙寥寥嗎?” 沒聽到闕鶴的回答,趙渺渺卻確實了我存在的事實:“你,你果然,沒有殺她?” ……哇,聽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白雪崖下,宗門曾派弟子們去搜尋過,并未尋到她的尸骨與魂魄,再加上魂燈已滅,便都當她在你劍下灰飛煙滅了……結果,你果然是偷偷做了什么,留下了她嗎?!” 趙渺渺的聲音徒然拔高:“你瘋了嗎?你怎么敢?!她是魔尊麾下的衍宗叛徒!是殺了無數正派道者的魔頭!你怎么敢?guī)貋恚浚 ?/br> “你這種做法,將衍宗置于何地!你忘了鈺師叔是怎么被她傷的?!忘了同門是如何被她殘害的?!你怎可如此——” 闕鶴輕飄飄的打斷了她的話:“她記得我。” 趙渺渺:“什,什么?” “相見時,她叫我名字了。” 闕鶴的聲音柔軟了下來:“她知道我是誰,也記得她是誰。” “她現在沒有靈根,也沒有魔氣,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當時我的劍確實偏了兩寸,自那以后也一直在搜尋她的魂魄,本以為無望了,卻柳暗花明,終于尋到了她。” 趙渺渺:“闕鶴!” 闕鶴:“師尊,你一直想要的,不過是滄瀾劍仙,或者比滄瀾劍仙更強大的人待在你身邊,這件事我做不到了。” “或許從前我可以當做什么都不知道,乖乖做巳月師祖的替身,替你證明你現在比從前更好——但是現在不行,從她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無法再對她置之不理,我如今只想在她身邊,我不想讓她再吃那么多苦……” 趙渺渺沉默了一下:“你怎么會知……” 闕鶴:“師尊,我知道很多。” “我知師尊在擔心什么,但她如今并無墮魔后的記憶,我也不會讓她想起那般痛苦的過往。” “師尊也不必像今日一般大張旗鼓,用這種做法逼我,明日弟子便帶她離開這里,從今往后絕不踏入宗門一步。” 趙渺渺痛聲道:“我只是擔心你,怕你是被什么妖邪迷惑了心智…” 闕鶴聲音又冷了下來:“她不是妖邪。” 聽墻角聽到這種程度,要還不明白兩人在講什么,那可真是癡呆。 我攏了攏斗篷,考慮要怎么在合適的時間出現才不顯尷尬。 那廂兩人都沉默了許久,法器入袖的聲音傳來,應是闕鶴解開了趙渺渺身上的龜甲縛,他慢慢說道:“師尊還顧慮什么呢?凡人壽命只有數十年,我只想陪著她至老,讓她這一生都自由開心。” ……聽起來就很變態(tài)啊喂!都不問問當事人的意見嗎?人家愿意讓你陪她一輩子嗎!而且天天跟著對方這也叫自由嗎?! 我正在心里瘋狂吐槽,樹上的積雪突然落了一小塊下來,砸在我鼻梁上,我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誰?!” 迅急的劍氣伴隨著趙渺渺的輕喝朝我而來,根本來不及躲閃,我只覺得后背發(fā)毛,下意識抱住腦袋。 劍氣與劍氣相擊時發(fā)出清耳脆利的聲音,余光瞥見那抹劍氣被打散,我抬頭看著擋在我面前的青年。 夜色下光線并不好,依靠白雪折射的淡光,只見對方面色慘白,比積雪更甚。 身后趙渺渺疾步走來,滿臉擔憂:“闕鶴,你沒事……” 剩下的話在看到我后咽了聲,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握緊了佩劍,后退一步:“趙寥寥…” 我沖她露出一個笑容:“退什么,我一個凡人還能傷了你不成?” 趙渺渺臉色變幻,最后深深地看了我與闕鶴一眼,轉身離去。 現在只剩我與闕鶴兩人,我拍了拍衣服上的殘雪,扶著被劍氣劈成兩半的樹干起身,就聽到對方問我:“……都聽到了嗎?” 我:“嗯,全聽到了,一句不落。” 闕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顫抖著指尖想觸碰我,聲音啞了幾分,快要哭出來似的:“不要走。” 我握住他的手指,感受到他抖地更厲害,不由得有些好笑:“你應該知道的,那個趙寥寥已經死了,被你親手——” 話未說完,我便被拉進他的懷里,對方力氣很大,雙臂緊緊箍著我的腰,像是要將我碾進他的身體里一樣。 “不要說了!求你了,別說了…求求你……” 我被他抱著,仰頭看向無星無月的黑夜,嘆了口氣:“可是你知道的啊,知道我不是她,就像我知道你不是他一樣。” 這個闕鶴,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闕鶴,與小重天時的秘境一樣,真正的闕鶴被壓制在這具軀殼里了。 闕鶴發(fā)出嗚咽聲,我的頸窩處滿是溫熱的水漬,是屬于虧欠的淚水。 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我的睫毛上,我輕輕一眨,便融在眼角。 不知何時,雪花滿天而下,將細弱的抽泣聲掩蓋,我開口道:“說說吧,你認識的那個趙寥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