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逃避無用

    叁個人雖然算得上是自小認識，可沉清潤算得上和宋父宋母近乎沒有過接觸了。

    宋府看到女兒的反應，還有眼前的女人神似沉家那位的面容，已經猜出她的身份。礙于是小輩，他也不好多說什么，側開身子，令沉清潤進門，甚至將在房間休息的妻子叫了出來。

    “叔叔阿姨，我是清潤。”沉清潤抿著唇，乖巧地鞠躬打招呼。

    宋府生硬地點頭，留下一句自己要去買菜就匆匆離去。

    從小到大都十分受歡迎的沉清潤哪里受過這樣的待遇，當下有些怔愣。

    看她這幅傻乎乎的模樣，宋寺澄沒忍住笑了出來，她倚在沙發上，瞥了眼母親。裴清知道自己在這純屬電燈泡，招呼沉清潤自便，隨后就又回到了房間。

    宋寺澄沖著沉清潤伸出了手。

    女孩子伸手就是要抱抱。

    沉清潤從善如流，將自己的手放到她的手上。看著宋寺澄的手指一點點拂過自己的手指，隨后捏了捏，她抓住宋寺澄調皮的手指，坐到了宋寺澄身邊。

    “怎么回來的這么匆忙？”

    明知故問你有意思嗎？

    宋寺澄沒說話，但是她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微微靠近她，沉清潤嘴唇動了動，最終仍是什么都沒有說。

    知道她不可能說當年的原因了，宋寺澄也不打算和她糾結。微微側開身子，看了眼她身上的衣物，徑自給她扯了下去，絲毫不管那件風衣價格幾位數。

    眼看著自己的衣服又被她脫下去，沉清潤微微搖頭，有些無奈地順從她的動作，將風衣脫下，只留下內里的薄衫。

    “你多久沒回鄴城了？”宋寺澄起身，看了看沉清潤的樣子，“行李放在哪里了？”

    多久沒有回鄴城了？大概是五六年了吧。她mama不讓她回來，而她好像也沒有什么必須要回來的理由。沉清潤神色有些黯然，不想說自己那些年的事情，綻放笑容回宋寺澄：“放在酒店了。”

    本地土著回了鄴城竟然要住在酒店。聯想到儲杉妤當年說的，沉清潤的兩個母親對她的態度，宋寺澄心里有了猜測。

    “不是休假嗎，怎么我回來了你也回來了？”

    明知故問。

    沉清潤淡淡地瞥了眼宋寺澄，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們曾是最熟悉的人，相隔多年，一時間摸不清彼此的相處模式很是正常，但沉清潤心里明白，眼前這個人到底是特殊的。她可以不那么的妥帖，可以任性，也可以幼稚，因為，她是宋寺澄，她可以在她的面前做最真實的自己，做沉清潤自己。

    “飛了這么長時間，你也累了吧。我送你回酒店吧。”好似沒有看到沉清潤越發柔和的眼神，宋寺澄走到家門口玄關，一邊穿鞋，一邊將拿下自己的厚風衣。

    沉清潤眨了眨眼，有些不解，想要問宋寺澄為什么不留自己吃個飯，但又覺得，她現在的態度才是理所應當。

    “不用了，我認得路的。”最后，沉清潤這樣說道。

    沉清潤的失落被宋寺澄看在眼里，她捏了捏手上的厚風衣，整個人依靠在門板上，一副沒有骨頭的模樣。

    當然離開所帶來的傷害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何況從前一陣子在榮城相逢開始，沉清潤除了和宋寺澄上床外也并沒有做什么彌補的事情。宋寺澄現在的態度，在情理之中。

    “寺，你明天有空嗎？”

    “應該沒有，我回鄴城還有一些別的安排，怎么了？”并不是故意不想和她有太多接觸，而是宋寺澄的確有些事情需要這次回來解決。比如解除和儲杉妤的狗屎訂婚，比如讓賀怡茗那個狗逼付出代價，比如去醫院查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中招了。

    她很忙，沒有時間和沉清潤推拉。

    沉清潤的眼眸黯了黯，隨后若無其事地扯了扯嘴角。她不知道宋寺澄要做什么，也沒什么資格去了解。她只好走到宋寺澄的身邊，抬起手，虛虛地抱了抱她，低聲：“那，下次見。”

    將自己的厚風衣遞到她的手上，宋寺澄半退了一步，笑著回她：“好，拜拜。”

    下次見？下次見指不定要多久之后。

    看著沉清潤離開的背影，再看看沙發上沉清潤的黑色風衣，宋寺澄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如果到此為止，那也說不上是個壞消息。至少，現在的她，還沒有再次喜歡上她。

    宋府的廚藝沒有進步，但至少也沒有退步。宋寺澄難得地吃了大半碗飯，她端著碗，看著坐在自己多年的父母。其實，她真的很幸福。

    她們叁個人，沉清潤無疑是家境最好的那個，然而她的兩個母親對她自小管教嚴苛，興趣班也好學校也好甚至交友，都被明文規定下來。儲杉妤同樣出身良好，家境優渥，可她父親工作忙，母親又早早的移民，不在國內，可以說是完全被放養的狀態。只有她，雖然家境比不上沉家和儲家，可她的父母感情良好，對她的教育也算是張弛有度，該給的關愛和尊重一點都不少，可以說，她們叁個人，只有她是完全被愛意包裹著長大的。

    宋寺澄個性強硬又不愛示弱，分化成omega和完全標記這兩件事幾乎都是她自己一個人扛下來的。她以為只要自己不說，父母就不會擔心，可到了今天她才恍然意識到，哪怕是什么都不說，父母仍舊會將她的事情永遠放在心上。

    她突然有了坦白的心思，放下碗筷，看到父母都吃的差不多了，這才開口：“爸媽，我打算和儲杉妤退婚了。另外，大概今年年底，我會從聚量離職。”

    宋寺澄不知道，她說的事情，父母早已經知道了。他們詫異于宋寺澄會主動說，面上卻沒什么表現，只是應下，表示隨她就好。

    如此，本來就不是走煽情路線的宋寺澄更是樂得自在，吃完飯，刷好碗就要快樂回房間。然而，她被叫住了。

    “你講講剛才來的那個姑娘吧，是沉清潤吧？”裴清詢問。

    到底是跑不了。

    假如說宋寺澄本身八卦指數有3顆星，那么裴清的八卦指數就一定是5顆星。

    裴院長，你真的好八卦啊！！！宋寺澄心底哀嚎，身體卻還是很乖地坐了下來，回答mama的問題：“是，那是沉清潤。”

    “她多大了啊，什么工作啊，家里做什么的啊，幾口人啊，你們倆什么進展啊？”

    連環炮，捕魚達人一級選手。

    “她比我大叁個月，還沒過生日，27歲。聽她說是在榮城大學下屬的實驗室做研究員，好像是個博后，搞生物的。家里？她mama是沉汝帛，她還有兩個meimei。”

    沉汝帛，赫赫有名的沉家的掌權人。

    沉家的人竟然能放任自己的alpha大女兒在榮城做個研究員？

    這很奇怪。

    不光裴清覺得奇怪，其實在榮城看到沉清潤的時候，宋寺澄也大為吃驚。阿潤的兩個meimei，資質都很差，如果沒記錯，好像只是很普通的b級。按理說，有第一繼承權的高等級alpha，以沉家兩位脾性是一定會將阿潤留在鄴城的，可現在阿潤就像是被放逐了一般。

    難道？因為失去了信息素嗎？

    沒有了信息素，就不能標記人，不能生下繼承人，所以將阿潤流放嗎？

    “你們是初中高中同學是吧，那她大學在哪里念的啊？”不似宋寺澄想的那么多，裴清繼續她的人口普查。

    大學在哪？宋寺澄想到答案，深深地看了眼已經掛在門口的沉清潤的風衣，輕咬下唇，平靜地回復裴清：“本科是在c國的ULA  ，碩士和博士應該是在s國的NYU。”關于沉清潤就讀的大學，宋寺澄也不能確定，只是在過去的日子里，她曾在朋友圈中看到過大學的名字。

    “NYU  啊，那是不是杉妤的大學啊？”

    宋寺澄眉頭發緊，點頭。

    “要是學生物的，NYU  可不是個好選擇，這孩子當時在想什么哦。”裴清的本職工作就是生物研究院的專家，對于生物和免疫學方向，她算得上是國內的頂尖人物了。既然沉清潤是在榮城大學的生物研究室，那就研究方向來說，s國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宋寺澄登時變了臉色。竟然這么喜歡儲杉妤嗎？喜歡到，連自己的前程都不顧了嗎？

    不管mama還有什么八卦想要問，宋寺澄起身，冷著臉，點開微信，給儲杉妤打電話。

    沒想到這么快就能收到宋寺澄的電話，儲杉妤剛下車，一邊開門一邊接起電話：“老寺，怎么樣，還生我的氣嗎？”

    “還好。”宋寺澄語氣平靜。

    說還好就是沒事了的意思，儲杉妤松了口氣。

    “我問你，你研究生是不是和沉清潤一個大學？”

    “啥一個大學？清潤不是在c國讀的書嗎？她在北美我在亞洲，八桿子打不著好伐？”儲杉妤覺得這個問題有點莫名其妙，第一時間反駁，生怕宋寺澄覺得她和沉清潤多年前有所勾結，急忙撇清關系，“我和她說破大天就是個普通朋友，我倆是都喜歡alpha，但是吧，她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她太軟了。”

    可以不喜歡沉清潤，但是當著她的面說沉清潤性格軟，宋寺澄覺得這幾天的儲杉妤著實飄了：“你喜歡賤人。”

    又罵自己的女朋友是賤人，儲杉妤對于宋寺澄和賀怡茗的爭執已經快要免疫了，懶得糾正宋寺澄，繼續吐槽：“不是，我坦白講啊，沉清潤的性格真的和我不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倆吵過多少次架打過多少次架，要不是你在中間調停，我倆早就不相往來了。這些年，她跑路，每年也就給你發發節日祝福吧，和我，真的一句話都沒有！”

    沉清潤性子冷，而儲杉妤又恰好是小太陽一樣的人，兩個人的確除了一開始的友好后，就有了矛盾。要不是沉清潤的種種表現，還有她親耳聽到的，沉清潤有多在乎儲杉妤，想來她也不會相信沉清潤對儲杉妤的感情那么深厚。

    宋寺澄不說話，這讓儲杉妤心里有些沒底，在面對沉清潤的問題上，她根本摸不準宋寺澄的心思。半晌，她坦白道：“我知道你一直覺得她多喜歡多喜歡我，但是吧，我覺得，她可能喜歡的根本就不是我。當年那封信……”

    “閉嘴。”當年的信，想到那封信，宋寺澄垂下眼眸，喝止住儲杉妤的話。

    “不是，你聽我講，真的，要不是那個字是她的手寫字，我真看不出那封信是她寫的。我后來去問過她，她只說是她寫的，可你想過沒，萬一要是她幫別人寫的呢？這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是不是？高中的時候，明顯你倆更親近，大家那時候都認為你是alpha，所以，清潤說不定以為你也是alpha，所以才說自己是同性戀，對，我覺得就是這樣。”

    你覺得個屁。

    大家都認為她alpha，沉清潤是同性戀，所以那個人就一定是她了嗎？如果是，那沉清潤走的時候，怎么會連個口信都沒給她留？后來回來，戴的耳釘都是儲杉妤給買的，甚至都沒有告訴她，她回來的消息。沉清潤最在意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她早就知道這個，可事到如今，還是會因為這樣的不平衡對待而感到失落。

    察覺到宋寺澄的情緒，儲杉妤想要解釋，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她畢竟不是當事人，根本沒辦法為當年的事情做個辯解。二人就這樣陷入了僵局，良久，儲杉妤忽然試探性地問：“老寺，你說，沉清潤說的同性戀，這個性，會不會是男性女性的意思？”

    同性戀，喜歡女性嗎？

    宋寺澄皺眉，細長的手指屈起。她想起，沉汝帛曾在一次采訪說道，希望自己的女兒到時候找一個男性結婚。

    難道說，沉清潤的同性戀，并非是喜歡alpha的意思？

    宋寺澄喉嚨發緊，她瞥了瞥外面昏暗的月光。感覺到對面儲杉妤的忐忑，輕聲笑了：“無所謂，不過，叁，幫我個忙。”

    “你說。”

    “幫我吧沉清潤離開這十年發生的所有事情查清楚，她和誰交往過上過床，包括她兩個mama和兩個meimei的動向，我都要知道。”既然很有可能會成為自己還不存在的孩子的另一個母親，那么，宋寺澄有必要知道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調查沉家，這個要求可謂是過分極了。

    但儲杉妤不是一般人，她是和沉家旗鼓相當的儲家大小姐，更是現在聚量互動的創始人。在這個沒什么隱私的互聯網世界里，沒有什么是她查不到的。

    “好。”儲杉妤應下。

    宋寺澄笑的慘淡，掛斷電話。

    結果是好是壞，那就聽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