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我胸口一熱,捉住了母親的手,有點激動地說:“媽,謝謝你。” 晚上我和母親、雨晴三人在家吃過晚飯后,我便駕車把母親送回家。車上母親給我塞了一張十萬元的支票。我知道母親的意思,她是叫我用這些錢幫雨晴治病。我不肯要。母親淡淡地說:“你知道的,我既然把錢拿出來了,就一定不會收回去。”我吁了口氣,把支票收下。 把母親送回家后,我開車返回寶弦閣。剛到假日廣場附近,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把手機拿出來一看,竟然是阿清打過來的。 阿清?!她找我干什么? 那天晚上,在我以為雨晴已經永遠離開了我的那天晚上,在我獨自在base以酒精麻醉自己的那天晚上,阿清出現了,陪我喝了很多酒,接著我還把她送回家,在她的房間里,我們緊緊地抱在一起,瘋狂地吻著對方。 胡思亂想中,我接通了電話:“喂。” “樂揚?”果然是阿清的聲音。 “嗯。” “你……”阿清頓了頓,“你現在有空嗎?你能到我家來一趟嗎?” 我眉頭一蹙:“有事嗎?” “我想你幫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們見面再說好嗎?” 我輕輕咬了咬下唇:“在電話里說吧。” 阿清說:“樂揚,我……我……在電話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說。你過來吧,好不好?”阿清的聲音有些嗚咽。她那楚楚可憐的語氣,讓我一顆心軟了起來。 我嘆了口氣,說道:“好吧,你在家等我。”掛了電話,我方向盤一轉,向永怡花園駛去。 我相信我自己。我相信我自己的控制能力。我相信我不會讓自己的行為超越心中的底線。 然而是我想得太多了。此次在阿清家里,我的自我控制能力根本沒有表現的機會。 到了阿清家,只見她穿著睡衣,臉容頗為憔悴,眼睛有些濕潤。她一見到我,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說道:“樂揚,你來了!” “嗯,”我淡淡地說,“你沒事吧?你的精神好像不大好。” “先進來吧。” “嗯。” 我隨阿清走進她家。我們在大廳里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我問道:“你找我有事?” 阿清望向我,停了好幾秒,才說:“樂揚,我一直沒告訴你我家里的情況。” “嗯。”我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我想,此時阿清情緒低落,難道是因為她家里發生了什么事? 果然,接下來在阿清的敘述中,證實了我的猜想是正確的。 263:阿清的請求 只見阿清舔了舔嘴唇,才慢慢地說:“我的爸爸mama都是中山人,但他們兩年多前移民到新加坡去了。本來他們讓我和他們一起過去的,但那時我……唔,那時我剛和姜魏池在一起,舍不得和他分開,所以就沒去,自己留在這里讀大學、工作。” 她望了我一眼,頓了頓,接著說:“我mama她身體不好,唔,她患有心臟病,而且是很嚴重的那種……她……她……”她說到這里,眼睛濕潤了。好幾秒后,她才嗚咽著聲音接著說:“昨天我爸爸打電話來,說mama她……快不行了……” “啊?”我早猜到阿清家里發生了一些什么事,卻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嚴重。 “我爸爸叫我馬上到新加坡去探望mama。唔,我本來就打算這樣做,只是……只是我爸爸說,我mama還想……還想……”阿清欲言又止。 我奇道:“還想什么?” 阿清嘆了口氣:“之前我跟我mama說,我有一個很要好的男朋友,我和他感情很好,他人也很好,對我很好,我們可能這兩年就要結婚了。我mama聽了以后十分高興。唔,她知道她的病很嚴重,隨時會……這么多年來,她什么都看得透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所以當她知道我有一個很好的男朋友時,當她知道我以后的生活將會十分幸福快樂時,她感到很安慰。” 阿清說到這里,我什么都明白了。我說:“她要見你的男朋友?” 阿清點了點頭。 “你要我充當是你的男朋友,陪你到新加坡去見你mama?” 阿清頓了一下,再次點了點頭。 “可是……” 我只說了兩個字,阿清就哭了出來,打斷了我的話:“樂揚,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幫我。醫生說,我mama最多只能再堅持一個月。我……我真的不想她在離開的時候,還帶著遺憾,帶著牽掛。這是她唯一的心愿,我……作為女兒,如果連mama最后的心愿也完成不了,我會一輩子都不能原諒我自己。嗚嗚……樂揚,我求求你。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傷害了你,傷害了你身邊的人……但我……我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樂揚……” 阿清說到這里,忽然站起身,跪了下來,哭著說:“樂揚,我很少求別人,但現在,我跪下來求你……你一定要答應我……嗚嗚……” 我把她扶起來,痛心地說:“阿清,你不要這樣。過去的事,我都忘記了,都不想再去計較了。只是……” 阿清靠在我的肩膀上,大哭道:“我真的好舍不得我mama啊……我……我……mama為我付出了這么多……嗚嗚……我卻一直沒有好好地照顧她、孝順她……甚至連讓她安心地走完人生中最后的路程的能力也沒有……嗚嗚嗚……” 我長嘆了一口氣,說道:“阿清,我知道你很難受。你要堅強。唉,我今晚好好地考慮一下,明天回復你,好嗎?” 阿清望著我,點了點頭。她一臉茫然,一臉不知所措,像是彷徨無助的小朋友一樣,呆呆的,讓人看了心里忍不住難過。 回家以后,我馬上把阿清的事告訴了雨晴。雨晴幾乎沒有考慮,就說:“你去吧。” “可是……”我嘆氣,“我不想和你分開。” “嗯。”雨晴也有同感。她沒有說什么“你很快就會回來了,我們很快又能在一起了”這樣的話,因為她也知道,我們現在能呆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十分珍貴。 我們要猶豫的,不是阿清以前害我丟了工作、害雨晴差點被人**,現在我們還該不該幫她這個問題,也不是我明明不是阿清的男朋友,卻要充當她的男朋友,這樣做是否正確這個問題,我們所擔心的是,我一旦隨阿清到新加坡去,我和雨晴就要分開一段時間了。 幾秒后,我和雨晴異口同聲地喜道:“有了!” 一語甫畢,我和雨晴對望一眼,一起笑了起來。 能幫阿清,而又不和雨晴分開的辦法,自然就是讓雨晴也一起到新加坡去了。 當晚我就馬上給阿清打了個電話,跟她說我可以隨她到新加坡去見她mama,只是雨晴也會和我們一起去。阿清在電話里愣了幾秒,才低聲說,好,謝謝你,謝謝你們。 幸好我和雨晴之前都辦了護照,否則難以在短時間內起程。次日我和阿清到旅行社問了一下,我們最快能在兩個星期后啟程,前往新加坡。 從旅行社出來,阿清擔心地說:“不知道是否來得及。”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上天不會這樣殘忍的。”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沒什么特別的事情發生。我和雨晴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呆在一起,彼此十分珍惜這樣的日子。 有時我想,有的夫妻,分隔兩地,一年見不了幾次,即使是那些住在一起的夫妻,白天各自上班,只有晚上才能相聚(而且不一定每個晚上都能見面),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也不長。而我和雨晴現在一天二十四小時幾乎都在一起,或許我們這半年里相處的時間,已超過了某些夫妻一輩子相見的時間了。 我們知道,我們能呆在一起的時間可能不長,所以人家一天有八個小時的相處時間,我和雨晴就把時間乘上三,連一秒鐘也不浪費。我們呆在一起一天,已等于別的情侶、夫妻呆在一起三天了。我們是在和死神賽跑,我們要逆天而行,扭轉乾坤,人為地、強硬地把我們相處的時間增長! 這兩個星期,我也上網查找了一下新加坡的資料,把一些旅游景點啊風俗人情啊特色美食啊什么的都記錄下來,準備在幫阿清完成了她母親的心愿后,便和雨晴在新加坡好好地玩上一段時間。 到了6月8日這天,我和雨晴早早起床,拿著行李,來到旅行社門外等候。不一會,阿清也來了。她見了雨晴,低下了頭,不敢她目光相對。 她可能是想到自己曾經找來幾個小混混把雨晴捉走的事了。 雨晴走到她身邊,溫柔一笑,熱情地說:“你好啊,我們之前見過幾次,都沒有正式認識。我叫何雨晴。” 阿清見雨晴捐棄前嫌,主動跟自己說話,怔了一下,說道:“你、你好,我叫呂清。”與此同時,我看到,阿清的眼睛,微微地濕潤了。 264:阿清的母親 不一會旅游巴來了。上車以后,我和雨晴坐在一起,阿清則獨個兒坐著,望著窗邊,怔怔出神。大概是因為想起母親,她的神情充滿悲傷。偶爾望上她一眼,看到她一副悲痛模樣,我的心很不好受。 到達虎門港后,我們乘船直接來到香港機場。登機前,我們在機場內吃過午餐。雖然今天早上雨晴一見到阿清,就主動跟她打招呼,但路途之中,阿清還是有點拘謹,后來她感覺到雨晴跟她相處的態度,是真心誠意的,感受到雨晴那熱情親切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才終于自然了一些,偶爾也會跟雨晴說上幾句話。 望著兩女交談,我的心中感觸甚深。 張太太、何曉薇、呂清……這些曾經對雨晴充滿敵意的人,最后卻一個個被雨晴那善良的內心所感化,跟雨晴成為了好朋友。雨晴像是上帝派來人間的一個美麗的天使,用她真誠、善良而溫柔的心靈,感化著她身邊的人,讓她身邊的人獲得快樂,讓她身邊的人的善良本性被激發,讓她身邊的人在險惡的人世之中重新感受到真、善、美的存在。 我們三人在飛機上的座位在同一排。登機以后,走在前面的雨晴坐在窗邊,我坐她旁邊,阿清則坐我右邊,于是造成了“我坐在兩女中間”的情形。 在飛機上的三個多小時中,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想到了很多事情。我想起我和雨晴、阿清、曉薇、節婕等人所經歷的一些零碎的片段,我想起我小時候的一些瑣碎的小事,我想起我讀小學、中學、大學所發生的一些鏡頭,我想到我和雨晴以后的生活,想到我們的孩子,我還想,這個世界真的好奇妙,不久以前,何雨晴和何曉薇,這兩個我所愛著、愛過的女人,和我一起,同時坐在狹窄的汽車里,而現在,呂清,這個和我說不清是什么關系的女人,則和雨晴一起,把我夾在中間。 阿清曾經害過我,也害過雨晴,而我,曾經傷害過阿清,也痛恨過她,現在,我們三人卻還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有說有笑,自然是受了雨晴這個善良的女孩的感化和影響的緣故。我忽然覺得,人生在世,無論是多么濃烈的愛,還是多么強烈的恨,幾十年后,都會變得很淡很淡,所有的愛恨情仇,到頭來都是一場空,沒必要太過執著。 到達新加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阿清的父親在機場迎接我們。他見了我,慈祥地一笑,一邊跟我握手,一邊說:“你就是阿清的男朋友?幸會幸會。” 我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只好說:“叔叔,你好。” 呂父點了點頭,忽然看見雨晴,先是一愣,露出了驚嘆的神情,那是一種驚嘆于看到絕美的事物的表情,緊接著,又一臉迷惑,問道:“這位是……” “爸,其實……”阿清說。 “嗯?” “你過來一下。”阿清把呂父拉到一邊,跟他說了幾句話。呂父聽著,表情變得復雜,時而還忍不住向我和雨晴望上一眼。片刻,他倆回到我們跟前。呂父望了望我和雨晴,深深地吸了口氣,由衷說道:“謝謝你們,為了完成我太太的愿望,長途跋涉地來到新加坡,真的很謝謝你們。” 我說:“叔叔,你不用客氣,阿清是我們的好朋友,她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呂父點了點頭,一個勁地說:“謝謝,謝謝……” 呂父先開車把我們送到他家附近的酒店。阿清提前在網上預訂了這家酒店的房間。剛到酒店,雨晴就對我說:“樂揚,我收拾一下行李,你先跟叔叔和阿清回家探望一下阿姨吧。” 呂父一聽,望向雨晴,臉上充滿了對這個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的感激。 “嗯,你呆在酒店別亂走,待會我回來找你,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我向雨晴交代了幾句,便隨呂父和阿清離開了酒店。 前往呂家的途中,呂父告訴我們,阿清的mama已經病得很嚴重了,可能這幾天就不行了,醫生叫他做好心理準備,或許隨時要面對噩耗。阿清聽罷,滿臉悲傷。 阿清的母親本來是住在醫院的,可是她不喜歡醫院,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要終結的時候,堅持要回家。最近這幾天,她常常一整天什么話也不說,只是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愣愣出神,似乎在等待著女兒帶著男朋友前來探望自己。 到了呂家,看到了阿清的母親。只望她一眼,我已感到她果然是病得十分嚴重,一張臉像枯萎了的花兒一般,死氣沉沉。但她一看到我和阿清,卻精神起來,一臉煥然一新,竟出現了生氣。 “媽!”阿清跑到床前,跪倒下來,伏在母親懷里。 呂母輕撫了一下阿清的頭發:“傻孩子,不要難過。” 我慢慢地走過去,蹲下身來,說道:“阿姨,你好,我……” 到了這時候,我才忽然想起,阿清只是跟我稍微提了一下她母親的情況,卻沒有告訴我一些具體的細節。現在我該說“我叫東方樂揚”還是說“我叫姜魏池”呢?我怕說錯話,讓呂母對我的身份有所懷疑,惟有改口道:“我們來探望你了。你好好地休息,不用太掛心。” 呂母望了望我,笑了笑:“你就是東方樂揚吧?” 噢,原來可以用回原名。我呆了一下,馬上說:“是的,你叫我樂揚就可以了。” 呂母點了點頭,又說:“阿清常常在電話里提起你呢。她很早就跟我說她有一個很好的男朋友,但直到幾個月前,才肯告訴我和她爸爸,她的男朋友叫東方樂揚。沒想到這孩子也會害羞,呵呵……” 幾個月前,不就是我跟阿清初識的時候嗎?原來早在那個時候,阿清真的已經深深地愛上了我,甚至對自己的父母提起了我的名字。 我還在想,只聽呂母接著說:“這幾個月,每當她在電話里跟我說起你的時候,都充滿了喜悅。唔,她是我的女兒,這世界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了。雖然沒見到她,但就憑她的聲音,我就能感受到,她在說起你時,真的很高興,很甜蜜,我就能知道,她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幸福,很快樂。樂揚,謝謝你,謝謝你對我的女兒這么好。” 我聽著呂母的話,想到阿清所對我付出的那我一輩子都無法償還的愛,心中又是感動又是酸楚,真情流露地說:“阿姨,你放心,我們都生活得很好,阿清是我最愛的女孩,我會一輩子都好好地照顧她,對她不離不棄。” 本來我是一個極度討厭說謊的人,在何父用刀子架在我脖子上的時候,我都不愿意說出“我愿意放棄雨晴”這樣的謊話。同時我是一個極守承諾的人,答應了別人的事,一般都要做到,如果做不到,心里會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