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梁啟超說道:“康大人之見可否重復一表,吾洗耳恭聽。” 康凡說道:“梁先生滿腹經綸,在下之意定已明白,何故重復?” “康大人請面授機宜。”梁啟超堅持要聽。 康凡無奈,便說:“開花方可結果,然未有養花之土,花豈可開,果亦從何而結之?現今之大清,挺變法圖強之說者,不及十之一二,先生如何服眾?大政當道,豈可改之而將棄?為民謀福利者,民定舉之;為國謀富強者,國亦舉之。當今應以發展實業、改善民生、積聚民心為首要。而今先生只圖政改,必致民心沸騰,國勢跌宕。亂世何談發展?實可謂無土之花、無花之果也!” 梁啟超辯解道:“吾之變法亦為國富民強耳!” 康凡說道:“國未富、民未強,先生變什么?國富民強豈能憑口而說之?魏源先生于數十年前便主張‘以實事程實功,以實功程實事’,先生不知否?” 梁啟超一時語塞,面現尷尬。 康凡繼續說道:“政為民所生,民為政之根基。造富于民、藏富于民,政隨民變而變為正道,不可反其道而行之。想吾寧武府,富甲天下,政變乎?兵強馬壯,政變乎?” 梁啟超似乎在冷笑。 康凡一揮手,身邊的10名情報人員迅疾駕車飛奔而出,同時抽出腰間的毛瑟自動手槍連續射擊,一百發子彈全部射向官道邊一棵手臂粗細的楊樹。車輪滾滾、馬蹄翻飛,槍聲震耳欲聾,在快速而持續變化的相對位移中,這棵樹被密集命中的子彈攔腰擊斷,在輕柔的春風中徐徐倒下。驃悍的戰馬意猶未盡的返回,依舊響鼻連連、四蹄亂踏,情報人員們在顛簸不已的馬車上齊刷刷地換彈匣、拉槍栓,手法熟練、快捷之極! 梁啟超、譚嗣同等人以及周圍護衛的那些宮廷侍衛和禁軍官兵們無不瞠目結舌!周圍一下子鴉雀無聲。 光緒這時從車上下來,邊往前走邊拍掌,“晉軍之兵強馬壯實不吹噓也!” 康凡急忙躬身施禮,問道:“皇上,下官可否驚駕?” 光緒笑道:“朕甚喜,何來驚駕之說?” 康凡說道:“下官正欲返晉,得皇上口諭,前來相迎。幸遇梁先生,因而產生一番爭論。不曾想圣駕親臨,多有不敬!” 光緒笑問:“汝與梁先生之爭論結果如何?” “不曾有結果。”康凡答道。 光緒轉頭看梁啟超等人,問道:“卻是為何?” 譚嗣同在旁插話道:“回皇上:謀變之法不同矣。” 光緒點點頭,又問康凡,“汝尚堅持前次所說?” “是。”康凡回答。 光緒說道:“既是如此倒也無妨。謀變之法不同,然謀國富民強之意同矣。寧武府之富強,天下聞名,康知府之功績自不必說。此次歸晉,望繼往開來,銳意進取,先強朕之一方,以點帶面,假以時日,終俱強矣。” 康凡說道:“皇上英明!” 光緒說道:“胡聘之為吾大清鞠躬盡瘁數十年,朕體恤其年老體衰,不堪重負,因命汝以正二品副都統總兵之位協辦山西之軍務,為胡聘之分擔一二。” 康凡躬身謝恩。 光緒一行離去后,梅香調皮地向康凡道了個萬福,笑道:“恭喜康大人。” 康凡黯然:“變法不成,天下必亂!我即使當再大的官又有什么可高興的?” “你已經盡力了,康凡。總不能拿著槍去逼迫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改主意吧?”梅香說完,挽了康凡的臂彎,將頭靠在康凡的肩膀上。 康凡目眺遠方,久久矗立。 第四卷 壯大 第三十四章 我認識了朱迪 天津基地由美國公司承建的碼頭、火力發電廠、火車站以及各類基礎設施等質量上乘,已經開始發揮作用。由于鐵路、蒸汽機車、電報、電話、港口、輪船等的使用,立時成倍提升了物流總量,寧武府的工業產品正從這里走向全國、走向世界,影響越來越大。 山西各地煤礦出產的動力用煤、冶金用煤和化工用煤等質量極其優良,在當前這個蒸汽機時代,煤炭做為主要能源就象是21世紀里的中東石油一樣金貴。 在京太鐵路未開通之前,天津地區的工業用煤都是進口的日本煤。鐵路開通后,大批量運輸問題得到解決,優質的山西煤立即代替了劣質的日本煤而占領了整個天津煤炭市場。之后,歐美等國的定貨就接踵而至。這樣,山西原本由于采用先進的采礦機械而促使煤炭產能大幅度增加,進而導致煤炭在本省供大于求的狀況立刻得以扭轉,變得供不應求了。 但康凡他們在煤炭的出口問題上做得很保守,在優先滿足省內及國內其他省份需求的情況下,依照實際情況限量供應國際市場,以換取寧武府急需的工業原料。這也成為寧武府工業界解決稀缺工業原料供應問題的主要方式。 天津基地的火力發電廠在得到山西充足的煤炭供應后,為基地以及基地周圍的住戶和商業設施提供了大量電力,也保障了剛剛建成的天津造船廠的電力急需。這個造船廠是天津基地最重要的工業設施,承載著康凡未來的海軍夢,其設計規模和標準都遠遠超越了位于上海的大清江南造船廠,所用技術、設備等都是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玩意兒。也多虧有多諾萬,要不是有他的關系,這些英、美兩國的先進造船設備肯定不會這么輕易就弄來。 由于天津基地擁有一個特殊的開放、自由的社會環境,與鄰近的各國租界地類似。因此,隨著工商業的迅猛發展,當地的服務業也迅速興起。現在的天津基地已是一處燈紅酒綠、歌舞升平、中外人員混居的繁華之地,出現了大批的旅館、飯店、妓院、煙館、賭場、酒吧、咖啡館、舞廳、戲園等中外商人經營的各類服務和娛樂場所,盡管熱鬧非凡,但魚龍混雜、良莠不齊,必須給予有效管理才行。 多諾萬與賀水寬就成為基地的最高行政管理者,兩人各有分工,多諾萬負責對外事務,賀水寬則負責基地內部事務,與基地中從社會上公開招聘來的人員組成的行政管理機構一起對基地實施管理。左庭棟、馬修等護衛隊成員們分批在清盛軍校接受短期培訓返回后,搖身一變,全部成了基地的警察,繼續承擔維護天津基地社會秩序的任務。 另外,康凡還在基地增設了一個安全局的情報機構和一支精干的特戰部隊,以加強基地防衛。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天津基地成為整個天津租借區中治安狀況最好的地方。 康凡這次赴京之行雖然又升了官,但因為變法的建議不被采納,明知變法注定要失敗,自己卻無能為力,心里相當郁悶。在天津基地見到多諾萬后心情才略微好些。 多諾萬陪著康凡和梅香四處轉悠,來到了碼頭后正看見李遠洋運輸公司的兩艘貨輪在卸貨,一艘是從美國進口的一批棉花,另一艘貨輪正在裝載出口到俄國的一批塑膠雨衣和化纖布料。李船長指揮“海倫”號貨輪正給意大利政府運送最后一批定購的藥品和繃帶、藥棉、紗布等醫療救護物資,尚未返回。多諾萬估計此時他應該已經穿越了有“咆哮四十度”之稱的南緯40度線,正航行在印度洋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在一周之內就可抵達天津。 南緯40度線歷來以氣候惡劣著稱,風暴肆虐、巨浪滔天,是令全世界的海員們望而生畏的一片海域。 “那可真夠他受的。”康凡不禁唏噓,“他干嘛非要繞道南非?經蘇伊士運河回天津不是更近么?我和梅香上次坐他的船走的就是蘇伊士運河。” 多諾萬搖搖頭,“李船長只是跟我說這次回程時要去趟南非,并沒有說要去做什么。他既然這樣做就肯定有他的原因,他是個老水手了,我們沒必要擔心他。倒是你跟我說過的那場意大利和埃塞俄比亞之間的戰爭就象你預料的那樣結束了。我很想弄明白你是怎么預料得如此準確的?” “都是兩年前的事情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康凡笑道。 多諾萬一直想追問,但康凡四處走來走去的就是不給他問話的機會。最后,這個疑問也只能象其它的那些眾多疑問一樣埋在心底了。 “光緒皇帝答應了我的請求:從現在開始,基地西南面那一大片荒野以后就是我們的了。”康凡興奮地說道:“這樣一來,天津基地一下子擴大了好幾倍,又能做好多事了。” 多諾萬不解,“那片荒野連個鬼影都沒有,你想做什么?養牛啊?” 康凡詭秘地笑了,虛張聲勢地拉過多諾萬,附耳說道:“那里有石油。” “石油?!”多諾萬驚叫一聲,蹦起老高。 康凡拉住他,笑道:“你別激動。”說著指指自己的腳下,“就在下面,有一個地質儲量達到數億噸的大油田。” 多諾萬不說話了。 康凡說道:“目前我們國內還沒有能力開采,只能辛苦你去找美國的石油公司幫忙了。” 多諾萬想了想,將信將疑的問康凡:“你真的確定我們腳下會有石油?” 康凡笑道:“請再相信我一次如何?” 多諾萬嘆了口氣,“好吧。我會盡快開始做的。” 石油是重要化工原料,被后人稱為“工業的血液”,除了能夠提煉汽油、柴油、煤油等燃油外還能制成石油溶劑與化工原料、 潤滑劑、石蠟、石油瀝青、石油焦等重要化工產品,廣泛應用于工農業的各個領域。 天津的這個油田如果建成投產后,將為寧武府盡早跨入內燃機時代提供至關重要的先決條件,實現新一輪的產業升級。雖然目前使用內燃機的軍、民用動力機械由于產能正在穩步提升過程中,數量還不是很多,山西現有的煤化工業基本上能夠滿足各類油料的供應。但隨著民用領域和軍隊對汽車、履帶式拖拉機以及工程機械的需求日益迫切,各個工廠的產能提升完成后,這些裝備大量進入軍、民用領域的日子已為期不遠。 到那時,兩地對各類燃油和各種石油制品的需求量將急劇增大,開發和建設一個理想的石油基地已是很迫切的事情,而要實現這個目標需要較長的時間,所以康凡才會要求多諾萬立刻開始。而在天津石油基地的開發建設過程中,將會培養出一批技術過硬的中方技工,有了這些人才,下一步就能憑借自己的力量開發黑龍江轄區內那個儲量更為巨大的油田了。 梅香在天津待得很快樂,但總也忘不了監督康凡。這里到處是花枝招展的妓女、人來人往的煙館、混亂吵鬧的賭場、日夜狂歡的舞廳等等的東西,實在是誘惑。康凡這個不甘寂寞的人怎能不為所動呢?此刻見兩人談話稍有停頓便又走過來磨著康凡陪自己去逛街。 一周后康凡才知道,李船長之所以要繞道南非原來是去接自己的表妹朱迪?伍德,這是一位真正的金發碧眼美女,細腰長腿,肌膚雪白。康凡獨自去了趟基地東南面的那片荒灘,興致勃勃地察看了一番,在返回途中正好與朱迪來了個面對面,彼此都被對方逼人的氣質所吸引,相視良久后,朱迪羞澀地一笑,繞過康凡準備繼續走自己的路。康凡也不知怎么了,想也沒想就拉住了朱迪的手。朱迪頗感意外,停下,饒有興趣地望著康凡。 “有事么?”朱迪微笑著問康凡。 康凡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急忙松手,不禁有些尷尬,“對不起,沒事,就是看看。” 朱迪沒想到康凡的英語竟說得如此流利而標準,不禁來了興趣,“你是說看我么?” 康凡感覺自己的臉很熱,笑了笑,說了聲對不起就轉身走開。朱迪不依不饒地追上來。 “這位先生請留步。”朱迪喊他。 康凡就急匆匆地走,朱迪追上來拽住了他的衣袖。這時,多諾萬和李船長迎面走過來,正好看見了這一幕,兩人互視一眼,都驚訝萬分。 “康凡你跑什么?”多諾萬擋住了康凡的去路。 康凡見是他,笑了,“這不正找你呢。” 李船長哈哈大笑,“康先生你是找多諾萬神父呢還是找我表妹呢?” 康凡和朱迪倆人這才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微笑。 “剛才怎么回事?你們倆根本沒見過面啊?”李船長問道。 康凡笑道:“正好碰上。”邊說邊看著朱迪,意思是指望她來個更好的解釋。 朱迪挑了挑眉毛,說道:“這位康先生什么也不說上來就抓我的手,我就不饒他。” 康凡尷尬不已,一時不知該說什么,低了頭,輕撫自己的鼻尖。多諾萬笑彎了腰。李船長拉過朱迪,在她耳邊悄聲說了些什么。一會兒,朱迪走到康凡面前,開心地笑著。 “見到你很高興,康大人。”朱迪這次是主動向康凡伸出手。 康凡就有些遲疑,說道:“還是別握了。你的手我碰不得。” 朱迪硬將自己的手塞進康凡的手中后才恨恨地說道:“這次是不抓我的手都不行!” 康凡只好握了,抬頭看見朱迪澄碧的眼睛里神采飛揚。 朱迪這次專程給康凡帶來了埃塞俄比亞政府贈送的珍貴禮物——麥納利克皇帝的私人積蓄:一袋未經打磨的鉆石,“康先生,麥納利克皇帝委托我轉答:麥納利克皇帝代表埃塞俄比亞全體國民對您為他們在抗擊意大利侵略者的戰爭中所提供的無私援助表示衷心的感謝!”朱迪眉飛色舞地說道。 康凡笑了,轉頭向多諾萬說道:“上次我讓你贈送埃塞俄比亞政府那些藥品時你還很不情愿,這回你還說什么?” 多諾萬無奈的笑,“我無話可說。” 康凡說道:“我們做正義的事,即使我們什么都得不到,我們也應該去做。我曾經跟你說過:人不能總是惟利是圖。” “我明白,這一點我很贊成。我那幾年在你們國家傳教行醫時,得到我幫助的大多都是些窮得身無分文的人,哪有能力給我物質方面的好處?可我從未拒絕過任何一個人的請求,因為我得到了他們發自內心的尊重與信任,這就足夠了!”多諾萬說道,“好了,跟你說說伍德小姐的事吧:伍德小姐在非洲從事外交工作多年,對非洲很熟悉。你委托我贈送給埃塞俄比亞的藥品就是由李船長運過去,又由伍德小姐轉交到埃塞俄比亞皇帝麥納利克那里的。你得謝謝她才對。” 康凡轉臉看著朱迪,依舊有些不自在,“謝謝你,伍德小姐!” “你都牽過我的手了還叫我伍德小姐?”朱迪不滿地說道。 康凡尷尬地笑笑,只好改口道:“那就謝謝你,朱迪!” 朱迪莞爾一笑,“你先前抓我手的時候怎么那么從容鎮定呢?” 康凡忽然一臉嚴肅地說道:“我們中國有一種家畜,咬住任何東西都絕不松口。你知道這種中國家畜是什么嗎,朱迪?” 朱迪不解:“什么啊?” 康凡壞壞地笑了,邊跑邊說:“我們中國人稱呼這種家畜為‘豬’。” 后面笑聲傳來,夾雜著朱迪的叫喊:“康先生你真是倒胃口!” 到了賀水寬家,梅香還在里屋熟睡。這幾天瘋狂逛街和購物,她不累才怪了!手里依舊攥著那件給康凡的未織完的毛衣,明晃晃的金屬毛衣針就散落在臉旁。康凡把毛衣針拿開,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蓋住梅香露在外邊的肩膀,轉身出來,掩了屋門。 賀水寬正給康凡在灶上煮著黃酒,黃酒里放了青梅干,芬芳的氣味令人饞涎欲滴。 “真香。”康凡說道。 賀水寬笑了,“你那點酒量也只能喝這個了。” 康凡問道:“賀大哥那你給我吃什么啊?” 賀水寬指指旁邊的鍋,“剛剛打上來的螃蟹,滿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