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我探頭往里面一瞅,原來屋里除了周大爺老兩口外,還坐著一個男人,那人五十多歲,面孔卻是陌生的。周大娘看到我來,急忙把我拽進了屋。對于周家我是相當熟悉的,周大娘的女兒跟我年紀相仿,小時候我待在他們家的時間不亞于待在自己家的時間。 周大娘把我拉到飯桌前,指著中年男人道:“這是你周大爺的姨家弟弟,剛從沿江市來的。你叫張叔叔就行。”然后又跟中年男人介紹我,中年男人不甚在意地點點頭,我恭敬地叫了聲張叔叔。有陌生人在,我覺得有些不自在,周大娘給我盛了滿滿一盤餃子,我安靜地坐在一邊吃餃子,聽著周大爺和姓張的談話。 一開始他們只是閑聊,后來喝了幾杯小燒,姓張的說話內容逐漸引起了我的注意。姓張的說最近生意可能不好做了,一個經常給他供貨的人正在被公安部門通緝,那人因為一早聽到風聲,所以躲了起來,但恐怕一年半載內不會出貨了。周大爺就問他是怎么回事,姓張的說其實那人原本是個販子,一直是在鄉下收東西。每一行生意都有它的內幕,那人收上來的東西有真有假,真的是收上來的,假的就是仿造的。他干這一行已經多年,一雙眼早就淬了毒,于是真貨有真貨的價,假貨有假貨的價,一直以來兩人合作得還算愉快。可是壞就壞在那人太貪心,前兩年到鄉下收東西的時候,搭上一個“挖蘑菇”的人。“挖蘑菇”是當地的黑話,意思就是盜墓,挖墳。這兩個人合伙“支鍋”之后,那人送來的貨立即不一樣了,有不少很明顯就是出土的“明器”,他為了賺錢,也就睜一眼閉一眼。 這種合作關系一直持續到前不久,那人翻了一座清朝時期的墓,據說是得了不少好東西,可是送到他這來的只有幾個破爛的碗碟,聽說好的都交到沿江市的地下拍賣行去了。他正為這事慪著氣,沒想到那人就出事了。 我聽得滿腦袋黑線,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張叔叔大概是沿江市古玩市場的人吧,聽他的話,給他供貨的竟然有盜墓的人,看來古玩市場這趟水真的挺深。我想起陶西然拿來招鬼的碧璽手串,還有我做的莫名其妙的夢,要不要問問眼前這個人?聽他的語氣,已經浸yin古玩界多年,知道的應該不少。 我躊躇良久,直到盤子里的餃子都下了肚,才慢吞吞開口:“張叔叔,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你知道碧璽手串和……銅饕餮嗎?” 姓張的瞳孔猛然一縮,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良久他才放下手中的酒杯,打了個哈哈:“原來你也聽過老林的事啊,你是洪老六的閨女吧。” 雖然姓張的極力掩飾,我仍然看出他的神情十分緊張。我微微一笑:“張叔叔你誤會了,我并不是古玩市場的人,我爸爸好多年前就去世了,你說的洪老六我根本不認識。因為我朋友剛拍下個碧璽手串,聽說是從清墓出土的,我看著挺好看,就尋思問問你那有沒有類似的。”我故意不提銅饕餮。 “……銅饕餮呢?也拍下來了嗎?”姓張的眼神有些閃爍。 其實我心里并不確定有沒有銅饕餮這東西,只是在夢里那個“先生”叫老者在墳冢的東北角立一個銅饕餮,我順口就問了出來。看姓張的反應,難道真有這東西? “銅饕餮……我不清楚,只是聽她提過一次。” 姓張的神情一松:“碧璽手串我倒是知道一點兒,銅饕餮就不太清楚了,唉,老林和我合作多年,枉我對他推心置腹,他老小子卻對我不說實話,我……” 姓張的好像故意說給我聽似的,嘮嘮叨叨地不停抱怨。周大爺好說歹說地勸他。我聽了一會兒,再次向他問起碧璽手串的事,姓張的說的內容跟我那天從陶西然那聽來的差不多。 臨走的時候,姓張的突然說道:“丫頭,我叫張福全,在沿江市古玩市場開鋪子的,你要是有需要的,就到古玩市場找我,我給你個最低價。” 我勉強笑了笑,走出了周大娘家。 我抬頭看向天邊,夕陽仿佛一個碩大的蛋黃掛在艷麗的晚霞間,有一種壯麗的美。我的心一抽,一天又過去了…… 其實這一趟也不算全無收獲,最起碼我確定了真有銅饕餮這個東西。我覺得自從見到扶蓮發鈿之后,就像打破了某種禁忌,我做的夢很多都有暗示性,也像是對過去的重現。那修曾說過我是天人后裔,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人的本領? 我即將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上面顯示著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我按下通話鍵,手機那邊傳來一個很嚴峻的聲音,說是沿江市公安分局的,問我現在在哪兒。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午那時剛睡醒,完全忘了在警局時的警告。我擅自跑回百草鎮,他們不會告我非法潛逃吧?我趕緊支支吾吾地說自己還在沿江市的家里,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哪里也沒去。 那個很嚴峻的聲音通知我,讓我明天一早趕往警局,負責這件案子的警官有些事要問我。 掛斷電話后我不停地嘆氣。我這是招誰惹誰了?連出個門也要提心吊膽,往后的日子真是沒法過了。明天一早還要去接受審查,這一查又不知道要鬧到什么時候,再繼續曠職下去,公司老總很可能要送我一盤炒魷魚。 雖然接到了警局的電話,可是我還是留在百草鎮住了一晚,第二天六點多就趕回沿江市。我到達公安局的時候也不過八點多,令我比較意外的是,我竟然看見了山子和海經,不過他們并沒有注意到我。我被帶到一間審訊室里,負責這件案子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警察,他的職位好像挺高,我聽有人叫他馬警官。 我目不斜視地坐在審訊室的椅子上,馬警官目光鷹隼般盯了我一會兒,看得我渾身直冒冷汗。之后他低頭看著眼前厚厚的一疊資料,過了半晌才道:“知道今天為什么找你來嗎?” 我搖搖頭,馬警官繼續說:“找你來其實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只有你的筆錄和他們的都不一樣;第二個是在案發當時,你和死者的距離最近!” 我小聲道:“其實當時我們七個圍坐在一起,彼此的距離都非常近。” 馬警官不置可否:“你能說說案發時你看到的紅影嗎?” 其實關于那道紅影我已經說了十幾遍了,但是我哪敢抱怨,只能乖乖地又說了一遍,不過這次我補充了一句:“大家都沒看到,只有我看到了,我想也可能是我當時眼花了。” 接著馬警官又問了一些我認為跟案子毫無關系的話,然后他轉身離開了審訊室。沒有人發話,我根本不敢擅自離開,只能呆呆地在審訊室里坐著,不過期間我一直有一種很強烈的被人窺視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委屈,不過想到林娜的死跟我毫無關系,心中就坦然了許多。我在審訊室坐了大約一個小時,連打了十九個呵欠之后,才進來一個警察通知我離開。 我揉了揉坐到發麻的腿,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公安局,湊巧的是,我竟然在門口撞上了山子,海經跟在山子后面,他們都驚訝地看著我。 山子道:“洪靈,你怎么也來了?” 我苦笑一聲:“我現在是個沒有自主權的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半個小時后,我們來到一家酒吧,本來酒吧是不會這么早營業的,不過海經跟服務生說了幾句話后,我們就被放進去了。后來聽海經說起我才知道,原來這家酒吧他是出資人之一,所以能享受特殊待遇。 海經和我前兩次見他的時候不太一樣,以前見他,總感覺很張揚,這次卻很沉默。山子說“藏藍”酒吧因為發生命案,已經暫時被警方查封了。其實就算不查封現場,“藏藍”也不會有生意,誰會到一個剛發生過恐怖命案的地方去消費玩樂呢?畢竟比起別的東西來,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藏藍”酒吧是海經的主要產業,停業時間越長,他的損失就越大,所以他心情不好是很正常的。我想不光如此,林娜的死對他來說應該也是一個很大的打擊,畢竟他們彼此是情人關系,林娜在他面前慘死,他心中肯定不會像表面上那樣風平浪靜。 想到這點,我心中不禁對海經醞釀出幾分同情。 我們三個在吧臺邊上坐著,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后來海經突然起身,說要給我們露兩手。只見他走進吧臺,拿出一些調酒的器具,比如調酒壺、計量杯和果汁器,然后又在酒柜上拿下幾樣我沒見過的酒,熟練地計量、混合。他的動作優雅而嫻熟,調酒壺在他的手中翻飛,不一會兒一杯色彩絢麗的雞尾酒就出現在了我面前。山子面前的是一杯藍色的酒,深淺不一的藍,層層疊疊地展現在人的面前,看著十分悅目。而海經給他自己調的酒卻只有一種顏色,那種顏色很難形容,像是紅又透著點兒黑,乍一看就像是吸血鬼的晚餐。 我淺淺地酌了一口酒,味道要比我想象中好許多,清甜中帶著一股淡雅的酒香,很讓人回味。 “這是什么酒?”我好奇地看向海經。 “還沒有命名,我是即興發揮。怎么樣,我的手藝如何?”海經的臉上帶著淺笑。 我點頭稱贊了一句,這時山子拿起他的酒杯碰了碰我的,海經也向我舉杯示意,于是我就和他們喝起酒來。我生平頭一次喝雞尾酒,也不知道是這酒的后勁兒太大,還是我心里煩悶,總之一杯酒還沒喝完,我就醉倒在吧臺上不省人事了。 剛一入睡,那個身材纖細、面孔模糊的人又出現在夢里。他背對著我,手指似乎在不停掐算著什么。 “應該就在這個方位,為什么我找不到?”那人的神情有些焦躁。“都怪那個老狐貍,竟然陰我,幸虧我未雨綢繆,留了一手。” 那人突然轉過身,低著頭朝一旁茂密的樹林里走去,不多時他走到一片空地上,那片空地很奇怪,表面上寸草不生,都是沙礫。那人蹲下后拂了拂地表的沙礫,里面竟然露出殷紅色的土壤,然后他從身上掏出一個別致小巧的工具,在地上比了比,照著一個方位挖了下去。也許是地表比較堅硬,也許是那人比較笨拙,總之他用了很長時間才從土里挖出一個銹跡斑斑的盒子。 那人將滿是泥土的盒子捧在胸前,我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孔,卻能清楚地看到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的嘴沒動,我卻很清楚地聽到一句話,“有了這個,哪怕老狐貍把東西藏到天邊,我也能找到!” 即使在夢中,我也感到十分震驚,那人明明什么都沒說,我為什么會聽到這句話,難道說,我聽到的是他的心聲? 我悚然驚醒,頭皮突然感到一陣疼痛,我的頭發似乎被什么東西纏住了。我艱難地轉頭,卻看到令人震驚的一幕,山子渾身酒氣地躺在我身邊,而躺在山子旁邊的海經,暴睜著血紅的雙目,正用手攪著我的頭發,一點點往嘴里送去! 我尖叫了一聲,拼命往回奪自己的頭發,海經絲毫不為所動,仍然持續著舔舐頭發的動作。我既惡心又難受,況且力量上根本不是海經的對手,搶奪之下,我重重倒在山子身上。 我尖叫著山子的名字,這時山子突然坐起身,呆呆地看向我,接著他的嘴動了動,跟著“哇”的一聲吐了出來!酸臭難聞的穢物鋪天蓋地地落在我頭發和身體上,不過這樣也正好解救了我,海經猛然間撒手,毫無預兆地滾倒在地上,再沒動靜。 我的頭發被海經拉斷了十幾根,頭皮火辣辣地疼痛,不過都不及心里的惡心還有剛受到的驚嚇。 山子吐完之后,雙眼一閉又倒回床上,呼嚕打得震天響。我聞著頭發上的酸腐味兒,喉頭“突突”地直跳。我趕在吐出來之前沖到了衛生間,扶著馬桶狂吐了一氣,然后又在洗手池內清洗了頭發,才算勉強止住惡心。我又用清水洗了幾把臉,清理了上身,這才算緩過氣來。 剛才海經吃我頭發那幕又浮現在眼前,我嗅嗅頭發,好像還能聞到海經嘴里的唾沫味……想到這里,我差點兒又吐了。可是到底怎么回事?海經應該不會變態到這種地步,剛才他的眼神很怪,血紅血紅的,直勾勾的,我大喊大叫他都沒有反應……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見到的一幕情景,我上小學的時候,一天半夜有人敲門,奶奶打開房門一看,卻是鄰居家的小孩,奶奶問他干什么,他說“撒尿”,然后就在我家水桶里撒尿,尿完之后他像壁虎一樣攀著墻走了。那個過程中,我一直偷偷地盯著他,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眼睛一下都不眨,樣子很嚇人。后來聽奶奶說,他是在夢游。夢游的人常會做出匪夷所思的事,不過他本人并不知道,也無法控制。我回想海經剛才的眼神,也是直勾勾的,難道他正在夢游? 我戰戰兢兢地推開衛生間的門,向外看去,海經仍然躺在地上,山子呼呼大睡,滿屋的酒氣加臭氣,聞之欲嘔。 我怎么會在這里?我回想熟睡前的情節,海經調了三杯酒,我們幾個喝酒,之后我似乎醉倒了,再后來就什么都記不起來了。看山子和海經的樣子,他們應該沒少喝。 我打量了眼前的房間,房間不大,裝修很簡潔。地上鋪著地毯,床上鋪著潔白的床單,不過現在已經被山子吐得一塌糊涂,窗戶上擋著窗簾,所以光線很暗。——這里應該是酒吧的客房吧。 我心有余悸地看向海經,回憶起剛才那一幕,真像是做噩夢一樣。雖然他很可能是在夢游,不過他的樣子實在是太嚇人了。就在他瞪著血紅雙眼吃我頭發的時候,我覺得他不像人類,而是某種怪物變的。 我悄悄走出衛生間,想要離開這里,這時海經忽然翻身,驚得我一動不敢動。突然,一個古銅色的物體從海經脖子上滑落出來,砸在地毯上。我仔細一看,那東西呈橢圓形,似乎在公安局的時候見過,不過當時我并沒看清楚。只見那東西的厚度大概有兩指寬,材質應該是銅鑄的,看起來很敦實。從我的角度,能看到上面雕著一尊佛像,不過只能看見頭部和上身,應該只是半身像,不過沒有胳膊和手。 我感到有些奇怪,待要再仔細看看,海經突然發出一聲呻吟,嚇得我立即推開房門跑了出去。 這里果然是酒吧的客房,我剛跑出房間就聽到樓下傳來的音樂聲。有個酒吧的服務生正好上樓,看到我之后,他臉上露出一副曖昧的表情,仿佛我剛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我心里惱火,一路飛奔出酒吧,外面已經是華燈初上,我到底昏睡了多久? 話說喝酒真是害人不淺,幸好沒發生更離譜的事,否則……我不敢深想下去。 我垂頭喪氣地回到家,沈小珍正在客廳看電視,“咯咯咯”笑得好不暢快。看到我進門,她立刻聳起鼻子聞了聞,然后掩住鼻子,一臉嫌惡的表情,“你身上什么味兒,這么難聞!” 我立即滿面通紅地沖進了衛生間。 等我洗完澡換完衣服后,沈小珍已經關了電視,坐在沙發上吃水果,兩條腿很沒形象地搭在茶幾上,一臉愜意。 我坐到她身邊,她遞給我一個蘋果。 “小珍,聊兩句。” “嗯,你說。” “我想問問,你當初是怎么跟海經談戀愛的。” “怎么,你突然對他感興趣啦?”沈小珍笑得很夸張。 “別鬧。” “就你掃興。我跟你說實話,我跟海經談戀愛,就是幾天的事兒。他以前常到我工作的超市買東西。后來他就跟我說話,說我的頭發很漂亮,問我愿不愿意當他女朋友。這么一個極品擺在眼前,我也沒什么好矯情的,之后我們就在一起了。不過有個事我得跟你提一嘴,海經特別喜歡長頭發的女孩子,我們分手,其實是因為我沒經他許可剪短了頭發,他很生氣,所以……”沈小珍聳了聳肩,表情有幾分遺憾。 是這樣嗎?我若有所思。沈小珍跟海經在一起的時間不長,她甚至不知道海經是酒吧的老板,可是卻知道海經喜歡女孩子的頭發,這說明什么?我第一次見到海經的時候,他就曾稱贊我頭發漂亮。第二次他身邊的女伴兒林娜,頭發又長又靚麗。可是海經夢游吃頭發,跟這些有什么關系呢?難道說他挑選長發女孩子當女朋友,只是為了最后吃她的頭發? 當然,這些疑問我是不會去問海經的,雖然我覺得這件事很詭異,但是跟我毫無關系,何況我現在有太多的煩心事,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危機再說吧。 我又和沈小珍聊了一會兒,她就打著呵欠回房間睡覺去了。由于在酒吧里睡了一下午,我并不覺得困,只是有些疲倦。我坐在書桌前,拿起一本小說翻了幾頁,可怎么也看不下去,我突然想起下午做的夢,夢里面那人從土里挖出來的東西是什么呢?“那個人”又是誰,我為什么會先后兩次夢到他? 照我推斷,他說的“老狐貍”很可能是那名老者,他想要的東西會不會跟碧璽手串有關? 我沉思良久,突然作出一個讓我自己都吃驚的決定,我要去古玩市場找張福全。 其實找張福全不為別的,我總覺得那天提起碧璽手串和銅饕餮的時候,他的神情十分怪異,他似乎知道一些事,但是又不想告訴我。我不確定林娜的死跟碧璽手串有沒有關聯,但是挖掘出碧璽手串的秘密說不定能解開林娜的死因! 我帶著這種迫切的希望,準備下班后就去找張福全,可當天中午就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 “喂?” 電話那頭“呵呵”一陣干笑:“丫頭,是我,張福全。” 我驚訝萬分,沒想到我還沒來得及找他,他倒先找來了。 “張叔叔,怎么是你?” “我有點兒事想找你聊聊,就向我嫂子要了你的電話。你什么時候有空兒能到我店里聊兩句?” “呃,有什么事在電話里說不行嗎?”我試探著問了一句。 “這件事在電話里說不清……是關于碧璽手串的。你那天不是很感興趣嗎?” 張福全的話讓我心臟猛地一跳,我深吸一口氣:“我現在在上班……就今天下午五點吧,我到古玩市場找你。”我很爽快地敲定了時間,其實跟我原來的計劃差不多。 掛斷電話后,我的腦子有些亂。這時又有一個電話打進來,我一看卻是山子的電話,我立刻掛斷了,之后山子又打進來兩次,我都沒有接。現在我心里煩,山子的事緩緩再說吧。 好不容易煎熬到下班時間,我直奔古玩市場而去。本來沿江市古玩市場建的位置有些偏僻,不過建成之后來往的人特別多,反而把附近一帶的生意帶動起來了。現在那里是沿江市的另一個中心,繁華得很。 古玩市場雖說是一個市場,但其實涵蓋的范圍很大,幾乎一整條街的鋪面都是賣古玩的,而且另有一大片地方是專給沒有鋪面的小商販擺地攤用的。平日里這條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也有一部分人管這里叫古街。在這里,小到一個挖耳勺,大到一國皇帝的婚床,只要你有錢有時間,保管叫你滿意而歸。 我進入古玩街后,立即就被這里的氛圍鎮住了。說也奇怪,以前美櫻特別愛來這里,可是我卻從沒來過。 也許是家家都賣古玩,所以大多數的鋪面都裝飾得古色古香,地面上鋪著青石板,連空氣中都浮動著某種說不清的味道,好像是醇厚的檀香,又像是古時候大戶人家小姐太太身上的脂粉氣,中間還摻著一些說不明白的氣味,讓人一走進去,仿佛直接走進了某個古老的時空。 我沒時間多作欣賞,只是東張西望地尋找張福全的店鋪,他在電話里說,他的古玩店叫福齋,門上貼著關老爺,非常好找。 我走了沒一會兒,果真看到那家“福齋”。沒有太過豪華的門臉,只是在門口的一個墩子上放了一個很大的聳肩花瓶,花瓶上繪著一個正在拂柳看花的古裝女子,韻味十足。沒想到張福全這么會招攬生意,他在門口擺上這個花瓶,會讓每個看到的人都生出一種想要進去看看的沖動。不過花瓶應該不是真正的古董,否則要是不小心打碎了或是被人偷走,豈不是虧大了? 我走進“福齋”,立時被琳瑯滿目的各色古玩炫花了眼。其實這間鋪子的店面并不大,正因為不大,才顯得里面擺的東西異常的多。我頭一次被如此多的古物包圍,胸口突然覺得憋悶,甚至有些喘不上氣。 好不容易等到那股不適感過去,我看到從屋里的小門轉出一個人來。那人戴著黑框眼鏡,穿著一身中山裝。我忡愣半晌,才認出他就是張福全。 “張叔叔,你這是……” 張福全一愣:“丫頭來啦。”說著他突然把眼鏡摘掉,“這是我蒙人的家伙,一般沒客人的時候我就不戴了,硌得鼻梁骨疼。” 我遲疑地“哦”了一聲,不明白為什么張福全要戴眼鏡懵人,不過一個行業有一個行業的內幕,張福全一定有非要那么做的原因。 張福全拿了一把梨花木的椅子讓我坐下,他找了張杌子坐到我對面。因為已經是黃昏,屋里的光線有些暗,張福全的臉隱在一團模糊的黑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這讓我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