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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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這樣想著一口鮮血毫無征兆地從云寒汐的嘴里嘔了出來,身后的云啟宇一驚,擲了手中的藥碗趕忙將懷里的人放在床上,慌張地道:“汐兒?你怎么了?汐兒?”云啟宇所有的理智在那瞬間就被抽空了一般,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云寒汐聽見云啟宇叫他可是沒有應聲,就那樣咧著嘴淺笑著看著眼前慌亂的人。所有的聲音仿佛都漸漸離他越來越遠,眼前所有的景象也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云寒汐嘴角仍舊含著笑,眼神渙散地想著,這一天終于要來了嗎!自己,終于可以解脫了嗎!這樣想著,嘴角的笑意便也越來越深了。 見了云寒汐那抹決然的笑容云啟宇的心跳好像是漏了一拍,那種不好的預感也越來越強烈,云啟宇顫抖著手死死拉著云寒汐的手一面歇斯底里地喊道:“太醫!太醫!”那聲音甚至透露著絕望。 外面的太醫聞聲悉數趕來,趕忙上前為云寒汐把脈,那太醫原本還神色鎮定可一搭上云寒汐的脈身體就如篩糠一樣顫抖起來,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又看了看云啟宇鐵青的臉色就哆哆嗦嗦地換了下一位太醫。 幾位太醫輪番把了脈沒有一個人敢說話,都規規矩矩地跪在榻前。云啟宇抱著云寒汐握著他的手道:“說!”云啟宇的聲音似乎都在顫抖,幾位太醫聞言只把頭埋得更深了卻沒一個人敢搭話。 云啟宇氣極怒喝:“滾!滾!全給朕滾出去!”幾位太醫聞言悉數起身退了下去。云啟宇將懷里的人抱得更緊了,俯身在他耳邊喃喃道:“汐兒,我錯了!以前都是我不好,你說句話好不好?汐兒......”云啟宇說著說著已經是滿臉的淚水,如今他已經顧不了這么多了,他只希望云寒汐能好起來。 意識漸漸飄遠的云寒汐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臉龐上有熱熱的東西滑過,耳邊似乎也有哭聲,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看看可是眼皮卻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看著緩緩閉上眼的云寒汐云啟宇心底一陣絕望,拼命地搖著云寒汐瘦弱的身子低聲喚著他的名字:“汐兒......汐兒......”云啟宇覺得一輩子都沒有這樣無助過,前些日子他的身體不還是已經開始見好了嗎?可為什么現在卻......難道,這就是回光返照? 云啟宇在那瞬間幾乎覺得這個世界都崩塌了,眼淚模糊了他的雙眼讓他看不真切眼前的東西,可云寒汐唇邊的鮮紅卻依舊那么刺目。淚水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早已為自己已經不喜不悲可云啟宇從不知道自己還能有這樣傷心欲絕的時候。 眼淚不斷地劃過眼角順著云啟宇那剛毅的臉龐滑下滴落在云寒汐光潔的額頭上。當懷里的人閉上眼的那一瞬間云啟宇覺得這山河鹿死誰手都不重要了,奪得迪亞如何?奪得珈邏又如何?如今自己坐擁這盛世江山,擁有了這云寒汐用一血一汗換來的江山,而懷里的人卻永遠都不能再睜開眼了。 云啟宇悲戚一笑,這天下不要也罷!只要能還他一個活生生的云寒汐他便心滿意足了,可是人總是只會在失去后才知道曾經擁有的可貴。云啟宇緊緊抱著懷里沒有半點兒生氣的人兒不肯放手,雙眼沒有任何焦距地盯著屋里的某處,嘴里喃喃地喚道:“汐兒......汐兒......” 這個不可一世的帝王從未如此脆弱過,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了云寒汐閉上眼前的那一刻。云啟宇低下頭緊緊貼著云寒汐冰冷的臉龐,像是想用自己的體溫讓他也變得溫暖些。 云啟宇來回摩挲著云寒汐瘦削的臉,無論何時他總是能救自己于危難之中,無論是奪取珈邏還是救活中毒的自己,可是現在自己卻束手無策。云啟宇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能!原來自己才是一直都被保護著的那一個。 曾經的種種漸漸浮上了心頭,云啟宇心痛地撫著云寒汐柔軟的長發,心中的悲戚宣泄不出,一手緊緊地捏成了拳頭像是要把掌心給戳出血一般。云啟宇看著懷里這個瘦得不成樣子的人,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他在包容自己,用他的方式為自己默默地付出,而自己不但沒有回報他一點點還一直傷害他。 心似乎被人給生生撕裂了般地痛,想著想著淚水又潤濕了眼眶,自己做了這么多傷他心的事他應該是寒心過的吧?到底是多么深的愛才讓他一次又一次地承受了過來,甚至到死也不愿意傷自己分毫。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云寒汐的死訊沒人敢聲張,而云啟宇把自己關在屋里也整整兩天了,積滿雪的院子里跪滿了下人卻沒人敢吭聲。高斐跪在前面皺著眉看著緊閉著的屋門,側耳聽著里面的動靜,前天里面倒還有些聲響,可是昨日和今日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了。高斐跟了云啟宇幾十年,算得上的云啟宇的心腹,可是高斐卻從未見過云啟宇落淚的樣子,甚至想都未曾那樣想過。云啟宇總是那么威嚴一切都運籌帷幄的樣子,哭和他幾乎沒有任何關聯,可是前天屋里時不時傳出的陣陣哭聲讓高斐都震驚不已。 已經兩天了,這次連高斐都不敢去勸諫,他知道兩人之間的糾葛,可也正是因為知道才明白云啟宇此刻的心情。高斐嘆了口氣,心里為云啟宇擔心,皇上什么時候才能放下呢?畢竟人死不能復生啊! 如今的云啟宇一改往日不怒自威的模樣,全身都散發著頹廢的氣息,發絲凌亂地散落在肩頭,面容枯黃憔悴,雙眼也沒有任何神采,絲毫找不到昔日一代帝王的風采。兩天云啟宇似乎是都沒有動過,依舊那么環著緊閉著眼的云寒汐,另一只手緊握著他的手,臉上的神色說不出是哭還是笑。 蘇風和沈棋來時便是看見院子里跪得滿滿一地的人,兩人相視了一眼,蘇風緊緊握住了沈棋顫抖著的手向院子里走去。高斐見來人了示意他們噤聲,把二人引到一旁輕聲道:“節哀。” 沈棋腦子里瞬間就變為一片空白,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那個足智多謀武藝高強,甚至堪稱傳奇的云寒汐就,就這么死了?沈棋不敢相信地搖著頭,盡管聽沈興然那么說有了準備,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天,竟來得這么快!這樣想著不知不覺眼淚就涌了出來,蘇風把沈棋抱在懷里,輕輕撫著他的背,眼神卻飄向了云寒汐的房間。云寒汐是他最為敬佩的人之一,那個絕代風華的人怎么就......這樣想著蘇風眨眨眼不讓淚留下來可是卻忍不住有些哽咽。 張玄居和段瑾書接到云啟宇的旨意一回到闊別數年的小院落前就看見相擁而泣的兩人和院子里跪得滿滿一地的人。兩人一現身高斐便上前問道:“敢問二位有何貴干?”高斐問得客氣,畢竟能進得了這里來也不是常人了。 兩人沒有理會高斐,見著這里的陣勢兩人都是心頭一震,快速走到門前也不敲門便闖了進去,見了床邊相擁的人兩人都吃了一驚。云啟宇見有人闖進了呆滯地抬起頭接著像是看到了最后一點兒希望似得道:“救他!救他!” 段瑾書快步走到榻邊,從云啟宇的手上接過云寒汐放在床上,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接著手便是一抖。張玄居見狀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段瑾書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不少道:“你們出去。” 云啟宇戀戀不舍地握著云寒汐的手,張玄居見了便開口道:“皇上,先出來吧!”聞言云啟宇才放下云寒汐的手聲音壓得低低地道:“一定要救活他!”話語里甚至都帶著些哭腔。張玄居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人,云啟宇他是了解的,似乎天生就是王者之態,做右相如此多年,他從不曾聽過云啟宇對誰低過頭。可轉而看著床上已經毫無生氣的云寒汐,張玄居忍不住嘆了口氣,轉身出了門。 門外的云啟宇一直守在門口不肯移開半步,沈棋哭紅了眼也一直守在門口。倒是張玄居顯得頗為自在,剛才見自家老婆子那樣子,雖然情況有些棘手可是并不是沒得救。 高斐猜出了二人的來頭,這么一心掛著云寒汐又敢無視皇上,恐怕是右相沒錯了。高斐見張玄居在院子里轉悠便上前道:“大人,皇上已經兩天沒進食了,您去勸勸吧!”張玄居卻笑著搖搖頭道:“老夫離開朝野多年,這‘大人’怕是不妥當啊!”高斐立刻笑著改口道:“老前輩!還望老前輩去勸勸皇上吧!”張玄居聞言只笑著離開了。 看了剛才兩人的模樣,張玄居心里便有幾分明朗。自己這孫兒的倔脾氣他是知道的,當年他才六歲為了皇上就硬生生地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三日,依著他這脾性他是萬萬不會傷皇上分毫。當年他離開時小汐都還是好好的,如今再見卻就躺著了,這恐怕和皇上也脫不了干系,自己孫子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那他餓兩日又有何妨!張玄居雖然對云寒汐嚴厲可是卻打心眼兒里疼這個孫子,還護短得緊! 漸漸地日頭就已經打了斜,已經一天了房里都還沒有動靜,所有的人也都跟著在房門前守了整整一天。正當張玄居有些擔心地往房門望了望門就打開了,段瑾書就揉著太陽xue從里面走了出來,還沒等外面的人看清里面的狀況段瑾書就又將門掩上了。 云啟宇走上前正想開口卻被段瑾書搶了先問道:“大夫呢?”站在后邊兒的幾位太醫悉數上前,段瑾書道:“藥方給我看看。” 聞言幾位太醫一同去取了藥方來給段瑾書看,段瑾書拿著幾張藥方看了半晌面帶怒色地問道:“絕不是這樣的,你們還想瞞我老婆子不成?”幾位太醫哆哆嗦嗦地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雖不知這老婦是何來頭,可皇上都無比尊敬她,太醫們自然也不敢放肆。 見他們這樣段瑾書怒道:“你們到底給小汐吃了什么?”張玄居趕忙上前為老伴兒順順氣,聞言云啟宇也對太醫們怒目相視。幾位太醫嚇得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皆道:“皇上明鑒啊!皇上明鑒!”云啟宇死死地擰著眉咬牙切齒地道:“你們給朕好好想想!” 跪在地上的太醫們身體抖得跟篩糠似得,過了一會兒一個太醫才驚呼道:“黃酒!黃酒!”聞言幾個太醫都反應了過來道:“還有黃酒!”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位太醫跪直了顫抖著嘴唇道:“是黃酒!這幅藥缺個藥引,下官們討論再三都沒有合適的。那天七皇子喝了藥告訴下官說以黃酒為引,下官們想著黃酒酒性辛熱有行藥勢的功效便覺豁然開朗,所以藥里就加上了味黃酒。” 聞言段瑾書幾乎快要暈厥過去,只覺得雙膝一軟便要跪在地上,好在張玄居眼疾手快抱住了她。段瑾書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淚抽泣著道:“是......是小汐他自己想死啊!那黃酒給他服了就像砒霜一樣啊!你,你們......你們到底做了什么?要,要這樣逼他!” 聞言眾人都是一驚,幾位太醫更是嚇得發抖,云啟宇強自鎮定地問道:“還,還有希望嗎?”只是他就連聲音都是顫抖著的,生怕段瑾書會說出什么讓他承受不住的事來。 段瑾書沒有回答他,臉上還掛著淚水瞥了一眼云啟宇,不知道是憤怒還是什么情緒。方才解開云寒汐的衣衫,那人蠱的傷痕她是認得的,這世上會此古法的恐怕也只有她們祖孫二人了,能讓那傻孩子心甘情愿做人蠱的出來云啟宇她想不出還有第二人了。 看著段瑾書那一瞥云啟宇自知理虧也不敢多問,可是心就像是被人揪著一般,云寒汐現在生死未卜這讓他怎么放心得下啊!張玄居知道自家老婆子現在是又傷心又生氣,給云啟宇使了個眼色便把她扶到一邊讓她靜一靜。 段瑾書又抽抽搭搭地落了好久的淚這才開口:“等小汐好了,我要帶他走。”張玄居無奈地嘆口氣道:“要是小汐他不愿意呢?”段瑾書立馬接過話道:“就算是不愿意我也要帶小汐走,不然他真的就沒命了!這樣的折騰他還受得住幾次?” 知道段瑾書說得也在理,張玄居沒有反駁。云啟宇現在是回心轉意一心都撲在了云寒汐身上,可是就是不知道云寒汐心里究竟是作何打算。張玄居心里嘆了口,這兩人要走的路還很長啊! 深夜屋里點起了蠟燭,段瑾書依舊不讓人進屋,云啟宇也只得眼巴巴地守在門外一面著急地朝屋里張望想瞧瞧里面的動靜。見云啟宇那么焦急的樣子張玄居只得苦笑著搖頭,這何嘗不是他自食苦果呢! 屋子里燭光搖曳,云寒汐被脫盡了上衣平躺在榻上,此刻他身上那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正扎滿了銀針,段瑾書坐在一旁不時拔起銀針敷上藥又重新找準xue位扎下去。云寒汐的胸膛還是沒有一點兒起伏,段瑾書擦了擦額角的汗水,來不及歇歇就又忙著換針敷藥。 天邊泛起了些魚肚白,云啟宇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過眼了,段瑾書從屋子里一出來便看見云啟宇的雙眼布滿了血絲,滿臉希冀地看著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段瑾書走到一旁的屋子里去準備藥材,云啟宇也亦步亦趨地跟著。廚房里時時刻刻都生火備著藥罐,只是段瑾書帶出來滿滿一大布包的藥材看上去不像是熬來喝的。段瑾書把藥遞給太醫院的小童吩咐著:“藥煎著,待煎沸了摻上熱水,送到房里來放浴桶里。”幾位小童點頭應著便忙開了。 云啟宇沒能問著云寒汐的狀況又只得跟著段瑾書回到門口繼續等著,只是沒多會兒段瑾書就開了門喚他進去。云啟宇像是得了天大的恩典似得進了屋,直直地跑到床邊,可還是只看見他那沒有一點兒生氣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失望轉頭看著段瑾書。 段瑾書忙活著收拾銀針一面道:“待會兒藥送來了,把小汐浸到水里,你運功讓藥力散到全身去。”段瑾書心里怨著云啟宇,說話自然也不怎么恭敬。云啟宇自然是忙不迭地應著。 約莫半個時辰那藥就給送來了,木盆裝著漸漸灌滿了整個浴桶,段瑾書撥弄了一下幾個炭盆里的炭火這才轉身出去。 云啟宇走到榻前抱起那個骨瘦如柴的人兒,顫顫巍巍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卻還是失望地放下了手。手摸到他的斜襟處一點點解開了他的里衣,似乎是覺得他還有知覺,怕他冷著了又趕忙抱著他放進熱氣騰騰的浴桶里。云啟宇一直都輕輕地,生怕一個不留神擾著了他。 長長的黑發沒有綰起散落在云寒汐瘦削的肩頭,黑漆漆的藥水剛好沒到他的肩窩處。云啟宇也快速褪了衣衫跨進浴桶里,不大的浴桶擠下兩個人顯得有些狹小,云啟宇將云寒汐靠在自己的懷里環住他的身子,真的是又瘦了好多。 無暇再多想那些云啟宇運起功力灌進云寒汐的體內,原本以為頓塞的經脈竟出奇地順暢,而且身體里的藥力似乎是越來越多,好像他本來就可以吸收這水里的藥力一樣。 有了這樣的反應云啟宇忍不住喜上眉梢,運功帶著那股藥力在云寒汐的體內循環。漸漸地水開始有些涼意了,段瑾書特地說過,現在將內力渡給他只會要了他的命,云啟宇也不敢有怠慢,徹底撤了功力將他從水里抱了起來。 云寒汐依舊輕輕闔著眼靜靜地躺在床上,云啟宇坐在床邊為他穿好了衣衫,忍不住握起了他的手,又撫著他蒼白的臉低喃:“汐兒,快好起來......”直到段瑾書在門外催促云啟宇才回過神來起身去開了房門。 房門一打開段瑾書就進了屋里,門外的張玄居看著自家老婆子這般給皇上臉色看不禁一陣苦笑。云啟宇側身攔住了段瑾書問道:“汐兒什么時候能醒?”云啟宇看著段瑾書雖然緊張但卻沒有失了分寸想來汐兒應該是還有得救。 段瑾書見他那雙通紅的眼也知道他心里是掛著云寒汐的,可是如果不是他,自己孫子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段瑾書這樣想著心里便有氣,于是沒好氣地回道:“要讓他死是容易,要把死人救活可沒那么輕松。”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云啟宇被段瑾書給噎了回去也沒有說什么,又乖乖地退到一旁等著。這幾日云啟宇憔悴了不少,連著不吃不喝一直守著云寒汐任誰都會熬不住的,高斐他們是沒少擔心可偏偏云啟宇自己不以為意。 這幾天就連朝廷的事云啟宇都一點兒都沒有過問,幾乎是完全放手給了那幾個兒子去輪番處理了。就僅僅這幾天的日子云啟宇就徹底顛覆了以前的那個自己,原來的云啟宇做事雷厲風行,身居高處幾乎已經沒有了個人的情感,可是如今云啟宇為了一個人流淚,為一個人徹夜守候,云啟宇覺得果真是要失去后才會知道珍惜。現在他算是明白了云寒汐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了,原來他比什么都還要珍貴。 段瑾書也已經一宿沒睡了,張玄居也擔心地守在門外,里面的燭光印出來的黑影時不時在屋中走動。兩三個時辰過去了,天都已經蒙蒙亮了段瑾書才又打開了房門,張玄居皺著眉上前扶著老伴兒,段瑾書閉上眼深深地喘了口氣道:“熬不熬得過就看今天了。”張玄居嘆了口氣看了看屋里,這孩子受的苦也夠多了,這樣想著便扶著段瑾書去別的屋子歇歇。 見狀云啟宇便進了屋子走到床邊坐下,看著仍然沒有半點兒動靜的云寒汐輕輕握起他的手放在胸口,也不知為何一陣苦澀泛上了心頭,云啟宇嘆了口氣,如今竟覺得就這樣靜靜地守著他也是一種幸福。 四天都未曾合眼的云啟宇竟然沒有半點兒睡意,好像云寒汐那臉是怎么都看不夠似的,看著看著還不禁帶上了幾分笑容。剛才聽段瑾書說汐兒熬不熬得過就看今日了,云啟宇又忍不住嘆了口氣撫著云寒汐冰冷的臉喃喃道:“汐兒,一定要醒來!” 這一天像是特別地漫長,云啟宇不住地看向窗外,看著天邊的日頭,轉而又緊張地看著云寒汐。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可是云寒汐沒有一點兒要蘇醒的跡象,還是那么安靜地躺在榻上,云啟宇仿佛覺得自己的心被擰做了一團,他從來都沒有這么緊張過。忽然間云啟宇想到當年云寒汐守著中毒的自己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心情?這樣想著竟無端地生出了些甜蜜的感覺。 太陽漸漸西斜,原本盼望著快到天黑的云啟宇又期盼著黑夜慢些來臨,因為云寒汐依舊連動也沒有動一下。段瑾書休息了半日天黑盡時這才又近了屋子,不似云啟宇那般慌張,段瑾書徑直走到云寒汐的榻前伸手探了探他的脈,云啟宇不敢打擾一臉焦急地望著段瑾書。 半晌段瑾書睜開了眼深深地嘆了口氣,聽到這聲嘆氣云啟宇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急忙追問:“他怎么樣了?”段瑾書搖搖頭看著面前這個本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為了云寒汐竟然如此狼狽。發絲凌亂地散著,面色枯黃沒有一點兒神采,雙眼通紅滿是血絲,甚至還有些微微發腫,下巴還冒出了些胡茬兒。見他這樣子段瑾書有些不忍,不禁開口勸道:“你去休息一會兒吧!我來守著小汐便是。” 聞言云啟宇連忙搖搖頭,像是生怕她把云寒汐給搶走似的,依舊故我地緊握著云寒汐的手守在他榻邊。見狀段瑾書無奈地嘆口氣,只得搖搖頭走開了。 張玄居倒也沒有閑著,一來二去倒把這些年發生的事給弄清楚了。當年他記得皇上昭告天下右相便是七皇子時雖然疑惑可是自己心里邊兒的大石頭總算是落地了,可是竟然沒想到小汐還是吃了這么多的苦頭。聽著沈棋、高斐他們說著關于小汐的那些事兒,張玄居心里陣陣發痛,自小云寒汐就被二老疼在心尖兒上,聽到自己孫子遭了這么多罪要不是因為那人是皇帝,張玄居非要手刃了他不可。張玄居一點兒都沒敢把這些事兒告訴自家老婆子,他生怕她聽了真會冒犯圣上,只得在心里邊兒心疼云寒汐。 月亮慢慢升了起來,泠泠的月光透過竹林灑落了一地斑駁的影子,有些微閃爍的光亮,可是小小的竹樓卻是燈火通明。深夜里沒有一個人入睡,全都齊齊站在院子里靜靜地等待著。云寒汐的臥房里也站了好些人,云啟宇讓段瑾書坐在榻邊為云寒汐把脈,自己站在一旁守候著。 整個屋子都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出聲兒,大家都死死盯著躺在床上的那個絕美的人。這幾日云啟宇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現在也是如此,站在云寒汐的身邊片刻都不敢走神,生怕錯過了那人的一點兒動靜。緊緊地攢成了拳頭的雙手透露出了他現在的緊張。 段瑾書皺著眉看著還是沒有任何動靜的云寒汐轉身又看了看月色,如果他還不醒過來,那恐怕就真的回天乏術了。這樣想著段瑾書的雙手有些顫抖,慌亂地四下看了看,張玄居走上前去擁著她的肩沒有說話,這就像是一顆定心丸一樣,段瑾書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便站起身來。眾人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她,段瑾書取來了針包,坐回榻邊緩緩打開,密密麻麻的銀針包裹在這布包里。 段瑾書抽出一根針,握著云寒汐的手往指尖扎下去,那樣眼睜睜地看著尖利的銀針刺入了皮rou讓人忍不住打個寒戰。云啟宇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可是腦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十多年前的場景。那時還在那個陰暗的地牢里,巨大的尖鉤也是這樣刺進了云寒汐的肩窩,刺穿了他的蝴蝶骨的,這樣想著云啟宇一顫又搖了搖頭,這才回過神來,深深地喘了幾口氣定住自己的心神。 云啟宇帶著些苦笑看著躺在床上的人,恐怕自己欠他的是數也數不清了,當初還說要補償他,現在看來恐怕用盡余生也是補不過來的了吧!轉而云啟宇又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想著,要是他醒不過來了,那自己便去陪他,只盼他不要連在黃泉路上都還怨著自己就好!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云啟宇這樣想著心中一片坦然又含笑看向了榻上緊閉著雙眼的那人,這時段瑾書已經取下了扎在他指尖上的針,也蹙眉端詳著云寒汐。屋子里又恢復了一片寂靜,仿佛每個人都屏著呼吸一般又像是生怕打擾著了這個正在熟睡的人兒。 忽的云啟宇睜大了雙眼,接著生怕自己看錯了似地揉了揉眼又盯著云寒汐,剛才他好像看見他的睫毛撲閃了一下。云啟宇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兒了一樣,時間滴答滴答地流逝著,好像一眨眼都變得無比地漫長,可是云啟宇一點兒都不敢挪開自己的目光。突然云啟宇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指著云寒汐哆嗦著嘴唇道:“汐兒......”眾人好像都意識到了什么,也都更加專注地盯著云寒汐。 瞬間云啟宇心頭涌起了一陣狂喜,剛才、剛才他分明看見云寒汐的眼睛輕輕地眨了一下,這次他絕沒有看錯!大家都靜靜地等著,原本緊閉著眼的云寒汐真的眨動了幾下睫毛。每個人原本愁眉不展的臉上都換上了笑容,一臉希冀地看著云寒汐。 段瑾書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眶里還含著淚放柔了聲音輕聲喚道:“小汐......小汐......”云啟宇也湊到了跟前離他更近了些。閉著眼的云寒汐似乎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聲音那么熟悉,那么親切,心里有些急切地想要睜開眼看看,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努力地撐開沉重的眼皮,尚有些混沌的云寒汐模模糊糊地看見了好多面露喜色笑臉。 云寒汐又閉上眼緩了緩再重新睜開了眼,思維有一瞬間的空白接著那些往事便如潮水般地涌入腦海。略微失神后云寒汐一回過神來便看見眼眶發紅含著淚的段瑾書,云寒汐一陣苦笑,有些難受地張了張嘴,沙啞的聲音滿是苦澀的意味道:“婆婆,你、你又何必......救我。” 聽了這句話段瑾書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俯下身抱著云寒汐道:“小汐,你何苦這樣想不開啊!以后,以后跟著婆婆走!誰也不能欺負你!”云寒汐全身沒有一丁點兒力氣就那么任由段瑾書抱著,云寒汐的視線越過段瑾書的肩膀正好對上了云啟宇的目光,可是云寒汐就像是看見了一個陌生人一般,眼神中沒有任何波瀾。 云啟宇被那平靜得出奇的目光嚇了一跳,原本以為他會恨自己,可是沒想到那眼神中竟沒有一絲悲喜,這比讓云寒汐恨自己還要讓云啟宇難受。不過好在他總算是醒過來了,這比什么都好! 不多會兒眾人便散了去,大家都知道云寒汐這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身子弱經不起鬧騰。段瑾書喂云寒汐喝下了一碗參湯,人參是續命的好東西,就算是垂死之人,給他含上人參都能讓命再吊上幾個時辰。一碗參湯喝盡段瑾書才去吹熄了蠟燭離開,剛一轉身出門就看見了還守在門外的云啟宇,見他那么殷切的模樣段瑾書嘆了口氣道:“好歹小汐醒了,你也該去歇歇了。” 聞言云啟宇點點頭,躊躇著問道:“汐兒他......汐兒他應該沒事了吧?”看來這幾日是真的把他給嚇著了,她從沒把云啟宇當皇帝看過,只把他當做自己孫子喜歡卻又求之不得的人,不過見他這驚魂未定的樣子段瑾書心頭也不忍,便應道:“命算是保住了!只是他這身子......”說到后面段瑾書都忍不住嘆氣,他那身體怕是很難復原了啊。 聽了這話云啟宇說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覺得苦澀,段瑾書說完便離開了。云啟宇又癡癡地盯著房門半晌最后還是只得嘆口氣離開。 第二日清晨云啟宇就早早地醒了過來去云寒汐的臥房看他。些微晨曦從斑駁的竹葉間灑落射進了雕花門欄里,正好讓云啟宇看得見云寒汐那蒼白瘦削的側臉。云啟宇笑笑,不知何時連看看他都覺得是一種奢侈了。 見他還在睡夢中云啟宇輕輕地推開門,屋子里依舊那么暖,轉身掩上房門走到云寒汐的榻前坐下,云啟宇臉上的笑便又擴大了幾分。這時的云寒汐就像是一只慵懶小貓兒一樣,卸下了所有的包袱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一張臉雖脫去了稚氣越發清秀可是他的眼中總是有著與之年齡不符的滄桑,而現在這樣子就挺好。 這樣想著云啟宇忍不住伸手撫了撫他的臉,涼涼的溫度在指間散開,手底下的觸感卻是出奇的好。及腰的長發散亂在頸邊,云啟宇又捻起一綹黑發在手中纏繞把玩,似乎以前還在未央宮時他就喜歡這樣。 正當云啟宇欣喜之際云寒汐悠悠地睜開了眼醒了過來,先是一陣失神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人,轉而目光變得冰冷,云啟宇看著他那目光不由得怔了一下。云寒汐沒有說話就那么冷冷地看著他,雖然無言卻帶著不容置否的力量。 云啟宇一時間竟有些心虛,有些尷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其實云啟宇是有些受傷的,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云寒汐竟然會用這種目光看著自己,冷冷的像是面對敵人一樣。 兩人一時僵持不下,云寒汐依舊不吭聲還是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云啟宇被看得有些發憷,假意咳了兩聲問道:“有沒有好......”還沒等云啟宇說完云寒汐就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的話:“出去!”云啟宇一愣,看著眼前這個似乎陌生起來了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云啟宇不知不覺站起身來,俯視著床上躺著這個人,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似乎想從云寒汐身上找回些以前的影子,可是卻只得嘆口氣,出了房門。 不知何時張玄居站在了門口,云啟宇見了他也只是直直地走了過去,張玄居看看門里的云寒汐又看看云啟宇道:“皇上。”云啟宇聞言停住了步子。張玄居看著云啟宇的背影道:“恕老臣直言,皇上,確實是您對不住這孩子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 聽了張玄居這話云啟宇似乎是沒有任何反應依舊闊步地向前走。這些日子云寒汐的書房已經成了云啟宇處理政務的地方了,朝中的事務堆積了四天,送來的奏章云啟宇都沒有過目一下就被派送去了各個州縣。 云啟宇坐在書案前,失神地盯著某處,他在想云寒汐為何變得這么陌生了呢!屋子里靜悄悄的,幾乎就只聽得見云啟宇呼吸的聲音,云啟宇雙手交叉著放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桌面。 沉吟了半晌云啟宇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汐兒并不是真的是一只人畜無害的小貓,反而能將整個大陸都玩轉于鼓掌之間的人物。以前汐兒對自己總是收起了他最銳利的一面,將心中最柔軟的一處留給了自己。而現在,他應該是怕了吧,不得不像個刺猬一樣面對自己。云啟宇苦笑了一下,呵!果真無論是什么都要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