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等她明白了,她將會面臨一個選擇。她會怎么做呢? .真相大白 早上九點,她仍躺在床上發呆。 對于她來說,雙鳳旅館滅門案的調查已告一段落。前一天,鑒證科已經確定,電話亭殺人嫌犯與舒巧的體貌特征相符,而養母給她的那支筆上則留有舒巧母親的血跡,如此一來,舒巧的兇嫌身份便確認無疑了。黎江已經在前一天下午回到了x市,他會正式接手對于舒巧的追捕和進一步的調查工作。 現在,最令她困惑的是養母在被害前收到的快遞。趙濱查到的信息表明,那并非快遞公司送來的,而是另有送貨人。她不知道養母收到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食物、文件或者生活用品。因為她并沒有在養母的遺物中發現類似的東西。 那又會是什么呢?她實在想不明白。 不過,困惑歸困惑,還是有令她開心的事發生。昨晚,言博給她打了個電話,再次表明想跟她在一起的想法,她沒有明確答復,心情卻莫名地好了起來。她突然意識到,這是這半年來,她一直在盼望的事。她一直希望他回到她身邊,雖然她嘴上說就此放棄,但她從來沒真的放下過。 如果言博今天請她出去吃飯,她該穿什么衣服? 她猛然從床上跳起來,嘩地一下拉開衣柜門。 她已經好久沒買衣服了,自從舒巧在她的生活里出現后,她就心灰意冷,什么都懶得做,懶得化妝,懶得買衣服,懶得穿高跟鞋,可現在,她突然又有了興趣。 她拿著過去買的連衣裙在鏡子前左顧右盼一番后,便穿戴整齊坐到了餐廳里。今天的早餐是燕麥粥。心情一好,連飲食也健康不少。 她吃早餐的時候,言博又打來了電話。 “親愛的,在干嗎?”他口氣輕松,好像已經完全從被拘押的恐怖經歷中恢復了過來。 “吃早餐。你呢?” “我剛起床,正打算去我媽那里。我得跟我父母好好談一談,如果他們聽說我們不離婚,一定會很欣慰。” “現在舒巧還沒找到,你去說,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我覺得已經太晚了。周末有空嗎?” “有事嗎?” “我們一起去我父母家吃飯怎么樣?他們好久沒看見你了。” 她禁不住微笑,但沒說話。 “異書。”他又叫她。 “還有事嗎?” “今晚一起吃飯吧?” “嗯……”她真有點想拒絕,但是又覺得沒必要,因為她是真的想去,“好吧。”她道。 “太好了!我先去定位。”言博興高采烈地掛上了電話。 她突然想到,如果舒巧因為殺人被抓,言博也是受益人,他就再也不必受她的威脅而娶她了。天哪!真希望這女人快點落網,真希望這件事快點了結! 這時,她瞥見了地板上的紙箱,那是從朱藝家帶回來的。現在她真有點后悔。她不知該怎么處理紙箱里的東西。 她走過去,把紙箱搬到了桌上。吃東西的時候,她總喜歡看點什么,有時是電視,有時是書,有時是報紙,現在則是朱藝的人生剪影。 紙箱里有十幾本朱藝用過的教科書,都是初中課本。跟所有那些勤奮學習的學生一樣,書里到處都作著標記。有一些她估計是朱藝弄不明白的地方,還打上了問號。還有幾本琴譜,琴譜的封面上有朱藝稚嫩的簽名,其中一本琴譜里還夾著一張電影票的存根。那是十多年前的票根了,如果言博在這里,一定又會讓她藏起來,因為這是“古董”。 除了書之外,就是朱藝收到的賀卡和來信。賀卡中混雜著一張照片,好像是被人隨手丟進去的,它斜插在一堆照片當中。她拿起它,發現那是一張朱藝的單人照。穿著黃色運動衣的她站在一棟公寓樓前方,向鏡頭作了一個“victory”的手勢。照片背面是一行字,“我家在六樓。”她忽然記起,朱藝曾跟她母親說過,她買過房子。可她母親根本不相信房子是她的,所以她才把照片丟進紙箱的吧。公寓后面是路牌,古木路,公寓的門牌號則是16號。不知道這地方在哪里。 出于好奇,她打開電腦上網查了一下,卻不料查到的全是古木路12號一家經濟型酒店的地址。而更令她驚訝的是,在網站給出的地圖中,她發現鹿林鎮也赫然在上面,原來古木路12號所在的蒼耳鎮與鹿林鎮僅僅相距40公里。不管這是不是巧合,都令她心里有點不舒服。她打算等看完紙箱里所有的物品后,再決定是否追查朱藝的房產。 紙箱里還有一些信和賀卡。她很意外地發現所有這些都是一個名叫冰冰的人寄來的。大部分賀卡只寫了些簡短的祝福語,但看得出來,兩人關系不錯。她猜想這個冰冰很可能是朱藝唯一的朋友。 冰冰的來信中,有一封是這么寫: “你說,你們的數學老師在設計陷害你,能告訴我具體的情況嗎?如果不知道細節,我沒法幫你想辦法整她。我當然相信你說的話,我也相信那次偷竊事件中你是冤枉的。你媽站在了他們那邊,我不覺得驚訝。她是想讓別人認為她是個大公無私的好母親,為此,她寧愿犧牲你。別以為她生了你,就一定有義務愛你,相信你。別對她抱太大的希望,你就能過得好一點。但是最重要的是,你要冷靜,冷靜。” 在另一封信里,冰冰又寫道: “你媽帶你去看精神科,當然是錯的。但她是被旁人的說法蒙蔽了,如果你繼續大吵大鬧,她只會更加相信別人的說法。所以,你得安靜一些,她說什么都不要跟她吵。如果你覺得太無聊,我建議你去看場電影。本來我該陪你一起去的,但最近我實在太忙了。我會把電影票寄給你,你自己一個人去看,好嗎?這部電影叫作《飛越瘋人院》,一部美國老電影,但我想,它對你一定很有啟發。” 她又找出一封信來,這一次,她特意看了日期,是186年4月寄來的。 “上次你鬧得太兇了。不過,我很高興,你最終能聽從我的建議,跟你媽去住院。這可能是你住院前,我的最后一封信。請你記住,安靜,安靜最重要。你安靜了,別人就猜不出你在想什么。你每天都很安靜,別人就會慢慢把你忘了。這時候,你就有機會了。別忘了我告訴你的方法,把藥丟進馬桶,然后,你得找到他們放制服的地方,你走的時候,最好選擇人最多,醫生最忙的時候,最好還是某個病人在大吵大鬧的時候,你知道怎么刺激那些真正的瘋子。” 這個冰冰到底是誰?她好像在教唆朱藝如何從精神病院里逃出來。 她又找到一封186年7月的信。 “很多事,我們已經討論過很久了。你對別人的憎恨,我覺得理所當然。但是,記恨別人就能讓自己過得好嗎?當你說要殺這個人,殺那個人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未來?如果沒想過,那你就好好想想。” 信都很短,但沈異書覺得,冰冰應該比朱藝年長。因為信里的很多話,有點像成年人的思維。青少年其實是很少考慮未來的。 另一封信是10年4月寄來的。 “先祝賀你,你的身體終于恢復了,以后可別在冰水里游泳了。用這種辦法獲得父母的關愛,只能適得其反。就像你說的,他們會越來越討厭你的。好了,希望我帶來的好消息能讓你心情愉快。我的小禮物已經放在老地方了。你去拿了之后就明白了。” 冰冰在送朱藝小禮物。不知道這小禮物是什么。 接著是同一個月的另一封信。 “不用謝。這是你應得的報酬。我很高興,你能從中領會到人生的真諦,還能為將來積聚資本。不過,你說你那天第一次‘嘗鮮’,我很驚駭。你喜歡的事,我自然不會阻止,但你該明白,這對你的身體不好,我還是希望你能為自己的將來著想。而且自古以來,有這嗜好的人都沒什么好下場。我不希望你變成一個癮君子。” 冰冰送給朱藝的禮物是錢嗎?朱藝拿了錢去第一次嘗了鮮,這里說的“嘗鮮”是指毒品嗎? 她接著找到一封11年5月的信。 “我知道等錢用的心情。但是你也明白,我們不能貿然行動,因為不安全。如果你真的需要錢,你可以去老地方拿。不過,我希望你拿這些錢不是去買不該買的東西。那會令你的腦子退化。當然,我不會舉報你,我只是為你擔心。” 聽起來,她們好像在搭檔做什么事,而且還頗有斬獲。她們在干什么呢? 然后,在12年的4月,冰冰又來了一封信。 “馬到成功,萬事如意,一切順利,呵呵,這回你相信我了嗎?希望那些錢能讓你過幾天舒坦的日子。你問我下一個目標是什么。我還是那句話,先等等吧。也許半年,也許一年。沒有等待,就沒有收獲。如果你能像我一樣,耐心地慢慢等自己長大,你就會發現,你能成為你想成為的任何人,甚至是,上帝。” 接著是14年12月的信。 “目標鎖定,j省a市河畔路12號。不過,還得等幾個月。” 這封信連署名都沒有。不過從筆跡看,正是冰冰所寫。她注意到,冰冰的筆跡有點奇怪,幾乎所有的字都往一個地方傾斜,看起來像是故意這么寫的。冰冰很可能在偽造筆跡。 等等!j省a市河畔路12號? 她的心驀然狂跳起來。她知道這個地方,那應該是一家銀行。她曾經在銀行門口,目擊過銀行劫匪逃離。難道說…… 她一把抓過電話,撥通了a市的114。 “河畔路12號,我要那里的電話。” 不一會兒接線員就給出一個電話號碼,并特別告知,“這是德商銀行的總機。” 是德商銀行。果然是銀行。 她又撥通了這個總機。 “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電話那頭響起禮貌的問話聲。 她掛上電話,重新在網上搜索,很快她就獲得了準確的信息,“位于a市湖畔路12號的德商銀行于12年建立……” 天哪!她曾經目擊的銀行搶劫犯,難道就是朱藝和這個“冰冰”? 她不假思索地撥通了朱藝母親的電話。 “你好。我是前幾天來過的警察……” “啊,我記得,我記得。”朱藝的母親慢悠悠地回應。 “是這樣的,我現在正在檢查朱藝的紙箱。” “你在檢查?……” 她不理會朱藝母親的困惑。 “我看過那些信和賀卡?我想知道冰冰是誰。” “這個,我也不知道,是她的某個朋友,我不知道這個人是從哪兒來的……” “你看過那些信嗎?” “是的,我看過。”朱藝母親道。 “你不覺得冰冰的來信有點不正常嗎?” “……是的,是很不正常,我感覺這個人教她做壞事……可這些信是從她徹底離開后,我才發現的……我也找過這個人,可是找不到……她的老師同學都沒聽說過這個人。” “這人來過電話嗎?她直接來找過朱藝嗎?” “不,沒有,即使有,我也不一定知道。因為我得上班。我回到家都快五點多了。有時候朱藝會溜出去一會兒……而且,”朱藝的母親嗚咽起來,“現在找她也沒什么意義了……” 這可不一定。 “還有誰可能了解朱藝的事?”她問道。 他朝著她笑。 “我跟朱藝什么關系都沒有。真不知道,你們找我能問出什么。”這個當年拒絕為朱藝作證的男孩現在已經是個中年人了。 “我知道你們沒什么關系,可相比較別人,你可能是跟她最接近的人了。” 他并不否認,同時露出無奈的神情。 “是啊,那時候,她媽讓我給她補習數學。她數學不好,跟老師的關系也很差。”他擋在門口,并不打算讓她進屋,“你想問什么?我很想幫你,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樣貿然闖過來究竟能打聽到什么,只不過,她感覺好像有只無形的手在推著她前進。 “你知不知道,她有個朋友叫冰冰?” “我聽她說起過。但從來沒見過這個人。不過,自從朱藝認識了這個人,好像就變了。” “她有什么變化?” “是往好的方向變。她不像過去那么暴躁了,說話開始有技巧了,也沒再攻擊別人。以前,她總是很沖動。那時候,我還以為是藥物起效果了,可是朱藝對我說,她把藥都扔了。” “有趣啊。”她看著他笑,“我以為你拒絕為她作證后,你們就斷交了。可看起來,你們的關系還不錯。” 他又向她作了個無奈的表情。 “她主動向我道歉。我還能怎么樣?兩家的父母關系那么好。而且,她還是個精神病,我可不想惹火她。” “她跟你提起過這個冰冰嗎?” “她說她在精神病院認識了一個好朋友。她還說,她們一起工作。我不知道工作指的是什么,不過好像有一段時間,她給自己買了不少東西。我看見她買的裙子了。”他朝她撇撇嘴,“朱藝她媽幾乎不給她零用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