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軒轅徹轉眸,看向那男子,勾唇笑道:“傳說終究只是傳說,說到底誰也沒見過青鳥,又豈知青鳥真正尋的到底是不是愛情是不是另一只青鳥,又或者,這世上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有一只青鳥……說不定,那戶人家的窗上確實有一面鏡子,但,也恰好有另一只青鳥尋伴尋得精疲力盡,落下休息……你說呢?” 男子頷首:“公子說得是。” 軒轅徹卻撇嘴:“你可真是無趣。”說罷,扔了筆接過那封信,三兩下拆開一目十行,哼笑一聲,便連同信封一起扔回給那男子,不溫不火不冷不熱的哼了一句:“反反復復換湯不換藥的說了十幾年,他們也不嫌煩。” 男子靜默,掏出火折子把信連同信封一塊兒燒了,但問:“公子可要回信?” 話才落,軒轅徹回好的信已經拍上了他的額,且也不管他反應不反應得過來,就兀自收了手。 男子抬手接住下飄的信,赫然見上面四字——安好勿念!明了勿掛! 勿掛?勿掛心?還是…… 男子微囧,卻也沒吱聲的吹干墨跡疊起揣進懷里,臨走前又不禁掃了一眼那幅畫,遲疑了下,還是道:“公子該不會真要給夫人……” “不然呢?”軒轅徹白他一眼:“要自賞小爺何必辛苦畫出來?” 男子:“……” “是金子就算在茅坑里它也還是金子,哪是想遮就能擋得住的?既是擋不住的,又何必多此一舉扔它進茅坑,連帶著自個兒想看看都得熏個半死。” 男子嘴角抽抽,難以置評,就見軒轅徹捧起那幅畫一抖,神氣而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知道小爺最缺什么嗎?” 男子上上下下看了他一圈,堅定道:“打人的借口。” 軒轅徹一聽笑了,空了只手拍拍男子的肩:“果然還是夜影你最懂我。” 夜影默:您滿臉就這么寫著,看不出來的果斷是眼睛有問題好么? ——分—— 直至離開錦繡莊,蘇靜卉也沒瞧見軒轅徹畫的是什么,只出門回頭時看到那看畫的當家的婉娘的臉是崩的,和軒轅徹的交代:“至少顏色別錯了,否則哼哼,你懂的……” 離開錦繡莊后,又就近尋了間據說頗有名氣,名叫聚賢樓的酒樓吃飯。 掌柜的一見來的是軒轅徹,就屁顛著充起小二來親自招待,生怕軒轅徹砸了他家招牌似得,挺滑稽。 軒轅徹卻是眼皮也不夾他一下,自個家開的般張嘴就給蘇靜卉數起聚賢樓的招牌菜來,也不管優點缺點有無客人正在用,噼里啪啦就數了個透徹,聽得在場用餐的齊齊豎耳點頭,那掌柜的臉色既好看又難看,又想把他轟出去,又想提筆把他數的全記下來…… 蘇靜卉淺笑:“想不到相公對吃這么有研究。” “好說好說。”軒轅徹咧嘴笑應,余光卻瞥見門外有抹眼熟的身影裝陌生人晃過。 暗暗挑了下眉,道:“你先跟掌柜的進雅間歇會兒,我去去就回。” 說罷,轉身就出了門去。 雖然知道他只是出去一下等會還是會回來,那掌柜的還是忍不住抹一把汗,又猛覺蘇靜卉正看著自己,頓時尷尬道:“讓三夫人見笑了。” 蘇靜卉微微頷首:“掌柜莫惱,相公也是有口無心。” 掌柜的愣了一愣,笑道:“小的知道。也說實話,三公子雖然說話總不留情面多時還讓人頗難堪,卻也不是哪家酒樓他都愿意進去評一評,而舉凡被他贊過好的菜品,又都是能上招牌大賣的……一來二去,行里人都知道他那舌頭了得,都巴不得他上門給自家酒樓菜色說道說道好壞,可他卻是未必愿意上門的……也不怕您笑話,小的這聚賢樓原本也不景氣得快關門了,還是虧得三公子機緣巧合進門來,一通數落后改進了菜色,才活了起來有了今日的成就……” 所以,對那財神爺是又愛又恨得牙癢癢的? 蘇靜卉抿唇而笑,不再多說什么的進了雅間,而出門的軒轅徹,已經把那眼熟的人堵進了巷子里…… “鬧了半天,原來是大人您路過啊,我還以為是哪個腌臜的覬覦我家卉兒呢……”軒轅徹松了好大一口氣,又問:“話說回來,大人今日怎么這么得閑在街上晃蕩,休假?” 被堵的人囧囧的咳了一聲,應道:“回三公子,小人今日確實休假。” “哦。” 軒轅徹點頭,似乎信了,卻兀自嘟囔般來了句:“我還以為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呢,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那人低頭埋臉:“三公子確實誤會了。” “那好吧……” 軒轅徹道了句,轉頭就走,卻又沒出幾步便忽然停下來的回頭問:“難得大人休假,不如一塊兒進聚賢樓喝兩杯如何?” 那人一聽立馬后退三步:“不了,雖說小人今日休假,可明日還是要繼續護衛太子周全,美酒雖好,卻也容易上癮惹禍,小人自認定力不足,只好敬而遠之,還望三公子見諒。” 軒轅徹呵呵一笑:“大人能留在太子身邊,又豈會定力不足,太謙虛了。不過算了,大人這般自律我強人所難反倒就是不對了,就此別過吧,記得回頭替我跟太子殿下問個好。” 那人囧,應諾,避鬼一般匆匆離去。 待他走遠,才有人聲低入軒轅徹的耳:“用跟上去嗎?” 軒轅徹撇撇嘴:“跟上去做什么?浪費人力,哪涼快哪歇著吧。” 說罷,轉身回了聚賢樓。 ——分—— 離開聚賢樓,天色還早,軒轅徹又直接命了馬車去明軒樓,帶蘇靜卉去看琴。 明軒樓是專門買賣樂器的地方,不論是中土遍見的還是番外稀有,應有盡有品種齊全,還各分低中高三個檔次,擺在鋪面里的,是低中層次的,適合大眾人群,而高檔品則全放后邊,越是極品越是難見一面,更莫說買下了。 掌柜的聽明來意,旋即請軒轅徹和蘇靜卉進了鋪面后的庭院,來到間擺了把焦尾古箏的房里。 “我家主子說,舉凡撫此焦尾一曲而弦不斷者,才有資格談買那把鳳吟。”掌柜的歉意道:“規矩如此,小人也無權更改,還望三公子三夫人見諒。” 軒轅徹挑眉,問:“至今已有多少人磕在這道坎兒上了?” “回三公子,鳳吟入樓已有百日,曾有一百三十八人試過,只三人撫焦尾一曲而不斷弦,但也未能請鳳吟驚鳴。” 軒轅徹又挑了挑眉:“哦?只三人?是哪三人啊?” 掌柜的頷首,歉意道:“三公子海涵,小人不能說。” 軒轅徹頓時笑了:“那,焦尾斷一弦是多少銀子?” “白銀百兩。” 掌柜應道:“但,一曲下來焦尾一弦不斷,不論買得成鳳吟否,都贈白銀兩千四百兩。” “百兩一弦……”軒轅徹笑:“你家主子倒是挺能找噱頭。”說罷,轉眸看向蘇靜卉,笑:“試試吧,若是不幸斷一弦,就干脆把其他二十三弦都撥斷了,還不夠出氣,就把這焦尾砸個兩三段的,反正兩千四百兩白銀也不是多少,管他家主子不去折騰去。” 那掌柜的一聽,臉都抽了,卻也不好應什么,誰讓人家財大氣粗,又肯拿銀子砸你折騰著當樂子? 蘇靜卉勾了勾唇,倒也不客氣的移身坐了琴前。 這焦尾琴弦不是一般材質,極細,光看就能斷出若是琴技不到家,或是不夠心平氣和,便會斷了弦,恐怕一弦百兩的規矩,就是為了試人心氣的,畢竟一曲再短也不短,一個沉不住氣,弦就得斷了,白花花的一百兩就得沒了…… 一百兩,許多人而言都不是小數目! 屋里只一把椅子一張桌子一把古箏,軒轅徹自是沒位子的只能靠著墻看。 錚…… 脆弱的琴弦,在靈巧的指尖輕撫下,卻發出令人渾身一振的高亢音符,不僅那掌柜的驚得愣了一愣,軒轅徹也神色一凝兩眼晶亮灼灼。 錚錚錚…… 連著又是幾個高亢的亮音,沉而不鈍,輕而有質,如黎明時分,山間驀然被醒獸驚飛的鳥兒,正惶恐拍打翅膀逃出山林,而余音嗡嗡,卻恰似了鳥兒的卑弱低鳴。 隨著余音漸弱,鳥兒也似飛遠,飛遠,漸漸鳴聲隱約時,又傳來了溪水歡淌的流聲,而那醒獸則踩著優雅的步子,慢條斯理的來到溪邊俯首暢飲甘泉,飲足之后精神大振,猛的仰天就震嘯一聲…… 掌柜的渾身一震,本能摸上胸口,確定胸膛沒破那顆心還安在只是跳得失控般的快,才稍稍安了心,而臉色卻是說不出的怪異,看著那優雅撫琴的蘇靜卉,似見了鬼似得。 啪啪啪…… 軒轅徹直拍手,恨不得把兩人三人四人份的掌都給蘇靜卉鼓上似得,而后桃花眼一挑那掌柜的,笑瞇瞇伸過去一掌:“兩千四百兩,謝謝。” 掌柜的卻已是難掩興奮的問:“三夫人不先試試鳳吟嗎?” 被無視,軒轅徹很不滿的拍拍他,手直接伸到他眼皮底下:“試是肯定要試的,可凡事都有先來后到不是?” “是是是。三公子說的是。”掌柜的說罷,轉頭命伙計去取銀票,沒一會兒就奉入軒轅徹掌中,而后又將他無視的看向蘇靜卉:“三夫人,可要試一試鳳吟?” 蘇靜卉不答,看向了軒轅徹,明顯是在詢問他的意思。 誰也不會討厭被人捧著的感覺,軒轅徹自然也是,頓時飄飄然的點頭:“你有心情的話,就賞他們個臉吧,小爺倒要看看,那鳳吟究竟長著什么樣,這么大的破架子!” “咳咳……”掌柜的尷尬咳了兩聲,點頭哈腰明顯比剛剛狗腿了許多:“三公子請,三夫人請。” 軒轅徹直接無視他,迎上去寶貝的攙著蘇靜卉:“心情好就玩玩,心情不好咱們就走,沒必要為把破琴浪費太多精力……” 這是怕她撫不響那把鳳吟,給她鋪臺階? 蘇靜卉勾唇,也僅僅只是一笑而已。 跟著掌柜的來到進一間更大的房間前,卻有人來找軒轅徹了。 “我去去就回。” 軒轅徹留下話,若有似無的看了一側樓上某個房門緊閉的房間一眼,轉頭跟那人走了。 ——分—— 男子一襲雪白精繡錦袍,白玉腰帶更突顯他修長的身段,側臥軟塌的樣子,又帶著一絲慵懶的氣息,卻一臉的孤傲冷絕張狂不羈,銳利的鷹眸迸發著精明且陰狠的光芒…… 慢悠悠的問:“剛撫焦尾的人是誰?” 隨從應道:“說是恭親王府新進門的三夫人。” “哦?”男子勾唇:“看來傳言真是不可盡信啊。” 隨從默。 “呵呵,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讓鳳吟鳴……” 男子話沒說完,樓下便錚~的響了一聲,似滴水落靜湖,似幽谷蝶振翼,既低且輕,卻難以形容的美妙。 男子倏地從軟榻上坐起,沉顏側耳,便又聽到了數聲的琴吟,如雛鳥破殼一般,嬌弱卻勃勃生機,猛的就闖入了這浩瀚天地…… 等不及那雛鳥豐羽振翅,男子一陣風倏地出了門,下樓,直闖入屋,不顧掌柜等人的錯愕,劈頭沉聲就喝問蘇靜卉一句:“你是誰?” 收了撫琴的手,蘇靜卉抬眸看向那男子,愕住。 五官倒不像,可那神韻…… “放肆!” 水仙怒喝一聲,就和香兒一起沖到了蘇靜卉跟前,卻明顯礙了男子的眼,抬手就要把兩人撥開,卻連袖子都還沒觸及二人,便被突兀伸出來的一只手扣住了腕。 “這位兄臺您哪位?我家夫人撫琴撫得好好的,礙著您什么事了?” 那一扣,乍一看只是抓了人家的手腕,可實際卻是連人死門都捏住了,一使勁就是送人見閻王的節奏…… 蘇靜卉收眸,緩緩起身:“琴是好琴,卻不適合我……相公,我們走吧。” ☆、【58】疑,虛實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