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xiàn)在顯然方寸大亂，完全沒有思考的能力，臉上的妝全花了也絲毫顧不上整理。

    “地址。”沉默片刻，唐啟森已經(jīng)率先問出口。

    石曉靜急匆匆說了，車子就直奔那家酒店。

    到了酒店門口，石曉靜第一時間開了車門就要往里沖，唐啟森攔住她：“這樣沒頭沒腦的怎么找，你們?nèi)フ医?jīng)理，先去那個包房看一眼，記住整個樓層都要找。我去監(jiān)控室。”

    “好。”

    大家分工合作，效率明顯高了不少，她們剛剛找到酒店經(jīng)理沒一會就接到唐啟森電話，對方像是走得非常快，聽筒里有窸窸窣窣的風(fēng)聲傳過來：“我找到了，你們在大廳等。”

    “找到了？”

    晚好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說別的電話就被石曉靜搶走了：“在哪里，我上去！”

    “在下面等著。”唐啟森只說了這一句就掛斷了。

    石曉靜愣在原地，馬上就意識到出事了。要是沒什么，唐啟森干嘛非要攔下她和晚好？她想也沒想就直接往樓上跑，晚好和經(jīng)理也大步跟了上去。

    經(jīng)理用通訊器和監(jiān)控室聯(lián)系過，知道目的地是21樓，電梯上行時誰也沒說話，氣氛焦灼。晚好這輩子就沒見石曉靜這么緊張過，原來有時候人的感情，真的可以藏得那樣深。

    ☆、第十七章

    以鐘嘉銘的情況是絕對不可能和誰一起出現(xiàn)在酒店的，可眼下他的的確確就在21樓。當(dāng)石曉靜看見唐啟森拿了房卡站在那扇門板前，臉上的表情早就扭曲了：“你確定沒看錯？”

    唐啟森不說話，只淡定地刷了門卡，“嘀”一聲輕響，那扇始終緊合的門應(yīng)聲而開了。

    石曉靜幾乎沒猶豫，第一個沖進(jìn)去的。晚好也猜不透里邊兒會是個什么情況，擔(dān)心又要出事，于是也抬腳準(zhǔn)備往里跟。沒想到唐啟森胳膊一伸就將她攔下了：“你不能進(jìn)去。”

    “為什么？”

    唐啟森十分平靜地看了她一眼：“和他一起的還有個女人。”

    晚好愣怔之后才想明白這話里的意思：“你說，鐘嘉銘和人來開房？”

    “也可能是別人帶他來開房。”唐啟森糾正道。

    晚好再也淡定不了了，腦子嗡地炸開，鐘嘉銘長得的確好看，可也不至于哪個女的看上了就這么不擇手段地拐上床吧？更何況鐘嘉銘根本就——

    “快去忙你的，這里已經(jīng)不需要你了！”姜晚好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推著唐啟森往旁邊走了好幾步，臉色映照在走廊昏黃的光線里依舊有些不自然的慘白。

    唐啟森的心情再次降到冰點(diǎn)，聲調(diào)低了好幾度：“姜晚好，你在過河拆橋？”

    “改天再謝謝你，我們要處理家事，你在不方便！曉靜會很尷尬。”

    她說得振振有詞，可細(xì)細(xì)一聽就漏洞百出，唐啟森連嗤笑都省了：“家事？你也是外人，干脆一起走。”

    他忽然反客為主，一把就抓緊她的手指，嘴角帶著未消退的笑意：“他們處理家事，你答謝我。”

    晚好僵在那里，表情一點(diǎn)點(diǎn)凍住，隨后又用力搖頭：“不行！總之你快走。”

    “別扭。”唐啟森皺眉罵了一句。兩人正僵持不下，房間里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悶響，隱約聽到石曉靜好像說了句什么，晚好來不及再和他多糾纏，只用力強(qiáng)調(diào)一句，“你不許進(jìn)來。”

    唐啟森看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再次危險地瞇了瞇眼角。

    房間里并沒有想象中的吵鬧聲，晚好進(jìn)去時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鞋跟踩在地毯上發(fā)出的細(xì)微摩擦。這是間套房，環(huán)境看起來還不錯，但她無心欣賞，繞過外間準(zhǔn)備直奔臥室。

    臥室的門卻從里面打開了，有人走出來，穿著黑色細(xì)肩帶短裙，一身的香水味嗆得晚好很不舒服。她戒備地看著那女人，可隱約覺得有些眼熟，但又記不起在哪見過。

    那人險些被撞到，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嘴角竟?jié)u漸帶了幾分輕蔑的笑：“急什么，看著挺高大威武的，沒想到連硬都硬不起來。還真擔(dān)心我會吃了他呀？”

    晚好握了握拳頭，沒想到有人還真能無恥到這種地步，可電光火石間才隱約記起來，這個女人……好像曾經(jīng)在林朗身邊見到過？所以今天這一出，是林朗安排的？

    “小姐，我們已經(jīng)報警了，要一起等警察過來？”唐啟森倚在門口，語氣輕佻，可眼底卻滿是冷淡和鄙夷。

    那女人臉色微微一變，終于快步離開了房間。

    晚好已經(jīng)來不及思考剛剛那番話被身后的男人聽去了多少，又會不會聯(lián)想些什么，只知道此刻的石曉靜狀態(tài)一定很不好。她急忙跑進(jìn)臥室，果然一眼就看到石曉靜紅著眼睛在給鐘嘉銘系扣子。

    ***

    鐘家的司機(jī)也一早就趕了過來，事情鬧得太大連鐘家二老那邊也驚動了，司機(jī)這會兒正站在一旁給兩位老人匯報情況。晚好幾乎可以預(yù)料接下來會引發(fā)的無數(shù)連鎖反應(yīng)。

    石曉靜已經(jīng)顧不上想那么多，只握著鐘嘉銘的手不說話，剛才有那么一瞬間，她真的覺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相比心思各異的幾個人，只有鐘嘉銘全無反應(yīng)。他依舊穿著簡潔的白衣黑褲，眼神純粹，整個人更是安靜得誰也不理，只是手指用力扣緊石曉靜的手腕，怎么都不愿意松開。

    “他……可能是來找我的。”石曉靜站在鐘嘉銘身邊非常瘦小，可就是這幅小身板，要扛起無數(shù)重責(zé)。她吸了吸鼻子，一直沒有哭出來，“后來被人算計了。”

    想來她也猜到了和林朗有關(guān)，可晚好始終不明白：“林朗這么做，就不怕你恨他嗎？”

    石曉靜搖了搖頭：“他就想知道北北是——”

    她說了一半又停下，看了眼站在不遠(yuǎn)處車邊的唐啟森，可以壓低嗓音說，“唐啟森剛才也都聽到了，以后事情大概麻煩了。”

    晚好也沉默下來，看來不只石曉靜，她自己也有一場硬戰(zhàn)要打。

    可奇怪極了，回去的路上唐啟森居然連問也沒問，晚好心里亂糟糟地，一邊偷偷打量他，又一邊在心里做自我建設(shè)。假如對方真問起來，她就死不認(rèn)賬好了。

    可萬一他偷偷帶孩子去做親子鑒定呢？

    雖然剛才打電話過去，奶奶說已經(jīng)安全把北北送回鐘家了，可她一顆心依舊放不下。

    “想吃什么？”身旁的男人忽然開口，嚇了她一大跳。

    晚好轉(zhuǎn)頭看著他，唐啟森一臉沉靜，絲毫看不出在懷疑的痕跡。她便清了清嗓子說：“我不餓，想回去休息。”

    唐啟森哼笑一聲：“剛才誰說要謝謝我？”

    晚好靜了靜：“我可以叫外賣，讓他直接送去你家。”

    唐啟森已經(jīng)徹底黑了臉，光從側(cè)臉線條也能看出來他此刻心情很惡劣。晚好猜想大概自己又不小心得罪他了，想也是，他在吃上從來都不肯將就的。

    車廂里一陣詭異的沉默，只是吃個飯而已，晚好覺得自己的確不需要這么矯情。可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露出什么破綻來，簡直一秒鐘都不想和這個男人多待。

    在她以為唐啟森就此放棄的時候，他忽然把車停靠在路邊。這里正是一條城市主干道，晚好倒不怕他亂來，只是見他臉色陰沉還是有些防備：“干嘛？”

    唐啟森直接解開安全帶，這才看了她一眼，話里隱隱有些忍耐的意思：“即使你不餓，陪我吃完再走。不想一個人吃飯。”

    他說完就率先下車了，晚好目送他的背影繞過車身，垂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用力陷進(jìn)掌心里。

    唐啟森已經(jīng)替她開了車門，他今天穿了一身純黑色的手工西服，整個人站在夜色里竟染了幾分落寞顏色。是因?yàn)閯倓偸伲院ε鹿聠危?/br>
    ***

    晚好知道此刻最不應(yīng)該的就是對他生出同情這種錯覺，唐啟森是誰？縱然沒有路琳他身邊也一定不缺人陪，只要他肯，無數(shù)女人趨之若鶩。

    可他此刻就像是認(rèn)定她了，偏執(zhí)地站在那不肯動，晚好甚至懷疑，如果僵持下去他必定會采用極端手段逼她就范。

    果然他很快就耐心告罄：“要我抱你？”

    晚好憋在胸腔里一口氣，半晌都出不來：“不用。”

    因?yàn)椴幌牒退啻酝砗眠x了家中餐，不是特別大的餐廳，可進(jìn)去以后居然發(fā)現(xiàn)人也不少。兩人對坐在那里，自然沒什么共同話題，晚好心里有事，就一直盯著窗外走神。

    中途唐啟森接了個電話，他只壓低聲音“嗯”了幾聲，又補(bǔ)充一句：“我知道了奶奶，回家再說。”

    原來是在和老太太講電話……誰知唐啟森把手機(jī)放在桌上之后，目光也淡淡落在了玻璃反光面上，那雙漆黑如墨的眼，像是直直盯著她看。

    晚好心里突突直跳，總覺得那眼神銳利又瘆人，可當(dāng)她扭頭看向?qū)Ψ綍r，又發(fā)現(xiàn)他似乎也只是無聊看窗外景色而已。

    大概是因?yàn)樾奶摚冀K都疑神疑鬼的樣子，吃飯時也味同嚼蠟，所以隨便吃了點(diǎn)就放了碗筷。

    唐啟森倒是胃口很好，哪里有剛剛解除婚約被人拋棄的樣子，平時諸多挑剔的人，連這種三流小餐館做的菜也一掃而光。

    “你幾天沒吃飯了？”

    晚好本意想揶揄他幾句，誰知那人還真就一本正經(jīng)地回道：“兩天。”

    還真是癡情啊，還以為食不下咽是她的專利呢。晚好扯了扯唇角，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又盡數(shù)吞了回去。

    到了宿舍樓下，唐啟森這才想起來問房子的事，過了這么久他都沒見這女人有搬過去的意思，于是狀似無意地試探道：“聽說你中了套房子，怎么還住在這？”

    晚好也沒問他從哪聽說的，只如實(shí)說道：“那房子水電、物業(yè)，算算也要很大一筆。加上離公司也不是特別近，如果地鐵趕不及，還得打車，怎么想都不劃算。”

    唐啟森看她說的口若懸河，一筆加一筆算的倒是挺精細(xì)，可那些都是小錢，姜晚好現(xiàn)在連這種小事都要斤斤計較了？偏偏他現(xiàn)在還什么都不能說，更不能臨時更改合同說連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也一并包攬了。

    晚好絲毫沒注意到那男人臉色的轉(zhuǎn)變，只微微嘆口氣：“雖然地段很好，可不適合我。我準(zhǔn)備把它賣了，換套小一點(diǎn)的。”

    唐啟森差點(diǎn)以為自己聽錯了，額角的青筋狠狠一跳：“你說什么？”

    ☆、第十八章

    男人的音量太大，像是在逼仄的車廂里都引起了不小的回聲，晚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賣房子，你激動什么？”

    唐啟森也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過激，可他怎么都沒想到自己花了那么多功夫才順利把房子轉(zhuǎn)到她名下，結(jié)果這女人轉(zhuǎn)手就打算把它賣了！那已經(jīng)無關(guān)其他，就好像……連他那番心意也一并給賣了。

    原來精心準(zhǔn)備的東西，被人無視的感覺居然這么糟？

    他心底翻江倒海一樣，只得努力壓抑著直往腦門上沖的怒氣，盡量平靜地問：“是周子堯建議你的？”

    這事兒能瞞得過單細(xì)胞的姜晚好，可騙不了心思深沉的周子堯，所以拿準(zhǔn)了她心思攛掇她這么干的也只有那一個人了。

    姜晚好居然也直言不諱，點(diǎn)頭承認(rèn)了：“他了解我的經(jīng)濟(jì)狀況，這個建議能很好地改善我生活。”

    唐啟森一點(diǎn)不懷疑自己的肺下一秒就要爆裂碎成渣了，他送她房子，結(jié)果功勞全都被周子堯攬了去。了解她？他承認(rèn)自己了解的是不夠多，可周子堯幾句話就算了解了？

    他轉(zhuǎn)頭看著窗外，深深吸了口氣，這才回頭又看向那女人：“如果是為了省錢，賣了更不劃算。”

    坐以待斃絕對不是他唐啟森的風(fēng)格，所以他很快回?fù)袅耍鞒鍪謱I(yè)的樣子來：“你繼續(xù)住職工宿舍，那套房子租出去，每月又有不小一筆錢進(jìn)賬，還能增值。怎么算都比現(xiàn)在出手要好。”

    難得他耐心解釋，晚好也全都聽進(jìn)去了，不得不承認(rèn)在算計這件事兒上這男人確實(shí)比自己在行。

    唐啟森就知道以姜晚好那點(diǎn)數(shù)學(xué)水平肯定算不清楚這筆賬，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崇拜也依舊覺得很受用。可很快那女人又開口了：“你說的沒錯，的確是個賺錢的好法子，不過我已經(jīng)在聯(lián)系買家了——”

    唐啟森唇角剛剛浮起的一絲笑意徹底凝滯了，這女人現(xiàn)在就這么聽周子堯的話？

    晚好也沒解釋，如今的情況已經(jīng)不一樣了，當(dāng)年買祖宅的那個老板私下聯(lián)系過她，說這房子馬上準(zhǔn)備拆了重建，要是她還想買回去，這月就是最后期限了。這是父親臨走前的最后一個愿望，她無論如何也要做到的。

    不過這些事她沒必要和唐啟森說，反正也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房子是她的，想怎么處理都在她。

    可面前的男人臉上就跟覆了層寒霜似的，一雙眼發(fā)狠地望著她，就跟她干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一樣。晚好都糊涂了，她賣自己的房子他至于這么生氣嗎？

    車廂再次陷入死寂，頓時誰也沒再開口說話，不過兩人之間似乎常常都是這樣，晚好也沒多想，又坐了會兒便主動說：“我上去了。”

    見他忽然冷了臉，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又得罪他了，大概失戀后遺癥？總之還是盡早離開的好。

    她剛剛下車，身后又傳來他略顯低沉的聲音：“姜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