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若是燕王府陷入了進退維艱之際,即墨擎天醒來,才能化解了這樣的局勢。 走出未央宮,即墨擎天安排了轎攆,抬著沈青嵐出宮。 走下轎攆,沈青嵐便看到他站在如血的夕陽下。紅色的火燒云投射在他的身上,倒影出溫暖的淡金色光澤。粉紅的桃花籟籟的飄落,紛紛揚揚的落在他的發間,飄然滾落在地上,清風吹拂,在他腳邊飛舞。在落日余暉中,凝成了一副唯美的畫卷。 沈青嵐心中的沉重,在見到齊景楓的剎那,煙消云散。 齊景楓緩緩信步至她的身畔,伸手拭掉她臉頰滲透出的血珠,已經干涸,凝結成痂。張開雙臂,將她圈進懷中,埋在她的頸窩,下巴抵在她的肩頭,好似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沈青嵐以為他有話說,良久,卻沒有聽到他言語。微微側頭,唇瓣觸碰到一片柔軟,微涼的,清甜的,仿佛有股電流沿著雙唇向全身蔓延。睜大一雙波光瀲滟的鳳眸,對上他詭譎似海的眸子,里面浮著一抹nongnong的笑意。 沈青嵐面頰一熱,玉白的臉上似天際那揮灑的紅霞,份外艷麗誘人。 “這里是宮外,你何時成了登徒子了?”沈青嵐順勢靠在他的懷中,輕輕撫摸著有道淺淺傷痕的臉頰,只覺得guntang灼手,聲音帶著一絲溫軟與嬌羞,竟是如初次與他親吻一般的羞澀。 齊景楓似乎也發覺她的不同,溫暖干凈的手掌,握著她的手,溫潤如玉的低笑了幾聲,眼底布滿了深意:“我只是抱抱你。” 沈青嵐輕捶了他的胸膛,這是占了便宜又賣乖了? “孩子呢?可好?”沈青嵐想到了皇后的話,一臉的深沉。 齊景楓頷首:“孩子無礙,只是紅玉為了救孩子受了傷。” 沈青嵐臉色凝重的說道:“我在偏殿聽到了薄夫人與皇后的談話,薄黎希的手臂?” 齊景楓微微側目,眼瞼半垂,輕聲道:“是。” “薄夫人……” “嵐兒,我不是圣人。他們有他們的理由傷害他人。我也有要守護的人,而傷害旁人,但不禍及無辜。”齊景楓語氣清冽,透著薄涼。 沈青嵐心中一動,抱著他的腰身,悶聲道:“我沒有質問你,只是想要知道發現了何事。我做的壞事,不比你少。” 齊景楓沉默了片刻,無奈的揉了揉她的腦袋,抱著她上了馬車。 薄夫人有些本事,幾次與她交鋒,雖然落了下風,卻也沒有吃虧。還有一次是在薄府參宴時,薄夫人若是要傷害她,早就動手了。后來下聘之事,雖然上門找茬,薄夫人卻是斂了鋒芒,可見她也是逼不得已。 而今,他本是要殺了薄黎希,可一想到薄夫人,便轉換了念頭,卸下了薄黎希一條胳膊,順帶寫了一封信給薄夫人。果不其然,薄夫人開始不相信皇后為了鞏固地位,給薄黎希下情毒。一直深信不疑皇后會保護好薄家,暗中背著她做了許多錯事。后來進宮求皇后收手,放了薄黎希,見到皇后答應,便有些質疑信中的內容。到底是留下來偷聽,見皇后不顧薄黎希的命,要動沈青嵐,心中便失望了,皇后早已經不再是為了守護薄家的那個女兒了! 二人回到府中,沈青嵐直奔院落里,見到滿臉傷痛的長順,跪坐在紅玉的床榻前,眼角隱隱有著淚痕。 沈青嵐心中一緊,看著床榻上紅玉面色黑紫,了無生氣的躺在床榻上,腳步有些沉重的走上前。 輕聲詢問著長順:“太醫如何說?” “無解。”長順如鯁在喉,眼底有著nongnong的自責。他空有一身的武藝,卻是不能夠保護心愛的女人,這種無力使他深深的質疑自己,這樣的人,能守護好主子? 沈青嵐面色一白,無解?什么叫無解? 茫然的看著齊景楓,沈青嵐無措的抓著袖口,呆怔的立在原處。心里一陣驚痛,眸子里似有溫熱涌出,渾身發抖的看著床榻上的紅玉。 紅玉是自小與她一起長大,忠心耿耿的人。為了她不惜被自己誤會,引誘了齊景楓,做著障眼法。 為了她,寧愿不討婆婆喜愛,堅決不肯懷孕生子。 最后,為了救她的孩子,生命垂危。 一旁的陸姍,臉上有著哀傷和動容,這個看著軟弱不堪,動不動就愛哭的女子,最后卻是這樣的勇敢。傷懷道:“太醫說紅玉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子。”說罷,側頭別開臉,擦拭著濕潤的眼角。 沈青嵐心頭似被一道雷劈成了兩半,心中震動不已。淚水止不住的滾落,蹲在紅玉的床榻前,握著她冰冷烏黑的手,沈青嵐心里一陣悔恨。 紅玉,你一定不可以有事。小姐一定會想辦法救治你,為了腹中的孩子,你要挺過來。 長順眼睛通紅,跪在地上,給齊景楓磕了三個頭:“主子,長順想帶著紅玉離開這紛亂的京都,請您恩準!” 齊景楓沉聲道:“長順,你帶著紅玉離開,紅玉身上的蠱毒,便無法解了。” 沈青嵐慌忙從懷中掏出納蘭卿留給她的玉牌,幾次都拿不穩,指尖發顫的塞進長順的手中:“你去找納蘭卿,他一定有辦法救治紅玉。” 長順死水般的眸子里,涌現出一抹亮光,隨即便湮滅了:“謝謝主子。”眼底一片凄涼,太醫說紅玉最多只撐的下半月。而從京都到達玉女峰,以紅玉的身體狀況,卻是要二十日。 可,這是唯一的一個機會,不管來不來得及,他都要努力一次! 下定了決心,長順便立即抱著紅玉,坐著馬車離開京都。 沈青嵐望著絕塵而去的馬車,紅了眼眶,眼底閃過一抹森冷的寒芒,緊緊的握著拳頭。 為了燕王府不可觸犯的威嚴,為了無辜慘死的奴仆,為了皇后禍害她孩子的心思,還為了紅玉的性命垂危,不論哪一個理由,都令她不得不對皇后恨之入骨,除之后快! 望著崇陽殿所在的方向,沈青嵐回身去了書房,寫下一封信,給齊景楓。 “像不像?” 齊景楓微微蹙眉,想要告訴她秦姚生產,可她如今情緒不穩。若是得知秦姚生產,是皇后動手下的催產藥,怕是要崩潰了。 最后,只是點了點頭。將信給了長福,按照薄夫人透露的消息,送到一個地方。 “會不會太心急了?”皇后剛剛被貶入崇陽殿,應當不會這么早尋毒幺。 沈青嵐嘴角凝著一抹冷笑,若皇后身上真的是中了毒幺下的藥,那么毒幺看到這封信,斷然會信了,因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皇后如今比任何人都沉不住氣! 看了眼天色,沈青嵐吩咐長青幾句,便與齊景楓一同去了皇宮。齊景楓抱著沈青嵐飛躍上漆黑延綿的屋脊,停在了崇陽殿屋頂上。 揭開瓦片,便看到皇后驚愕的看著跟前一襲灰袍,帶著帷帽的人,厲聲道:“這個時候,你進宮來作甚?” ☆、第159章石洞秘密,你對我沒有非分之想? 冷月如霜,疏影婆娑。清冷的夜風襲來,宮殿門口矗立的參天大樹,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四周寂靜無聲。 方才皇后那震怒的嗓音,似乎遺有余音,在夜空中回蕩。那樣的心驚、隱忍,以及一絲悲絕。 仿佛依舊對她陷身冷宮,不可置信與不甘。 曾經大權在握,除了那鑲金錯銀的寶座,說一不二,無人敢忤逆她!可,才多久的光景?在她以為能夠長久將大越的江山,穩握在手時,突然急轉直下,淪為階下囚! 頭頂皇后的桂冠,可到底是連一個小小的美人也是不及。 看著眼前這把所向披靡的利器,不得她召喚便出現在眼前,心中有了兩個猜測。一個便是中了旁人的計謀,一個則是毒幺心生了叛變! 毒幺兩手籠于袖中,一只蒼白的手露出來,薄而精美的金紙飄然落于地上,字面朝上,一行字跡躍入眼簾,皇后心中一驚。 這上面赫然是她的字跡,可她并沒有寫過這么一封書信,答案昭然如揭。有人模仿她的字跡,將毒幺請到崇陽殿來。面色有些慌張,四處觀望,連忙說道:“走!你快些離開,本宮并沒有喚你來,這是中計了!” 毒幺微微一愣,幽冷的目光里掠過一絲詭異,他與皇后的聯系方式除了二人與孝姑姑,并無其他人知曉。 而今,有人冒充皇后召他進宮,斷然是泄露了! 目光陰狠的看向孝姑姑,孝姑姑眼底閃過一抹慌亂,低垂著頭,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收攏。那陰冷如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渾身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怕什么?”沙啞的嗓音里,透著一絲的冷意,并沒有往日的尊敬。上下打量著皇后,看著她尊貴不在,空有一身的本事,卻被一道名為權利的無形枷鎖給鎮壓住,眼底閃過一道幽暗的光芒:“都道是請君入甕,究竟是誰入了誰的甕,那還未可知!”話落,夸大的袖擺一甩,一條通體漆黑的蛇,如一條直線,射向屋頂,從那一方小小的缺口,飛射而出。 沈青嵐頭一側,只感覺寒冷如冰的蛇身,擦著她的面頰而過,被一枚石子,釘在樹干上。 齊景楓拉著沈青嵐起身,飛躍而下,從正門而入。 毒幺眸子里蘊藏著濃烈的仇恨,看著相攜進來的二人。一個焚盡了他苦心栽培的毒人,一個……桀桀,發出陰森可怖的笑聲:“本座等你們許久了!” 沈青嵐看著毒幺,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松開挽著齊景楓的手,隨意的在椅子上坐下,雙手撫順著在屋頂蹲麻的腳。 “恰好,我們也尋你許久。”沈青嵐越看便越覺得毒幺像,她已經讓長青去國師府看,安平是否在府中。若不在,她便有了九成的把握,最后的那一成,她自有辦法讓毒幺現出原形! 皇后一時怔愣住,不知唱的是哪一出? 側頭看向毒幺,難道他對自己已經開始陽奉陰違了么?看著突然間陌生的毒幺,皇后心中陡然一沉,想到沈青嵐的話,愈發的相信了。冷靜下來,也發現她的自制力與脾性大不如前那般隱忍了! “你對本宮下毒了?”皇后目光迫人的看著毒幺,為何她會全然不知? 毒幺勾唇冷笑,沒有否認,亦是沒有承認。 即墨擎天突然的蘇醒,令他不悅,一切都在計劃中。只差最后一步,卻是出現了變數。若是皇后這老女人動燕王府,怕是也等得急他后續的部署。 如今,算盤皆空,如何不怒? “本座叮囑你,莫要動燕王府。淪落至此,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毒幺冷哼一聲,夜風吹拂而過,掀起帷帽的一角黑紗,露出他黑紫的唇瓣,露出嗜血的笑。 皇后腳步不穩的后退了幾步,這句話,儼然是證明了毒幺對她下毒。 “你就不怕本宮殺了她?”皇后面容扭曲,眼底閃過猙獰。她心底涌起一陣害怕,不斷的想要自己冷靜鎮定下來,可是卻是控制不住的脾性暴戾。 沈青嵐眼底閃過一抹深思,皇后的這個‘她’會不會是麗妃?不待她細細思索,便聽到毒幺桀桀陰森的笑道:“她拖累了本座十年,死了也好。” 皇后心中慌亂不堪,手中唯一的籌碼已經不見效用,她培養的棋子,如今反噬,她卻無可奈何。毒幺的本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手中的人,根本不是對手,與他對抗,無疑是送死罷了! 毒幺已經懶得與他們廢話,拿著竹哨,放在嘴邊一吹,毒蛇自四周爬了出來,發出‘沙沙’聲,全都直著脖子,吐出蛇信子,黃豆大的眼珠兒,泛著幽綠的光芒,盯著食物一般的看著幾人。 其中一條有手臂那么粗的蛇,纏繞著毒幺,虎視眈眈的盯著齊景楓與沈青嵐。 沈青嵐頭皮發麻,她從來就不曾見過這么多的蛇。 齊景楓面色如常,一雙狹長的眸子里,清清淺淺,在皎白月光的清輝下閃耀著瀲滟波光。寬大的云袖,垂落在地,緩緩走上幾步,迆地的袍擺拂過光可鑒人的玉石地面。那些毒蛇,卻是齊齊后退一步。 毒幺眸子里閃過震驚,看著齊景楓上前一步,毒蛇后退一步,隱隱覺得不妙,忽而,后面的蛇竟是相互廝殺。 毒幺面色大變,吹著竹哨,指揮著毒蛇。可毒蛇已經失去了控制,不斷的有毒蛇倒下,流淌出幽綠色黏稠的毒液,腐蝕著玉石地磚,變成了黑色。 “你對它們做了什么?”毒幺目光陰戾,似乎想要將齊景楓碎尸萬段! 齊景楓清雅一笑:“不過小小的陣法罷了!” 幻陣?殺陣? 毒幺不知道,他會毒,他會cao控毒蛇,他會培育毒人,他武功高絕,他唯獨不會八卦陣法! 適才會在智臻手中吃了大虧,元氣大傷。如今,隔了三年,他的武功逐漸恢復,手刃了仇人。卻依舊敗在了齊景楓的手中,依舊是陣法! 齊景楓看著毒幺神色變幻莫測,嘴角微微上揚。這些蛇畏懼火,他便鉆研了幻陣,讓它們在幻陣里廝殺。雖然控制了毒蛇,但是毒幺自身的實力卻是不容小覷。 毒幺突然對齊景楓出手,掌心帶著毒粉。齊景楓避開之際,毒幺淬不及防的對著一旁的沈青嵐出手,沈青嵐一彎身,血滴子自她身后甩來,擊在毒幺的手心。 毒幺吃痛的后退,看著手心的傷口,知道他們是有備而來,終身一躍,想要離開。 忽而,頭頂一張大網罩了下來。毒幺冷哼一聲,絲網落在他的身上,只聽到‘咝咝’一聲,全都斷裂在地上。 毒幺陰毒的瞪向了沈青嵐,閃身朝外躍去,忽而,一步一步的退了進來。長福帶著一眾金甲衛,圍堵在門口。 毒幺戒備的看著門口,預備撒一把毒粉,后背卻是一道凌厲的殺氣洶涌襲來,閃身避開,所站的位置,‘咔嚓’一聲響,一個木樁對著他俯沖而下,急忙滾落在地。頭上的帷帽,卻是落了下來。 一頭烏黑如瀑的長發,散落下來,遮掩了面部。 沈青嵐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示意金甲衛動手,只要毒幺反擊或者躲避,斷然會露出真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