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方一走出屋子,便見到一道穿著月牙白錦袍的身影,踏著雪走來。清雋秀美的容顏在夜色下,隱約有些朦朧。 “世子妃呢?” 一道溫潤的嗓音響起,朦朧的影子乍然清晰,幻化成眼前溫潤俊雅的人。紅玉猛然驚醒,耳根通紅的說道:“世子妃在里頭睡著了,已經(jīng)泡了半個時辰?!?/br> 齊景楓頷首,越過紅玉,推開門進了屋子,順手合上。 “你先回去?!?/br> 紅玉一愣,隨即匆匆朝主院走去。 齊景楓緩緩信步至溫泉池畔的玉石階上,緩緩的蹲下身子,靜靜的凝視著她。睡得極為香甜。水霧中,她明媚的容顏,被水汽熏染,粉嫩白皙,似云蒸霞蔚。細柔的青絲,隨意的披散在池邊,烏黑如墨。浸泡在水里的纖細身段,隱約可見微微凸起的小腹。眸光微暗,修長的手指落在她露出水面,泛著瑩潤水光的玉白的肌膚。 指尖微微冰涼,輕輕的撫上她的臉頰,低聲喚道:“嵐兒?!?/br> 沈青嵐聽到耳畔低啞的嗓音,眼睫顫了顫,臉上微微發(fā)癢,似羽毛拂過一般。睜開眼,便見到他坐在池邊,捻著她一縷發(fā)絲,在她的臉頰來回拂動。 抬起手臂,‘嘩’的帶起水花,從他手中拿回頭發(fā),瞪著他道:“什么時候進來的?” 大約剛剛醒來,一雙鳳眸氤氳著水霧。那一瞪,絲毫沒有震懾力,軟而帶著一股子嬌憨,別有一番的風(fēng)情。 齊景楓目光落在半濕的錦袍上,清淺一笑:“鴛鴦浴?” 沈青嵐一愣,不明所以。順著他的目光落在他濕漉漉的錦袍,瞬間明白他話中的含義,張嘴欲說,便聽到他低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玉扣解開,錦袍滑落,修長精干的身軀,踏入池中。緩緩的靠近她,隨著他的動靜,池水蕩著漣漪,輕柔的拂過她的肌膚。 拿著池邊的皂角,將她扳轉(zhuǎn),背對著他。挽著她的青絲,手掌掬著一捧水,打濕她的墨發(fā),輕柔的替她梳洗著頭發(fā)。 他的手指揉搓著發(fā)絲,輕重有度的按捏著頭皮,方才清醒的沈青嵐,再度昏昏欲睡起來。 齊景楓嘴角上揚,漾著一抹溫柔的淺笑,洗好了青絲,便替她擦背。手指輕輕搭在她的腰間,托扶住她:“回去再睡?!?/br> “累。”沈青嵐嘟囔道。 齊景楓動做一頓,幽深的眸子里閃過心疼與憐惜,吻著她的嘴角。眼底眉梢都堆積著nongnong的笑意,手掌放在她的小腹上,似乎能感受到那血脈相連的微妙,心頭悸動。 輕柔濕熱的吻,順著她的嘴角滑落在頸項,到弧線優(yōu)美的背脊。兩人似乎都知曉對方的構(gòu)造,很快沈青嵐便被撩撥的情動。 不由自主的朝他懷中貼近,齊景楓扳轉(zhuǎn)她面向他,吻住了她的紅唇,熱烈的,霸道卻不失溫柔的撬開她的唇齒,抱著她不斷加深著炙熱的吻。 沈青嵐抵擋不住他的熱情,緊緊的圈著他的頸項。他忽而松開紅唇,細碎如雨點的吻,落在她脖頸間。 心底升騰著異樣而美妙的情緒,情不自禁的輕吟出聲,回過神來,慌亂的說道:“別……” 齊景楓埋首在她脖頸間,呼吸粗重,卻是沒有再動。 沈青嵐被他緊擁在懷中,貼在他灼熱的胸膛上,如被火包裹著一般。不適的推了一下,頸間一痛,齊景楓輕咬著她,低喃了一句:“不要么?” 沈青嵐只覺得氣血朝頭頂沖來,臉色通紅,抓著他的肩膀咬了一口,口氣不善的說道:“背過身去?!?/br> 齊景楓一愣,些許的遲疑。 “快些!”沈青嵐氣鼓鼓的瞪著他,這個男人!若不是他失了防備,她也不會察覺到。 齊景楓無奈的背轉(zhuǎn)過身,背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自右背肩胛處到左腰處,并不像是利刃所傷。因為方才的動作,涂抹著藥的傷口,已經(jīng)裂開。清澈透底的池水,彌漫著血色。 心疼的想要觸碰,可看到這猙獰的傷口,便知會怎樣的刺痛。 “什么東西傷的?”沈青嵐放在他背上的手微顫,心里緊揪成了一團。 “不礙事,皮rou傷罷了?!饼R景楓感受到她情緒的變化,轉(zhuǎn)過身來,將她攬入懷中。 沈青嵐卻是一把推開了他,沉著臉說道:“咱們是夫妻么?” 齊景楓被她突如其來的話,給唬?。骸霸趺戳??” “我們是夫妻,便是能同甘共苦。你什么事兒都藏在心頭,不與我說。是為了我著想,怕我擔(dān)心受怕??赡阍踔磕阍绞遣蛔屛抑獣裕疫@心底便越是害怕,心慌。”沈青嵐突然之間,茅塞頓開。看到齊景楓受傷,她心疼。想到他在做她未知的危險事情,心便提到了嗓子眼,擔(dān)心受怕。 換個角度,當(dāng)她陷入團團陰謀中,卻獨自一個人解決,將他蒙在鼓里,他心底又是何種的煎熬? 倘若沒有見到他受傷,與父母的提點,她便總是忽略了他的感受。 “對不起,讓你憂心了。日后會與你說!”齊景楓眸子里閃過復(fù)雜的光芒,將她黏貼在臉頰的青絲,捋至耳后,輕聲誘哄道:“莫要生氣,氣壞了身體不好。” 沈青嵐抿緊了唇,良久,伸手抱著他的脖子道:“我也有錯,忽略了你太多。日后有什么事情,我們都該告訴對方。” 齊景楓失笑,漆黑的眸子亮得驚人,輕啄著她嬌艷欲滴的紅唇:“好?!?/br> 沈青嵐不敢泡太久,怕他的傷口嚴重。草草的替他擦背,催促著他上岸。兩個人收惙好,齊景楓拿著斗篷包裹著她,抱著她走出屋子。 “我自己走,你的傷口會裂開?!鄙蚯鄭贵@呼,掙扎著要下來。 “別動?!饼R景楓看著庭院里的積雪被踩成一條路,殘雪臟污,融成了雪水:“你的鞋子底薄,回院子,會濕透的?!?/br> 沈青嵐乖乖的不敢再動,任由他抱著回了院子。連忙吩咐紅玉拿藥膏紗布過來,替齊景楓清理了傷口,涂抹上藥膏。即使她的動作輕的不能再輕,他依舊痛的下意識身軀發(fā)顫。 強忍下心底的澀意,開口問道:“不打算告訴我,是被誰所傷么?” 回應(yīng)她的是滿室清冷的空氣,齊景楓趴在床榻上,凝視了她許久。就在沈青嵐以為他不會說時,嗓音微啞的說道:“毒幺?!?/br> 沈青嵐手一頓,又氣又惱:“你怎得與他交手了?他渾身都是毒,要是你……要是你……我們怎么辦?”她真的不敢想,毒幺就是一個毒人,身上的血能讓周圓幾里寸草不生。落在他的身上,即使死不了,也不見得能好到哪里去! 齊景楓第一次見她如此毫無顧忌的沖他發(fā)脾氣,伸手包裹著她的手,莞爾道:“舍不下你們母子,定然會平安回來。” 沈青嵐壓下心底的懼意,嗓子似乎被哽住了,艱澀的說道:“下次可不許了?!碑?dāng)聽到他與毒幺交手的那一瞬,心跳都快了,似乎要破胸而出,窒息感緊緊的包裹住她。 齊景楓沒料到她的反應(yīng)如此激烈,溫潤清雅的應(yīng)聲道:“好?!?/br> 包扎好傷口,沈青嵐端著湯藥,一勺一勺的喂著齊景楓。儼然將他當(dāng)成了重傷在床的人,他稍微動一下,便立即起身按住他:“別動。” 齊景楓無奈,溫潤的眸子里滿是包容與寵溺。“我換轉(zhuǎn)一邊。” 沈青嵐立即放下藥碗,抱著他調(diào)轉(zhuǎn)姿勢。齊景楓輕輕的笑道:“我沒事,你若想要伺候,待我老去,你莫要嫌棄才是?!?/br> “想得挺好?!鄙蚯鄭拱琢怂谎?,道:“都說女子易老,我是沒有伺候你的福分,便勞煩夫君大人,莫要嫌棄我這老婆子?!?/br> 齊景楓目光如炬,認真的打量了她,點頭道:“如此絕色的老婆子,斷然是無人會嫌棄,我心中甚是堪憂?!?/br> “誰老婆子了?我說的是以后!”聽出他的調(diào)侃,沈青嵐拿著帕子,狠狠的擦了他的嘴。 “嗯,往后老了,亦是這么美麗動人的老婆子?!饼R景楓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眼底的笑意藏不住的流瀉而出。 沈青嵐氣絕,撂下湯碗,不再理會身后的人。 外面的雪,連著下了幾日,都不曾消停。沈青嵐懶怠起身,拿著針線簍子坐在床邊,守著不安份的男人。 齊景楓覺得身上的傷,并無大礙。沈青嵐卻是看得極重,甚至他坐起身,都是不允許。放下手中的書卷,看著她一針一線,認真的做著小衣,心里便有著莫大的滿足。 “孩子快三個月,名字不曾想好,可要一起給他選?”齊景楓拿著床頭厚重的古典,翻閱著。 沈青嵐抬眸看了一眼,有些心動,可想到他的傷,遲疑的說道:“你在床上,不太好選?!?/br> “我傷在背上,不是傷著雙腿,可以適當(dāng)?shù)南麓沧邉印!饼R景楓好脾氣的說著這幾日來,第一百遍。 沈青嵐心里在做著斗爭,好一會兒,才點頭:“只此一次。” 齊景楓不知該開心還是該難過,有了孩子,他的地位便在她便下落了一位。 二人頭碰著頭,臉挨著臉,溫?zé)岬暮粑p綿在一塊,極為親昵的坐在一起,翻查著典籍。 幾個時辰過去了,幾張宣紙上密密麻麻的羅列著選中的字。沈青嵐揉著酸澀的眼睛,拿著宣紙,閱覽道:“瑾字不錯,寓意美玉。日后定然是謙謙君子,美如玉?!?/br> “韜不錯,寓意善謀略,定然不會吃了虧去?!饼R景楓拿著另一張宣紙,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 “男孩便用瑾吧!韜?日后如你一般,一肚子壞水?”沈青嵐斜睨了他一眼,拿著筆在瑾字圈上了一筆。 “瑾太女氣,若是栽培好,隨我也就罷了。若是不留神,長成你肖三哥哥,那便要不得的?!饼R景楓淡淡的反駁。 “美得你?!鄙蚯鄭瓜肫鹦び駮邼瓋?nèi)斂的性子,一陣嘆息,卻是如何也不松口,征用齊景楓選好的字。兩人各持己見,爭論不下,齊景楓始終從容不迫,沈青嵐倒是有些氣性急。 “時辰尚早,莫要急壞了身子。日后慢慢想,先喝了湯。”齊景楓見紅玉端著藥膳進來,溫和的安撫著沈青嵐。 沈青嵐擰緊眉頭,捂著腹部。 “怎么了?”齊景楓見她神色痛苦,心一沉,急切的問道。 “痛。”沈青嵐委屈的看著齊景楓,控訴道:“這都給你氣的?!?/br> 齊景楓一陣心疼,伸手替她輕輕揉著肚子,賠著不是:“你別哭,哭多了傷眼睛。日后不氣你便是?!?/br>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違背我的話?!鄙蚯鄭惯@話一說出口,便對上齊景楓若有所思的目光,呆了一呆,‘哎喲’一聲,捧著肚子。 “好?!饼R景楓看著她眼底一閃而過的亮光,并沒有點破她,輕聲道:“哪里痛?可要喚太醫(yī)?” “不用,就是胃有點疼?!鄙蚯鄭怪浦过R景楓喚太醫(yī),卻見齊景楓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的腹部,意味深長的說道:“嗯,胃疼?!?/br> 沈青嵐看著自己的腹部,隨即看著胃該長的位置,恍然明白說漏嘴,面色訕訕的解釋。卻見紅玉氣喘吁吁的掀簾進來,捂著胸口道:“世子爺,世子妃,方才國師府來人,說鳳公子遇刺了。” 沈青嵐面色微變:“怎么回事?” 紅玉臉色凝重的說道:“鳳公子無礙,倒是安平公主為了替他擋劍,刺中了胸口。太醫(yī)說幸好偏了一分,否則刺破了心臟,便是回力無天了?!彼闹锌傆X得安平公主很古怪,由于上回對幕畫公主的印象極不好,便也認為她不是個好的。可,她卻不顧生死的替鳳公子擋劍,那么應(yīng)當(dāng)算是個好的吧? 沈青嵐面色一沉,安平被刺?心里總覺得哪里有古怪,卻又說不上來:“在府中遇刺?” “不是,太后要去國寺祈福,鳳公子便與安平公主一同恭送太后?;馗穆飞?,遭遇了埋伏。皇上聽聞后,震怒,讓禁軍搜城?!奔t玉頓了頓,見沈青嵐眼底藏著冷意,繼續(xù)說道:“太后已經(jīng)出城,聽到這件事兒,立即回城,如今剛從國師府離開,回宮去了。” 太后? 沈青嵐立即否定了,太后若是為了留下來刺殺鳳鳴,斷然不會下死手。究竟是誰? “走,我們?nèi)鴰煾纯?。”沈青嵐坐不住了,拉著齊景楓的手,便朝外走。 “先穿上衣裳,你這般模樣出去,會受涼?!饼R景楓的手指滑過她微敞衣襟的胸口,心口一顫,暗惱自個失態(tài)了。倘若這德行出去,指不定今日后,外邊如何說道她。 齊景楓替她穿戴好,揉著她的頭頂,笑道:“傻丫頭。” 沈青嵐抿著唇淺笑,心里似流淌著一股暖流,熨燙著心口,暖融融的。小心的挽著他的臂膀,出府坐著馬車離開。 —— 國師府中,氣氛凝重,安平公主雖然脫險,卻依舊不容樂觀。 臉色青白的躺在床上,氣息微弱,安靜的宛如一具沒有生機的人。 鳳鳴站立在床邊,目光復(fù)雜的凝視著床上的人。他沒料到這個膽小得可以的人,在危難的時刻,會奮不顧身的為他擋劍。 心中百味雜陳,在府中她盡力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份內(nèi)事,其余的時刻,盡量沒有出現(xiàn)在他的跟前,如同不存在一般。 他也怕見到她,在她的身上,他看到鐫刻在心上的那個人。若是情到深處,即使是替身,也是不愿將就! 原本打算讓她知難而退,遇上一個心愛的人,他便與她和離,放她自由。卻沒料到,因著這場意外,打破了他的計劃。 “是什么人刺殺你們?”皇后端坐在床邊的繡墩上,替安平擦拭掉頭上的冷汗,憂心的問道。 鳳鳴神色冷酷,那一群人,他暫且也沒有查清楚。仿佛是突然出現(xiàn),又憑空消失。“我定會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