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雙手死死的掐著沒有知覺的雙腿,渾身縈繞著悲傷絕望的氣息。為什么明明早已認清楚現(xiàn)實,卻還是貪婪著奢求著能抓住那不屬于他的東西? 他有何理由責罰小一?他不過是讓他夢醒罷了! “少爺……少爺……”小一慌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少爺,想要上前,卻又害怕。轉身,跑了出去。 心底只有這一個念頭:找寶兒,把寶兒找來! 寶兒跑了出去,淚水迷蒙住了視線,委屈的跑進屋子里,收拾包袱。 她寶兒也不是非他不可了! 看著手中簡單的幾樣東西,寶兒心一下子空空落落的了,目光落在一個小泥人上,這個是魏紹勤送給她的。 現(xiàn)在想來,恐怕這泥人也是他前妻喜歡的吧? 伸手就想扔出去,可甩出去的瞬間,又是滿心的不舍:呂寶兒,你完蛋了!這輩子別想翻出他的五指山了! 取出掛在脖子上的藍水晶犀角,呂寶兒眼底閃過深思。 這時,一個與寶兒之前一同在浣衣坊當值的丫鬟魅兒扭著纖細的腰肢進來,漂亮嫵媚的臉蛋兒上,露出一抹淺笑?!皩殐海醯每弈[了眼兒?這可就不美了!” 呂寶兒扯了扯嘴角,魅兒原本是二少爺身邊伺候的人,就是人長的美,嘴兒又甜,想著爬上二少爺?shù)拇?,被楚子茜給發(fā)落到了浣衣坊???,兩人并不相熟,她今兒個怎得找過來了? “我這不是遇到了管家,他見我左右無事,又與你相熟,便將信給我,替你送來。”魅兒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看著呂寶兒手心握著的藍水晶犀角,眸光閃爍。 呂寶兒拿著信,拆開信封的時候,便順手將藍水晶犀角放在桌子上,拿出信紙,看到龔青嵐心中說魏紹勤極有可能在魏國侯夫人受孕時,吃下這枚丸藥,導致雙腿不能行走。看能否按照這枚丸藥,配得解藥。 雙眼一亮,眼底有著驚喜,立即拿著信跑了出去。 魅兒拿著桌上的藍水晶犀角,細細的端詳,這就是那個貴公子說的信物么?寶兒,既然你留念三少爺不愿離去,便成全我得了!這輩子我都會好好的感激你! 眼底閃過一抹笑,將犀角放進懷中,匆匆的離開了屋子。 ☆、第九十五章 染病,勸收通房 呂寶兒歡喜的拿著信,走到書房,看到滿地的狼藉,微微一愣。 目光流轉,落在坐在窗下的男子,渾身被金色的日光籠罩,卻依舊覺得寒冷。 小心翼翼的避開地上的畫像,走到他的身邊,蹲下身子,靜靜的看著他。 良久,魏紹勤似乎察覺到有一道視線落在他身上,抬眸,看著蹲在眼前的女子,微微恍惚。下意識的伸出手去觸摸她的臉龐,卻在要碰上的一瞬,收回了手。 呂寶兒心里盛滿了失落,握著他的手,將信放在他的手心。 魏紹勤目光落在她柔軟小巧的手上,那溫軟的觸感,令人上癮,想要就此握上,再也不放手。 呂寶兒收回手,輕聲道:“這是世子妃給我寄來的信,里面放了一粒丸藥,孕前食用或是孕期,都會破壞了胎兒的生長,變成你這個情況。我們找到了丸藥,是不是能夠輕易的找到解藥了?”氤氳著水光的眸子里,盛滿了期待。 魏紹勤看著她純粹干凈的眸子,有一瞬間要點頭,可事實總歸是殘忍:“我早已知曉解毒的方子,可卻是幾味藥,其中一味藥極其珍貴難尋?!?/br> 呂寶兒心一沉,不死心的問道:“有幾成能找到的機會?” “沒有!”魏紹勤看著她眼底一閃而逝的錯愕,嘴角緩緩的上揚,露出最溫柔的笑容,說著對他最殘忍的話:“沒有!這輩子都是殘廢!” “不,不會的。我一定會給你找到!”呂寶兒心想,這世間只要有這一味藥,一輩子還那么長,難道還怕找不到? “這粒藥丸在上古典籍里記載,可世間無人見過,它是生長于天地靈氣集結養(yǎng)成的精髓,誰也不知它是什么模樣?!蔽航B勤費了好大的力氣勁,才一字一字,極緩慢的將這一句話說出來 呂寶兒心卻是沉入谷底,這是無藥可救了? “只要不放棄,總會尋得法子的?!眳螌殐簞裎康?。 魏紹勤卻是不容樂觀,深深的看了寶兒一眼,道:“你隨那位公子走?!?/br> 呂寶兒瞬間變了臉色,摔門就走。隨即,又有些后悔。聽世子妃說宮陌鑰醫(yī)術高超,便動了去找他給魏紹勤治腿的念頭。這樣想著,呂寶兒便與嬤嬤說了一聲,偷偷溜出府了。 而從寶兒那邊拿到藍水晶犀角的魅兒,喬裝著出了府,直接找到了供養(yǎng)寶兒母親的屋子。推開門進去,屋子里整潔的沒有一絲異味。 魅兒悄悄的走到內室,看著床上躺著的呂氏。從懷中拿出一粒丸藥,捏碎在水壺中,晃了晃,倒杯茶水走到呂氏的身前,輕輕拍著呂氏的臉頰道:“醒醒,快醒醒。” 呂氏緩緩的睜開眼,看著陌生的女子,眼底有著戒備。 魅兒溫柔的淺笑道:“夫人,我與寶兒是在一起當值的丫鬟,今日里休息,寶兒便委托我來看看您?!闭f著,將茶杯遞在她的唇邊道:“夫人,渴了吧,喝點水?!?/br> 呂氏搖頭,寶兒說無論是誰,都莫要輕易的相信。 魅兒好說歹說,呂氏就是不肯張嘴。來了脾氣,扳開呂氏的嘴,將茶水盡數(shù)的灌進她的嘴里。 呂氏搖晃著頭,企圖掙脫了她的鉗制。魅兒臉上露出一抹笑:“你喝下去,喝下去我?guī)е闳ハ砀??!?/br> “唔唔——”呂氏拼命的掙扎,可她被病痛折磨的瘦如枯鎬,哪里敵得過魅兒,三五下,便將茶水全都倒進了肚里。 渾身抽搐幾下,瞳仁擴散,陷入了黑暗。 魅兒冷哼一聲,拍了拍手,將呂氏背著,到了長寧街。 她花銀子打聽到,那個貴公子會在這一帶出現(xiàn)。便將呂氏推著躺在席子上,在地上放著早已寫好的紙,賣身救母。 不過一會兒,周遭圍滿了人。 魅兒眼睛被生姜熏紅,楚楚可憐的跪在地上。求各位好心人救救呂氏! 這時,一個市井閑人,走到了魅兒的跟前。拿著手中的折扇,挑高她尖細的下巴,端詳著說道:“嘖嘖,是個美人兒。今兒個就隨爺回府?爺給你治了這老婆子的病!” 魅兒感激的磕頭,不斷的道謝:“這位大哥,您是個好人,魅兒無以為報,愿給您為奴為婢,答謝您的救母之恩。” 周遭的人群發(fā)出一陣輕嘆:“這般好的姑娘,又要給黃老四給糟蹋了。” “可不是?跟著回去,哪里會給她老母治病?頂多一卷破席子,裹著扔到亂葬崗?!?/br> 魅兒聽到這一番話,猶豫的看著黃老四,輕輕柔柔的說道:“這位大哥,您是騙魅兒的?” 黃老四眼見美人要到手,被周遭的人一頓嘴碎,到嘴的鴨子就要給飛了,兇狠的瞪了眾人一眼,見他們悻悻然的閉嘴。笑道:“怎么會?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母親。”手一揮:“快將人給抬走?!?/br> “不!”魅兒突然驚呼尖叫,制止黃老四的動作,搖頭道:“我不賣了,我不賣了……” 黃老四臉色一變,冷笑道:“賣不賣由不得你!”伸手攥著魅兒的手腕,朝馬車走去。 魅兒張嘴咬著黃老四的手,黃老四揚手一耳光扇打在魅兒的臉上,力道大的將魅兒甩在地上,放在懷里的藍水晶犀角摔出去幾米遠。 魅兒神色一慌,連忙爬著過去撿,卻被人早一步撿起來。 入目的是一雙金絲繡祥云的白緞靴子,魅兒抬頭看著一襲青色錦袍的男子,火紅如絲綢的發(fā),隨意的一根絲帶束著,披散在腦后。微微側臉,露出一張俊雅絕倫的面容,令人如癡如醉。 “這是……你的?”清冽如雪山冰泉的嗓音,在耳側響起。魅兒猛然回過神來,手足無措的拉著滑落的襟口,局促不安的說道:“這……這是母親給我的?!?/br> 母親? 宮陌鑰目光落在呂氏的身上,信步至她的身畔,撥開她的頭發(fā),露出耳側一朵藍色的妖姬。驟然收緊了手中藍水晶犀角,平靜無波的面容,有一絲絲的波動:“你們是如何到的大越?” “母親說我們是西域的人,舉家遷至大越,在途中遇上了流寇,父親與哥哥為了保護我與母親,被流寇殺害了?!摈葍赫f著淚珠兒成串的滾落下來:“母親為了養(yǎng)活我,拼命的勞作,適才會病倒,明明才五十不到,卻如同六七十的老嫗。”泣不成聲的磕頭道:“公子,小女子求求你救救母親,您讓小女子為奴為婢都行?!?/br> 宮陌鑰目光探究的看了她一眼,眉頭緊鎖,看著她耳后有相同的一顆胭脂痣,嘆道:“你們隨我來?!?/br> 魅兒來不及開口,便看到兩個神出鬼沒的人,將呂氏給抬走。心里震驚的同時,又無限的欣喜,得到他的認同后,她也會過上這些個日子的。 連忙爬起來,看著不遠處的烤鴨小鋪子,舔了舔唇道:“公子,母親還不曾用膳,可否給她一個……一個饅頭?” 宮陌鑰看著她眼珠脧來脧去,盯著烤鴨鋪子,笑道:“你要吃什么?” 魅兒看著宮陌鑰忽而笑了,一時被魅惑住,張口道:“我要吃烤鴨,用荷葉包裹著烤的,涂上香麻油?!?/br> 宮陌鑰臉色驀地一變,銳利的看向她道:“你怎么諸多挑剔?” “母親說這樣才好吃,哥哥小時候便愛如此,我就喜歡這樣吃,可是家里窮,哪里吃得上烤鴨?”魅兒臉不紅氣不喘的將平素從寶兒閑聊時套出來的話,神色自然的說出。 “你可認識呂寶兒?”宮陌鑰嗓音干澀的說道。 “認識,我們以前在一個莊子上做活。母親病重,沒有銀子看病,我便委托寶兒為我照顧母親,出去找活做,希望能多賺點銀子。”魅兒疑惑的看著宮陌鑰道:“你怎得認識寶兒?。俊?/br> 宮陌鑰抿緊了唇,緘默不語。 兩人一前一后的走著,忽而,宮陌鑰詢問道:“你可愿隨我回西域?” “想啊,我想看看父親的家鄉(xiāng)。” 一路上,二人一問一答,宮陌鑰聽著她滴水不漏的回答,一時在想,當時真的找錯了?眼前的女子,才是他的meimei? —— 龔青嵐生病期間,魏太妃過來看過幾回,說會子無關緊要的話,就會離開。 每次,都會留下不同的物件兒。 有時會是零嘴兒,有時又會是補藥。龔青嵐無一例外的都拿去給納蘭卿檢查,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的異樣,一切都是那樣的正常。 正常的讓龔青嵐懷疑,魏太妃究竟知不知那丸藥的危害?一切都不過是對她的誤會。 納蘭卿讓龔青嵐‘病好’,而后,出去多多走動。 龔青嵐自是明白他的用意,敵人已經開始收起爪牙蟄伏,等她慢慢被‘毒藥’毒死。想要抓到背后之人,便要以身涉險。 推開下了毒的吃食,龔青嵐舒展著筋骨,吃了一顆果子,擦拭著嘴角道:“紅玉,為我更衣?!?/br> 紅玉精神恍惚的站在一邊,并沒有聽到龔青嵐的話。 龔青嵐抬眸,見她出神,笑道:“想什么呢?這么專注?” 紅玉被彈了一下腦門,霎時回過神來,看了龔青嵐一眼,捏著短襟,垂著頭說道:“沒有,奴婢只是想田里的金稻子被豐收了,剩下的是一片片荒野,大約要等來年,才能再見往日的光景。” 龔青嵐想起了去莊子上的事兒,笑道:“你若喜歡的緊,可以去莊子上頑幾日?!?/br> “不用,奴婢只是隨口說說?!奔t玉扯開嘴角,笑著說道:“奴婢給您梳妝。” 龔青嵐坐正身子,紅玉手腳麻利的為她收惙好,戴上一朵珠花,道:“世子妃,您要去園子里走動么?奴婢聽說王府有處景致極好,不過是在王府湖泊的另一邊,要乘小船過去。到了秋天的這個時節(jié),滿天的紅楓飄落,美極了?!?/br> “這么好的地兒,等世子回來,一同去?!饼徢鄭蛊鹕?,拿著一把折扇,走出屋子,望著黑沉沉的天空,嘆道:“又是一場暴風雨。隨意走走便是!” “世子妃不喜歡紅楓么?咱們齊府,也有一片紅楓林,可是卻比不得燕王府?!奔t玉殷切的推薦著。 “紅玉,你今兒怎么了?”龔青嵐斜睨了紅玉一眼,今日里,份外聒噪。 紅玉自知失言,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龔青嵐穿過羊腸小徑,來到僻靜的紫藤花架下。莖干隨著拱門攀爬生長,累累花朵,遮掩住了拱門,只露出一個半人高的小洞。 若是沒有仔細看,根本就不會發(fā)現(xiàn)花架后,還掩藏著一座小屋子。 龔青嵐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不過一眼,便打算轉身離開??墒?,耳邊傳來‘嘩嘩’鐵鏈撞擊墻壁的聲音,隨即便是一陣凄厲的嘶吼。 沙啞的嘶吼聲,透著濃烈的絕望與恨意,最后化成幽幽的嗚咽聲,陰森得似從地獄爬出來的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