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龔青嵐細細的回憶,突然發現,有一個共同點。自從她嫁給齊景楓,去了一趟燕王府。身邊便有人開始動手,慕思雨是燕王府的人,雖然是燕王妃的侄女,卻是寄養在太妃的名下。 而安插在身邊的細作,都是通過魏國侯府做幌子,最后喬裝,避人耳目的去燕王府。而魏國侯府是魏太妃的娘家……難道這一切都是魏太妃動的手腳? 這是為什么? 既然她要扶持鳳鳴,而她與鳳鳴是表兄妹,手中有一定的勢力支持鳳鳴。她為何要暗下殺手? 紅玉也是打探消息回來說道:“世子妃,小廚房將您的膳食和太妃一起做的。” 龔青嵐冷冷一笑,果然是魏太妃! 倘若不是她,為何她的吃食有毒?魏太妃卻毫無動靜! 倘若不是心存了懷疑,便會忽略掉許多的細節。疾步到箱籠,將堆壓在箱底的碧玉美人鐲搜出來,龔青嵐親自拿著去了納蘭卿的院落。 納蘭卿正在院落里整理藥材,一身青衫松松系在身上,越發顯得清秀。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眉眼帶著幾分笑意道:“世子妃有何事?” 龔青嵐面帶三分笑顏,將手中的玉鐲遞給他道:“還真的有事相求,你看看這鐲子可有問題?” 納蘭卿接過玉鐲,面色凝重的說道:“世子妃日后莫要碰觸這鐲子,觸手冰涼,并不是純正的寒玉,而是動了手腳。常久帶在手腕上,寒涼氣息入體,便是會導致不孕。” 終于還是印證了心中所想,龔青嵐心底發寒。魏太妃算準了她的身份與她年紀喜歡的物件,碧玉美人鐲,若她沒有重生,她這個年紀,斷然是會極喜歡,愛不釋手。 原來,她從第一次見面,便開始了布局。 這是為什么? “世子妃,你怨氣太重了。”納蘭卿面上含笑,清秀干凈的讓人無法直視。 龔青嵐扯了扯嘴角,眼底有著一抹哀愁道:“納蘭,正如你所說,人天性本善,誰又生下來,便是這么多的恩怨癡纏?不過是身在那個位置,便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我也想向善,可總有某些人、某些事誘你入魔。”若塵世間之人,都如他這般,她又何嘗這么累?背負這麼多的罪孽! 納蘭卿愣住,不曾想她是透徹的人。看著她緩緩的走出院子,長裙拖過青磚地面,發過沙沙的響聲。 每一聲,都似敲在他的心頭。 緩緩的搖頭,驅散了這詭異的異樣,繼續埋頭整理藥草。 龔青嵐回到院落里,便瞧見齊景楓站在院門口,披著滿身風塵。漆黑的眸子如裹薄冰,目光冷然,卻透著似冬雪般純凈的光芒。看著她,便似冰川消融,漾開了一抹清雅的淺笑。在這寒涼的夜里,宛如夏花般絢爛,眉眼流轉間,光華萬千。 對著她伸出手,玉白的手修長,指骨分明,指甲修剪圓潤干凈。將手放在他的手心,觸手的冰涼。 “騎馬回來的?夜間你日后做馬車。”龔青嵐空著的一只手,替他整理了散亂的衣袍。 齊景楓似乎很高興,伸手將龔青嵐攬進懷中,嗓音清潤溫和:“好幾日沒見你了。”手中的力道緊了幾分:“事情我都聽說了,這是我給你整理好的資料。”說罷,齊景楓將一疊訂成冊的本子放在她的手心。 龔青嵐心神一動,隨意的翻開,卻整個人定住一般,怔怔的看著那一頁的記載。霍然抬頭:“你早已知曉是她,對么?” 齊景楓語氣里透著疲憊道:“先前只是猜測,后來你搗毀的那個據點,讓我加重了疑心,便命人進京都去調查。畢竟過了幾十年,許多事情,都很難還原。如今,能找到這麼多,已是不錯。” 龔青嵐看著手中裝訂的冊子,里面記載著魏太妃十四歲到嫁入燕北王府的事跡。 她沒有想到,一切都是上兩輩的恩怨,牽扯到她身上。 魏太妃當年與jiejie前朝的皇后,是京都雙姝,眼界極高。一個勢必入宮,一個要嫁給青年才俊獻親王。 那時候,前朝皇后順利的進宮,魏太妃卻是沒有這么順遂。她心性極為好強,看準了獻親王,便是非他不嫁了。此后迎合獻親王的喜好,終于得到獻親王的側目,皇后讓皇上下旨賜婚。卻在婚禮上,獻親王并沒有穿上喜服,而是帶著她的外祖母出現在喜堂,并且宣布終此一生,只娶她一人為妻。 魏太妃受辱,當即便要尋死。被救活后,消失在了京都,再度出現,是嫁給先燕王做繼室。 愛得如此轟轟烈烈,如飛蛾撲火的魏太妃,是個剛烈的女子,她豈會不恨? 龔青嵐伸手撫上那一條記載,魏太妃曾對著皇后立誓,獻親王如此羞辱她,此生僅此一妻,她便要他此生妻妾成群,荒yin無度! 似乎為了印證魏太妃的話,不久后,獻親王夜宿花街柳巷,府中美妾成堆,日日醉生夢死。 誰都說獻親王得到了報應,可誰知,他是中了情毒? 雖然他一夜間變了,外祖母依舊義無反顧的嫁給了他。 魏太妃的恨,依舊沒有消散,一直到如今,都是憎恨著外祖父。否則,為何對她趕盡殺絕? 這件事說不清楚誰對誰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悲劇收場。 “你日后見她,小心一點。”齊景楓眸光變幻,不知多少人因‘情’之一字,結下許多的孽緣。 又有幾個人,能像他一般得償所愿?適才要倍加珍惜,上天對他的厚愛。 知道背后之人是魏太妃,龔青嵐也猜測出指使肖盈的恐怕也是魏太妃。一個側妃,在府中無所依,未來的燕王,也是過繼來的子嗣,恐怕沒有她的立足地。除掉自己,選一個與她可心的人未來王妃,肖盈在府中又稍好過些。 過了兩日,燕王府風平浪靜。肖盈忙于替弟弟求解毒的解藥,沒有心思想其他。燕王燕王妃依舊和藹可親,每日都免了龔青嵐的請安。 可,盡管如此,龔青嵐還是病了。 魏太妃坐在花圃里修剪花枝,身旁候著康嬤嬤。 康嬤嬤降在府中折磨成翔,還有打探來的消息,盡數說與了魏太妃聽。隨即,布滿一些皺褶的臉上,露出一抹笑:“老奴除了這些事兒,還有一件事兒相告。”見魏太妃看來,康嬤嬤緩緩的說道:“奴婢日后有了送終的人。” 魏太妃手一頓,清清冷冷的目光看向康嬤嬤的肚子,嘴角微勾,似是有些嘲諷:“也是你命中該有。” 康嬤嬤被魏太妃那一記目光盯的四肢發涼,連忙跪在地上說道:“太妃若不喜,奴婢這就落了他。”康嬤嬤嘴上說的利索,心中卻是不舍的緊,不曾有后送終,是她的遺憾。如今,她四十有七,老蚌懷珠,是老天的眷顧。 “不必。” 太妃的話,讓康嬤嬤松了一口氣。 這時,寧嬤嬤匆匆的走來,附耳對著太妃的左側,嘀咕道:“太妃娘娘,竹閣那位病了。對外是染了風寒,她院里有個丫鬟將藥渣埋進了樹洞里。老奴挖出來,不是風寒,是解毒的藥材。還又一味,是散寒……怕是要調理身子受孕了。” 魏太妃眸光微閃,想到這兩日龔青嵐早上來請安,手腕上的碧玉美人鐲,冷笑道:“成婚都四五月了,再不調理要孩子,也著實太過了。王爺這一脈子嗣單薄,楓兒又只娶她一個妻子,倘若再沒有消息,便是要納妾了。” “調理好……應當不用多久吧?”寧嬤嬤話里存了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 “命里有時終須有,康嬤嬤不就是?”魏太妃極有深意的說道。 寧嬤嬤心中‘咯噔’一下,命里無時莫強求,這句是指世子妃么?想來世子妃是沒有孕的了。 進屋,見魏太妃梳洗干凈,便拿著盒子朝外走,連忙追上道:“太妃,您這是去哪里?” “世子妃病了,我自是要去看看。你將箱籠里的那個包袱里的小衣,給康嬤嬤帶走。”魏太妃目光平靜,眼角眉梢都染著淡淡的憂愁,似乎在替龔青嵐擔憂。 寧嬤嬤一怔,眼底閃過一抹詫異,還是 到了竹閣,魏太妃不用人通報,便掀簾而入。屋子里一股子濃郁的藥味沖鼻,似乎用藥材在里頭熏了一般。 魏太妃眉頭微皺,將盒子放在龔青嵐的枕頭邊,就著床邊的繡墩坐下,關切的問道:“怎得好端端的,便病倒了?” 龔青嵐面色灰白,氣弱游絲,想要撐著坐起身來,手一軟,卻是又跌落在床榻上,苦笑道:“這身子太破敗了,三天兩頭的病倒,累太妃cao心了。”說這一番話,龔青嵐費了不少的力氣勁兒,直喘息。 魏太妃眼底盛滿了關切,nongnong的擔憂溢于言表:“你這孩子瞎說什么,好好的誰愿意受這份罪?你好生修養,莫要想這次糊涂事兒。” 龔青嵐感動的淚光閃閃,抽搭著鼻子說道:“我怎么能不憂心呢?我知太妃一心為我好。可是,怪我自個不爭氣罷。身子弱不說,就連大夫說我有……”說到這里,自覺失語,龔青嵐閉了嘴。 魏太妃輕嘆,握著龔青嵐的手,一手輕輕的拂過她的手腕,勸慰道:“這也不是多大的事兒,你還年輕。說句不知丑的話,我身旁的嬤嬤,都有了身孕。” 龔青嵐眼底閃過驚愕,她是真的震驚,康嬤嬤成婚方才一月,就懷孕了? 是丸藥的效果么? 魏太妃見龔青嵐陷入了沉思,笑道:“你呀,就是心思太多。莫要想這些糟心事兒,順其自然的好。這是康嬤嬤吃了丸藥,你試試,指不定吃下去,便有孕了。” 龔青嵐看了眼盒子,說了幾句感激的話,魏太妃便起身離開了。 龔青嵐看著自己的手腕,方才魏太妃給她把脈了。是來一探真假么? “出來吧。”龔青嵐淡淡的說道。 納蘭卿從內室出來,拿著盒子里的丸藥看了看,皺眉道:“這是吃了能懷孕了丸藥,且能化解了體內的寒氣。” 龔青嵐一怔,有些摸不透魏太妃了。她百般下毒害她,她病倒了,倒是給她送藥來了。那當初,又何必多此一舉,將不孕的手鐲給她呢? 難道,那個手鐲是有人要害前朝皇后? 納蘭卿把扎進龔青嵐脖頸的一根銀針取下,龔青嵐灰白的臉色,瞬間氣色紅潤。虛弱的脈搏,也恢復如常。檢查了一番,納蘭卿適才開口道:“這丸藥能有孕,可里面有一味藥材,毒性極強,能毀壞了胎兒生長的神經。一般的大夫,是不會注意這味藥材的藥性。也有健全的胎兒,但極少!” 龔青嵐心一沉,好歹毒的心思!沉吟了一番,腦子里閃過一道靈光。提筆,給呂寶兒寫一封信,塞了一粒丸藥,一同裝進信封內,給陸姍送到魏國公府。 “我的病該要好了么?”龔青嵐詢問著納蘭卿,倘若她沒有將計就計的裝病,興許魏太妃不會給她這丸藥! “不急。”納蘭卿出乎意料的沒有阻止龔青嵐。 —— 呂寶兒近來心中苦悶,雖然被魏紹勤調到了身邊,可是又不太理會她。 她也不知那夜里給他搓身,他是記住了,還是忘記了?反正他的神色正常! 只是,不知小一從何得知了,每日里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對著她,冷嘲熱諷。 “三少爺要用膳了,你快去廚房端來。”小一緊繃著臉,叮囑著呂寶兒。 寶兒斜視著小一,冷哼道:“這是你的事兒,我的職責是伺候三少爺沐浴更衣。” “你,你不知羞恥!”小一氣得臉色漲紅,這女人果然沒安好心,好想要給少爺沐浴!想得美! “知羞能抱得少爺歸么?”寶兒挑高眉梢,露出一抹清麗的笑容。轉身,進了屋子,恰好看到魏紹勤坐在輪椅中,目光悠揚的望著墻壁。 看著墻上眼色深淺不一,儼然之前上面是放過東西,按照尺度,該是畫像。寶兒眉頭微皺,誰的畫像?他前妻的么? 寶兒心里有些個不是滋味兒,索性不給自個添堵,轉而去收惙凌亂的書案。看著空白的宣紙上,畫滿了女子的輪廓,寶兒心里微酸,是他前妻的么? 驀然,想到小一的話:你再多費力也無用,三少爺屋子里堆滿了三少奶奶的畫像! 寶兒鬼使神差,伸手從祭蘭釉開光粉彩花鳥紋軸缸內,抽出一個畫卷。手指拉著細繩,想要拉開,看看他每日里都要畫上一副的,是誰! “別……碰!”魏紹勤臉色微變,立時呵斥住寶兒的動作。 寶兒一愣,就這怔愣間,畫卷給魏紹勤給拿了過去,重新放進了軸缸。 寶兒不知為何,眼底溢滿了水汽。他若對她無意,為何又要私下里對她格外關照?可若對她有意,又為何如此傷人? 看著他目光落在畫卷上,閃過一抹淺而不易見的柔光,捏緊了手心,犯倔道:“我就是要看一下,里面的人,有我美么?”寶兒與魏紹勤相處,發覺他吃不住臉皮厚,耍無賴的。 魏紹勤伸手攔住呂寶兒,呂寶兒動作快,兩人一人握住一端,‘嘶啦’一聲,畫像被撕毀。 魏紹勤目光木然的看著毀壞的畫卷,看著上面李麗影的畫像,臉色發白。 看進寶兒眼底,卻是他在乎畫像上的女子,心中隱隱的揪痛,轉身,跑出了屋外。 小一站在外面,早就聽到里面的動靜。看著寶兒傷心,半垂著眼瞼,希望她能早日夢醒。推開門進去,小一跪在地上,挺直了背脊請罪。 “三少爺,畫像是奴才換的。”小一手指微顫,他希望三少爺懲罰他,就是不要趕他走。 魏紹勤一言不發,看著手中裂開的畫卷,將她攤放在桌子上,用米糊黏貼好。淡淡的說道:“掛……掛到……墻上去。” 小一驚呼道:“少爺,奴才知錯,請您責罰奴才!”小一害怕看到這樣的少爺,他最是厭惡李麗影,如今,卻是要將李麗影的畫像掛起來。“奴才錯了,奴才知錯了!” “你們沒……沒錯,是……是我的錯……”魏紹勤臉色蒼白的能看到皮下的血管,驀地,將畫像掃落在地,眼底暴戾的如一頭受傷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