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我方才在亭閣里,見到屋頂有人飛來飛去,當時也沒有在意,如今看來……”說到這里,似乎察覺到失言,連忙住嘴。 眾人細細一琢磨便清楚了,成翔是將帥,自是有一身了不得的武功,站在屋頂,輕而易舉。而這恰好堵住了成夫人的話,站在屋頂,可以將燕王府的全景,盡收眼簾。 “我與成二公子無冤無仇,不知你為何要陷害與我,挑撥我與燕王府的關系。”龔青嵐眼底有著疑惑。 成國公府卻是心中一震,她話里藏話,淺白的就是說成翔個人的恩怨,往深處說,便是連帶著,牽扯到了成國公府,受了他們的唆使。 “世子妃,是犬子無禮,你莫要計較。”成夫人也意識到這一點,連忙賠禮。 龔青嵐也不為難,她要對付成國公府里的人,也就不會繞一大圈,若她不依不饒,倒真的會得罪了二人,那便得不償失。 “你胡說!當時你在荷塘邊,閃身來了下人房。”成翔被激怒,如同一頭狂暴的野獸,恨不得將龔青嵐給撕碎了。 龔青嵐嚇得失色,朝后退了幾步道:“我開宴便是在大廳,何時在荷塘?成二公子莫要如此含血噴人,辱了我的清譽。”頓了頓,龔青嵐繼續(xù)說道:“成二公子,我就算在荷塘,來了下人房,與你來此輕薄康嬤嬤沒有任何的關聯吧?難不成你說是我將你打暈了,下了藥,將你送到康嬤嬤的身側?” 成翔啞然失語,他不能說是對龔青嵐起了不軌之心。 成國公卻是從中品出味來,他知曉成翔對冉兒的感情。可冉兒墜樓,與龔青嵐無關,她也是被人陷害。柳傾娍已經死了,他以為這段恩怨算了了。 誰知,這臭小子,如茅坑的臭頑石一般,固執(zhí)的要對付龔青嵐,這下可好,中了對方的計,又能怪得了誰?只能自食苦過了! “成國公,令公子輕薄康嬤嬤不認賬,反倒是怪罪我們世子妃,這樣的缺失品性教養(yǎng),沒有任何擔當,如何能做好將士統(tǒng)帥?康嬤嬤是本宮的心腹,放她出嫁,心里萬份難舍,可若是留下來,她如何茍活?如今,只得讓令公子娶了康嬤嬤。本宮自會是康嬤嬤的娘家,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魏太妃安撫的托著康嬤嬤起身,目光銳利的看著成翔道:“嬤嬤,你隨在本宮身邊四十年,本宮也不會讓你委屈了去。” 成翔當即就傻眼了,娶她? 一個年紀大,又身份低賤的奴婢? 成國公也不曾料到是這樣的后果,看著夫人哭的淚人兒,也是無奈,就怕別人就是等著他栽進陷阱。 “魏太妃,可否賣我一個人情,看在過往的交情上,這件事情……”成國公想要爭取一下,畢竟對付不是有身份的人,只是一個奴仆。 魏太妃毫不留情面的打斷,目光堅毅,不容置喙:“本宮會拿出空白圣旨,給康嬤嬤與令公子賜婚。”頓了頓,說道:“本宮會請旨替康嬤嬤請封,認作義姐。”一語定下了成翔所有的退路,且要恭敬的伺候康嬤嬤。不能娶回去,偷偷的處死了! ------題外話------ 大宦官魚朝恩便動過挖郭子儀祖墳的歪念頭,希望通過盜掘郭子儀的祖墳,達到遏制郭氏官運亨通,雖然沒有成功,但是可以看出古代極為重視祖墳。 ☆、第九十章 鶼鰈情深 龔青嵐沒料到太妃竟是會將成翔逼得沒有任何的退路,不惜拿出當年先燕王救駕有功,賞賜的空白圣旨。 這得有多恨成翔? 卻也倍覺太妃報復手段狠辣,她不會讓你死,而是讓你羞憤欲死,卻又不甘就此死了,屈辱的活著,成為眾人茶余飯后的笑柄。 端著桌上的玉壺,精致玲瓏,泛著淡淡青色煙絲。揭開蓋子,里面盛滿了梨花釀,清香酒味撲鼻,顧自斟酒,淺飲上一杯。 龔青嵐瞇眼回味,酒性不烈,溫和入喉,且唇齒留香。“這梨花釀是誰擱置在院里的?” 陸姍垂目:“奴婢擱置。” 紅玉呶呶嘴,人看著冷冰冰的,倒是會討好主子歡喜。插嘴道:“大少奶奶的身體弱,不能飲酒呢。”說罷,就上去將玉壺收起來。 龔青嵐莞爾道:“調整了不少,適當的飲些酒,也是養(yǎng)身之道。”這丫頭,竟是與陸姍爭鋒。 紅玉只覺得大少奶奶偏袒了陸姍,瞪了陸姍一眼,抱著玉壺去了屋子里。 龔青嵐失笑,只覺得紅玉是個孩子的性子,竟是拈酸吃醋了。 “事情辦的如何了?” 陸姍恭敬的回稟道:“處理干凈了,一共二十個人,剿殺康嬤嬤。” 龔青嵐頷首,魏太妃迫不及待的隔日便將康嬤嬤下嫁給了成翔,成翔裝病不來,魏太妃更絕,竟是讓康嬤嬤去成國公府將成翔迎接到燕王府拜堂,這等于成翔入贅。 成國公當即五花大綁,將成翔捆綁著來迎親。 “可有圓房?”龔青嵐唇畔流淌著溫柔的笑,娶了不圓房生嫡長子,怎的是好? “圓了。”陸姍面不改色,只是心底疑惑,主子為何在意成翔和康嬤嬤圓房的事兒?還給成翔下軟筋散。 龔青嵐嘴角露出詭異的笑,最好讓康嬤嬤一舉懷上嫡子,讓成翔惡心死。 想到此,龔青嵐彈了彈衣裙上的灰塵,去詢問陳府醫(yī),康嬤嬤這年紀,可能有孕。 而被龔青嵐問起的二人,正酣睡在新房。 “嘭!”康嬤嬤睜開眼,看著睡死在身邊的成翔,毫不留情的一腳將他給踹下床。“快給老身打水來。” 成翔吃痛的皺眉,睜開眼,看著渾身*的康嬤嬤,想到昨夜里屈辱的一幕。他竟是被她綁在床上,強迫的行了房事。 憤怒在心底翻涌,來不及發(fā)怒,便是被老女人給指使去打水,伺候她沐浴,一口鮮血憋在嗓子眼,吐不出來。 “啪!”康嬤嬤見成翔瞪她,抄起床上的玉枕,砸在他的頭上:“看什么看?躺地上作死?還不趕緊的去?” “你身為人妻,該你伺候我才對!”成翔心思轉換間,想到沒有殺成這老女人,便折磨死她。 “夫君,你莫不是糊涂了,我可是有封號在身,你不過一個受祖蒙蔭的白身,身份上可比我矮上了一截。何況,我是太妃賜婚于你,你叫我伺候你,等同于命令太妃。你是何居心?”康萍嗓音尖利,怒斥著成翔。 一股腥甜涌上成翔喉間,幾欲咳血。 目光陰鷙的瞪了康萍一眼,轉身,去了姨娘的院子。 康萍并不氣餒,洗漱好,便穿著正裝,來到了姨娘的院落里,聽到里面?zhèn)鱽淼脑挘灯寂鸩洳涞母邼q。 “夫君,委屈您了,娶了個這樣的老虔婆。”嬌滴滴的嗓音,穿透緊閉的門扉,飄到了康萍的耳中。 讓人推開門,康萍走進去,瞧見成翔趴在窗下的軟塌上,姨娘正在給他捏背,整個身子全都貼在成翔的后背。康萍怒火大漲,叱道:“今兒個新婦茶,你卻被這個狐貍精給纏住了!這點事兒都被你忘了,日后要是有軍機要事,你給這狐貍精給迷惑住,怎得是好?來人,將這狐貍精拉下去,杖責二十!” 成翔看著幾個粗使嬤嬤上來,將姨娘給拖走,臉色陰沉的吼道:“夠了!” “夫君,你是要叫太妃來評理么?太妃這也是為你好,見你是不可多得的大才,只是缺失了教養(yǎng)。既然把你交給我,我自是要好好教導夫君為人處事!”康萍鎮(zhèn)定自若,眼底有著不屑。 成翔氣得面色鐵青,七竅生煙。這該死的老女人動不動便是將魏太妃掛在嘴邊刺激他。“日后莫要喚我夫君!”說不過,便拂袖離開。 康萍冷笑,這只不過是開始,便受不了了? 成翔日日備受康萍折磨,反抗不得,還要將她當成祖宗供奉著。索性,成日里宿在了姨娘的屋子里,熄燈入睡。被姨娘撩撥的興起,還沒開始幾下,床上便有鈴鐺晃動。門外霎時丫鬟奴才跪滿一地,大聲喊著:“二公子,身體保重,莫要貪度傷身。” 屋內,成翔本在興頭上,被這一喊,面色由青到紫,最后黑如濃墨。 身下的姨娘滿腹怨恨,卻不敢表露半分,嬌柔的纏上成翔:“爺……” 成翔被撩撥的心神一蕩,又來了興致。這時,丫鬟奴才聽到鈴鐺再度響起,高唱道:“二公子,時辰到了。二少奶奶……” 成翔被嚇的一軟,像條死魚一樣趴在姨娘身上。 這些事兒,不知怎得,流傳到了市井,每人茶余飯后,便是聊著這點談資逗趣。 成翔心理上籠罩著陰霾,出門對上別人指指點點,嘲諷恥笑,便萎靡不振的住在書房,喝得爛醉如泥,形同廢人。 龔青嵐聽到這些消息,不過一笑,這都是成翔自找的。倘若沒有動歪念,何至于淪落到如此的地步? 齊景楓自內室走出,看著她笑容四溢,溫潤清雅的說道:“今日氣候不錯,可要去游賞?” 龔青嵐頷首,自從成婚,他們都不曾出去游玩過。唯一一次看冰雕,都被鳳鳴給破壞了去。 坐上馬車,龔青嵐便將成翔的事兒分析給齊景楓聽,冷笑著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成翔雖然吃食了我下的軟筋散,化去了武功,可這是暫時的。他常年征戰(zhàn),斷然不可能沒有識破,卻依舊視康萍如虎,被她欺凌打壓。沒有任何的反抗,反倒是墮落了。” “他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此事,吃了一個啞巴虧,斷然是不會善罷甘休。”齊景楓微微蹙眉道:“他大約會將計就計,讓你們松懈,好一舉反擊。” 龔青嵐也覺得是如此,倘若不是她順著風向,將迷心散飄散,迷惑住了成翔,又豈會這么容易得逞? 將垂落到臉頰的發(fā)絲別至耳后,緩緩的說道:“成國公不是簡單的人,可惜成大公子喜歡舞文弄墨,醉心收集古籍。他便著重的栽培了成翔,倘若成翔這么容易敗了,成國公不可能沒有一點的動靜。” 一切容忍,不過是在尋求一個時機! “你打算如何?”齊景楓隱隱察覺她要做的事,心里有些擔憂。 “我要毀了紅館。”龔青嵐眼底蘊藏著冷意,上次殲擊的據點,不過是一個分點,重要的機密結構,則是紅館。 “你莫要輕舉妄動,這件事交給我。”齊景楓拿過小幾上的一個冰玉壺,晃蕩了幾下,里面似乎有東西,碰撞出聲。揭開蓋子,便瞧見里面有清雅淡香的果酒,上面漂浮著用冰塊切割成的心形,眸子微閃,道:“倒是心靈手巧。” 龔青嵐疑惑,湊過頭去看,驚詫道:“咦,方才我在院子里喝的時候,怎得沒有這冰塊?” 聞言,齊景楓眸子里暗色涌動,似笑非笑:一片冰心在玉壺。 “不過口感好。”龔青嵐淺嘗了一口,冰爽的果酒,微瞇了眼。 齊景楓見她不明白其中的深意,笑道:“冰鎮(zhèn)的果酒,口味自是不一般。你若喜歡,回頭讓人冰些梅子酒。”說罷,將她手中的酒杯拿回,連杯帶壺的扔進了簍子里。 “扔了作甚?這酒挺好,也沒有壞。”龔青嵐睨了眼玉壺,心里有些可惜,伸手要撿回來,卻被齊景楓給拉住手腕,聽他說道:“這玉壺裂了縫,不能要。” “方才不是好好的?”龔青嵐挑眉,若是裂縫,這酒便會灑漏。 齊景楓見她不依不饒,無奈,伸手勾著玉壺,巧妙的用力,霎時便有一條裂紋,指著裂紋道:“若留著,爆裂了,會傷著手。” 龔青嵐卻是接過玉壺,看著上面的裂紋,蹙眉道:“方才它躺在簍子里,這個位置朝上,并沒有裂紋。”目光探究的看向齊景楓,覺得他越發(fā)的古怪。 齊景楓一愣,淡淡的說道:“光線不好,你便沒有瞧清楚罷了。” 生怕她將玉壺放進簍子里求證,順手將玉壺扔出了馬車外,一本正色道:“危險。” 龔青嵐若有所思,他好似自她說里頭方才沒有冰塊時,微微變了臉色,莫非是酒壺有問題?想到此,便也不糾結了,闔眼休憩。 不知過了多久,龔青嵐昏昏沉沉的醒了,睜開眼,便是碧波藍天,絲絲涼爽的風,吹拂著肌膚,整個人便是愈發(fā)的慵懶困乏,昏昏欲睡。 潺潺河水平緩的流淌,撞擊在竹筏上,蕩漾著水花,細碎的水珠濺在她的手臂上,沁人的涼意,使她舒服的喟嘆。 “許久都不曾有過這般輕松愜意的時日里。”龔青嵐閉著眼,聽著耳邊清澈的河水聲,心里一片安寧。 自從嫁與他,便是一刻都不曾輕松過,時刻戒備著。 久久聽不到回應,龔青嵐微微睜開眼,入目的是河岸邊隨風飛舞的蘆葦,碧波蕩漾的秋水河面上,飄零著蘆葦花,似無依的浮萍,順著河水,沒有盡頭的漂流。 一時,心中竟有些凄清的感觸。 怔怔的看著另一端的齊景楓,含了一縷溫潤清淺的笑,如秋水波瀾般在他紅而瑩潤的嘴角,輕輕蕩漾開。手中拿著削薄的竹條,在快速的編織什么,兩袖被風帶動,輕盈飄逸若回轉的輕煙。 心里一突,望著他坐在幾步遠,飄逸脫塵。明明這么的近,卻似乎伸手怎么也夠不住他,不禁慌了神:“景楓。” 伸手去抓他,握住的卻是一縷飄散的風。脆弱輕呼的嗓音,被吹散在耳畔。似乎,那個整夜纏綿她的噩夢,浮現在了眼前。他滿目的清冷,再也沒有任何的溫度,將她遠遠的拋下,棄之不顧。 聽到她的呼喚,齊景楓放下手中的竹條,來到她的身旁。握著她騰空握拳的手,溫和道:“做惡夢了?” 冰冷的手被溫暖寬厚的手心包裹,觸手的一霎那,龔青嵐慌亂不安的心,驟然平緩下來。 手心翻轉,與他十指緊扣,似乎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指尖兩側的脈搏跳動,牽動了她的心魂。 “你不會拋下我,對不對?”龔青嵐將臉埋在他的懷中,清亮的淚珠迅速被他的衣袍吸去,暈染著片片暗色水印。 自從回到燕北,她便又開始噩夢纏身,每晚都是相同的情景。似乎他知曉了前生事跡,眼底有著冰封般的寒氣,再也沒有往日待她的溫柔。將她獨自扔下,頭也不回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