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二嬸娘這是怨怪侄媳婦兒不曾給二房修葺廂房?可這畢竟是分了家的,我也是不能夠插手,這二房里頭的事,都是你做主。若是手頭拮據,我便將銀子借給你。”龔青嵐笑吟吟的說道:“那六七間廂房,加快工程,也就三四天的時間。” 龔青嵐這話便是撂在這,你廂房不能住人,我便給你銀子。三天時間內,趕緊把人弄走。 蕭笑絲毫不見惱,笑的更加的慈善:“二嬸娘便謝過侄媳婦兒慷慨解囊了。” “二房諸多開銷,還是省著點用好。二嬸娘的一番好心,侄媳婦兒心領了。隨便在府中湊在一起用膳,倒也是熱鬧的。”龔青嵐拒絕了去外用膳,疲倦的朝院子里走去。 “那今兒個便到二房去用膳,權當二嬸娘的謝禮。”蕭笑眸子里蘊含著笑,卻透著絲絲的詭異。 龔青嵐點了點頭,隨著齊景楓一同離開。 心中覺得蕭笑越發的古怪了,無論你如何說她,她就是不惱,反而是恨不能湊上來,給你說個高興。 這樣巨大的反差,一時摸不透她要做甚。 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反正不是好事便是了。自己與她可是撕破了面皮的,以她對弟弟的袒護偏愛,自己害死了她弟弟,斷然是不會輕易善了。她如今這般做作,無非是在等尋著時機。 時機么? 臉上的笑意漸深,卻是不達眼底。 齊景楓察覺到她的異樣,側頭望向她,觸及她眼底的冰冷,伸手撫摸著她的頭頂,揉了揉:“莫要想太多。” 龔青嵐斜睨了他一眼,嘟囔道:“爛桃花。” 齊景楓手一頓,意味不明的睨了她一眼,進了內室凈房。 龔青嵐則是躺在軟塌上,紅玉蹲在地上,替她垂肩捏腿:“大少奶奶,這一路上舟車勞頓,累著了。可要休憩一會,再去給大夫人請安?”看著她眼瞼的青影,紅玉心疼。 龔青嵐擺了擺手,既然回來了,再累,也都是要去請安。 “你待會把雪柔給二叔送去。”龔青嵐闔著眼,覺著回到這內宅,一樣累。 雪柔? 紅玉微愣,這不說,都要給忘了。是季姨娘送來的通房,與含情是一塊。含情生了不好的心思,則被大少爺發落了。只雪柔在府邸,卻是安安靜靜,如同隱形人一般,仿若沒有這個人。 “總要有個說頭。”紅玉斂眸,送出去也好,免得哪日在大房生幺蛾子。 “這些日子大少爺不在府中,勞煩了二叔打理家業,身邊沒個伺候的人,不大妥帖。畢竟是齊府的二老爺,便將雪柔送過去充充門面。”龔青嵐這話說的冠冕堂皇,卻也讓人尋不到錯處,她這樣做,無非是為了齊府的聲譽? 紅玉眼前一亮,忙應聲離開。迫不及待的將人給送了過去! 回來的時候,紅玉笑的兩眼彎彎,笑道:“二老爺很喜歡雪柔,日子好不好,得看她的手段了。” 這是二夫人表現出不喜歡了? 龔青嵐嘴角微勾,蕭笑將近三十才嫁,心中難免寂寞孤苦。二老爺又是生的風流俊秀,雖然年逾四十,卻是越發的成熟充滿魅力,蕭笑喜歡上二老爺,并不意外。 她給齊景楓塞女人,給自己添堵,可齊景楓不沾旁的女人,她又有何計較,徒增煩惱。 可,并不代表她就忍了蕭笑的作為。 二老爺極好色之人,給他送美人,來者不拒。蕭笑自己種的因,就品嘗得的苦果吧。 季姨娘恨不得她過的不如意,早已挑好了人,找人調教著。雪柔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兒,又是花樓里出來的清倌兒,定是有幾分勾人的手段。就著她來齊府這段時日的作為,便知是個極聰明的女子。 龔青嵐起身,沐浴更衣后,便將從京都帶來的禮品,拿著給大夫人送去。 大夫人聽聞了燕王府的噩耗,頭風發作,纏綿病榻。整個人的精神不濟,恍恍惚惚。 見到龔青嵐來了,眼底的淚水落了下來,拉著龔青嵐的手說道:“振嘯是個可憐的孩子,他如今走了,王爺、王妃如何受得住?” 龔青嵐垂眸,安振嘯還是死了,提前了幾年。燕王府只有他這一個后輩,并沒有其他的子嗣。這爵位定是要從旁支選來過繼到燕王爺的名下,若是如此,斷然是會與齊府生疏了去。 大夫人似乎窺出了龔青嵐的想法,眸子一暗,試探的問道:“若是楓兒選去過繼到燕王名下,你可有何想法?” 龔青嵐一愣,這件事兒她從不曾想過。齊景楓過繼給燕王?老夫人怕是死也不會同意。不說她憎惡燕王,光是齊景楓繼承了齊府偌大的產業,過繼到燕王府,豈不就是連帶著齊家的家產也一同歸屬了燕北王府? 老夫人恨不得從齊景楓身上拔下一層皮來,若不將財產留下,怕是又有一陣鬧騰。 “大約不會吧?燕王應當是從旁支過繼。”龔青嵐心中還有一層顧慮,燕北王若是要過繼齊景楓,怕是燕北王旁支也不會同意。雖然齊景楓體內流淌著燕北王府一半的血脈,畢竟是別姓。 大夫人勉強的笑了笑,略有些苦澀,并沒有多說什么。詢問了她一路上的情況,疲倦的閉上眼。 龔青嵐見狀,便叮囑了一番,退了出去。 大夫人直到龔青嵐出去了,才從枕頭下摸出一個錦盒來,拿出里面的物件,手指微微顫抖。若事情是龔青嵐想的那般,便好了。哪里會有這么多兇險的危機? 她深入簡出,原以為會就此避開這些個糾纏禍端,卻是無論如何,也是逃不脫,掙不開。 —— 燕王府換下了紅紗,一片素白,往日莊嚴肅穆的燕北王府,死氣沉沉。 門前兩座雄武的石獅,蓋上白布,擺放著兩個做工精致的紙鶴。昂揚著頭顱,帶著睥睨一切的倨傲。在這喧囂的塵世間,這兩只白鶴依舊不染一絲鉛華,透著一股仙風道骨之氣。 燕王府的安世子,十三歲開始,便鎮守邊關,立下赫赫戰功。一身正氣鐵骨,不與世俗同流合污。卻是死的極為凄慘,找到尸身時,是在邊關窯子里。流言蜚語漫天飛,傳言安世子不過是受祖蒙蔭,剝奪別人的戰績,適才有這一身功名。實則是與浪跡花街柳巷的紈绔將軍,與將士爭奪美人,被暗算致死。 這無疑是對燕王府的屈辱,許多燕北大族,都等著看笑話。適才停靈期間,大門緊閉,并不像旁的府邸做喪事,接待著吊唁的各府人。 燕王府內,籠罩著nongnong的哀傷,燕王妃哭昏了好幾回,燕王鐵錚錚的漢子,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慕思雨原本沉浸在張羅婚事的喜悅中,卻不想,不過幾日,便是人過境遷。 原本說要娶她的人,此刻,面色灰白,紫青的躺在靈柩內。 目光空洞,如木偶一般,跪在一旁,燒著紙錢,聽著哀樂,只恨不能隨他去了。 可她不行,即使心里痛得肝腸寸斷,卻依舊不能忘了她肩負的使命。 齊景楓只身一人來了燕王府,上香吊唁,便被人領著去了書房。 書房內,魏太妃、燕王、燕王妃三人早已坐在里面。 魏太妃頭上裹著青色汗巾,神色哀傷,拿著白色的帕子,按著眼角道:“振嘯這孩子是我一手帶大,卻不想年紀輕輕,遭此厄難。”說著,淚珠滾落,語不成聲。 燕王妃聽著魏太妃哭,也捂著臉痛哭失聲。她就這么一個兒子,突然就這么沒了,叫她怎么承受? 齊景楓心里也難受,安振嘯是與他一同長大的人,自他病情加重,他上了戰場,便不輕易能見面。 他那樣忠心耿耿、錚錚鐵骨的硬漢,卻是被這些個腌臜的手段迫害,如何不痛心? 燕王寬厚黝黑的大掌,抹著眼睛,沉聲說道:“楓兒,你也知曉,即使嘯兒沒有出事,這燕王世子,也是由你來做。只不過,提前了幾年罷了。” 燕王經歷喪子之痛,整個人蒼老了不少。鬢角白發叢生,眼角堆積了皺眉,滿臉的滄桑。 他一心忠心為國,卻是落得晚年喪子的下場! 皇帝不仁厚,他安家又為何要愚忠? 齊景楓沒想到事情來的這樣快,想到做燕王世子,付出的代價,不禁沉默了。 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魏太妃目光陡然凌厲,口氣嚴肅的說道:“楓兒,你莫要忘了,你是先燕王選中的人!” “我沒有忘。”齊景楓收緊了手指,目光蒙上一層寒涼,堅定不容置喙的說道:“嵐兒始終是我的妻。” “啪!”魏太妃一掌拍在桌上,保養得極好的容顏上,布滿了怒火,第一次如此的失態:“她既然與你成婚,自是沒有休了她的道理。可作為未來的燕王妃,她的身份低下了一點。莫要以為你在背后動手腳,撮合了思雨和嘯兒,你就可以隨心所欲了!” 齊景楓眸子里閃過不悅,寒聲道:“魏太妃,嵐兒身份底下,好歹也是書香門第。我不過是一介商賈,豈不是配不上她?” “你——”魏太妃氣的面色鐵青,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燕王見向來注重形象,就連發怒都是含笑的魏太妃,被氣成這樣。便開口呵責道:“楓兒,許多事,我們都是身不由己。嵐兒,是個好姑娘,可……”后面的話,燕王覺得說出來不妥,頓了頓,說道:“她做側妃,也不會委屈了去。何況,她與思雨相處極好,定然不會發生內宅之爭的事。” “所以呢?”齊景楓眼底無波無瀾,任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那樣被他放在心上珍藏的人,被他們如此作踐了,貶低了,心里又怎得會爽快?側妃?齊景楓低垂著頭,露出淡淡的諷刺的笑。即使是燕王妃的位置,她也看不上眼吧。 若她當真如此的勢力,何不與鳳鳴在一起了? 魏太妃以為齊景楓妥協了,臉色恢復如常,露出得體的笑容:“這就對了,思雨是識大體的人。自小便被我養在身邊,當燕王妃教養,舉止氣度,都是一等一。斷然不會為難了嵐兒,會很好的相處。” 燕王妃也忍不住的出聲:“景楓,倘若嵐兒有個好出生,我們也是不會為難于你。你也知,燕王府成了皇上的眼中釘,時刻盯著,找尋著錯處。你若娶個出身了得的女子,皇上又多了層顧慮。”看著齊景楓依舊面無表情,嘆息道:“嵐兒那個孩子是獻親王的外甥女,就是這一重身份,皇上也不會輕易的放了她。于燕王府來說,不過是雪上加霜。” 齊景楓聽出了話中之意,原先是要他休了龔青嵐么?如今,他們識大體的接納,他便要識時務。 齊景楓輕笑道:“你們也知我身中寒毒,活不長久,這個燕王世子,你們還是另擇人選。以免,日后我死了,你們又要興師動眾的找人過繼,還要另尋一個慕思雨來做燕王妃。何必繞這一個大圈子?” “你胡說什么?”燕王臉色陰沉,眼底閃過戾氣。 “舅舅,即使你不愿承認,可我身患寒毒是不爭的事實。人人都說我活不過二十四,離這個年紀不過還有三年罷了。”齊景楓云淡風輕,窗外淡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臉色蒼白略帶病態,依舊俊美的讓人移不開目。 慕思雨站在門外,就這樣看著他。心想,他的毒已經解了,還能面不改色的說活不長久,也就他一人了。 她早就知道她未來的夫婿會是他,可她心底已經藏著一個人。她也知道他心中亦有一個人,她又何不為自己爭取一下?可結果終究是徒勞。 若是齊景楓不做世子,她的夫婿會是誰? 突然,慕思雨有點不敢想。齊景楓是與她一同長大的人,他的品性如何,最是清楚不過,與其另找一個陌生的男子,何不就嫁給了他? 心底雖然喜歡龔青嵐,可命運太過殘酷了,她無力改變,便只有遵從,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想到此,臉上露出一抹極淺的笑容,推門而入。 ☆、第七十九章 寵之入骨 夜幕降臨,二夫人張羅著晚膳,將老夫人、齊蟬也一同請了來。 長順給龔青嵐帶了口信,大少爺留在燕王府用膳,莫要等他。 龔青嵐叮嚀幾句,讓長順提醒他少飲酒。 收惙了一番,去了二房。 走到大廳門口,便是聽到里頭一陣歡聲笑語。龔青嵐嘴角翹了翹,掀開簾子進去。 果然,里頭的人,一瞧見她,霎時噤了聲。 老夫人這一月里,龔青嵐沒有在府里。日子過的有滋有味,府里上上下下,誰不孝敬奉承她?又沒有糟心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晃,心氣平和了,自然就氣色好。 此刻,見到龔青嵐,聳拉著眼皮子,有些不悅的掃了眼二夫人。早先聽聞龔青嵐回府,原以為蕭笑宴請他們,不過是為了冷落了龔青嵐。如今,這般瞧來,倒是替這賤人接風洗塵! 當即,便落了臉子。起身,便要走人。 齊蟬眼明手快,立即拉住了老夫人的衣袖。老夫人瞪來,齊蟬眼底有著不贊同,緩緩的搖頭。 老夫人冷哼一聲,雙手交疊在腹部,并沒有搭理龔青嵐。 龔青嵐笑了笑,端莊的給老夫人見禮,隨即,起身就著齊蟬身旁的位置坐下。 老夫人手指收緊,氣得咬牙切齒,這賤人太目中無人!給她請安,她可有喚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