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不知過了多久,鳳鳴突然覺得胸口發癢,伸手抓了幾下,手臂上開始癢,越抓越癢,長出一塊塊紅色的斑塊。臉一沉,耳后、臉上也跟著奇癢無比。走到銅鏡前,看著滿臉的紅斑,似乎還有些微的腫,緊緊的捏了捏拳頭。 終于明白,她為何突然送香囊給他!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有存過好心思! 伸手掏出香囊想要扔了,可,脫手之際,又不舍的收了起來。 到了晌午,龔青嵐來到偏廳,膳食已經擺在了桌子上。緩緩的入住,便看到鳳鳴帶著銀制面具走來,脖子上的領口,扣得緊緊的,袖口扣得緊緊的,手上,套著奇怪指套,悟得嚴嚴實實。 “怎么穿戴這般嚴實?入冬了?”龔青嵐嘴角上翹,似笑非笑的看著鳳鳴。 鳳鳴身體一僵,目光突然沉了下來,一雙風情無限的桃花眼中,靜如死水,黑暗的看不到一絲光亮:“就這么怨怪我?” “鳳鳴,什么事情,都是有底線原則?!饼徢鄭拱胂浦燮ぃ瑧袘械目此谎?,口氣略有些嚴肅的說道:“他就是我的底線。”不容試探! 鳳鳴不再開口說話,整個人籠罩著一層泠漠,眼底閃過淺而淡的自嘲。在他面前,她毫不掩飾的表述她對齊景楓的在意。 這一頓膳食,氣氛格外沉悶,味同嚼蠟。 卻又用的比任何時候都要久,鳳鳴想要離開,可隱隱覺得,這恐怕是最后一次,與她在一起用膳。即使食之無味,卻依舊慢條斯理的用膳。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龔青嵐放下筷子,鳳鳴起身,背對著龔青嵐說道:“我不會道歉?!?/br> 龔青嵐垂著眼簾,斂去了眼底的神色。他雖是挑撥了她與齊景楓的感情,可若是堅定,又如何會動搖? “晚上去取密詔?!?/br> 鳳鳴攏在寬大袖擺中的手指緊緊的攥成拳頭,眼底神色變幻莫測,點頭道:“好?!?/br> —— 夜冷如水,清冷的月光傾灑,為整個京都裹上一層銀霜。 晚風寒涼,龔青嵐披著一件大氅,似鵪鶉一般,縮在一團。 鳳鳴不知她的身體差成這樣,若是入了冬,她豈不是天天要裹著棉被,抱著火爐子,適才能驅散了她的寒意? 心里對齊景楓多少有些意見,倘若不是為了他,龔青嵐的身體也不會虧損。 “拿著。”鳳鳴將鎏銀百花香爐掐絲琺瑯的手爐塞進她手中,看著她抱著手爐,雙眼彎彎,似乎透著一股滿足感。嘴角不禁也微微上揚,伸手想要揉揉她的青絲,卻被龔青嵐避開。 霎時,氣氛有些凝滯。 龔青嵐也覺尷尬,訕訕的說道:“頭發會給揉散?!?/br> 鳳鳴收回手,不在言語。 密詔地圖,是在以前的獻親王府。如今,時過境遷,獻親王府已經荒敗,雜草叢生,匾額上積滿了灰塵,周遭結著蜘蛛網。 這偌大的府邸,并沒有修葺,隨后賜下給重臣。 “東西藏在哪個地方?”龔青嵐看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獻親王府,也可以想象在前朝,獻親王如何的荒唐,他的地位依舊舉足輕重。 鳳鳴掏出地圖,比對了一番,道:“藏書閣?!?/br> 二人直接來到藏書閣,按照指示,將第三排第二次的一本書扭轉,墻壁的門緩緩的打開,清冷如水的光華傾瀉而出,照耀滿室。 面面相覷,墻壁上鑲嵌著雞蛋大的夜明珠。順著長廊走去,暗室里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金光璀璨,流光溢彩。 “這……這是藏密詔的地方?”龔青嵐愕然,不到十平米的暗室,空徒四壁,角落里堆積著珠寶,并沒有能藏東西的物件。 鳳鳴將珠寶古董一件件拿開,想要看密詔是否藏在了這角落里??梢恢狈降兀琅f沒有找到。 “這地圖不會是假的吧?”龔青嵐隨意的撿起一塊金錠子,在手中把玩。 鳳鳴四處在墻壁上敲擊,龔青嵐將手中的金錠子隨手一扔。嘭的砸爛了一只粉彩陶瓷,碎裂成片。里面一塊慌色的絹帛,吸引了二人的視線。 鳳鳴彎腰撿起,仔細翻閱,確實是羅列著即墨擎天從興兵篡位開始的罪證,每一條都記載著詳細的時間事件,有了這份罪詔,將即墨擎天引向暴政,再清君側收復皇權,便名正言順! “就這些,為何要這么重視?”龔青嵐隨意的睨了眼,隨即又想到即墨擎天極為在意名聲,生怕有人聲討他的江山是被搶回來的。而這份罪詔的存在,是即墨擎天畢生的污點,他才會想要毀滅。 鳳鳴將東西收好,掃了眼迷亂人眼的金銀珠寶,似笑非笑的說道:“這算是你外祖父家的,這麼多銀子,可要搬走?” 龔青嵐頷首:“自是要帶走,算進我的嫁妝!”有銀子不要,她傻了不成? “那好,叫你的屬下來搬。”鳳鳴悠閑的踱步離開。 龔青嵐想了想,也不急于這一時,先回去再說。緊隨著鳳鳴的腳步出來,忽而,看到書架墻壁上掛著一副美人圖,女子一襲柔軟如云的煙紫色紗裙,矜貴的跪坐在蒲團上,十指撥弄著琴弦,神情溫柔而專注。她的身后,一位黑色錦袍的男子,面部線條冷硬,五官冷峻筆挺,微抿著薄唇,倚在柳樹下,凝視著彈琴的女子,目光溫柔如水。 龔青嵐一眼辨認出了這是未出嫁時的母親與沈將軍。 那時,當真是郎情妾意。可造化弄人,生生拆散了這一對。令母親受盡委屈與苦楚! 明明只有三十歲的人,卻是那般的蒼老,眼角都生起了皺紋。 心念一動,龔青嵐伸手將畫像摘下來,帶走。可手指剛剛觸碰上畫像一腳,腳下的青磚移開。一道白影一閃而來,手中的銀絲卷著她的腰肢,控制她墜落的速度,緊隨著她落入陷阱。 看著數道箭羽朝她射去,原本想要將她抱進懷中,卻只得將她推開,斬落了箭羽。 許久等不到人的鳳鳴,進來便看到這樣的一幕,眸光微閃,縱身躍下,落在龔青嵐的身邊,在她睜開眼的瞬間,布置的幻陣形成。 龔青嵐與齊景楓僅有幾步之遙,卻是都看不到對方。 “我方才是不是見到齊景楓了?”那樣的感覺,異常的強烈。目光四處搜尋,卻沒有瞧見他的身影。 “那不過是你日思夜想所致的幻覺罷了?!兵P鳴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看著齊景楓所在的方向,嘴角微勾,道:“別胡思亂想。” 是這樣么? 龔青嵐似有所感的望向齊景楓在的位置,腳步控制不住的上前。眼前出現了齊景楓的幾個重影,搖了搖頭,幻影便消失無蹤。 柳眉微擰,難道真的是出現幻覺了? 齊景楓毀損了機關,轉眼間,便不見了那一抹身影,一眼便瞧出了眼前被設置了陣法。站在幻陣外,心知是鳳鳴在其中搗亂。漆黑的眸子里,墨色涌動,查看著陣眼破陣。 鳳鳴知曉齊景楓會破陣,連哄帶騙的將龔青嵐帶走,生怕二人見面:“好了,這密詔找到了,你可以盡快回燕北。這底下陰暗潮濕,不如先出去?” 龔青嵐不想走,腳下生根了一般,定定的站著不動。忽而,向左后方退了幾步,龔青嵐只覺得有股微妙的感覺在心頭竄起。 卻沒有發現,她的動作,使鳳鳴變了色。 龔青嵐如今的姿勢,便是靠進在齊景楓的懷中。只是因著有陣法相隔,他們互相看不到彼此,也感受不到彼此。 他們,感情竟深到如此。 明明看不見,摸不到,卻依舊能被牽引,那是心靈上的牽動。 “鳳鳴,我好像能感受到他仿佛就在身邊……”龔青嵐也覺得不可思議,明明這幽暗森冷的地下室內,空空蕩蕩,除了她與鳳鳴,再也沒有旁人,為何會生出這樣怪異的想法? 鳳鳴臉色難看,察覺到幻陣不穩,稍稍加固,便不由分說的拉著龔青嵐的手臂,將她帶出地下室。 龔青嵐后知后覺的發現鳳鳴情緒不對,詢問道:“發生何事了?” 鳳鳴有點慶幸他是帶著面具,遮掩了他的情緒,斂去眸子里的波動,笑道:“沒有什么,只是高興而已。” 高興? 找到密詔么? 龔青嵐也輕笑,她也很高興,事情辦妥了,便是可以回燕北?!拔掖蛩愫笕栈匮啾?。” 鳳鳴心里不是滋味,想到齊景楓來了京都,他是留不住多久。但是也要在這一兩日,隔絕他們相見。 “好,那一同喝杯踐行酒?!兵P鳴知曉齊景楓會找回國師府,帶著龔青嵐去了酒樓。 而破陣出來的齊景楓,左右找不到人,便知被鳳鳴帶走了。 徑自出了地下室,看著墻壁上的畫像,知曉她是為了這幅畫,落入陷阱。手一揮,掛著畫像的繩索斷裂,畫卷飄落在齊景楓的手中。仔細拂去灰塵,卷起卷軸,隨身帶走。 騎著馬,朝國師府而去。 到了國師府,齊景楓恰好遇上從外回來的呂寶兒。 呂寶兒一見到姑爺,臉上燦爛的一笑,殷切的喊道:“大少爺,您是來找大少奶奶么?”終于壓制不住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的思念,趕來京都了??! 幸而大少奶奶意志堅定,不曾被鳳鳴給迷惑住。 可,這日久見人心。大少奶奶雖然心中有大少爺,難保鳳鳴那壞心的動什么手腳,當真離間了去,那便是得不償失了! 幸而,大少爺英明威武,知曉把大少奶奶這小綿羊放在狼嘴邊,不安全。否則,何時被叼走了都不自知。 “嗯?!饼R景楓頷首,將畫卷遞給了呂寶兒。 呂寶兒瞄了兩眼,便知這是給大少奶奶的,將齊景楓給引進府,卻在這時,長福急匆匆的策馬本來,馬匹尚不曾停穩妥,長福卻是滿面急色的翻身下馬:“大少爺,燕北,加急!” 齊景楓似乎想到了什么,連忙打開信,看著寥寥數語,面色卻格外的陰冷。 ——安世子殞,速歸—— 呂寶兒也揣測出不是好事兒,心里擔憂,這大少爺方才尋來,不會又要走了吧? 可要命的是,大少奶奶不在府中??! 這不是白跑了一趟? 想到此,呂寶兒不禁對齊景楓動了惻隱之心。燕北離京都,坐船是要五六日,騎快馬,最少也要三四日。這大少爺風塵仆仆的來,轉眼又要回去,都不曾見到思之若狂的人兒,心里可想而知,是怎樣的郁悶! 不禁心生安慰的說道:“大少爺,您這是要回去了么?” 齊景楓垂眸,一言不發。 果然是郁粹了,呂寶兒訕訕的笑道:“不知道大少爺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距離產生美?亦不知道大少爺你懂不懂相見不如懷念的含義?若是大少爺想以后與大少奶奶的相處過程中不再處于被動,那就聽寶兒一句勸,就此回去,寶兒可保證,不出三日,大少奶奶必將回程,且結果亦會讓大少爺滿意?!?/br> 聞言,齊景楓幽深的目光,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明明云淡風輕,卻讓呂寶兒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仿佛,看著叛徒一樣。 呂寶兒苦不堪言,這不是為了安慰安慰您老受到打擊,空歡喜一場的失落感么? “那個,大少爺若是不趕時間,那就進來歇一會?!眳螌殐哼B忙表忠心,側開身,恭敬卻不謙卑,筆挺的立在門口。 齊景楓心里琢磨著呂寶兒的話,覺得有些道理,腳步卻是踏進了國師府。 “大少奶奶還沒有回府?!眳螌殐涸儐柫水斨档难诀?,給齊景楓斟茶。 呂寶兒見齊景楓淡淡的睨她一眼,立即站直了身子,笑道:“大少奶奶這些日子一切安好,就是晚間油燈點到天亮?!蓖低档拇蛄魁R景楓的神色,見他目光微變,心里有些滿意,繼續說道:“大少奶奶眼底的青影,仿佛是上了水粉一般深重,這走路一飄一飄的,一股風都能吹跑了去,哎喲,那個看著真揪心?!?/br> 齊景楓手一頓,收緊了握著茶杯的手,控制住心底的情緒。“不是都安好?” 呂寶兒干笑道:“這不是府中一律用品齊全,沒有虧待了大少奶奶??墒谴笊倌棠踢@日子好過,心里不好受啊。這心一旦不好了,也就拖累了身。比如,方才那后遺癥就出來了。夜間失眠,食欲不振,這還能好到哪里去?” 齊景楓眼底閃過一抹疼惜,靜靜的坐在前廳等候,半晌都不曾等來。那邊長福也是急的團團轉,催促道:“大少爺,我們要快些啟程了,這都三更天快亮了?!?/br> 齊景楓放下茶杯,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打盹的呂寶兒:“將這封信,遞給大少奶奶?!?/br> 呂寶兒一個激靈,瞌睡蟲跑了一半,連忙接過信,百般保證:“絕對親自交到大少奶奶手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