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龔青嵐揭開布,端出糕點放在桌子上,看著上面花開富貴的花樣兒,笑贊道:“手兒真巧,這花兒就像是初綻的模樣,你也嘗嘗。” 齊淺婉搖頭道:“嫂嫂,這糕點特地給您準備的,婉兒怎能吃呢?何況,這是婉兒親自做的,想吃的時候,自己再做便是。” “是么?”龔青嵐眸光微冷,看了眼窗外晃動的人影,拿著糕點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不錯。口感細膩,不黏不糯,有一股淡淡的蓮花香味兒。” 齊淺婉眸光微閃,微微含笑。“嫂嫂,上次祖母邀你去會見故友。今兒個本來要知會你用完膳去客棧,可瞧見我來找你,便托我給你口信。”齊淺婉轉動著手腕上赤金手鐲,緩緩的笑道:“記得穿戴素雅。” 龔青嵐點了點頭:“我會過去。”吩咐紅玉給齊淺婉拿了賞。 齊淺婉笑盈盈的接過,見事情辦妥,便提著空籃子離開。 龔青嵐見她走了,拿著帕子放在嘴邊,將咬下的那口糕點吐出來,包著扔在了桶鏤里。看著窗欞上站著一只跳躍的鳥,龔青嵐拿著一塊糕點,碾碎了,灑在窗臺。鳥兒尖尖的嘴,啄食了糕屑,不一會兒,便撲凌著翅膀,倒在了地上。 紅玉看到這一幕,驚呼道:“大少奶奶,這糕點是方才……齊小姐帶來的?”想到上次的事兒,紅玉一臉慍怒。“大少奶奶,她這人存了壞心思,何必為她說好壞?當初就該跪死在祠堂!”一點都不安份。 龔青嵐笑著搖頭,拍了拍手,示意紅玉將府醫請來。 府醫看著桌上的糕點,搖頭道:“下得是慢性毒和情毒。若是吃下去,會立即情毒發作,而后過了幾日,這慢性毒藥便會發作,悄無聲息的死了,也尋不到兇手。” 紅玉臉色發白,見龔青嵐從容淡定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大少奶奶,您也太冒險了,若是有個萬一,叫奴婢如何向夫人、大少爺交代?” “你太多心了。”龔青嵐淡淡的說道,動手將一塊絹帛攤開在桌上,一塊一塊的糕點,放在絹帛上,包裹好,揣進袖口內袋。 “大少奶奶,您這是?”紅玉疑惑的看著龔青嵐,不知道她把東西包起來做什么。 “自有用處。”龔青嵐話落,便瞧見鳳鳴掀開簾子進來,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只是多了幾分疲倦。 “得閑便隨我出去走一趟。”鳳鳴臉色不大好,額間的那一筆朱砂,似是如他的心情一般,黯淡無光。 龔青嵐見天色尚早,草草的收惙一番,便隨著他出去。 “什么時候我們去找密詔?”龔青嵐只覺得馬車內很悶,便開口打破沉寂。不想,這話一出,周身的空氣仿佛被凍結,瞬凝成冰。 鳳鳴手指摩挲著杯身,靜靜的凝思。從來不知道,有些時候,簡單的一句話,尋常的一句詢問,會如此的傷人心。 不過離開半月不到,她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 是啊!她終究是要回到燕北,回到那個是她夫君的男人身邊。 他又是誰? 不過是半道里突然出現的表哥而已。 就算想要多留幾日,她也終歸要走,做再多的挽留也是徒勞。 “明日。”鳳鳴忽而冷淡而疏離,看著龔青嵐眼底的不解,重復道:“明日找密詔。” 龔青嵐頷首,明日找到,過一兩日回燕北,不過十日,就能見到他。 鳳鳴見她如此,心里頭發堵,自作自受! 看著他冷沉的棺材臉,龔青嵐掀開車簾,望著繁榮的街道:“我們這是去哪里?” “到了便知。”鳳鳴闔眼,怕再多看她一眼,就會被氣死。 龔青嵐也不再問,放下簾子,不多時,便到了。下馬車,適才發現是城門口。前方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輕紗拂動,里面的人若隱若現。 薄黎希躺在馬車中央,身側伴隨著兩名身著薄紗的女子,看到龔青嵐與鳳鳴到了。便起身抱著兩位美人跳下馬車,剛毅俊美的臉上,帶著痞痞陰邪的笑容。 “你們回去。”薄黎希拍了拍美人的臉,讓她們隨著侍衛一同回侯府。 “世子……”兩位美人不依不饒,柔軟如蛇的纏了上來。 薄黎希好一頓哄,兩位美人才不舍的離開。 龔青嵐不知他的本性是如此,還是來到京都,刻意變成這模樣。他身上的情毒已經解了,斷然是不會離不開女人。 唯一的答案便是,他不想讓人知曉他解了毒。 “走,好久沒有喝上一杯,今日里不醉不歸!”薄黎希伸手搭在鳳鳴的肩頭,被鳳鳴拍開:“洗干凈再去。” 薄黎希也不在意,看著龔青嵐眸光微閃,笑道:“你與他鬧得不愉快了?”否則,鳳鳴怎么會一直臭著臉? 龔青嵐睨了眼鳳鳴,鳳鳴似乎不悅,劍眉微蹙。“我怎么知道?他這幾日都這模樣,大約是有煩心事。” “他也有煩心事?”薄黎希挑眉,語氣有幾分驚異。不知他是驚詫,還是帶著諷刺。 龔青嵐笑而不語。 一行三人,來到了酒樓,薄黎希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口氣囂狂,看著賞心悅目的女子,便會輕佻的言語調戲。 龔青嵐眼底閃過深思,突然發現,每個人身上都有著沉重的包袱。薄黎希在燕北,雖然陰邪善變,卻是穩重城府極深的人。哪像現在,活生生的一個沒有腦子的二世祖。 鳳鳴見怪不怪,徑自上了樓。 薄黎希還在下面與人爭搶女子,仔細一看,龔青嵐不禁失笑,那人可不就是四王爺即墨卿? “他看的上眼的女人,不管對方是誰?都會動手搶?”龔青嵐也覺得是這樣,反正現在京都薄家為大,只要不搶皇上的女人,誰又敢說什么? 鳳鳴透過窗欞,看著大廳的情況,笑道:“不是誰都有資格讓他搶。” 龔青嵐臉上的笑容一滯,琢磨出他話里的深意。看著即墨卿,目光里有著探尋。即墨卿好似有所察覺,朝龔青嵐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卷著袖子對薄黎希動手。 薄黎希不甘示弱,把女子搶著護在懷中,一拳打在即墨卿的臉上,一腳踹了過去:“小爺不在京都半年,就有人敢搶小爺看上的女人,活得不耐煩了?”伸手一揮,幾個侍衛上來,圍著即墨卿一頓暴打。 薄黎希咒罵了幾聲,便抱著人進了雅間,揮了揮手,女子從雅間的暗門離開。 “你一來,鬧得這樣厲害,不怕皇后喚你進宮問罪?”鳳鳴斟了一杯酒,淺啜了一口。 “有人想要看到,我便滿足他。”薄黎希眸子里閃過一道陰霾,端著酒一飲而盡。 “你打他,不怕得罪了?”龔青嵐疑惑,皇上對四王爺的態度很奇怪,當初極為疼寵他,幾番要封他為太子,最后不了了之。而在宮中那場算計,卻是將四王爺拉下水。 “嵐兒,不是所有人都如表面那么簡單,身在大宅,都是要精心控制情緒,算計恰當。何況是朝堂,便是每人都要帶上一層皮。”薄黎希話里透著無奈。 龔青嵐心神一動,看著抱著頭,躲閃著被侍衛打的即墨卿,眸子里有著深意。皇上將他推出來,是要逼他爭搶么? 從袖中掏出錦帛,把糕點拿出來,放在薄黎希跟前:“你瞧瞧,這可是你中的情毒。” 薄黎希捻著一塊,湊在鼻尖嗅了嗅,臉色微變,陰沉的說道:“對你下手了。” “水貴妃。” “里頭的慢性毒是她還差不多。”薄黎希滿臉諷刺,眼底閃過濃厚的殺意。 龔青嵐心一沉,見薄黎希這模樣,顯然是知道背后之人是誰。張口想要問,便聽他開口說道:“賭約輸了,心里郁悶著,看著心屬的人兒在眼前,又不能動旁的心思,憋壞了吧?”薄黎希笑著一臉賤樣,調侃著鳳鳴。 鳳鳴冷冷的瞥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你等著回去被侯爺問候。” 薄黎希一噎,摸著鼻子,沒有再開口。 用完膳,各自散了。 薄黎希回到府中,迎頭便是一根刑杖劈來。薄黎希抱著頭,閃身避開:“父親,你這是要打死兒子。” 薄宗石冷哼道:“你這不孝子,才來京都,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薄黎希不以為然的說道:“兒子維護自己的女人,難道有錯?” 薄宗石氣得面紅耳赤,舉著杖刑打在薄黎希的背上,怒斥道:“快把那些女人給遣散了,否則滾回燕北去。”眼不見為凈。 薄黎希揉著后背,還來不及開口,門口便傳皇后宮里來了人,傳世子爺進宮一趟。 “你jiejie如今舉步維艱,你就安份,莫要給她添亂了。”薄宗石突然扔掉手中的刑杖,整個人仿佛蒼老了不少。 薄黎希眸子里閃過些微動容,隨即,不屑的說道:“朝中我們薄家獨大,連皇帝都要看幾分臉色,怕他作甚?若大姐這都對付不了,索性回府算了,這皇后做的夠窩囊。” 薄宗石兩眼圓睜,氣的差點吐血。 薄黎希趁著他沒發怒,趕緊隨著內侍公公坐著馬車進宮。 —— 寧和殿內,幕畫公主聽到宮婢說薄黎希回了京都,當即在酒樓和四王爺搶女人,揍得四王爺鼻青臉腫。 皇后聽了勃然大怒,當即讓人把薄黎希給請進宮。 幕畫動了心思,覺得她的機會來了。 母后現在忙著收拾薄黎希,斷然會對她疏松管教,她就可以偷溜出宮。 這時,遠兒走過來,對幕畫說道:“公主,您上次讓奴婢收買國公府一個丫鬟,讓她盯著龔青嵐。方才傳來消息,龔青嵐用完午膳,會去客棧會故人。奴婢打探了一番,其實是與四王爺私會。” 幕畫眸光一冷:“消息屬實?” “千真萬確。”遠兒重重的點頭。 幕畫眼底閃過一抹陰冷,龔青嵐這賤人她就知曉不是個好東西,霸占了鳳鳴,不甘寂寞的又勾搭上四弟。上次給她逃過一劫,害得自己吃板子,這個惡氣堵在嗓子眼,悶得她心里猶如火在燒一般難受。今兒個,可算給她找到機會了! “你去給本宮備一趟宮女裝來。”幕畫本來想要叫人去揭穿龔青嵐的丑態。可又不甘心就這樣放過她,想要親自去看她身敗名裂。 收惙好了,幕畫偷偷的藏在出宮采買的馬車里,出了宮。 而龔青嵐用完膳,換著素凈的衣裳,吩咐暗一幾句,便去了指定的客棧。 ☆、第七十五章 京都,他來了! 秋末時節,何須暖陽高照,絲絲涼爽的清風吹卷著地上落葉,籟籟作響。 齊景楓坐在書房圈椅中,身上有著淡淡的金光,冷峻的側臉,因著手中的信,微微柔和。 拆開信封,拿出宣紙,上面的一句詞映入眼簾。臉色平靜的如秋水長天。忽而,嘴角勾出清淺的彎弧,淡淡的一笑。 “我心冷如冰。”齊景楓的手指修長有力,宣紙輕飄飄的夾在兩指間。語氣清雅平和,卻又似將這句話嚼在唇齒間,慢慢的琢磨碾磨,透著涼絲絲的冷意。 凝視許久,將宣紙折疊,高置書架上。 想了想,看著書架的高度,又覺不妥。轉而把宣紙展平,放進龔青嵐平日里置放賬本的匣子里。 提筆,準備了兩封信。 “長順,這封走水路。”齊景楓將一封信遞給長順,旋即,將另一封信,交給長福:“加急,京都!” 長順與長福疑惑的看了對方一眼,大少爺每日一封信,今兒個怎得加急?莫不是當真有急事?想到此,不敢耽擱,連忙去了驛站。 齊景楓立在書案前,漆黑如玉石的眸子,愧麗而冷清。眸光落在展開的畫卷上,流光溢彩,溫潤如玉。指尖抵在畫像上女子精致的眉眼,輕輕順著弧線移動,勾勒她的模樣,回味著她的一顰一笑。 遠山黛眉微蹙,凝眸,仿佛在猜測她此刻的神態。 窗外傳來輕緩的腳步聲,齊景楓緩緩的卷上畫軸,放在粉彩絹缸內。 大夫人推門進來,將手中的湯藥放在桌上,輕柔的說道:“你身子不曾復原,莫要勞累成疾,辜負了嵐兒。嵐兒如今去了京都,一時半會不能回來。太妃娘娘說得有理,你身旁總得有個人伺候。紅娟與紅袖都不在了,可要將太妃娘娘帶來的姑娘,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