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我來時知會了姨娘。” 龔青嵐頷首,便讓院外的二等丫鬟,將龔青雅領去老夫人旁邊的廂房。 “大少奶奶,將二小姐安排在老夫人旁邊,怕是不妥。”紅玉覺得二小姐不安好心,若當真是誠心和好,便是第二日早早的來表誠心。偏巧夜色沉了才來,不就是為了歇下來? 想到在龔府,季姨娘與二小姐那邊迫害大少奶奶,不知這次回來,會耍什么幺蛾子。 —— 二房里,如今是一團糟。 自分家后,齊少恒便閑賦在家,考取功名不切實際。母親偷偷置辦的產業,本可以給他經營,卻是被齊松給偷走典當。應征管事,別人一聽他是齊府二少爺,便碗也謝絕。 端起酒壇子,仰頭灌下一大口,心底絲毫不痛快。 “你聽說了么?這次募善會,舉辦的極其成功,一件贗品都拍賣到八千兩銀子,一方硯臺居然一萬兩,更遑論其他的物件了。”酒樓里,幾個年輕男子,淺談募善會的事情。 藍袍男子王逸凡,緩緩的搖頭:“這有何不好,銀子多了,救治的災民更多,可以給邊關購買更多的糧草,保家衛國。” “啪!”青衣男子筷子一摔,不屑的說道:“呸!明面上是說做善事,背地里那些銀子壓根不曾給將士夠糧草制冬衣,而是和岳西過做交易,購買馬匹。” 王逸凡不以為意:“岳西驍勇善戰,馬匹是四國最強悍的寶馬,購買岳西的馬匹,不過是如虎添翼。” “哼!若當真如此也罷,可外邊都流傳著燕王有異心,私下里囤積兵馬,要造反呢!” “莫要捕風捉影,丟了性命!”王逸凡最是不喜歡沒有憑據,便渲染的天下皆知的人。 “我可不曾亂說,誰人不知道當年齊大老爺娶的小妾是西域的美人,心魂都丟了。可最后那個小妾的庶子死了,那小妾暗恨在心,給齊大少爺下了西域寒毒,對外宣稱是天生不足,落水留下了病根。嘁!大宅里的齷齪事多著呢!偏生還要裝的別旁人高貴圣潔,誰不知道都是些黑心肝?”青衣男子沉默了半晌,適才繼續說道:“齊大少爺便揚言不會走西域絲綢、香料。可近幾年都是大部隊的來回,去一趟便是幾十輛馬車,運載貨物,每一輛馬車,都是四匹寶馬托架。” 幾人沉默了下來,走商最多便是兩匹馬拉車,他這四匹馬,便引人猜忌了。 何況,他的身份敏感,是燕王的外甥。掌握大越的商業命脈,若是燕王造反,他不可能不參與。 “你怎知這些?”王逸凡啞聲道。 “這事兒你們可別亂說,聽聽也就罷了。”男子對傳言從何而來,閉口不談。忽而,笑道:“聽聞你在募善會那一手好算術,得了齊大少奶奶賞識,在尋你給她做賬房先生。” 齊少恒聽了這些,眼底驟然閃過亮光,齊景楓他居然中的是西域寒毒?心底瞬間有了計劃!丟下幾個酒錢,便搖搖晃晃的去了城南,直到一個時辰后,才喜滋滋的出來,回了齊府。 從唯一通向大房的窄門進去,來到了海棠苑,看著守在外邊的紅玉說道:“快去通知你們少奶奶,我要見她。” 紅玉防備的盯著他,并不肯輕易的方行:“二少爺,大少奶奶在休憩,不方便見客。” 齊少恒不悅的沉下臉,口氣不善的說道:“這可是關乎你們大少爺身家性命之事,若是耽擱了,可別怪我不念兄弟情誼的告知。” 紅玉心一沉,眼底有著猶豫,畢竟,他扯上了大少爺。 “紅玉,讓他進來。”這時,龔青嵐的清亮的嗓音傳來,如一顆火種落在齊少恒心底,點燃了一小撮的火苗,燒心燒肺。 掀開簾子進去,便看到她在做針線,手中拿著一件縫制好的月白錦袍,此刻,正在用金線勾金邊、 心底有一絲古怪,竟有些嫉妒。當初他們關系那樣好,給他繡的荷包,都是出自丫鬟的手。 “嵐兒……” “我是你大嫂。小叔子,日后切莫要喚錯了。”龔青嵐凝精聚神的一針一線,將金獻嵌進袖口。 “嵐兒,你是不信我么?今日里我在酒樓喝酒,便聽到幾個人說燕王要造反,大量從岳西購買馬匹。大哥每次去西域,都不曾假他人之手,務必親自自己去,便是將馬匹運送到燕北,不至于讓人生疑。”齊少恒眼底真情流露,痛苦的閉上眼睛說道:“大哥與二房分家,就算到時候事發,受到株連,我們改名換姓便是。可我舍不下你!如今我不用看大哥的臉色過活,能自己做主,你若是心里還有我,便與大哥和離了,我去龔府提親。” 龔青嵐手一頓,針頭扎刺在指腹,一滴暗紅色的血珠冒出,張嘴抿掉,這一舉動,看得齊少恒心頭一熱。起身,走過去伸手保住龔青嵐。 龔青嵐在他伸手的瞬間,掏出簍子里的剪刀,戳向他的手心。 齊少恒吃痛的收回手:“嵐兒……” “小叔子若是喝醉了,便快些回去,莫要在這耍酒瘋。”龔青嵐眸子里淬了冰,陰冷的看向他那雙令她作嘔的手。 “嵐兒,你以前不是這樣。大哥有什么好?他不是得病了,他是中了西域寒毒,你與他在一起會幸福么?他不過只有一兩年可活的。”齊少恒眼底蓄滿了傷痛,邊說邊走近龔青嵐說道:“嵐兒,嵐兒,我想你了,想你想的渾身都疼得慌。你與大哥和離,我娶你好么?我一點都不喜歡沐水嫣,興許她心中明白,與她母親回了江南。別拒絕我,嵐兒,我心中再不能裝下旁人。” 齊少恒眼睛通紅,燃燒著兩簇火焰。龔青嵐端起架子上的銅盆,將里頭降溫的冰水,迎頭給他兜下去。 齊少恒一個激靈,瞬間酒醒了過來。 看著龔青嵐陰沉的臉,伸手扇了自個一個大嘴巴子。苦澀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強笑:“大嫂,我犯渾了,你莫要與我計較。” “哐啷!”龔青嵐扔下了手中的銅盆,冷聲道:“你還有什么事要說?” “今日我在酒樓里瞧見了你要尋的那個賬房先生,他名喚王逸凡,家中出過三個進士,五個閣老,在他父輩便無人中舉,開始落魄。”齊少恒將打聽來的消息,一一說出,最后,猶豫的說道:“長寧侯世子喜愛美人,最喜天生含香的女子,當朝皇后便尋了一支西域美姬賞賜世子,想來她們應當知曉西域寒毒。” “不過是個舞姬,怎懂這些?若她們懂,你大哥時常去西域,豈會不知?”龔青嵐面色平靜無波,心底卻是掀起了驚天駭浪,居然是中毒!是誰那般狠心,在他還是黃口小兒之時,便對他下毒手! “這你不知,長寧侯世子的幕僚,便是西域質子。據說,西域寒毒是從皇室流傳而出。”齊少恒淡淡的笑道。 龔青嵐陷入了凝思,她知道西域有個質子,智蓋九州,鋒芒盡顯。可因他是紅發異瞳,被國師說成妖怪。西域王不忍殺害,便舍棄了愛子,送到大越。 卻不知,被薄黎希收復。 “我知你心中戒備我,我也想通了,只要大哥能給你幸福,我便在你背后守護你。這個西域質子,他畢竟是王室之人,定然是知曉這禁藥。”齊少恒情深不悔的模樣。 龔青嵐心動了,畢竟,她不忍心每月月中他備受痛苦折磨。想來剛剛成婚,他在莊子里,便是避開她吧。前一世里,他發病記憶深刻,至今都不能磨滅。 細細一算,還有二日,他便要發作了。 這一刻,即使齊少恒布下了天羅地網,她也要去闖上一闖。 —— 夜色深沉,一輛掛著齊府標牌的馬車,與另一輛馬車擦肩而過,緩緩的停在齊府側門。 長順跳下馬車,擺好木梯,掀開簾子,恭敬的等著齊景楓下來。 齊景楓漆黑的眸子,如夜色般深沉,步履輕盈卻極穩的朝海棠苑走去,隨即,腳步一轉,去往書房。 “大少爺,您不去主屋么?”長順疑惑的問道,往日里無事,大少爺便是不停歇的去看大少奶奶,今兒個并無要緊事,為何還要去書房? 齊景楓腳步微頓,心里頭何嘗不想抱著她入睡?可,那日她的眼神,終究是刺痛了他。接受他,便是如此的難么? “太晚了,大少奶奶已經休息,此刻過去,怕是會擾了她。”齊景楓斂去了眸子里的苦楚,正要向前走,卻是定定的站在原處,望著水亭中,那抹飄逸的背影。 乳白色柔絹曳地長群,在清冷的晚風中,隨風飄舞。青絲如瀑的散落在背后,簡單的插著一支白玉嵌紅珊瑚珠子雙結如意釵。 赫然是龔青嵐素日里的裝扮,齊景楓陰郁的臉上,微微緩和,抬腳朝亭中走去。 亭中的人,似乎察覺到有人來了。微微側頭,嫣然一笑。 齊景楓腳步一滯,臉‘唰’的陰沉下來。 龔青雅仿若未見,笑意吟吟的走了下來,扭動的腰肢,如水蛇一般妖嬈風情。 “姐夫安好。”巧笑倩兮的彎身行禮,恰到好處的將兩團豐盈顯露,如跳動的小白兔一般,呼之欲出。 在清冷的月光揮灑下,使她又隴上一層銀輝,平添了幾分高貴圣潔,禁欲一般的美感,卻又處處透著誘惑。 齊景楓額角青筋隱動,臉黑如墨。 長順在一旁暗暗擦汗,原來這是小姨子想要爬姐夫的床榻。白瞎了大少奶奶對她姨娘的好,卻是這樣的回報。 “姐夫,更深露重,快去屋里坐坐。jiejie今兒個有些不適,便早早的歇下,吩咐meimei給您備了宵夜。”龔青雅一舉一動,神似龔青嵐,就連那溫婉可親的笑,都模仿的入木三分。 “勞你費心了。”齊景楓越過她,走了幾步,清潤的吩咐長順道:“去祠堂,添加一條祖訓。凡齊家子孫,不論嫡庶皆由嫡母教養。莫要沒得規矩,敗壞門風。”說罷,便去了海棠苑。 龔青雅臉色青白交錯,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憤恨不甘的望著他融入夜色中的背影,眼底閃過決然。 當初栽贓他污她清白,今日又有何不可?在他眼中,怕是她不自重,適才不喜吧? 摸了摸引以為傲的臉頰,吩咐翠娥,搬來一壇子的竹葉青。 “嘭!嘩啦——”隔壁突然傳來打砸聲,與瓷器碎裂的聲音。 尖銳蒼老的叫聲,嚇得龔青雅手一抖,目光四處張望。 “砰砰——”捶墻的聲音,沉悶的響徹在龔青雅耳旁。克制住心底的害怕,緩緩的走到墻邊,聽到里面陣陣歇斯底里的謾罵,心神一動。 悄悄的進了隔壁的院子,看著掛上大鎖的門,龔青雅回到屋里頭,搬著小杌子來到老夫人的院落,放在窗戶下,踩著小杌子爬了進去。 掀開簾子,龔青雅還不曾進去。老夫人看著這熟悉的白,拿著瓷杯砸了過來。 “咝——”龔青雅捂著額頭,倒吸了一口涼氣。 老夫人充血癲狂的目光,看到穿著打扮與龔青嵐相似,就連樣貌也有三分相似。放在被子里頭的手收緊,咒罵道:“你這破落戶,不賢不孝,竟然敢囚禁我。除非我死,否則終有一天,要將你的惡形,傳了出去,讓世人戳斷你的脊梁骨。” 龔青雅一怔,隨即看到自己的裝扮,明白這是老夫人錯把她當成了龔青嵐呢!心中竊喜,連忙說道:“老夫人說什么呢?jiejie心腸好,怎會這般歹毒?” “你是那賤人的meimei?也不是個好的,也不是個好東西!”老夫人胡亂抓著東西就往龔青雅身上砸。 龔青雅躲閃,急急的開口道:“老夫人,jiejie脾氣不大好,上次回門,姨娘不過說了一句失禮的話,她便將姨娘禁足,如今姨娘被圈禁的病倒。可不曾對jiejie有半句怨言,畢竟都是一家子人。幸而jiejie命好,嫁給了一個疼寵她的夫君。” 老夫人猛然住手,她話雖說是維護龔青嵐,卻是處處在貶低、指責她。最后那句,更是意味深長。看著她的穿著,老夫人心中了然。 “你可是相中了你姐夫?呵,姐妹共侍一夫,倒也是佳話。”老夫人桀桀的笑,陰森森的語氣,仿若自地獄爬出的厲鬼,格外的瘆人。話音一轉道:“你將我的消息傳出去,我便讓你如愿。” 兩人達成了共識,而龔青嵐也隨著齊少恒,到了城南的一棟宅子。 管家打開門,將二人迎了進去。 龔青嵐滿心都在想著西域寒毒,根本就沒有主意觀察周邊的景致,七拐八彎的,來到了溫泉旁。 薄黎希披散著頭發,浸泡在溫泉內,裸露著精壯的胸膛,蜜色的肌膚上綴著點點晶瑩剔透的水珠,極為誘人。 “世子,人我給你帶到了,有什么條件,你與大嫂私自談。”齊少恒呵呵的笑道,看到世子擺手,便連忙下去。追問這隱路的管家:“銀子呢?” 管家從袖中掏出了一疊銀票,遞給了齊少恒。 齊少恒右手拎著,左手手指刮了一下,拍打著手心,揉成一團塞進懷中。望了一眼溫泉的方向,添著唇瓣,曖昧的笑了幾聲轉身走了。 溫泉里,薄黎希忽而起身,‘嘩啦’濺起了水花。龔青嵐轉身,背對著薄黎希。 薄黎希赤著腳,一只手臂有力的抓著龔青嵐的手腕,將她扳轉,壓在了假山上。水珠順著發梢,滴落在龔青嵐的臉上。 龔青嵐陰著臉,冷冷的看著只著裘褲的薄黎希,冷聲嘲諷道:“我竟不知世子是裸露狂。” 薄黎希微瞇著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龔青嵐一番,嘴角微勾,嗤笑道:“我竟不知你不曾和那病歪歪的齊大少圓房,今兒個可是便宜我了呢!也罷,給齊景楓開開道,免得他找不到路子。” “你敢!”龔青嵐緊張的捏緊了手心,她從來沒有想過,薄黎希居然對她存了這樣的心思。 “有何不敢?你的小叔子,可是將你賣給我……一夜,花一萬兩銀子,難不成抱著你聊天?”薄黎希邪魅的挑高眼角,眼底有著戲謔。 龔青嵐心底一沉,問道:“西域質子,可在你手中?” “怎么?你要他一起來?”說罷,拎著龔青嵐丟進了水中,緊跟著跳下去,欺身將她壓在池邊,對著他覬覦許久的紅唇,壓了下去。 ☆、五十七章 景楓,這輩子我守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