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魏太妃慈愛的目光落在龔青嵐身上,和藹可親的說道:“這是楓兒的媳婦么?瞧著極為可心,莫怪這一月來,他都不曾見我。” “太妃萬福。”龔青嵐福身見禮。 魏太妃上下打量龔青嵐一通,贊賞道:“這一身氣度不凡,定是極好的教養(yǎng)。外甥媳婦家父在何處謀職?” 龔青嵐神色柔和,溫婉的說道:“家父原在翰林院入職,后下放至燕北任職知州,被參了革。如今閑賦在家,聽說朝廷打算起復舊員,去了書信到京中。” “家中可還有姊妹?”太妃挑了下眉,見著龔青嵐忽而變了臉色,笑道:“你這般出色,想來你meimei也這么可人。便想喚她到我身旁,與我解解悶。” 龔青嵐垂了頭,前一世她并未見著太妃,只是聽說過,所有不可能的事兒,到了她身上,皆有可能,若要用詞形容她,便是——完美! 當初太妃嫁入王府做續(xù)弦,年方十八,燕王與安郡縣主年幼,她自動服用避子湯。怕照顧燕王與縣主不周全,寧可不要孩子。待燕王縣主長成之后,她身體卻因服用避子湯過量,而一生無法受孕,所以燕王與縣主對她格外敬重。 待人親厚,從不與人臉紅,就連跋扈的平陽郡主在她跟前,都要矮一等的氣勢。 “家妹粗笨,怕是會沖撞了太妃。”龔青嵐眼底閃過難言之色,撕扯著錦帕。 “都是一家子人,何須這般客套。明日里募善會,你將她一同帶了去,讓我相看相看。”太妃語氣如錦緞般柔軟,卻又隱含剛強,自有一股子威嚴,不容人抗拒。 龔青嵐微微頷首,聽太妃的意思,好似要為龔青雅說親。 太妃滿意的笑了,拔下手腕上碧綠的鐲子套在龔青嵐手腕,道:“楓兒成婚,我都沒來的及趕上。轉眼間都過了一月有余,你們何時生個大胖小子,叫我給洗三禮。”一句家常話,緩和了稍顯凝滯的氣氛。 龔青嵐面頰羞紅,微微一笑道:“太妃忙著娶孫媳婦,抱曾孫。到時可別嫌我膩煩,我可不依。” 太妃笑的斯文,帕子掩著嘴角,面色紅潤,保養(yǎng)的極好,絲毫瞧不出人已四十好幾。 幾人說說笑笑,閑談著雜事,便準備下山回府。龔青嵐看著慕思雨掙脫丫鬟的攙扶,自己慢慢吞吞的行走。忽而出聲道:“思雨!” “啊?”慕思雨反射回頭,腳慣性朝前邁一步,停駐。 “你可要求姻緣再走?”龔青嵐諱莫如深的睨了眼慕思雨的雙腳,笑意深深。 “下次再來。”慕思雨拒絕,抬腳要走,忽而回頭,看著龔青嵐站在原地看她,扯著嘴角笑了笑。一抬腳,精致的柳眉一皺,忙喚丫鬟來攙扶她下山。 —— 龔青嵐到了齊府,看門的小廝,便將昨日里蕭正生的事兒說了。不知是誰將消息透露給了老夫人,老夫人鬧著絕食,要見蕭正生。 “府中節(jié)省開支,老夫人不愛吃,吩咐廚房一日備一餐去。縮減下來的銀子,弄些雪參,燕窩給送去。不吃,便打賞了下人。”龔青嵐翻閱著送來的賬目,頭也不抬的叮囑紅玉。到時候老夫人說她虐待,自個也有話說,天天大補的給送二次,誰家老太太吃的這樣好? 紅玉退下,龔青嵐放下賬本,揉著太陽xue。看著手腕上太妃給她帶上的手鐲,通體碧綠水頭十足。手鐲中間一點小指指甲大的空心圓點,縈繞著煙紫色,周邊幾縷散開的紅絲,似少女的霓裳。遠遠望著,竟宛如在碧波蕩漾的一尾美人魚。 碧玉美人鐲? 龔青嵐詫異,這手鐲是前朝皇后之物,最后竟是流傳在魏太妃手中。 戴在手腕上,如尋常之物,并沒有什么不同。唯一的感觸便是入手溫潤冰涼,極為舒服。 可,她不喜歡太美好的物件,易損易折,易招禍事。 隨手放進木柜里頭,便瞧見趙mama走了進來,恭敬的說道:“大少奶奶,明日便是募善會,各府上派來協(xié)助您的夫人們,都已在前廳候著。” 龔青嵐‘嗯’了一聲,將凌亂鋪散在書案的賬本摞好,笑道:“趙mama,您孫兒如今可參與科考了?” 趙mama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今年二十了,十六歲考上了秀才,至今都考不成舉人,在村子里做教書先生。” “趙mama可舍得讓他給我管賬?”龔青嵐身邊沒有可用之人,可用又大多不識字,不懂做賬。 趙mama猶豫的說道:“能給大少奶奶做事,是他的福氣。就是怕豎子愚笨,做不好賬。” “明日里喚他來府上,暫且先做幾日看看。”龔青嵐不理會趙mama的恭維。 “噯!”趙mama心中欣喜,她本就打算給孫子舉薦到大少爺那兒,卻不想大少奶奶主動提及,抬舉她。 整理好衣裳,龔青嵐去了前廳,左右兩旁,各兩人落座。 龔青嵐緩緩的坐在主位上,笑吟吟的望著她們,眼波漣漪生輝:“這幾日要勞煩幾位jiejiemeimei,你們擅長哪一方面?說出來探討,我好分配一下事物。” 李麗影穿著古紋雙蝶云形千水裙,外罩白玉蘭散花紗衣,一雙杏眼,眼角微微上吊,紅唇粉而薄,尖聲說話,便是一臉的刻薄相。“meimei我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活兒,就是會管管賬。平素在府中,與大嫂一同打點府中中饋。” 龔青嵐冷然望著她,話中的意思無非是想要管賬,也得有那本事! “jiejie平素在府中就是教教一雙兒女,無事便帶著他們?nèi)ゴT兒,這張嘴兒,倒會說幾句得巧的話。”晉陽王府世子妃朱巧慧,穿著一襲牡丹薄水煙逶迤迆地長裙,低垂鬢發(fā)斜插鑲嵌珍珠碧玉步搖,隨著她宜嬌宜嗔的動作,珠光晃動,映襯得白皙的肌膚晶瑩如玉。 龔青嵐默默記在心底,她善交際,到時候接待各府夫人。 “meimei們都會做些實事,只有jiejie無用,平日里就愛把玩瓷器古玩,一丁點兒的瑕疵也是逃不過jiejie的眼。”陳員外的繼室李鳳姣,穿著立式水紋八寶裙,外套緞織掐花對襟外裳。如意髻上綴滿了珠翠,莊重典雅。 龔青嵐拿著狼毫,快速的在宣紙上列出來,李鳳姣善鑒寶定價。 接下來一位是成國公府新婦喬敏,穿著穿著淡紫色繡梔子花煙紗裙,斜插一朵淡紫色的絹花,嬌俏可人。柔聲細語的說道:“meimei初出過門,最拿手的就是針線活。” 話落,眾人忍俊不住的‘噗呲’笑出聲來。 “meimei準備繡花拍賣么?”李麗影掩嘴咯咯一笑,眼底有著蔑視。 喬敏性子柔弱,偏內(nèi)向。在外受著欺負也是忍著不多說一字,幸而她命好,成國公夫婦皆是和善之人,她的夫君疼寵,并不曾納妾,日子倒是如意,卻少不得惹人眼紅。 “meimei在閨中繡了百花爭妍,栩栩如生,蝴蝶翩遷逼真,若是拿出來拍賣,定然是要做壓軸。”龔青嵐笑著為喬敏解圍,一句話,定了那繡品的價值。 那副繡品用的是雙面繡,正面是百花爭妍,背面是棲息的鳳凰。前世里,也是這一年的募善會,拍出了最高價。在皇后壽辰,長寧侯世子敬獻給皇后。 龔青嵐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 李麗影眼含怒火,惡狠狠的瞪了龔青嵐一眼,笑道:“meimei可想好如何安排了么?” 龔青嵐嘴角噙著一抹淺笑,拿著宣紙,緩緩的說道:“李氏便負責去各府借用碗碟,世子妃便接待各府夫人小姐,陳夫人便鑒定古玩定標價,喬meimei便隨我一道管賬、登記。” 話落,眾人都無異議,只有李麗影臉色鐵青,不滿的說道:“憑什么由我去借瓷器?” “三少夫人,我與貴府大少夫人是相熟的,她在府中管理庶務,你便是協(xié)助打點瑣事。這并沒有什么,有何不好啟口?”龔青嵐溫和的寬慰道:“這也是三少夫人的能力,各有所長,站在自己能勝任的位置,才能共勉。不能因個人的小心思,而讓大家受到拖累。” 眾人明白龔青嵐話中的意思,不只有掌管賬本才臉上有光,在外邊長臉。你多大的能力,做什么樣的事兒。莫要為了耍威風,而拖她們后腿。 李麗影臉上火辣辣的,由紅轉白,再轉青。 龔青嵐青蔥般的玉指撥弄著茶杯,頗為善解人意道:“三少夫人若是覺著委屈了你,那便回去換人。” “三少夫人,這可不是小事兒。你若干不來,便不要霸占著不放。”李鳳姣說話直來直往,不怕得罪了人,淺啜一口茶水,直言不諱道:“你們大少奶奶是個不錯的人,若是讓她來,便是頂好的。” 李麗影雙手撕扯著錦帕,恨不能把她們捏在手心,撕成碎條兒。強笑道:“陳夫人說的哪兒話,meimei雖是不如大嫂,這點兒小事還難不倒我。何況,這次是大嫂特地讓我來見見世面。” 陳夫人嗤笑了一聲,繼續(xù)吃茶。 “既然各位沒有意見,便定下來了。這是我列的幾條事項,若是同意,簽字畫押。”龔青嵐讓紅玉交宣紙遞給各位。 陳夫人看都不看便簽下名字。 喬敏拿在手中,眼角睨了眼龔青嵐,咬著唇瓣,簽下名字。 晉陽世子妃,粗略掃了一眼,沒有要添加的事項,畫押。 唯獨李麗影一字一句的細看,陳夫人等得不耐煩,嘲笑道:“三少夫人這是在瞧賬本呢?可要給你算盤計較一下得失?或是請人給你細細研讀?” “你——”李麗清臉色漲紅,不知她哪里得罪了這賤人,處處擠兌她! 陳夫人沒那么多心眼,喜歡便是喜歡,討厭也沒得理由,全看你是否順眼。對李麗影小家子的做派,嗤之以鼻:“這賬交給你,不知猴年馬月才能算清。” 李麗影氣昏了頭,看也不看一眼,胡亂簽了字。 “陳夫人,得饒人處且饒人!” 陳夫人挑眉:“我何時不饒人了?”別有深意。 “你——”李麗清強壓下心里頭的怒火,冷哼一聲,憤然離開。 眾人見天色不早了,便紛紛散去。陳夫人看著龔青嵐收惙著協(xié)議,臨了說道:“看在你今日招待周全,給我安排個好差事的份兒,我今兒個回去,會替你問候你小姑子。” 龔青嵐嘴角彎了彎,明白她話中的意思。怕是她今日沾染了李麗影的晦氣,心中郁悶不得紓解,找齊楚嬰‘解悶’。 —— 翌日,晨曦破曉,龔青嵐便起身,梳洗好,立即將準備好的東西,指揮長青搬上馬車,駛向寄夏山莊。 寄夏山莊在城外五行山,山形如手,掌心向上托著寄夏山莊。遠遠望去,山莊云霧繚繞,如盤旋的銀龍,氣勢恢弘。 穿過鵝卵石鋪就的山道,馬車直抵山莊南門口。 管家早已在外候著,看著龔青嵐到了,趕忙迎了上來。“主子,場景都備齊全了,您看看可有缺其他東西?” 龔青嵐頷首,打量著寄夏山莊:玉闕巍峨,飛檐如臥龍,廊柱鑲金錯銀,地磚玉石鋪就,極盡奢華! 拍賣會布置在瑤水閣,金碧玉石,富麗堂皇。 龔青嵐怔忡的站在門口,覺得選在寄夏山莊最是不明智。隨便鑿一個屋子,便能抵得上募善會所得銀子。 “主子,各府少奶奶已經(jīng)到了,你看如何安排?”徐匯匆匆走來匯報。 龔青嵐無奈的嘆息,現(xiàn)如今后悔已是來不及。“讓他們各司其責,叮囑陳夫人看好了要拍賣的物件。” 徐匯應聲而去。 龔青嵐去了一趟廚房,看著里面沒有大問題,便去了寄寶閣,里面堆積著拍賣的物品。 陳夫人差不多標好了價錢,對龔青嵐說道:“你看看可有不對的地方。” “陳夫人辦事,我信得過。”龔青嵐見還未做登記,便坐在椅子里登記。拍賣會要在莊子里用完午膳,才會開始,如今還有半個時辰準備。 就在這時,看守廚房的侍衛(wèi)神色慌張的走來,語氣嚴肅的說道:“大少奶奶,廚房里的rou食全都臭了,昨日里便買來,放在地下冰庫冷藏,之前拿出來還無礙。廚娘動刀時,才發(fā)現(xiàn)rou食全都散發(fā)一陣一陣的臭味。如今要買,也是來不及了!” 龔青嵐神色一變,她去廚房特地檢查了rou食,根本沒有問題。怎得一會子的功夫,便壞了? “可有人去過廚房?”龔青嵐神色嚴謹,這次是她第一次主持募善會,意義非凡,若是搞砸了,她如何在燕北立足? 這人心思太過歹毒! “魏府三少奶奶呢?”龔青嵐如今能想到的只有她,連忙起身,朝廚房的地方而去。 陳夫人想了想,隨意的把門合上,便也跟了過去。 幾人行色匆匆的到了廚房,廚娘們對著幾盆rou,愁眉不展。 “這些rou,你們可都有守著?”龔青嵐鼻子皺了皺,還不曾靠近,一股臭味撲鼻而來。 原本紅白相間的豬rou,肥rou泛黃,瘦rou呈灰青色,儼然已經(jīng)壞掉了! “冰庫里可還有庫存?”龔青嵐心里急的冒火,面上卻是無波無瀾。若是她亂了陣腳,他們更加監(jiān)守不住。 “大少奶奶,奴才采買時,各增買了十斤,可做出宴席,卻是遠遠不夠。”采買的婆子苦著臉,搖了搖頭,解下身上的圍布,打算走人了。 龔青嵐急了,這些廚娘有一半是臨時聘請,若走了,誰來做?“你們暫時留下……” “大少奶奶,沒做工,我們便是沒有工錢。留下來不過是耽擱時辰,少了這些rou食,剩下的大半廚娘,也是能夠做好。我們還要找零工,賺銀子糊口。”其中一個微胖的廚娘,訕訕的開口。 龔青嵐笑道:“你們多慮了,留下來,工錢按照之前說好的,照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