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前世里,他娶的是當朝公主,清君側之時,不知緣何,傳出公主與人有私情,被賜了毒酒。 這般冷心冷情的人,為了目地不擇手段。他有宏大的目標,娶了齊楚嬰,對他半點好處也無。 早在見到他之際,她便猜出結果。 睨了眼庚貼上李全生的名字,啼笑皆非道:“婚姻之事,豈能兒戲?鳳公子想必早已知曉二嬸娘中意你,你卻偏生不解釋,待事情到這一步才說清楚,不是刻意為之?” 鳳鳴忽而起身,步步走進龔青嵐。長順要擋,被龔青嵐給揮退。 “齊少夫人,鳳鳴給你以牙還牙,不好么?”鳳鳴傾身貼近龔青嵐的耳邊,輕聲道:“看來鳳鳴自作多情了一番。” 以牙還牙? 龔青嵐渾身一震,他定然是早已調查了自己。莫名的一股寒涼之氣涌遍全身,手腳發涼:“鳳公子慎言。” 鳳鳴別有深意的注視了她一眼,低低的笑道:“你是聰明人,自是明白鳳鳴說什么。”頓了頓,繼續道:“鳳鳴前日里去龔府拜訪了龔夫人,她托付我今后多照拂你。” 龔青嵐已經恢復鎮定,撫了撫鬢角,就著椅子坐下道:“不勞鳳公子費心,我自有夫君照拂。今日里,既然你已經下定,我便將庚貼,與實情稟告老夫人。”頓了頓,補充道:“多謝鳳公子好意了。” 鳳鳴細長的桃花眼中,波光瀲滟,流轉生輝。眼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透著一絲絲的邪氣。“你可知,你我二人是有婚約?” 龔青嵐失笑:“鳳公子真會說笑,你比夫君大一歲,如今二十有一。母親向來深入簡出,閉門謝客,如何與你說親?” “你母親與我母親是閨中好友,曾口頭允諾。以玉葫蘆為信物,可家道中變,失了聯系。如今鳳鳴尋來,你卻是早覓良人。”鳳鳴話語中多了幾分無奈,又夾雜著惋惜。 龔青嵐攏在袖中的手指收緊,玉葫蘆母親在她成親之際贈她,少許有人知曉玉葫蘆以及其中暗藏的秘密。 心一沉,霎時明白了鳳鳴話中潛藏的意思。將玉葫蘆自脖子上解下來,還給鳳鳴道:“若是定情信物,我便不好再留著。”口氣淡漠疏離道:“二嬸娘有事出遠門,無法親自招待你們。今日我便不多留,下次納采再好好招待。” 鳳鳴眉頭一皺,手心包裹的掛件,還留著她淺淺余溫。 “全生,日后齊少夫人便是你嫂嫂,態度可要尊敬些。快快見過你大嫂!”鳳鳴讓全生見禮。 龔青嵐只覺心塞,這人擺明給她添堵! “這是你母親,托鳳鳴給齊少夫人帶來。”鳳鳴將書信遞給龔青嵐,也不為難她,說了聲納采的日子,便領人走了。 龔青嵐若有所思的看著書信,拆開一目十行。母親在心中問候她生活可如意,交代她的身體狀況,隨后末尾處讓她多與鳳鳴接觸。 “燒了。”轉身將信紙遞給了紅玉,遲疑的對長順道:“大爺最近勞累,身體不大好,這事就莫要說與他多心了。” 長順低垂著頭,不語。 龔青嵐輕嘆一聲,隨他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原本聽說鳳鳴來下定,歡喜趕來的齊楚嬰。躲在屏風后,聽到了鳳鳴的一番話,眼底淬滿了怨毒之色。 失魂落魄的回到院落,丟了魂一般躺在床上。目光毫無焦距的望著帳頂,臉頰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扯動了傷口。 她這副德行,又怎能配得上鳳公子? 動了動厚厚包裹的手掌,她引以為豪的針線、琴、畫,因她的手被家法廢了,而變得一無所長。 若是因此嫌棄她,她認了。可為何又是為了龔青嵐,適才如此作踐她? 憤然不甘的躺在床榻上,任由蝕骨的恨意將她吞噬。 —— 老夫人收到庚貼,聽了龔青嵐帶來的話,并沒有說什么,讓龔青嵐退下。 “老夫人,您就這樣算了?”許嬤嬤端來茶水,隨即為老夫人捶腿。 老夫人睨了眼庚貼,譏笑道:“怪得了誰?她若是個聰明的,也不會落到這等下場。鳳公子那等人,豈是她能攀得上?就算是做妾,都嫌寒磣了,還妄想做妻。” 許嬤嬤心底惴惴,原來老夫人一直是明白人。 “老夫人,大小姐畢竟是您護在手心疼寵這么多年的孩子,嫁給一個奴仆,不是打齊府的臉么?”許嬤嬤硬著頭皮說道,心里后悔不迭,當初下錯了賭注。原以為二房得老夫人的心,看來也不盡然。 “你收了許榕多少銀子?這事兒我不便插手,婚事是她自己定下,到時沒辦好,不得咒死我這老東西?”老夫人垂著眼角,臉上透著nongnong的譏誚。她若當真只會撒潑,怎能穩坐這個位置這么多年,又如何能將小妾與庶子趕出齊府? 許嬤嬤心頭一跳,連忙跪在地上:“老夫人,奴婢鬼迷了心竅……” “行了,你跟在我身邊多少年了,還不清楚你的為人。她給你就收下,事情成不成另說,反正你也盡力了。”老夫人扔下手中的庚貼,闔眼道:“今兒個大小姐去大房鬧騰要分家?既然,二房提了分家,趕明兒選個日子,分了罷!” 原以為許榕是個厲害的,碰上龔青嵐,卻是落了個敗仗。如何為松兒從那二人手中奪回家產?松兒年紀也這般大了,不可休了再娶個厲害的。難道齊府的家產,就這樣落在了那病癆子手上? “老夫人……”許嬤嬤這次嚇得不輕,這么多年,她從來沒有揣摩對老夫人的用意。 “按照當年二老爺簽擬的協議分家。”老夫人說著,猛然睜開眼,厲聲道:“去,現在就叫他們過來分家!”就算將家產撒江水里,她也不允許銀子落在有姓燕血脈的賤種手上! 許嬤嬤不敢懈怠,連忙遣人去將兩房人喚來。 龔青嵐微微詫異,老夫人這般維護二房,怎得愿意分家? 齊松也迷惘,好端端的怎得就分家? 當初母親大鬧了燕王府,逼得大嫂將庶務交給許氏打理,兩房人便簽擬了協議。家主之位屬于齊景楓,不得苛刻了二房。日后若二房主動提及分家,便分文不得。大房主動提及,讓出一半家產。 許氏怎會肯? 可不答應又能如何?大嫂便帶著齊景楓回燕王府,齊家若受燕王府打壓,還能如此興盛? “老二,當年的協議,你可記得?如今,你房中手頭拮據,便要求分家。我便如了你的意,省的你們不安心,將府中鬧得雞飛狗跳。”老夫人難掩心中的失望,她便是因著愧疚,扶持偏幫二房,可老二卻是個扶不上墻的爛泥。 齊松不搭腔,他本就無作為,若是分家后,豈不是喝西北風去?這一刻,他掐死齊楚嬰的心都有! “字據,一式三份。楓兒、你、我手中各執一份,做不得假。長勝街的一棟宅子、燕水巷、平順坊的鋪子,便劃分給你們。至于水田、山地,青平縣莊子的管事,是你媳婦的表哥,自是非常熟悉,那個莊子便歸你們。”老夫人淡淡的睨了眼龔青嵐,繼續說道:“老太爺去時,便交代說,倘若分家,便從中給我五分之一的財產傍身。你二叔的便先算清了,不過是把地契交接,不涉及銀子。我的那份,待賬本抄錄好,再慢慢細算。” “母親。”齊松心中怎得甘心?原本他愿意妥協,不過是看在齊景楓沒多少年活頭。生不帶來,死不帶走。如今分了家,齊景楓死了,也輪不到他們二房插手做主。豈不是平白便宜了龔青嵐?偌大的產業都姓龔了! 今兒個在大房,腆著臉賠不是,便是怕他們不罷休的鬧分家。可,大房不鬧,他母親吵著分家。算什么事兒? “兒子不同意!” 老夫人仿若未聞,讓綠水去箱籠里把地契都拿出來。 齊松面色陰沉難看:“行!要分可以。當初的協議是許榕簽擬,我并沒有簽字畫押,做不得數。我不要多了,給個五分之二便是!” 不要多了?五分之二? 聞言,龔青嵐心中冷笑。老夫人抽走五分之一,剩下五分之四,他要走五分之二,豈不是平分了? “二叔,當年簽字,你也沒有反對。二嬸娘是二房的人,自是代表著二房。燕水巷、平順坊的鋪子,都是老夫人格外開恩給的。若你不滿意,我們可去官府,叫官老爺給咱們分一分?”龔青嵐算是看明白了,果然是什么鍋配什么蓋,二老爺也不是個好的。 齊松一噎,臉紅脖子粗的說道:“婦道人家,你懂什么?就算鬧到金鑾殿我也是不怕,天下間哪有兩兄弟分家產,一個得全部財產,一個凈身出戶的?五分之二你們若嫌多,便將西域、江南、京都三個地域生意交給我們二房,侄兒身體不大好,不適合長途跋涉。” 龔青嵐仿佛聽到一個笑話般,齊府生意主要是西域、江南、京都,這三個第二的收入,占齊府一年總收入百分之六十,他豈不是在說笑話? “人心不足蛇吞象。”龔青嵐嗤笑道:“老夫人,既然如此,便將家分了罷。按照協議來,若是不同意……夫君,咱們請燕王來,當年他也是做了見證的。”他們給臉不要臉,她又為何不能要挾? 果然,老夫人一聽燕王,立即變了色。 “就這么說定了!你若再鬧,便搬出府去!”老夫人滿眼厲色的瞪著齊松,心中對龔青嵐更加不喜,惡聲惡氣道:“我的財產,與你們兩房全都無關。我愛給誰,你們都不許有任何的意見。” 幾人都緘默不語,算是默認了。 齊松心底雖是不服氣,卻也不敢辯駁。他最大的優點,便是識時務。倘若鬧下去,他當真會雞飛蛋打了! 老夫人滿意的頷首,將地契給了齊松道:“分了家,便將幾條通向大房的路給封了。你日子也不好過,我便隨著你侄兒一道生活。” 話落,齊松忍不住了,脫口而出道:“不行!你和他們過,財產定然是會給大房。母親,你就自個獨居,兒子會叫恒兒、安兒來伺候您,在您跟前盡孝。” 龔青嵐不知說什么好,齊松這番話,無非就是想要霸占了老夫人的私產。 不過,這樣也好。若是住在一起,老夫人瞧著她不順眼,指不定如何作! “哦?若我沒有私產,恒兒、安兒,便不來伺候我?”老夫人氣得臉色鐵青,恨鐵不成鋼的剜了齊松一眼,不容置喙道:“就這般定了,明兒個我便搬去大房。” 一錘定音! 齊景楓握著龔青嵐的手,帶著她離開老夫人的屋子。齊松緊跟著出去,意味深長的看了龔青嵐一眼,陰陽怪氣的對齊景楓說道:“侄兒,你可要活長久一些,別到頭來,這死霸著的偌大家產,最后養了別的野男人和賤種!” —— 龔青嵐穿著蜜合色大朵簇錦團花芍藥紋錦長裙,烏鴉鴉的發髻上斜插著一支纏絲點翠金步搖,皓腕上帶著一只鎏金水波紋鐲子。 坐上去燕王府的馬車。 “大少奶奶,早膳您都不曾吃,先吃幾塊糕點果脯墊墊。”紅玉從柜子里端出準備好的糕點,擺在小幾上。 龔青嵐沒有胃口,昨夜里齊景楓接到長福傳來的消息,便匆忙的離開,至今還未歸府。正巧老夫人搬家,她干脆眼不見為凈,早早的出府。 在紅玉的督促下,勉強吃下一塊芙蓉糕,搖頭道:“可有打聽到大爺去了哪里?” 紅玉與紅鳶面面相覷,低聲道:“長順半字不肯透露。” 龔青嵐眉頭絞擰,不待開口,平緩行駛的馬車,驟然加速,劇烈的顛簸起來。 龔青嵐被拋得撞上紅玉,雙手緊緊的抓著窗沿,冷著臉道:“發生了何事?” “大少奶奶,馬兒突然發狂,不受控制。”車夫趕忙回答,一手攥著韁繩,一手不斷的抽打著馬鞭。 紅玉瞧著,差點兒沒氣昏過去。 “住手,快住手!你是心來的馬夫?馬兒發狂,你還可勁抽他,作死么?”紅玉怒斥道,見車夫不為所動,壯著膽子出來,伸手想要奪回馬鞭。 馬夫趕著發狂的馬突然轉彎,紅玉身形一晃,朝一邊栽去。雙手死死的抓著車夫半個身子垂落在馬車下。 紅鳶看的心驚rou跳,連忙出來將紅玉拉上來。車夫卻是反手一鞭,照著紅玉的臉抽去。 紅玉發了狠,咬牙死死的用力攥著車夫,想把她摔下去,那就一起去死! 省的連累了大少奶奶! 車夫似乎瞧出了紅玉的用意,也不趕馬車,掏出插在馬靴里的匕首,狠狠的朝紅玉的手掌扎刺。 紅鳶撲上來,抱著車夫的手臂,用盡全力的一口咬下去。 “啊——”車夫吃痛的叫出聲,匕首掉落在車板上。紅鳶見車夫彎身去撿,心頭一緊,一頭將車夫撞開,整個人重重的趴在車板上。撿到了匕首,同時脖子被扼住。 “紅鳶!”紅玉失聲喊道:“你回去,好好護著大少奶奶。”說罷,紅玉死死的抱住車夫的大腿,一手拔下頭上的銀釵,死命的扎刺車夫。 車夫忍受著痛苦,并沒有松手,反倒是馬車顛簸得紅玉快要支撐不住。 “啪!” 龔青嵐拿著小幾上的碟子,對著車夫的頭砸去。 鮮血流淌了車夫一臉,顯得他兇煞的表情格外的猙獰。 見到龔青嵐走出馬車,車夫松開韁繩,奪過紅鳶手中的匕首,猛的砍斷了繩索,瞬間馬、車分離,車上的幾人全都朝地上栽去。 千鈞一發之際,黑、白兩道身影,同時朝龔青嵐掠去。 在龔青嵐墜地的霎那,一條白綾柔軟如蛇般卷住她的腰際,將她拋高,閃身抱進懷中,且迅速的退開幾步與那黑影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