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她自是不會同意,老二家的說這女人會幫他們對付大房,便勉為其難的點頭。如今見兩人歡歡喜喜的進來,老夫人肝火旺盛,火氣蹭蹭往上滋長。冷哼一聲:果然是沒見識的女人,被齊景楓的權財迷了眼,背叛了老二家。 “不見,我病得起不了身。”說罷,便將綠水遣了出去,渾濁的老眼閃過精光:“慢著!他二嬸待他有養育之恩,受得起他們一杯茶,也算是孝敬了我。” 綠水愕然,這于理不合,老夫人這般作為,傳出去會被人笑話。可隨即想到長居佛堂,連兒子大婚都未出來參加的大夫人,也不覺的老夫人這作為過分。 大夫人可是燕北王的女兒安郡縣主,大老爺過世,老夫人可是讓人抬著空棺木橫在燕北王府撒潑鬧事,要休棄了大夫人。逼得大夫人過不下去,交出了府中庶務給二房,老夫人適才罷休。 縣主老夫人都敢不給臉面,何況是家道不如齊府的龔府?指不定日后老夫人會如何作踐! 綠水不敢遲疑,將老夫人的話稍稍潤色,轉述給齊景楓與龔青嵐。 齊景楓臉色微白,目光深幽的不知在想什么。 “不用多想,我不覺委屈。”龔青嵐拉著齊景楓的手,朝他露出一抹溫暖人心的笑容。 前世與老夫人相處過,她的這番舉動在意料之中。叫她給齊許氏敬茶,無非是要齊許氏看看她‘背叛’了齊許氏?今日敬了茶,日后便是要給齊許氏立規矩,讓齊許氏好好刁難她。 老夫人打得好算盤,不想見他們礙眼,又不甘心放過他們,干脆將他們丟給齊許氏對付。 而二夫人齊許氏,在看到被老夫人打發過來的嬤嬤取來的元帕時,臉色霎時一變。以她對龔青嵐的了解,揭蓋頭時,發現新郎不是恒兒,定會勃然大怒。可昨夜非但毫無動靜,更是圓了房! 冷笑一聲,她以為傍上齊景楓這病秧子,就有好日子過了?目光投在擺放元帕的匣子上,嫌惡的說道:“拿走!” 二夫人的奶娘一見二夫人不高興,立即將匣子扔給一旁的香蘭,端上茶水遞過去,“這事也沒影兒,許是有我們不知道的內情。” 齊許氏對自己的兒子倍感信心,想想也覺是如此,齊景楓與齊少恒相比,一個手指頭都趕不上她兒子,想著待會便試探試探一二。 這時,丫鬟進來通報:“二夫人,大少爺、大少奶奶過來請安了。” 二夫人陰沉的臉,霎時堆滿了笑容,和藹可親的看著并肩而來的二人。“可算是來了,可用了早膳?” 龔青嵐目光落在二夫人臉上,緊了緊袖中的手指,壓下心底翻涌的情緒,微微一笑。連忙福身行禮:“侄媳婦兒給二嬸娘請安。”鳳眸含笑的環顧著四周的少年、少女,歉疚道:“讓二嬸娘與小叔、小姑久等了。” 二夫人擺擺手說道:“一家子人,客氣什么?”卻是沒有喊她起身。 龔青嵐眸光微閃,眼角眉梢都染著笑:“嵐兒若再客氣倒顯得生分了,便恭敬不如從命。”說罷,自動起身。 二夫人嘴角顫了顫,心里有了幾分不悅。見此,奶娘立即端著兩杯茶水給龔青嵐敬茶。 “二嬸娘,時辰也不早了,嵐兒已經一一見過家眷,侄兒便帶嵐兒去給母親敬茶。”齊景楓清冷如月輝的眸子,掃了眼托盤上的兩碗茶,淡淡的說道。 龔青嵐剛進門,便給老夫人落了臉面,若今日給二房敬茶,今后便要日日來二房立規矩,斷不能再委屈她。 她還不能吃龔青嵐敬的茶了?這賤蹄子還巴不得敬給她呢! 二夫人咬緊了后槽牙,心底憋著一團惡氣,偏生不能發作,臉上還要維持著慈愛的笑:“嫂嫂怕是對十年前的事情不能釋懷,就連你們大婚……唉,罷了罷了,好孩子委屈你了。” 龔青嵐仿若沒有聽出二夫人話里挑撥的深意,垂眸笑了笑,道:“嵐兒出嫁時,母親便叮囑要孝敬公婆。若能在公婆身邊伺候,也是嵐兒的福氣,談何委屈?” 二夫人怔怔的看向龔青嵐,想要從她眼中看出一絲虛假來,可她神態誠懇,情真意切,哪有半分勉強?周身淡雅溫婉的氣質,倒是與提親所見,換了一個人一般。 難道真如婆母所說,這賤蹄子看中齊景楓了? 二夫人很好的掩藏好眼底的探究,龔青嵐權當沒瞧見,依舊笑意漣漣。 “人長的標致水靈,生的一顆玲瓏心,賢惠大度的氣派便是名門仕女也比不得。若是恒兒能娶這樣通透的人兒,便是他此生的福氣。”齊少恒在龔青嵐身上下的心思可不少,二夫人不甘心這是一顆廢棋,便開口用齊少恒來試探她。 龔青嵐猛然一聽這名字,心神一晃,眼底閃過復雜的情緒。 ------題外話------ 求收藏哇~把偶不客氣的拖走吧,全天候的任由親蹂躪、虐待、使喚~(┬_┬) ☆、第五章 觸動 二夫人見此,心里甚為滿意,想來她心中是有恒兒。為何會幫襯著齊景楓,不過是小女兒飄忽不定的心性。一時被灰蒙了心,待恒兒回來,一兩句話她不就乖乖的任由恒兒指使? “時辰不早了,楓兒也有近十年不曾見過嫂嫂,今兒個你大喜,理應帶著侄媳婦兒去看望。”待龔青嵐在安郡縣主那碰了釘子,自是會想起她的好來,不免會對齊景楓寒心。 順手將準備好的禮物遞給龔青嵐,一套紅瑪瑙頭面,一只赤金掐絲的手鐲,兩根白玉鳳紋釵,一對赤金嵌紅寶石石榴耳墜。 二人走出院子,二夫人散了眾人,倚在軟塌上,腰后墊著引枕,臉上洋溢著愉悅的笑。 香蘭一見二夫人歇了手,趕忙打扇,捶肩捏腿,“夫人,為何要給大少奶奶體面?”老夫人面都不露,壓根不承認這個孫媳婦兒。二夫人如此抬舉龔青嵐,豈不是打了老夫人的臉? 二夫人不以為意,老夫人糊涂,她可不能犯渾:“我對她越好,她便越記在心底。待會兒,見了自持清高的安郡縣主,一杯茶水都沒得喝,興許門都不給進。兩兩相比,傻子都知如何抉擇。”安郡縣主是燕北王的女兒,從小身份尊貴,做事交際全憑喜好,怎會討老夫人的歡心?否則,如何叫她掌了家? 眼底閃過一抹陰冷,身份高又如何,還不是被她壓在底下?她能斗敗安如意,她的兒子自然也能取締了齊景楓。 “二夫人英明。”香蘭笑著奉承。 “就你嘴甜。”二夫人聽的順心,極為享受這一套。 話說齊景楓與龔青嵐離開了二夫人的院子,比肩朝大夫人清修的梧桐苑而去。 遠遠的看著緊閉的大門,門口的石階布滿青苔,齊景楓清冷的眸子閃過幽光。站在十米開外,悠揚的注視著院落,并沒有進去的打算。 龔青嵐靜默的立在他身后,知曉他小站片刻,便會離開。 大夫人被老夫人鬧得心力交瘁,心中卻是記掛著齊景楓。不知發生了何事,讓大夫人心灰意冷的修建佛堂,住在與齊府西側偏院的院落,十年未出。 前世她也目光膚淺,并沒有將大夫人放進心上。真正見到大夫人,是在齊景楓死后的第一天。齊景楓下了葬,大夫人便離開了齊府。 她被齊少恒弄殘弄瞎賣出府后。偶然聽人說過,大夫人將齊景楓的遺腹子接走。齊少恒自是不愿,獅子大開口的讓燕北王免去齊府的五年稅收,適才把孩子交給大夫人。 龔青嵐嘴角掛著自嘲的笑,齊府家大業大,五年的稅收可以養活燕北十萬百姓兩個月。這么龐大的一筆銀子眼都不眨一下,豈會是不愛齊景楓? 龔青嵐望著了無人煙的院子,眼底閃過微光。齊許氏按照前世的套路,一一行事,儼然是不打算放過她。若是大夫人愿意出來,與二夫人抗衡,想來她要算計齊景楓,也要掂量著來。 大夫人身后有王府撐腰,怎會斗不過齊許氏?不爭不搶的妥協,定是其中有其他的內情。老夫人大鬧燕北王府,那般打王府的臉面,王府都毫無動靜……心中一沉,怕是不簡單。 “夫君,你不進去么?”龔青嵐很想惙攛著齊景楓一同進去,可她知曉齊景楓心底有個結。不能激進,需要慢慢的開解。 齊景楓微微頷首,眸子如古井無波般深幽。 “回去吧!”清冷文雅的嗓音,帶著一絲隱忍的嘆息。手握成拳,抵在唇邊悶聲略帶壓抑的咳嗽。 龔青嵐心神一動,握上他的指尖,果然一片冰涼。他臉色白如珠玉,泛著透明的光澤,細細一看,都能瞅見里面青色、紅色的血管。 龔青嵐一個眼色,紅鳶便從手中捧著的包裹內拿出一件佛頭青緙絲白貂皮襖,恭敬的遞給龔青嵐。 龔青嵐抖開,披在齊景楓肩頭。寬大的皮襖裹在他身上,略顯寬松,更顯清雋削瘦。 肩頭一暖,齊景楓眸子里閃過詫異,垂眸凝視著替他整理衣襟的玉手,一股暖流流淌進心頭,觸動了某根心弦。 原以為那包裹中是賞給家中小輩的禮物,未曾想到是為他備著的皮襖,預防他著涼。 “感動了?”龔青嵐瞥見他眼底的波動,鼻頭一酸,更加堅定了心底的想法。 齊景楓低低的笑出聲,清冽的嗓音如玉珠落盤,溫潤悅耳。似乎是他身上的皮襖起了作用,溫熱了他的身子,聲音也化去了冷意,暖暖的如三月的春陽。 極淺淡的笑容,使他陰郁清冷的病容,平添了幾分神采。龔青嵐一時竟看出了神! 齊景楓覺得她凡事淡定從容,沉穩的超越了她的年齡。碰上洞房換夫之事,只不過一怔,便坦然接受。光是這番定力,便是無幾人及得上。 沒想到,被他一笑,卻是呆了。不禁起了捉弄之意:“突然發覺為夫樣貌俊美?” “咳——”紅鳶覺得姑爺通身散發著拒人千里的冷漠氣息,表情行為一板一眼,未料到也有風趣一面,一時驚得嗆了口水。 幾聲咳嗽聲,倒是驚醒了龔青嵐,記起自己的糗態,一時紅了耳根。 “起風了,快些回去,小心受了涼。”龔青嵐語速極快的說完,便擰著帕子匆匆走在前頭,一個眼角都不敢看齊景楓。著實驚嚇不小,前世齊景楓雖對她極好,做事循規蹈矩,嚴厲的如同小老頭。哪會如此打趣人? 齊景楓望著前頭躥得比兔子還快的身影,嘴角微揚:他有這般可怕么? …… 齊景楓用完午膳,便去書房處理公務。 龔青嵐吩咐紅鳶整理好茶具,讓婆子送到梧桐苑門口。叮囑紅玉看守院子,領著紅鳶去大夫人處。 敲敲爬滿常春藤的院門,里面毫無動靜。斷斷續續敲了幾下,一個中等身材的嬤嬤走了過來。身形清瘦,包裹著頭巾,穿著極為樸素。粗布衣裳泛白,卻漿洗的極為干凈。 “是大少奶奶?夫人身體抱恙,不便接待。”嬤嬤笑的和藹可親,一雙細長的眸子暗藏精芒,上下打量著她。 龔青嵐福了福身,這是燕北王妃從皇宮里太后身邊討來的三品女官,隨著大夫人陪嫁到齊府,一生未嫁,受得起她一禮。 “倒是嵐兒來的不是時候,便不叨擾母親清靜,嬤嬤且先回去照料母親。”龔青嵐自是知道身體抱恙是說詞,也不惱,閑適的席地而坐。 嫻熟的燙杯煮茶,待茶葉下沉,芽葉舒展,湯面水汽夾著茶香縷縷上升,如云蒸霞蔚。幻化出含苞待放的蓮花,片片花瓣層層疊疊的綻放,如夢似幻。 藏在一角觀察龔青嵐的嬤嬤,老練的眸子里迸發出驚愕,健步如飛的去了大夫人的屋子。 ☆、第六章 禍事 得愿進梧桐苑在龔青嵐的意料之中,大夫人與自家祖父、祖母親厚,最是鐘愛牡丹與茶藝。 她曾經學習茶藝不過是討好附庸風雅的齊少恒,如今卻是真正的派上了用場。不禁感嘆:有所得,便有所失。雖是進了院子,卻讓大夫人更加懷疑她的用心了。 花婆子攙扶著龔青嵐的手小心翼翼的踏過青苔石階,踏入院子。龔青嵐細細的觀看,一路走來,廂廡游廊,小巧別致。院內不似外邊奢華壯麗,多是山石樹木。小道兩邊一指高的嫩綠草地,上邊零星點綴著各色花朵,甚為素雅幽美。 龔青嵐恍然,這座院子當年是二老太爺一家居住,后因財產糾紛,一家劃分為二,這個院落也算是獨立的門戶。然,并無多久,二老太爺步步升遷,在京中文淵閣任內閣學士。一家大小遷至京城,院子至此荒廢。 說到這,不得不說齊府發家史。在燕北也是底蘊深厚的百年世家,當年高祖父那一輩是大地主,后經商做起了絲綢錦繡。家業越發壯大,子息卻單薄,一脈單傳。直至曾祖父那一輩,適才生了兩個兒子大老太爺齊旺與二老太爺齊盛,人丁開始興旺。 大夫人入住,簡單的修葺了一番,又恢復了往日的光景。 “徐嬤嬤,母親近來身體可好?”龔青嵐真心實意的想要親近大夫人。齊景楓的日子太苦,所有待他好的人,都心存算計。唯一親近他的,卻是不在身邊。 “大約人逢喜事,精神便爽利了一些。這兩日能下床走動,胃口也增進了。”徐娘打量著龔青嵐,妃紅蹙金海棠花鸞尾長裙襯得肌膚粉白。兩彎柳眉下,一雙鳳目靈動傳神。微闔的櫻唇嘴角凝著笑,瞧著便喜慶。 溫婉沉穩的性子,不似外邊傳言那般出格不穩重。未經過父母之意,便于外男私定終身。 笑容更濃了幾分,神態恭敬,不卑不亢的請龔青嵐坐上炕。“老身這就去請夫人。” “徐嬤嬤,莫要驚擾了母親。我省得的,您先忙。”龔青嵐并未上炕,而是撿著東面的椅子上落座。屋內的丫環見狀,忙捧上茶水。 見她如此知禮,徐娘打心眼里替夫人高興,也算是了卻了心底一樁心事。連忙掀簾進了內室,將事情仔細說與大夫人。 龔青嵐一面吃茶,一面打量著屋子,卻是不著急大夫人的傳見。以大夫人的性子,能請她進來,已是不錯。當年齊景楓求見,都被拒之門外。 考量她的大夫人,冷凝的眉目舒展開來,本來以為她如傳言那般不知檢點,明知是二弟媳安排的親事作踐楓兒。她卻不能出面,日日睡不安穩。如今見了,倒是個靈巧的人。 “她倒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大夫人心口壓著的石塊落地,心底輕松了不少。能為了見她一面,特地打探了她的喜好,光是這份細膩的心思,品性也差不到哪兒去。 可,許榕相來的人,能是個好的? 沉默了片刻,拔下手腕上血玉鐲塞進徐娘手中,算是認同了龔青嵐。“徐娘,你讓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