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他微笑,緩緩起身,略微向我靠近了一些,回答:“阿碩,你是我的主簿,總不能什么都不做。”緊接著,話鋒一轉,詢問:“不過,你如何會知我心中想法?” “……” 我心虛,頓時毫無底氣,顧左右而言他,“那個……嗯……我還有一摞書簡未經整理……便就先行退下了。” 他失笑,望著我匆忙逃竄的背影,溫潤言道:“再忍忍吧,過幾日入了城便就可以沐浴換衣。” 我“哦”,腹誹,諸葛孔明,你捉弄我是捉弄得越來越明顯了。 …… 未幾,顧闿中計而亡,益州平定。 顧闿死后,叛軍大亂,蜀漢大軍勢如破竹,很快便將其他三郡收復。收復之日,永昌太守王伉出城相迎,凝視著蜀漢大旗,潸然淚落。 他說,他總算不辱先帝信任,守住了永昌。 一時,群臣感慨。就連我也無法例外,看著那迎風翻飛的旌旗,回想起以往四處征戰的歲歲月月,將這個國,這座城,烙印到心底最深處,也將那些為此而犧牲的文臣武將盡皆銘記。 他們是家人…… 原來,擺脫小情小義的束縛,可以面見到的會是這般富有的景致:天下皆家,百姓皆親。 所以,能為這么個富有的景致效忠到死,我心甘情愿。 所以,再想起孔明的結局,我無怨無悔。 而孔明一直也是這般認為的吧? 倏爾,我就釋然了。 …… 再度接觸到溫熱的浴湯,我舒服得快要昏死過去,所有的疲倦以及腥臭盡皆消散,換作清爽與馨香。 從未想過,原來沐浴也可以是這般令人滿足的一件事情。 果然,只有缺少的、失去的才會被珍惜。 我倚靠在浴桶之中,情不自禁地哼起綿軟悠長的曲調,“隰桑有阿,其葉有難,既見君子,其樂如何。” “隰桑有阿,其葉有沃,既見君子,云何不樂。” “隰桑有阿,其葉有幽,既見君子,德音孔膠。” “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接替著的是男子清潤的嗓音,暖暖的,如若春風,“出其東門,有女如云。雖則如云,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我樂員。”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縞衣茹藘,聊可與娛。” 歌罷,有溫熱的唇瓣覆上我的肩胛,細細碎碎的親吻。 吻著,那人笑問:“何時,你學會的《隰桑》?” “很久很久以前,阿姝還在的時候。”我啟唇,因著他的親吻,聲音軟糯到甜膩,“一直想要吟唱給你聽卻沒有機會。” “如今我聽到了。”他輕笑出聲,薄唇輾轉而上,吞沒著我的余音,“不過,也不需要了。” “嗯。”因為,我早已將自己的思慕告知于他,而他也早已知曉,并且給予了我最為美好的答案。 隨即,我被他自浴湯中撈出,攜著晶瑩的水滴,一步一步邁向床榻。 落榻之前,我埋首在他的頸窩間,羞赧道:“我……還是比較喜歡你身上的墨香。”而不是為汗漬沾染的異味。 他忍俊不禁,“嗯,亮也更為傾慕你此今的氣味。” 我啞然,更加嫌棄先前許久未曾沐浴的自己。順帶著,將身上的君子也嫌棄了一番,因為,不論有多么的清爽,君子不沐浴也會生出怪味。 不過,我的君子只能由我一人嫌棄。 激將法一擒孟獲 傾兵南蠻,尚未入境,孟獲便已派遣三洞元帥前來抵擋。 私下,孔明問我,武將無數,該請誰出戰為好。 我想也沒想,隨口就答,自然是趙云與魏延。 他頷首,可言語并不認同,笑道:“可惜,如此二人并不熟悉南蠻地形,縱使有萬夫不當之勇也不過徒然。” “你同他們言說便是。”我倒不覺這有什么值得為難,姿態變也不變,兀自地隨侍在他身旁,替他整理繁多的書簡,不經意說道:“莫非,你還擔憂他們不受教導不成……” 說著,我一頓,置放下手中的書簡,轉眸向他望去,言表他的意思,“你是想說趙云與魏延正是因為位高權重,歷戰無數,才難免輕敵?” “只是擔憂。”他笑笑,耐心解釋,“阿碩,人得到的榮耀多了,便就容易自恃甚高,即便是我,也難免如此,總覺得他人不如自己。” “所以……你才會這般事事都要親力親為?” 其實,在發兵之前,梓潼令王連曾極力反對孔明親征,言曰,孔明乃是丞相,責擔天下,若是貿然離開,必會引得朝中動亂。可,孔明并不認同,硬是固執己見。不過,他有準備好萬全之策,既能讓自己抽身親征,又能使朝中安穩。 因此,此番南征才沒有在朝中產生什么不佳的后果。 他“嗯”,笑意淺淡地說道:“阿碩,我遠沒有你想得那般佳好。” “有。”我反駁,略為急切地解釋,“就算你自恃甚高也僅是因為擔憂漢國,這般鞠躬盡瘁無人可比。因而,你還是很好,好到讓我手足無措。”不知曉要費盡多少心力才能匹配得上。 他失笑,把我擁入懷中,輕聲:“阿碩,再這么下去你怕是要是非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