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劉表死后,荊州本就岌岌可危,再加上后主劉琮懦弱歸降,荊州更似一盤散沙。因而,曹cao攻取江陵并未花費(fèi)多少時力,只消半日就已是攜眷入城。 入城后,曹cao下令“荊州吏民,與之更始。”又論服從之功,擢升十五人,其中,原劉表帳下大將文聘被任命為江夏太守,統(tǒng)領(lǐng)本部軍隊(duì),蔡瑁被任命為從事中郎、司馬,全權(quán)掌管荊州水軍,自此,荊州軍正式入編曹軍,并成為曹cao南征的主力。 不過,荊州軍與曹軍到底不是同系所出,難免有所隔閡。 我有幸,曾親眼目睹過兩軍針鋒相對的時刻。 那日,司馬懿特地向曹cao告了假,攜我入集市采辦些衣物用品。緣由是,曹cao在江陵暫歇不久后就立即下命三軍休整,隨時準(zhǔn)備好與他繼續(xù)南征,將劉備勢力徹底拔除,且并吞江東諸地。對此,曹營也有反對的聲音,其謀士賈詡就認(rèn)為曹cao不宜匆忙出兵,而是應(yīng)就地休養(yǎng)生息一段時日。不過,因?yàn)橘澩Z詡的聲音并不多,曹cao最后還是堅持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將起兵的日期稍稍往后挪了挪,挪到十月初。 再度起兵,去歸時間難以估測,司馬懿便說要攜我前往。我心中認(rèn)同卻不知為何司馬懿會有如此打算,遂出言發(fā)問。他答,讓我長久跟著徐庶,他難免有些不放心,先且不說,他并不如我一般地信任徐庶,就是以徐庶如今的權(quán)位,我若是有個萬一,徐庶也無法護(hù)我周全。如此,他倒不如將我?guī)г谏磉叄H自照顧,也好尋尋有沒有一個適合的時機(jī)送我歸去。 我笑笑頷首,并沒有告知他,此番往東征伐,的確是我離去的最好機(jī)會。 而他見我認(rèn)同他的打算,開始著手幫我準(zhǔn)備隨軍的行囊。這一準(zhǔn)備倒好,他發(fā)現(xiàn)我所有的行囊加在一起不過是身上的一套衣裙和發(fā)上的一根荊釵罷了,而那衣裙還是他在我初入曹營時買予我的。因而,就有了攜我入集市采辦衣物用品而撞見荊州軍與曹軍針鋒相對的事件。 江陵乃是荊州要地,繁華度決不亞于襄陽,可是,因受戰(zhàn)亂紛擾,待我到市上看到的也不過是零零散散的幾間商鋪和一些小販罷了,賣得多是些瓜果時蔬,百姓生活所必須的物品。這就苦了我和司馬懿,為尋布店奔波許久。 而那被尋得的布店亦是破舊得很,并無琳瑯滿目的布匹,不過,好在,那所有的不多的布匹中還是不乏花色尚可的。我要求不高,只需幾件簡單的布衣襦裙就可,對其他的錦緞、彩綢皆是沒有興趣。對此,司馬懿笑著調(diào)侃我,說我倒是好養(yǎng)活,布衣荊釵就可以完全打發(fā),絲毫不用費(fèi)腦筋和錢財。 我笑言,那是要看我的夫君是什么人了。 因?yàn)槭强酌鳎晕腋试覆家虑G釵,不求奢華。不過,我本身倒也挺喜歡那些布衣荊釵的,簡單樸質(zhì),舒適度尚可且價錢足夠便宜。更何況,如今是在古代又不是在物欲橫流的未來,沒有爭相攀比,我又何必去追求那些錦衣華服呢? 司馬懿聽罷,微嫌搖首,道,阿碩,你何必思慕先生至如此地步,難道不累嗎?我抿唇,那一瞬其實(shí)很想回答,累,沒有回應(yīng)的思慕真的很累。可是,想想我便是搖首答,不累。因?yàn)椋鄄焕勰嵌际俏疫x的路,是我這么多年來最大的堅持,我沒有理由去抱怨。想著,我又附贈了一個極為溫婉的微笑予司馬懿。 他卻是蹙眉搖首,點(diǎn)破我,阿碩,你不是先生做不到將所有的心緒都深埋起來,你那笑容里更多的不是歡愉而是凄苦。 頃刻,我的笑就凝滯在了唇角,收回也不是,維持也不是。最終,我嘆息一聲,還是實(shí)話實(shí)說了,累是累,可是我心甘情愿。 他無奈,伸手想要拍我腦袋的模樣,可是,始終沒有與我碰觸,說道,“阿碩,有時你無須那般卑微,或許就沒有那么累了。” 我揚(yáng)眉,并不自知。他翻翻眼皮,冷嘲熱諷,“在情愛之事上,你的智慧怕死連總角小童都不如。” 我:“……”無言以對。 置了些布匹,又命店家給我量了尺度,盡快縫制好衣物之后,司馬懿瞧了瞧我,將我審視一番后言,我的荊釵已是舊得可以,也是該替換了。我卻是搖首,堅定地道,無論發(fā)上的荊釵有多舊,我絕不替換。 他鄙夷,似是已將我認(rèn)識了個透徹,言:“這荊釵定是先生贈的吧?” 我頷首。除了他,又有誰的東西我會如斯珍惜,放在身邊不離不棄。 “那你也不必總是佩戴。”司馬懿不由分說地將我領(lǐng)到了販賣發(fā)簪的小販面前,狀似隨意地挑選了一根木簪,尾刻祥云,簡單素雅。 我看著那木簪,心生喜愛卻又不好收下,只略略轉(zhuǎn)首,提醒他道:“男子贈發(fā)簪予女子,你可明白是何意思?” “我曾贈發(fā)簪予幺妹,倒也沒有你所想的意思。”他淡漠,不甚在意地從袖中取錢予販商,然后將那祥云木簪塞到我手中,道:“你我是知己,贈此簪,不過是示意知己情罷了,并無其他。” 我抬眸,有些狐疑地凝視著他,見他神色如常,坦蕩無虛的模樣,便覺得是自己太拘泥于禮法了,明明我是未來人沒想到竟是還不如一個古代人。于是,我笑笑將那木簪收于袖中,無意地言:“禮尚往來,作為知己,我是不是也該贈你一物?” “如此自是應(yīng)該。”他倒也不客氣,直直地道。 我一滯,不過,想著有來有往,且自己受了司馬懿不少恩惠,也就真的將那無意當(dāng)做了真心,思慮著倒是真該贈些什么予他。可是,我身無長物,要去哪里弄錢呢? 而就在我思慮此事時,不遠(yuǎn)處的酒肆傳來喧鬧、吵罵之聲。 聞聲,我收回思緒,望了望前方人多而不可看清的酒肆,隱約見那互相爭吵的兩撥人中有身著戎裝的,便又轉(zhuǎn)眸看向司馬懿,意為詢問他,可要上前觀望。 他搖首,只道,“莫要多管閑事。”就轉(zhuǎn)身欲離去。我聳肩,無所謂的跟上。然而,行了不到幾步,那吵鬧之聲突然變加大,變得清晰起來。 “幾個賣主求榮的東西也有臉跟我們搶桌案,真是不怕死。” “你說誰賣主求榮?” “就是說那些穿著我曹軍軍服耀武揚(yáng)威的人。” “你再說一遍!” “怎么,耳部不好?不要以為你們荊州軍如今也穿著曹軍軍服,就是曹軍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小胳膊小腿的樣,哪里配得上和我們曹軍同陣營。” “你……” 接著就是打斗的聲音響起。 荊州軍?曹軍?我腳步一頓,心知定是有好戲可觀,遂對著司馬懿的背影道,“不管閑事卻未嘗不可去看看好戲。”說著,也不管他贊同與否,就調(diào)轉(zhuǎn)步伐向那酒肆走去。 我走近時,兩撥身著曹軍軍服的兵士正打得不可開交,兵器碰撞發(fā)出“丁呤哐當(dāng)”的聲音,有些人甚至已是負(fù)傷,軍服破裂,腥紅的血液滲出。 望著這般打斗的情景,我不由得想起長坂追擊時兩軍交戰(zhàn)的場景,想起劉軍被曹軍砍殺,傷的傷,死的死,一片煉獄模樣。瞬間,無盡的恨意匯聚在了我的心頭,讓我揚(yáng)起陰狠的笑意,甚是喜聞樂見如此場面。 大約是看得入神,我下意識地又靠近了些,卻未意識到刀劍無眼,若是離得太近,一個不慎就會有所損傷。因而,當(dāng)擋在我面前的一個士兵為躲刀劍偏身的時候,我來不及后退,只能大腦一片空白地瞠目望著無限放大的鋒刃、寒光向我劈來。 “阿碩!”司馬懿急急地喚了一聲,想要出手將我救回卻已是來不及。 到最后,我本能地闔上雙眼等待刀劍破rou碎骨的感覺。 “哐當(dāng)。”可是,我最先感知到的既不是無盡的疼痛,也不是生命的流逝,而是刀劍落地的聲音。隨后,我落入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聽那懷抱的主人罵道:“全都給老子住手!你們一個個的行啊,當(dāng)眾鬧事,當(dāng)真是視軍法為無物?!” 那人的聲音中氣十足,一番話罵出來頗為振聾發(fā)聵。我在他懷中聽得更是清晰,直覺耳部疼痛。而恰是這深刻的疼痛將我的神智喚回,讓我有意識地睜開雙眸,瞧了瞧眼前的情形。 此時,我正被一個中年男子攬在懷中,全然保護(hù)的姿態(tài)。那男子的另一只手則鉗制著先前高舉刀劍劈來的兵士,惹得兵士哀嚎連連,不停求饒。其他一眾亦是住手,相互觀望著,雖未再動手,但殺氣忍存。 一腳踢開鉗制住的兵士,男子沒好氣地道:“誰跟老子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是他們搶我們的桌案,還出言侮辱。”原是荊州軍的一員,指著敵對的曹軍憤憤道,“將軍,你要給我們做主啊!” 男子凝眉,轉(zhuǎn)眸望向曹軍,冷肅地問:“是不是這樣?” 曹軍卻是輕哼,絲毫不將男子放在眼里,“又是一個賣主求榮的東西,還是個大東西。”說著,一眾曹軍笑了起來,滿含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