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我得體地揚唇,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將熱水和布巾置放到一旁的桌案上,道:“洗漱后,便可用早食了?!比缓笃鹕碜尩溃D眸時目光恰好觸及到那個初推開門扉的男子,遂笑意深深了。他看著我亦是笑,淺淺的,如沐春風。 “咳咳……”徐庶假咳,笑侃,“你們這般羨煞旁人,委實過分了些。” 我雙頰一紅,抿唇不語??酌鳒\笑,亦是不語。龐統卻是順著徐庶的話茬,笑言:“阿碩,你那《鳳求凰》可學會了?不如就當著我們彈予孔明聽好了?!?/br> 我舉袖掩面,只道:“我去準備早食?!苯又吐浠亩印}嫿y這人忒是過分,竟是拿《鳳求凰》調笑我,明知那首曲子我怎么學都未能學會。 待我端著早食再度踏入外堂的時候,那些人已是笑作一團,圍著孔明喋喋不休的不知在說些什么??吹轿以俣瘸霈F時皆是寂然片刻,然后又是朗笑,這般不用猜也能大約知曉他們是在笑什么了。 看來面對這些人還真是不得不厚著臉皮,不然我遲早羞死。裝作什么都沒有聽聞地擺放好飯食,我隨意地坐下開始用飯。 “博學多識,又賢良淑德,孔明,他們可說得沒錯,你娶了好妻?!彼抉R徽拿著木箸,笑著用食,算是那些人中較為正經的了。轉而,司馬徽又對著我輕聲道:“龐公讓我帶句話予你,他言配得上諸葛孔明者,襄陽黃月英也?!?/br> 憶起龐德公那日的言語,我失笑。雖然此今我已有了資格同他并肩,但是那份情意依舊還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隨即,我偷偷地拉了拉司馬徽的衣袖,央求道:“司馬爺爺,龐德公同我說得話,你莫要告知孔明,可好?” 他笑,銀白的胡須隨之顫了顫,“我倒也很好奇,若你不說孔明他又會待到何時才知?!?/br> “我有一輩子的時間等他知曉?!钡攘耸迥?,我不在乎再等得久一點。我所想要的從來就不只是嫁予他為妻那么簡單。 “呵呵?!彼抉R徽意味深長地笑出聲,“若是往后孔明得能留名青史,那么他此生唯一的謀劃失策怕就是娶了你,讓你反將他一軍?!?/br> “只要他不后悔娶了我就好。”能做一個反將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諸葛孔明一軍的人,我自是榮幸得很。 含笑盛起一碗清粥,我遞到孔明的面前,紅著臉低聲,道:“夫君,用飯。” 他笑笑接過,薄唇輕啟:“有勞夫人?!?/br> 我的雙頰隨之又是熱燙起來,心下不住的腹誹,“夫君”、“夫人”這等稱呼委實羞人得很。 初為君婦第一日(下) 早食畢,昨夜滯留的名士們紛紛離去,龐統走在最后,看著那些熟悉的背影,他無奈地感嘆日后若是想要再如此般相聚怕是不易。我立在他身邊笑笑寬慰他,道:“只要想聚又怎會不能相聚呢?”隨即,龐統揚唇,笑言:“也是?!比缓缶汪嫒欢チ?。不過,那背影難掩孤寂。 而等我正式見到孔明言語中的幺弟和書童時已是日暮。諸葛均生得清秀,眉宇間和孔明極為相似,不過不同的是他揚笑的時候,眼眸中多了許些純凈和陽光,看得清他是真的歡愉而不是孔明那般深不可測。 望見我的時候,他笑著對我施禮,喚我:“嫂嫂?!蔽易允切π囟Y,“小叔?!?/br> 見我喚他小叔,他擺擺手,道:“嫂嫂無須如此拘禮,大可同兄長一般喚我阿均即可?!?/br> 聞言,我看了看身旁的孔明,見他對我淺笑頷首,遂應著諸葛均改稱呼,“阿均。”隨后,孔明笑著同我道:“你既已嫁予我為妻,著實不用待諸葛廬中的任何人拘禮?!?/br> 微微頷首,我意為知曉。轉眸,環顧了四周,我都未尋到所謂的書童的身影,心下不免疑惑起來。只是,還不等我發問,宋達的聲音倏地響起,“看來我起的恰是時候,竟是逢上晚食?!?/br> 抬眸望向左邊偏外的居室,宋達微微揚眉,看著我略帶戲謔。 “你起得倒是早。”孔明望向他亦是淺笑,語氣淡然,平靜如水。但恰是這平淡如水的話語,讓宋達撇撇嘴,無奈道:“我日后盡量起得早些?!?/br> 聽著這倆人的對話,我瞠目結舌。不解地望望孔明又不解地望望宋達,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而我想若不是諸葛均好心的給我解釋,我定然是怎么也不會想到宋達此時的身份以及他和孔明的關系。 看著我越漸疑惑的神情,諸葛均解釋,“這是宋達宋經華,諸葛廬的書童?!彼氖种钢钢芜_所在之處,準確無誤。 “書童……”重復著諸葛均的話,我盯著宋達沉吟了一番,不久之后,我便舉袖掩唇,止不住地笑起來。笑到直不起身子,我歪倒在桌案上,斷斷續續地說著,“我本以為……以為……你們是好友……好友來著……” 隨即,我明白了清晨時宋達同我所說的言下之意。他作為諸葛廬的書童日后自是得常常和我相遇。如此,他在諸葛廬中有屋可居也是順理成章了。 “如此你也無須笑成這般。”宋達眼眸中的戲謔減少,增添了些許懊惱。 在我的映像中,宋達這人對于任何事物都略帶戲謔,好似他看透世事一般,再者,他向來喜好結交名士,以龐統為例,他所想結交的人便真的為他所結交了。然而此番,他雖然結交到了孔明,但竟是成了孔明的書童,還露出了懊惱的神情,委實令我驚訝。 大約人看他人的尋常姿態看得久了,突然見到他與以往不同的那面皆是會有如此感想吧。 收斂起滿溢的笑意,我未能一時間恢復過來,遂抽了抽嘴角,說到:“我只是驚訝你如今的身份和姿態?!?/br> “有何好驚訝的?”信步而來,宋達坦然,“我既愿意給先生做書童,自是因為先生有過人之處。” “那你倒是同我說說你是如何成為孔明的書童的。”我笑著調侃他,隨即有些理解那些人在調侃我時的歡愉。 拿起木箸的動作滯了滯,宋達望了我一眼,然后默然低首用食。 猜測那必然是番令宋達毫無顏面的經歷,我也不再多問。只是,此后的用飯之中,我時不時地對著宋達抑不住地笑起,惹得宋達很是不悅。 歡愉地用完晚食,我又開始忙碌起來,處理剩下的飯食、洗刷食具,另外還有今早換下的喜服需清洗,里里外外地待我忙碌完已是入了夜。 夜深人靜,我搓了搓自己寒涼的雙手,步入居室的時候微有些緊張。昨夜,因是我太累的緣故而未能行周公之禮,那今夜怕是不得不行了。與自己思慕的人行周公之禮本該是件極為令人期待的事情,但是想想我便害羞得緊,待會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刻,我若是撐不住要怎么辦?捏捏自己的臉,我逼著自己鼓起勇氣來。 居室中,孔明正端坐于桌案前讀書,昏暗的燭光映襯著他的側臉顯得異常柔和。而我看著這般情景卻是有些無措,同他言語必然會打擾到他讀書,可若是不同他言語我又委實不知自己該做些什么。因而,我頗為矛盾地躊躇在門扉處,止步不前。 良久,孔明闔上竹簡,笑著看我,道:“從你進屋時,我便在思考你何時會主動同我言語,可是等到此今,你都未曾言語一句?!?/br> 我不好意思地挪了幾步,解釋,“我擔憂會擾了你讀書。” “我讀書時素來不介意受擾,如此你可懂?”他悠然淺笑,隨后轉眸看了桌案上的古琴一眼,問我:“白日里聽士元言你曾想彈《鳳求凰》予我聽?” 聽罷,我趕忙搖手,“你莫要聽士元兄胡說,我只是在學《鳳求凰》時認真了些,他便如此自認為了。”即便我此時想同他坦言我想彈奏《鳳求凰》予他聽,我亦是做不到。幾近一年,我每每彈奏起《鳳求凰》仍是七調不著五調。 未出嫁時,我曾多番習奏《鳳求凰》,一次還被老爹撞見,老爹聽罷極為不解地詢問我在彈奏何曲,我自是誠然地答《鳳求凰》。隨即,老爹就是搖頭,言我彈得著實失敗,他就沒有聽出一個《鳳求凰》應有的調。 我在彈奏《鳳求凰》時的琴藝由此可見一斑。 “若是我想聽你彈奏,你可愿彈予我聽?”他含笑將古琴安置到桌案正中,隨后抬眸看我,詢問。 我猶豫了片刻之后,咬咬牙道:“那你可莫要嫌我彈奏得難聽。” 微笑頷首,他起身讓位。我則是滿心憂慮地坐到桌案前,手撫著琴弦微微發顫。彈奏前,我又看了看他,看著他溫暖而淺淡的笑意,霎時心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