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啦，我下回再來看你們。

    依依不舍地，祁茶轉身，卻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咦？小姑娘？”

    她回過頭去，眼神微微一怔，這不是……

    章母如今已經甚少有時間來店內巡視，王府井的老店是p·d的形象店，因為預備走國際秀，她最近才抽空打算過來做個檢查。沒想到就在門口遇上了那個眼熟的小姑娘。想到對方和章澤在一起的畫面，章母唇角一勾，仔細打量起祁茶的外形。

    高挑、纖瘦，五官也很不錯，雖然算不上相當漂亮，但氣質還是時尚的。只是祁茶眼中的精明章母有點不太喜歡，女孩子有時候還是糊涂點好，章澤那么傻，找個太精明的女孩子容易吃虧。

    不過畢竟是章澤的第一個女朋友，章母的表現還是相當客氣的。見祁茶轉過身來，她立馬慈愛地走近了：“看到喜歡的衣服了嗎？小澤沒陪你，自己來逛街？”

    祁茶有些慌張，被章母一問，立刻低下頭來。視線掃過章母又換了一個的新皮包，和對方身上與櫥窗內完全一致的當季新款，心中驟然一緊，小聲道：“阿……阿姨，我……他，他忙……”

    章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櫥窗里的那雙鞋，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阿姨剛好也要買衣服，你陪我一起？”

    祁茶猶豫了片刻，想到章澤對她的冷淡，對比章母如今的熱情，還是點了點頭。

    店內的員工輕易不會來和章母搭訕，章母在衣架前轉了兩圈，視線朝著祁茶的腳下掃了眼，微微一笑，朝旁邊的營業員說：“#7322拿一雙三十七碼的給我。”

    艷色的鞋子從鞋盒里拿出來的瞬間，祁茶就意識到要發生什么事情了。她又驚又喜地退了兩步，便看見章母笑瞇瞇地看向她：“坐下。”

    祁茶猶豫了片刻：“阿姨……”

    “試試嘛，看看喜不喜歡。”

    就試一下……祁茶咬了咬嘴唇，還不知道會不會好看呢。她就是試試而已，說不定這個鞋子并不適合她呢？試試又不花錢……

    她就這樣猶豫著坐了下來，方才在櫥窗內對她微笑的導購屈膝半蹲，輕柔地抬起她的腳替她脫下原本的高跟鞋，嘴里還奉承：“小姐的腳腕玲瓏，骨架生的真好。”

    這簡直是夢幻的待遇，祁茶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p·d的服務態度是出了名的周到，然而兜里沒錢，她哪里有這個勇氣入內享受服務？這種人上人的生活是會讓人上癮的，被侍候著穿上鞋子踩在地上的那一瞬間，祁茶如同踏入云中，軟綿綿摸不到方向。

    “好美。”導購夸贊。

    真的很美，等身的鏡中映出她的模樣，褲腿被卷上兩層，雪白的肌膚和鮮紅的鞋，腳面微瘦，一手可握的腳踝被紅鞋一襯，竟有種楚楚可憐的嬌柔。鞋頭微尖，帶出嬌俏嫵媚的女人味。腳踩到實地，好舒服，鞋型如同貼著她的腳底而生，踩一步，她從未穿過如此合腳的高跟鞋。

    然而在如此出色的鞋子襯托下，她一身樸素的衛衣牛仔褲竟顯得尤為不恰當，如同穿著水晶鞋卻沒能擁有禮服的灰姑娘。祁茶張了張嘴，視線膠著在將她托至卓爾不凡的那一雙鞋上，心中也不知道是感傷更多，還是驚喜更多。

    章母點了點頭：“是雙好腳，就穿著吧，舊鞋一會兒帶走，可以嗎？”

    祁茶回過神來，心中有些惶恐這雙鞋的高價，搖了搖頭：“這么貴……”

    章母笑了起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沒來得及給你送東西。既然是小澤的女朋友，就不用那么客氣。”

    章澤的女朋友……

    祁茶心中更加空茫了，然而視線落在鞋子上，她口中的解釋卻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

    最終她默認了章母刷卡的舉動，提著被包裝好的舊鞋，木盒、緞帶、綢布的外袋，那雙舊鞋甚至沒有這套包裝珍貴。她恍惚地離開了商店，回頭望著櫥窗內那雙展示的紅鞋，紅鞋旁的價格標簽是水晶質地的，在幾分鐘之前，曾經是她難以逾越的一道高墻。

    而現在……

    她咬住嘴唇，低頭盯著自己的雙腳。

    果然名貴的鞋子，才足以承托自己的美麗。

    祁茶一路昂首來到學校，她原本就長得漂亮，心情愉悅時更是美艷驚人。幾個同班的女孩正湊在一起聊天，看到她過來時打了個招呼，忽然像是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般捂住了嘴：“茶茶，你這雙鞋子真好看啊！”

    另一個女孩繞著她轉了一圈：“你拿的是p·d的鞋盒？天哪，他們家的鞋子超級貴的！抵得上我爸爸三四個月的工資了！”

    祁茶有一種虛榮在鼓噪，頭微傾，柔軟的目光落在鞋子上：“是嗎？好看嗎？”

    “好看！你自己買的啊？”

    祁茶猶豫了一瞬：“別人送的。”

    “男朋友？”

    祁茶搖了搖頭：“是章澤的mama。”

    “章澤的mama給你送鞋子！？”

    “你居然跟章澤好上了？”

    “天哪你居然把校草都勾到手了，茶茶你是我的偶像！”

    祁茶的笑容僵了僵，并未否認她們的猜測，維持著得體的姿態，從這些羨慕嫉妒的目光中穿行過來，進了教室。

    章澤到學校的時候，沿路被幾個班內的同學拍肩膀：“行啊你，看不出來啊……”

    各種類似的話語讓他摸不著頭腦。他正在考慮杜行止早上對他說的事情。

    “我媽可能有點懷疑我們的關系了。”杜行止那時的表情特別嚴肅。

    章澤立刻被嚇到了：“那怎么辦？你媽不會讓我倆分手吧？”

    “不知道，”杜行止搖了搖頭，輕撫章澤的腦袋，這里仍舊是短短的板寸，因為發絲細軟，手感十分不錯，“最近你還是暫時避避風頭吧，別被她抓了現行。她這邊的工作我來做，從小她就寵我，生氣也不會生很久的。”

    “真的？”

    “真的。”杜行止笑的寵溺，“我騙你干嘛？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這樣，你最近先搬到頤和園路那邊咱們自己家去住，等到我媽這邊的工作做通了，再回來行嗎？”

    “我才不要到你那里去住，我在頤和園路邊上自己也有房子，早就裝修好了就是沒來得及住。”章澤拍開他的手，“別摸我耳朵，癢。”

    被杜行止這么一說，章澤也忐忑了起來。目前他確實沒有出柜的計劃，或者可以說，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為了出柜制定計劃。身為小市民要是目光長遠那才是怪事兒，冷不丁事情砸腦門上了，他就有點發懵。

    因此他尤其在意張素的動靜，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張素正在熱牛奶，桌上是夾蛋三明治，她一邊開果醬瓶子一邊頭也不抬地說：“行止啊，你今早是不是出門了？我睡得好好的忽然被開門聲吵醒了，起來一看又沒人。咱家里現在就我們倆……”

    張素抬起頭，看到正從樓上下來、位于杜行止身后的章澤，未出口的話登時就不見了。整個人維持呆滯的狀態。

    這樣明顯的詫異章澤自然感受到了，他一下子像炸毛的小公雞一樣受驚了，磨磨蹭蹭地對張素伸手道早安。一身白襯衫牛仔褲的造型清新明快，加上原本就出挑不凡的臉蛋，整個人如同誤入凡間的精靈般靈氣逼人。

    饒是目前防章澤如同防賊的張素也不由恍惚，滯納間，心中又有些明白杜行止為什么會鐘情此人。

    被她的目光盯的驚懼極了，章澤連飯都不吃匆匆地告別離開。張素扭頭目睹大門關閉，回頭想要詢問兒子章澤為什么忽然會回來，卻愕然地發現杜行止的臉上……劃過了一抹徹骨的沉痛。

    ***

    章澤走進教室，早上被狠干了一場，腰酸腿軟沒吃飯一路疾奔，路上還擔驚受怕自己未來的好日子是否就要從此告辭，他心情不算好，臉色也臭的可以。

    一摸桌膛內果然有東西，他拿出來，發現是一塊盒裝蛋糕，簡直是救人于危難之中的好東西，立刻拆開來三兩口吃掉了。

    肖苗苗才哭了一場，眼睛發紅，整個人如同被欺負過了的小兔子似的散發著楚楚可憐的氣息。閨蜜安慰她：“男人都是沒定力的禽獸，你至少沒有吃虧啊對不對？他雖然和祁茶好了，可早晚有一天會后悔的。祁茶那么勢利的女人，相處之后他總能看清的。”

    肖苗苗抿著嘴盯著章澤的后背：“我只是有點不甘心，為什么祁茶一直那么大膽地去追求他，我卻一直……”她吸了吸鼻子，看到章澤開始吃蛋糕，眼神又幸福起來，“不過這樣也好，他來自習的時候老是忘記帶早飯，祁茶以后就能代替我關心他了。雖然我不喜歡祁茶，但她也是個很細心的女孩子。”

    閨蜜嘆息，隨后盯著章澤的目光很是不善。章澤正吃著，華茂松卻忽然出現在了班級門口，朝他噗噗噗地發信號。

    “……”章澤木然地對他招招手，“你直接叫我名字不就行了？”

    “哪有發信號帥啊？”華茂松歪嘴一笑，“哎，你小子真夠可以的，下手好快啊。上次去聚餐的時候還對人愛答不理的，這才幾天啊？怎么風向變的那么快？”

    章澤不明所以，眼神無辜的很：“你在說什么啊？”

    華茂松瞪眼：“還裝蒜！祁茶啊，人家挺漂亮的，跟她好又不是沒面子的事兒，至于瞞著我們這群兄弟嗎？”

    章澤很疑惑：“祁茶是誰？我跟他怎么好了？”

    華茂松整個人僵了一瞬，隨后完全趴在了桌子上：“你在開玩笑？”

    章澤搖頭。

    “你mama都給她買東西承認你們的關系了，祁茶自己也沒否認，提起你臉蛋紅撲撲那個嬌羞的樣子，你告訴你不知道她是誰！！！？”

    章澤倏地皺起眉頭：“什么意思？我媽給誰買東西了？我跟誰有關系？”

    “祁茶啊！那天聚餐的時候坐在你旁邊，頭發黃色的。你還送她回去了！”

    “那個很吵的姑娘？”章澤用一種你別開玩笑了的目光盯著華茂松：“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啊，我一點也不喜歡她，這姑娘特別煩，連土豆片都不會煎，還不愛吃rou。”

    “那你mama還買了雙p·d的鞋子送她？老大，四位數，好幾千塊錢的東西，沒關系你mama會送給她？”

    章澤心忽然疼得不行，什么意思啊？他媽怎么無緣無故送人家一雙那么貴的鞋子？他忽然想起來那天章母確實問了自己對方是不是自己女朋友，可他記得自己那時候明明否認了啊！

    這小姑娘太不實誠了！

    章澤怒了，他家的鞋子那么貴，賣出去都是要搞創收的，再不濟也不能隨便送啊。

    他倏地就起身朝著外頭走去。

    祁茶正在和幾個姐妹淘展示自己的新鞋子，聽她們對自己拿下本院系第一冷酷大帥哥的崇拜之情，外頭忽然一陣sao動，她隱約聽到有人喊：“章澤來了。”

    章澤來了？

    她猛然睜大眼睛，看向教室門，果然沒片刻功夫，章澤帶著他一身令人無法錯認的窒息氣質走進了自己的教室。

    祁茶愣愣地看著對方迎面而來，最終在面前站定，俊美的臉孔在如此近的距離下毫無瑕疵，只是一雙眉頭微微皺著，眼中有著濃郁的不快。

    祁茶忽然忐忑起來，便聽到對方問：“我mama送了你鞋子？”

    祁茶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原本適宜合腳的一雙鞋此刻忽然如同布滿了荊棘，她輕聲回答：“……是的……”

    “她為什么送你東西？”

    祁茶咬著嘴唇，她不敢回答。哪怕現在撒了個謊，章澤如果去和他母親對質，也一樣能問出答案來。

    章澤換了個說法問她：“她是不是以為你是我女朋友，因為這個才送給你的？”

    祁茶握緊拳頭，萬分不甘地點了點頭。

    “為什么不拒絕？”

    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祁茶愣住了，為什么不拒絕？那時候就像是鬼迷心竅了一樣，那么貴的鞋子，還是章澤的mama送的……

    “對不起……”她只能輕聲道歉。章澤應該也只是責怪她以他的女友自居吧？道歉之后，對方應該就不會生氣了吧……？

    “脫下來。”

    “什么？”祁茶以為自己幻聽了，方才的怯意一掃而光，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看著章澤。

    “脫下來，這雙鞋子。”

    祁茶躊躇著握緊了拳頭：“可是……這是你mama她送給我的……”那么漂亮的鞋，她好不容易才擁有……

    章澤卻冷冷的盯著她，目光中沒有任何憐惜的意味：“你覺得，你憑什么收這份禮物？”

    這句話如同一記耳光打在臉上，響亮又疼痛。祁茶恍惚了片刻，方才還踩在云端里的快意已經煙消云散，她正踩著一地的荊棘，血液留了滿地，鮮紅的鞋子就是她被刺穿的自尊，如此……不堪一擊。

    心中忽然涌上無盡的怒意，她坐回椅子上脫下鞋子捏在手里渾身發顫地盯著章澤：“你……你竟敢……”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才能挽回顏面，祁茶只能泄憤地將手上價值不菲的鞋子朝著窗外狠狠扔去。女生群中發出一陣小小的輕呼，那雙美麗的幾近夢幻的鞋子飄然落下，砸在水泥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祁茶總算舒坦了一些，緊握的拳頭舒展開一些：“你以為一雙破鞋子我就稀罕了嗎？”

    章澤冷笑一聲：“跟我沒什么關系。”

    他轉身就朝外走去，祁茶渾身發抖地注視他離開，忽然發出一聲尖叫：“章澤！你這個王八蛋！沒風度沒教養，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會對你有好感！！”

    章澤才懶得搭理她，這個女人居然去騙自家的鞋子，那么貴的鞋還穿的心安理得，簡直是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