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會場布置得華麗莊重,七層高的結(jié)婚蛋糕置在舞臺上。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到這里的賓客大多都是圈里圈外熟悉的朋友,彼此帶著慵懶的笑意舉杯交談著。 在休息室里,夏小冉和梁熙陪著蘇曉沐,而她的另外兩位好友都有事無法趕來,算是小小的遺憾。 聽到“砰”的一聲,夏小冉微揚起臉,好奇地看出窗外,一朵朵絢麗的玫瑰花球在黑夜中華麗綻放,將這個城市的夜空點綴得更加美妙。 她失神地沉迷了一會兒,才喃喃低語:“好美啊,曉沐,你真讓我羨慕。” “是啊,是啊!”梁熙連連點頭贊同,看著落地鏡里穿了無肩禮服的蘇曉沐,瑩白的色澤,束胸收腰的設(shè)計,下擺散開如同美人魚的尾巴,根本無需別的配飾已經(jīng)華貴得奪人眼球。 蘇曉沐左右側(cè)身比了比感覺,才抿唇笑說:“不用羨慕我,很快你們也會有這一天的。”她可是看到她們都各自挽了一位英俊的男士進場的。 “才不會呢!” 夏小冉和梁熙不約而同地說出口,而后面面相覷,是甜還是苦,只有自己知道。 蘇曉沐一怔,又不著痕跡地扯開話題:“好啦,時間快到了,你們幫我參謀參謀,戴哪一條鏈子合適?我總覺得不是太素就是太奢華了……” 她們都松了口氣,在鏡子前你一言我一語地積極地把剛才的惆悵散開。 傅希堯和何培霖各自在會場里轉(zhuǎn)了一圈虛應(yīng)了幾個朋友,又在休息室門口遇到,等他們該等的人。 何培霖舉著杯,靠在傅希堯身邊與他隨意地碰杯,低聲笑了笑:“什么時候輪到你傅四少請客?” 傅希堯戲謔的表情讓人不辨喜怒,他的目光掠向場內(nèi)的男男女女,似想起什么,微勾嘴角笑了笑:“這話應(yīng)該是我問你吧?記得你已經(jīng)訂婚好幾個月了,怎么,準(zhǔn)備好踏進墳?zāi)沽耍恳嗷蚴恰彼馕渡铋L地瞥了眼休息室的方向,“有了新歡要拋棄舊愛了?” 瞬間,何培霖的眼里蒙上一層陰影,臉色沉沉的不作聲。 傅希堯狠懂得見好就收,晃了晃杯中的紅酒,耐人尋味地問:“你跟景衍很熟?” “還行,一起合作過馬代度假島開發(fā)案。”何培霖答得漫不經(jīng)心,“不過……在這個圈子里誰不想跟他熟?”在這個城市里景衍兩個字可比什么都管用,黑白道都買他的帳,生意更是大得無法估算。 “也是。”傅希堯恍然大悟,輕輕地笑了,然后維持著同樣的表情同樣的姿勢等到他今晚的女伴從休息室里走出來。 夏小冉見他等在門外,愣了一下,卻并不理他,只是徑直走向會場里,走到人多的地方,仿佛是想避開與他獨處。 梁熙是跟在小冉后面出來的,出來的時候門外只有何培霖一個人,不過她完全當(dāng)他是透明的,可何培霖哪里是吃素的,用力地拽著她纖細的手臂不放,她只得壓低聲音吼著:“你還有完沒完?” 何培霖冷漠地笑了笑:“沒呢,我要的就是你的沒、完!”他越看越覺得這個婚禮刺眼,于是粗魯?shù)赝现鶗鐾庾呷ァ?/br> 晚上八點整,司儀宣布宴會開始。 景衍挽著蘇曉沐的手從一側(cè)慢慢登上中心舞臺,他穿著黑色立體剪裁的西服,與蘇曉沐那一身明亮的白形成反差,又出奇地柔合。 然后是嘉賓致辭,男女主人交換戒指,領(lǐng)跳第一支舞。 已經(jīng)是照顧到蘇曉沐的身體情況,設(shè)定的最簡單的儀式,小堯則是他們現(xiàn)成的花童,一身米白色的小西裝,手捧著禮花,與父親一樣帥氣。 景衍感覺到蘇曉沐有些拘束,又下意識地抱緊她一些,在她耳畔低語:“別緊張,今晚你是最大最美麗的女主人。”這樣親昵的動作在外人眼里自然而然地解釋為夫妻間的耳鬢廝磨,大家都是明白人,所以沒誰會深究他們?yōu)槭裁磿心敲创蟮囊粋€兒子。 女主人。 蘇曉沐喜歡這個稱謂,淡淡地笑開了,舞動的姿態(tài)也更加舒展自然。連續(xù)不斷地焰火在天空中綻放著多少人羨慕著的美麗,而她只想偎依在他的懷抱里,盡情地享受著這個夜晚。 到底她的體力還是不夠好,陪著景衍跟一些重要的朋友客人寒暄了一陣子就撐不住了,只得回到休息室歇一下,梁熙和小冉兩個只露了一下面就不知道去了哪兒,好像人都是只有自己孤獨著的時候才覺得朋友的重要。 不過她還沒歇多久呢,就有工作人員敲門而來。 她揉揉發(fā)脹的眉心,問道:“有什么事?” 那個穿著酒店制服的小姑娘有些為難地瞅了蘇曉沐一眼,才小聲吶吶地說:“景太太,外面,外面有一個人想進會場,但是她并沒有邀請函,又堅持不肯離開,請問該怎么辦?”她小心翼翼地斟酌著措辭,就怕惹得老板娘不高興丟了飯碗。 她更沒敢說,那個女人一直高傲地強調(diào)老板愛的人是她,該娶的人也是她,嚷嚷著要他們讓她進來找老板說清楚,連方才找的王特助都那她沒辦法,直接去找老板了,經(jīng)理讓她來告訴老板娘一聲。 她覺得吧,一男兩女,又怎么說得清楚? 聞言,蘇曉沐皺緊了眉,馬上就起身,對她說:“知道了,你帶路吧。” 小姑娘點頭,很識相地跟在蘇曉沐幫她拿著裙擺引路。 蘇曉沐還沒走到門口保安處就聽到一個頗為尖銳的女聲在叫嚷著:“你們憑什么不讓我進去?再攔著我,小心我讓景衍哥通通抄你們魷魚!”幾個保安勉強攔住她,又因為王特助的話,不敢動手驅(qū)趕。 聲音聽著很耳熟,尤其是口口聲聲的“景衍哥”,讓蘇曉沐有了不好的預(yù)感,她繞過羅馬柱現(xiàn)身在門口,下一秒就看到一抹火紅的身影,纖細高挑的身材,精致的妝容,以及那身綴滿亮片的火紅色禮服,無一不讓人注目。 然后,等看清了來人的臉龐,她的腳步不由得一怔。 是她,秦臻。 作者有話要說:童鞋們,乃們蕩漾了么?看到深夜碼字滴偶含淚的眼眸,乃們還忍心霸王么? 27、舊情 蘇曉沐捏著裙擺的手輕微地一顫,然后抬起手想開口讓保安放人進來,可沒想到還有人比她更快,只沉著聲音冷冷地呵斥:“你們都放開她!” 他快而急地越過她身邊走到門口那里,那冰冷的眼神像一把騎士的劍,在無聲地揮退那些有意傷害他公主的人,保安們只得迅速散開。 蘇曉沐的手就這樣懸在半空中,安靜地看著他,她熟悉的,剛才還將她擁在懷里向所有朋友宣布他們是夫妻的丈夫,在她的面前把另一個女人緊緊地護在懷里,任她哭泣撒嬌,眼神里的那種幾乎滴得出水的溫柔灼痛了她的眼睛,連同她的心一并冷卻下來。她感覺周圍的聲音好像一下子消失了,而她只是茫然地?zé)o焦距地看著不遠處的那兩個人。 那里,沒有屬于她的位置。 一如十年前,只要有秦臻的地方,他的眼里就看不到別人。 還是王皓眼尖,輕咳兩聲提醒自家老板,景衍才猛地意識到場合不對,身份不對,自己的舉止更不對,今天是他的婚宴,而埋在他懷里的女孩兒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了。 他的手不自覺地松了松。 “老板……”王皓的臉色有些怪異,指了指他的身后。 景衍一怔,順著他指的方向往后一看,濃密的眼眉微微凜起來。 羅馬柱前,蘇曉沐正面無表情地凝著他,身旁還站了一個忐忑不安的女孩子。她只和他對看了一眼就轉(zhuǎn)身離開,下一秒他的動作比大腦更迅速,已經(jīng)不自覺朝她的方向邁步,卻又很快停下來,因為一雙瘦白的手扯住他的衣擺。 秦臻抖著手絆住他,生怕他離開似的,糟糕的臉色在腮紅下也難遮掩慘白,她顫著聲音喊:“景衍哥……你要去哪里?不要走……”不知怎的,她早已沒了方才如女王般驕傲的撒潑,此時仿若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小孩子,連眼神和動作都怯怯懦懦的。 景衍皺眉,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可又放心不下蘇曉沐,忖度了一會兒對王皓說:“王皓,你幫我安排一個房間讓她去休息。”轉(zhuǎn)而對秦臻說:“臻臻,你乖,先去睡一覺,我還有事,明天再找你。”然后狠下心不再理會她的叫喊,徑直往地蘇曉沐的方向快步走去。 晚宴已經(jīng)幾近尾聲,雖然賓客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了一些,不過會場里的人并沒有察覺到門口的異樣,蘇曉沐大大地松了口氣,讓剛才的小姑娘把她的意思轉(zhuǎn)達給負責(zé)會場的經(jīng)理,這才回到休息室。化妝師也被她打發(fā)走了,她不想讓人看到她的狼狽,其實她得慶幸秦臻并沒有鬧到婚宴現(xiàn)場,要不然…… 時隔多年,等了那么多年,她以為他和秦臻不會再有交集了。 總有意想不到的時候。 她麻木地替自己卸了妝,只覺得眼睛很澀很累,好像走進了一個迷宮,她在里面轉(zhuǎn)啊轉(zhuǎn)啊,以為是出口,卻是死胡同,以為沒有了退路,又絕處逢生,可是總這么永無止盡地奔走,她已經(jīng)疲憊不堪,連去捍衛(wèi)自己權(quán)利的精力都沒有了。 驀地,肩上一緊,她愕然抬起頭,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景衍站在自己的身后,透過鏡子靜靜地看著她。 “你……怎么回來了?沒事了嗎?”等開口說了話,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景衍抿著唇,摸上她的額頭,溫度還正常,暗暗放了心,才低聲說:“還能有什么事?放心,王皓會替我處理的,你累了吧?我和你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眼淚終于還是忍不住滑下來,她反握著他的手,有些茫然地喃喃著:“剛才,我以為我們結(jié)束了。”她不知道秦臻為什么會回來,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選這個時間點出現(xiàn),她只知道在他的眼里心里秦臻有多么的重要。 “我就知道你會多想,先不說你,她的出現(xiàn)也出乎我的意料,婚禮,我沒通知她的。”景衍頓了頓,在她身邊坐下,撫著她的臉輕聲解釋,“臻臻……是我的meimei,她也有自己的家庭,只是現(xiàn)在看上去有些奇怪,我剛才擔(dān)心她被傷著了才疏忽了你的感受,對不起。” 這是他第二次那么鄭重地向她道歉,蘇曉沐覺得自己應(yīng)該大度應(yīng)該釋懷的,可是為什么她還是不安呢? 此時此刻,她只能默不作聲。 “曉沐。”景衍耐心地再喚了一聲。 蘇曉沐又沉默了一陣,才不確定地問:“那,你要和我一起回去?”不用去看看她嗎?這后半句話含在她嘴邊怎么也問不出口,萬一他說好,她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承認,她是小氣的女人,她嫉妒。 景衍淡淡地道:“不和你走,還能和誰走?”這話明顯取悅了她,他又關(guān)心地問,“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要不要請個醫(yī)生來看看?” “臉色不好是因為誰啊?”蘇曉沐小聲嗔道,悄悄擦掉眼淚說:“不用小題大做,你讓司機備車吧,我只是有些困,等下我換身衣服就可以走了。” “那我到外面等你。”景衍很快站了起來。 她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出神,不由得悵然,他果然是她的毒藥,亦是她的解藥。 很快的,蘇曉沐換好衣服出來,景衍剛掛了電話,王皓已經(jīng)安置好秦臻,他略略放了心。回頭看到自己妻子素面朝天只穿了一條藕荷色連衣裙出來,很自然就把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肩上,這仿佛成了他的習(xí)慣動作,她會心地一笑。 婚宴地點離他們的公寓有段距離,蘇曉沐在路上就靠著景衍的肩膀睡著了,景衍握著手里的手機,又看了看靠著自己的蘇曉沐,抿著唇,與周圍無邊的黑夜融成了一體。 半夜兩點。 他們臥室的私人電話很突兀的響了起來,這個號碼只有幾個朋友以及最得力的屬下知道,在這天在這個點數(shù)打來怎么也不合時宜,除非是特別要緊的事情。 蘇曉沐素來淺眠,一下子就被吵醒了,亮了床頭的小燈,才發(fā)現(xiàn)景衍也醒了,可她直覺地,他根本沒睡著。 “嗯?”景衍接起電話,安靜地聽對方說些什么。 “老板,秦小姐……好像有些不對勁。從剛才婚宴到現(xiàn)在,不吃不喝也不肯睡,有時候?qū)θ舜蠛穑袝r候又自己一個人哭,好像也不記得我,依我看,是不是應(yīng)該請醫(yī)生來瞧瞧?”王皓的聲音有無奈有躊躇。 “什么?”景衍的聲音很輕,只是握電話的手微用力,幾乎要扯斷電話線,蘇曉沐被他的表情嚇得坐了起來,無聲地問他怎么了。 他這才知曉控制自己的情緒,一下子深沉起來,拍拍曉沐的肩安撫了一會兒,他才低聲問道:“她……一直這樣?你派人去請陸漸陸醫(yī)生。”那邊不知說了句什么,就聽見他淡而慢地說,“就說是我請的,他會賣個面子,然后你幫我去查,這幾年發(fā)生了什么事,一件都不要漏掉。” 掛了電話。 蘇曉沐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景衍?發(fā)生什么事了?” “臻臻她的情況并不好。”景衍抿了抿唇,還是決定如實相告。 夫妻之道,貴在坦誠。 他這么一說,蘇曉沐才想起來,這次見秦臻的確與當(dāng)年見面很不一樣,那時的她很甜膩愛笑,對自己和景衍是男女朋友也沒有什么排斥就接受了,反而現(xiàn)在有點反常,她也正色地坐直身體,問道:“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要不我們?nèi)タ纯此桑俊?/br> “你別起來,先睡吧,我去打個電話。”他掀開被子下了床,還不忘回頭再囑咐她一遍,“不用擔(dān)心的。” “嗯。”蘇曉沐頷首,心里卻在苦笑,叫她怎么不擔(dān)心?那位是與他有舊情的青梅,今天是他們有意義的新婚夜,突然來這么一茬,是命運還是諷刺? 景衍到書房撥了個越洋電話到美國紐約,那邊正是下午。 電話只通話了兩分鐘,他確定了一件事,如他猜測的,秦臻離婚了。 而她的母親方敏之知道她回國的消息時嚇了一跳,又坦言在電話里很難說清楚情況,必須當(dāng)面說,所以她當(dāng)下決定動身回國,并請求他幫忙照看女兒。 這看似撥開了迷霧,又謎團重重。 很快王皓又打來,說陸醫(yī)生給秦臻打了一針鎮(zhèn)靜劑,已經(jīng)睡著了,讓他寬心。 景衍一個人在書房坐了很久。 蘇曉沐也在臥室地對著一室的清冷很久。 快天亮的時候,她聽見臥室的門把旋開的聲音,又終究沒有打開,然后她知道他下樓出了門,是以閉了閉酸澀的眼睛,長嘆了一聲。 所謂舊情難卻。 作者有話要說:纏綿病榻滴偶來更新了,發(fā)燒了好幾天~~~~(>_<)~~~~ 28、心病 酒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