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所以女記者一說,大家都明白了,然后也都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既震驚地看著那女記者,也震驚和帶著探究地看向蘇蕤。 蘇蕤咬著牙看著那女記者,那女記者卻擺出一副非常悲憫的表情,說道,“我們知道你們這種病人的難處,所以更想引起社會上的關注和同情……” 蘇蕤腦子里一片茫然,一言不發地抬著腳往門口走了幾步,那記者又跟了上來,因為旁邊的人太多,他被那么多的人的目光盯著,這種茫然便很短。 那女記者又跟上來說,“因為你是醫學院的學生,又是高級知識分子,所以我們覺得你對自己的這種問題有很理性的認識,是以準備將你作為一個典型例子做一個報道,還請你能夠做一下配合,這也是于社會公益有好處的一件事。” 蘇蕤冷靜了下來,轉身對著那記者,說道,“我想問一下,你們這個節目,準備采訪多少個這種患者。” 那記者愣了一下,就笑著說,“大約五六個。” 蘇蕤道,“哦,我可以接受你的采訪。但我想知道,我是第一個,還是不是。” 記者道,“因為你是醫學生,所以我們知道你必定更加理解我們這次報道的艱難和對社會的作用,因此,就把你安排成了第一個。” 蘇蕤道,“哦,這樣挺好,但請你們不要再去采訪別的人了。” 記者驚訝地“啊”了一聲,蘇蕤拉了旁邊一個師弟過來,這個師弟正好是實驗室研二的學生,也是s大的本科生,考了本校研究生,叫李祥儒,蘇蕤說,“李祥儒,你之前不是在醫院實習時,接觸過一例真兩/性畸形的病例嗎,你來為這位記者小姐講講,對這種病人,醫院的要求是什么,病人的要求是什么?” 李祥儒被蘇蕤拉過來,有些慌張地看了蘇蕤一眼,只見蘇蕤面無表情,眼神深沉,非常不好惹的樣子,而這兩位記者,又簡直不知可謂,為了新聞絲毫不顧當事人的心情,只“妓者”兩字可以形容,于是就對著那鏡頭說道,“兩/性畸形這個疾病比較特殊,患者就醫年齡以青春期和青年期較多,該年齡段是人生觀、價值觀和自我意識形成的關鍵時期,因為這個疾病,心理矛盾會非常突出。醫院要求,醫生和護理人員要注意患者的心理狀況,注意溝通技巧,要態度熱情,親切和藹,即使對病房其他病人,也要為患者保留**,讓患者感受到被保護,讓患者有安全感。在治療護理時,也要進行保密治療和護理。盡可能安排不被打擾的小房間,床頭卡和住院一覽表中的診斷名稱用醫護人員一致約定的符號,避免引起他人的好奇心和歧視。醫護人員詢問病史時回避他人,盡量減少會/j□j檢查,必須檢查時避免多人參加,不向無關人員泄露談話內容,了解患者對自己病情透露的意愿,即向何人在何種程度可以透露,未經患者同意,不向他人談論患者的病情……” 李祥儒開始對著鏡頭聲情并茂地背書,讓那記者尷尬不已,李祥儒背了十幾分鐘,所有內容都在強調,為患者保密為要。 然后他做了總結陳詞,道,“所以,在未經患者允許時,是不能泄露任何有關患者的情況的,你們兩位這樣貿然前來采訪,完全不尊重人,卻還打著讓社會引起關注和同情的幌子,不過是為私名私利而侵犯人的隱私,患者完全有理由投訴你們。” 那記者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么好,蘇蕤這時候說道,“采訪結束了吧,我師弟把要說的話都說完了。還有,我和xx醫院簽署過保密協議,我之后會起訴醫院向你們透露我病情的事情,現在想要將你們和你們的記者證拍下來做證據,你們沒有疑義吧。” 蘇蕤才剛說,李祥儒趕緊狗腿地拿了手機把兩個記者拍了下來,周圍還有不少同學給兩個記者拍照,讓兩個記者十分尷尬,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之后灰溜溜地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李祥儒的話摘自論文。 看來失言了,真沒想到要召喚老謝,吟唱時間居然要這么長,這篇真的是甜文,不幸總是短暫的,熬過去了就是幸福時光了。 蘇蘇這么悲情,我實在不好意思表現得稍稍歡樂,只能用沉痛的語調——為李師弟的精彩發言鼓一下掌。蘇蕤身邊人才輩出啊~~ ☆、89 第九章 記者走了,蘇蕤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一時沒有動作。 周圍還站著不少學生,甚至還有下來吃飯的老師也在人群里,大家開始都很安靜,有些人看著蘇蕤,大約是想安慰安慰的,但又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得和同門尷尬地互相看了看;也有人直接往蘇蕤的下三路看,似乎想把他穿著的褲子看穿;還有人覺得圍觀不好,就趕緊走了。 慢慢地,大家都走了,只剩下被蘇蕤拉著做了發言的李祥儒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李祥儒陪了站著發呆的蘇蕤一會兒,就有些遲疑和尷尬地叫了叫蘇蕤,說,“師姐,一起吃午飯吧。” 蘇蕤這才回過神來,對他道,“哦,好,剛才謝謝你了。” 李祥儒說,“哦,沒有。當時我是想把那個話筒直接捅到那個女記者的臉上去的。現在的這些媒體,有素質和道德的太少了,簡直和珍稀動物一樣可貴,哎,這也是因為對他們沒有責任追究制。要是能夠告得這些不顧人意愿曝人**的記者去坐牢,估計他們就知道有點責任心了。你就不要把他們來的這件事往心里放了。” 蘇蕤道,“謝謝,我沒什么。” 李祥儒想說你的臉都白得和墻壁一個顏色了,還沒什么嗎。 蘇蕤沒和李祥儒一起去吃飯,而是自己一個人找了個地方吃了,李祥儒明白他的心情,所以也沒有要求非要陪伴他安慰他,再說,雖然蘇蕤是兩/性畸形,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情況如何,但他此時的社會性別是女性,他作為一個男生,也不好一直陪著。 李祥儒覺得蘇蕤可憐,覺得那來挖新聞的記者可恨,但別的,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做什么。 蘇蕤沒去食堂吃飯,而是找了一家藏在學校里深巷的面館,要了一碗面,但是卻毫無胃口,只喝了一點湯,便什么也吃不下了。 他仔細想了,不知道那記者到底是通過什么途徑知道的他的病情,居然還這樣大張旗鼓地來學校找到他。 他覺得只要有點頭腦的記者,都不會做這種事。 他是被人故意整了吧。 但會是誰呢。 誰知道他的身體的情況,知道他在醫院里做手術的情況。 除了謝林云,就是醫院里的醫生。 蘇蕤是不懷疑謝林云的,謝林云不會這樣對他,再說,他估計也沒有這份閑暇。 那就是醫院里的醫生了。 蘇蕤無論怎么想,也不覺得會是哪位醫生會針對他做這件事,那會是什么人呢。 蘇蕤想,要去醫院里找柳醫生問一問嗎。 他必定得去問一下的,現在全院都知道他的情況了,他還要再一直忍著嗎。 蘇蕤胳膊撐在桌子上,手掌輕輕捂了臉,深吸了口氣,心想事已至此,悲傷憤怒已經無用,還是看以后要怎么打算吧。 好在他要出國了,出國后換了個環境,應該還行。 蘇蕤下午回到實驗室去,發現整個實驗室所有人看到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蘇蕤朝他們看過去,他們便也只是笑笑,趕緊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蘇蕤知道他們想說什么,想問什么,但是又覺得尷尬不好詢問。 蘇蕤便也不理,只做自己的實驗,又去整理文獻和看論文。 因為中午蘇蕤的事情鬧得挺大,實驗室和教室差不多,一到時間,大家都在一起,一個傳一個,一會兒整個實驗室便知道情況了,所以一個下午,幾乎整棟樓都知道了蘇蕤是兩/性畸形的事情。 蘇蕤去了衛生間,在隔間里,就聽到有人進來了,一個女生說,“蘇蕤居然是兩/性畸形。難怪一直不談戀愛,以前有個車顏師兄,特別優秀,追了他好幾年,他都沒有答應,那時候很多人不能理解。他拒絕,大概是因為這件事吧。” 另一人道,“也不是沒談戀愛吧,上學期的時候,他不是有男朋友嗎。而且還是個有錢人,我見過他男朋友開車來學校接她。那時候,他每天都打扮得很漂亮,不過估計之后就分手了,我看他現在都有些自暴自棄,完全做男生的打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男朋友知道了他的情況,才分手的。” “那他是兩/性畸形,到底是46xx,生出了男性/器官,還是是46xy,生出了女性/器官呢。也有可能是嵌合體。” “我怎么知道,估計只能問他。” “那記者不是說他去做過手術了嘛,估計已經完全做成女人了吧。” “我看沒有做完全吧。去年他在學校的時間很多,只暑假的時候有大半個月沒在。要是做完全,住院可能花不了太久,但是將養卻要很長時間,下面要非常注意,不然就會感染。要是做了,他肯定不會待在學校,至少要請假幾個月,把下面完全長好了,才敢來上課,不然在學校里怎么上廁所呢。” “你說得也對呀。那他下面會是什么樣子?我看過一些病人的圖片,感覺都有些恐怖。” “恐怖什么,你不是法醫轉的嗎。” “我法醫實習的時候,又沒看過很惡心的尸體,都是常規的。” “不過蘇蕤也真是可憐,這下全院都知道了。” “好在他要出國了,等出國回來也就要畢業了。” “只是他是兩/性畸形,還長那么好看,真是很奇葩呢。我看過一些病人的照片,因為激素不調,很多都長得不好。面相好的,實在不多。更何況像他那么漂亮的。” “家里基因好吧,我看他的弟弟來學院等他,也很帥。不過上次我在醫院見過一個農村來的小姑娘,也是真兩/性畸形,小時候都是女孩子,現在十九歲了,一直不來月經,而且下面長了畸形的陰/莖出來,來就醫,那個女孩兒就很漂亮,像漢族和維族的混血,聽到自己以后沒法生育,就哭得很凄慘。” …… 蘇蕤站在隔間里實在不好開門出去,出去了,兩邊徒增尷尬,等兩個女生離開了,他才離開。 之后他在實驗室里,只要從細胞房出去到走道里,就看到有人在過道上探頭探腦,交頭接耳,等他一出現,大家就鬼鬼祟祟地走掉了。 蘇蕤心里十分煩躁,但也拿他們沒辦法。 幸好大家是醫學生,不是一般民眾,至少不會說出他是怪物這種話。 蘇蕤雖然想完全無視這些打探,在面上,他也的確無視了,心里的芥蒂難過和煩躁卻沒有辦法完全壓制下去,做實驗的時候還好,他可以全身心投入,以免做錯,看文獻的時候就比較煩惱了,因為總會看不進去。 估計大家都看出了他的不愉快,所以即使是同一實驗室的同學,也沒有誰專門找他說這方面的事情。 晚上回到家,蘇葳洗了買的梨子給他,很想對他說襄海惡搞他的事情,但是看蘇蕤一臉疲憊,他就沒有說。 只是問道,“簽證下來了嗎?” 蘇蕤說,“哪里那么快,還在審。” 蘇葳欲言又止,他現在越來越不想要蘇蕤出國,蘇蕤離開了,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本來也不是那種有大理想的人,只想和親人在一起過日子而已。但蘇蕤卻志向高遠,讓他沒法跟上。 蘇蕤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就問,“怎么了?” 蘇葳說,“哦,沒什么。就是你走了,我想回老家去找個工作。不想在這里了。” 蘇蕤愣了一下,“回老家,根本沒有什么好的工作機會,你現在在這邊有五千多一月,你回家了,兩千塊的工作也找不到。” 蘇葳說,“雖然是這樣,但這邊房租和用費也大不少。主要是你又不在,我在這里,也沒意思,回家了,至少還可以和舅舅他們有個照應,我去住舅舅家,他家有保姆做飯。” 蘇蕤皺眉道,“你這么大了,怎么還能說出這種孩子氣的話。你去住舅舅家,你以為你是小孩子嗎,還是你是舅舅家里的親兒子。” 蘇葳道,“舅舅很喜歡我啊。” 蘇蕤說,“那你想過舅媽嗎。你總是這么異想天開。” 蘇蕤和舅舅家里的關系不是很密切,他畢竟只是養女,和舅舅家里又沒有任何血緣上的關系,所以心里是疏離的,自然完全不贊成蘇葳那不知所謂的想法。 蘇葳道,“爸爸沒了,你又走了,我一個人,你知道有多孤單嗎。” 蘇蕤愣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好半天才道,“找個女朋友吧。” 蘇葳說,“你都沒找男朋友,倒管我這個了,好像找女朋友是上街買個菜一樣。” 兩人說了一陣,完全說不到一塊去,最后只好算了。 蘇蕤不贊成他回老家去,更加不贊成他回去后麻煩舅舅家里。 蘇葳上班的時候,因為一時沒活,就守在電腦前,正好彈出了新聞框,一閃而過的一頁里的一個標題引起了他的注意。 ——“s大美女博士高材生,雌雄同體為罕見雙性人” 蘇蕤愣了一下,點回去看了。 新聞里報道此人為s大的一名博一學生,長相漂亮,但竟然為罕見的雌雄同體的雙性人,然后就對兩/性畸形做了些介紹,又八卦了不少這個女學生的事情,例如打扮偏男性,平常少與人說話,為人孤僻…… 要是是平常,蘇葳就把這件事當成一種奇聞異事隨意瞟一眼就罷了,但這次,他卻愣了好一陣,又拿出手機來,對著襄海給自己發的圖片仔細看了,又再次查詢了上面的各種專業詞匯,即使是他這種生物和醫學知識很少的人,這次也差不多看明白了。 看完之后,蘇葳就徹底愣在了那里。 一下子,蘇蕤身上的很多疑點都出現了。 家里從沒見過蘇蕤買過衛生棉,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蘇葳其實也問過蘇蕤一次,但是被蘇蕤轉移了話題,他作為男生,實在不好過多關注蘇蕤這一點,所以后來便也沒有再問過。 除了這個,就是蘇蕤從沒有結婚計劃這一點。 任何以結婚為目的追求他的男人,蘇蕤都會拒絕,反而和只是想玩一玩的謝林云談戀愛。 蘇葳腦子里一片混亂,想給蘇蕤打電話,但握著手機,卻無法撥出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他就和老板請了個假,打車去了s大。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和好基友鏡子討論了一番寫作過程中的主人公的定位問題,她說,她的筆下就像創造了一個真實的世界,她不會忍心讓她筆下愛著的主人公受那些磨難。 我筆下雖然從沒有寫過高大全各方面都順風順水的受,但我從來不覺得我對他們的愛比讀者們少。所以,我不覺得我寫過為虐而虐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