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對于早期發現的外生殖器異常的新生兒,應當盡早做出明確診斷,根據染色體核型、性腺類型、內外生殖器類型,認定一個性別,爭取所認定的性別與其自身遺傳基礎、解剖結構、生理功能相一致或比較接近。以使在以后的撫養過程中性別心理和性別角色的形成與生理發育一致或比較接近,也為以后的其他治療提供基礎便利。但是,在多數情況下,早期對性別畸形做出準確的診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些性別畸形在新生兒和幼年時表現不明顯或未被家長注意和認識,有些畸形是到青春期才表現出來甚至到結婚時才發現;也有些家長恥于孩子的畸形狀態,設法掩蓋,并指定某個性別撫養,延誤治療,直到青春期或成人時才來就診,此時患者已經形成性心理和性別角色。對于成人或有正常行為能力的青少年,面臨對性別的再次認定,盡管要考慮檢查結果所得出的染色體性別、性腺性別、生殖器性別和激素性別等,但在很大程度上還要考慮患者自己的心理認同。 患者對于性別的選擇與其年齡、文化背景、職業、經濟條件和既往撫養性別等多種因素有關。在治療時應盡可能滿足其正常的性生活,符合患者的心理愿望為宗旨。實際上,絕大多數患者選擇保持原來的撫養性別或社會性別,而原來的撫養性別也往往得到外生殖器形態的支持。 對于兩性畸形患者的性別選擇,最基本的原則就是患者心理性別沒有形成,一定要遵從生理性別優先。假如患者過了七八歲,通過測試心理性別已經形成,就要以心理性別優先,尊重患者個人的想法,生理性別忽略不計了。 以上依然是吳醫生的論文中內容,我覺得他寫得很好,所以自己并沒有對其做修改和加工。我想,他是一個非常在乎患者感受的醫生。以后蘇蕤也會遇到一個這樣的好醫生。 ☆、5第五章 蘇蕤沒有看程俊,低聲道,“不是,我可沒有去參加的禮金,我家里最近有點困難。” 程俊靜靜看著蘇蕤,蘇蕤很安靜,皮膚很白,黑眼睛如同一潭幽深的井水,這么熱的天,他也沒有出一點汗,他靜靜坐在那里,身上是淡淡的哀愁。 程俊那時候很想將他擁抱住,而他也真的這樣做了。 他欠身將蘇蕤給抱住了,這把蘇蕤嚇了一大跳,飛快地將他推開了,程俊被他推得后背撞在木頭扶手上,痛得皺了一下眉頭。 蘇蕤更是惱怒地站了起身來,指著門道,“你干什么,出去。” 程俊看他發這么大的火,隨著蘇蕤面紅耳赤,他也紅了臉,雖然他拉不下面子,嘴里還是說道,“我就是看你剛才很難過,想安慰一下你而已。” 蘇蕤板著臉說,“不用,你快出去。” 程俊進退兩難,道,“我的謝師宴,不收禮金的,你一定要來。” 蘇蕤把他趕了出去,最后也并沒有去參加他的謝師宴。 蘇蕤從小就不是很喜歡別人的觸碰,當發現自己的秘密之后,他就更是不能容忍別人的觸碰了。 大約是這一年二月份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下身有點奇怪,這才在浴室里自己觀察了,似乎是一邊有些發腫,有了點凸起,他并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但是因為這個變化是出現在那隱秘的地方,他實在不好回家同mama說,只好隱瞞了下來,以為之后就會消腫,沒想到事情完全不像他所想的那樣,下身產生的變化反倒越發明顯了,反而有點像男孩子該有的那樣。 他很是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么辦,但是發現自己的正常生活并不受下身的變化的影響,他就先好好復習參加高考了,準備等高考完后再和mama說,但是,沒想到蘇mama竟然得了乳腺癌過世了,這下,蘇蕤完全不知道該將這件事同誰說。 他看著房間里蘇mama的遺照,心里很彷徨,他從小雖然并不和蘇mama太親,但這個家里,他卻也只和蘇mama稍稍親一些了。 要是是對爸爸,或者是對弟弟,他就更沒有辦法講出自己身上的問題了。 畢竟他是女孩子,怎么好和爸爸說自己下半身的問題。 蘇蕤畢竟有自己的辦法,他在高考前就偷偷去網吧里查過自己這種情況,得到的答案是可能是兩性畸形,他小時候顯出的是女性生殖系統,現在開始男性外生殖器顯現出來了。 他也很多次對著自己的頸子看,并沒有發育喉結,也沒有長胡子,聲音也沒有變得很男性化。 他為自己的身體深深憂慮著,卻不知道該怎么辦。 做鴕鳥也沒有用處,這一天蘇爸爸不上白班,中午他睡午覺起來,蘇蕤就去切了西瓜給他,看蘇爸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也坐了過去,對蘇爸爸說道,“爸爸,我在家里每天只是做點家務,閑著也沒事干。要不,你給舅舅說,讓我去他們超市里做收銀員吧。” 蘇爸爸看了他一眼,道,“你馬上就要上學了,你去做什么收銀員。再說,你舅舅只是一個小股東而已,安排你去上班,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就算的。” 蘇蕤就說,“mama走了,我怕我學費太貴,給家里增加負擔,想著自己能夠賺一點錢也好。” 說到這里,想到蘇mama說沒了就沒了,他就鼻子一酸,幾乎要哭了。 蘇mama病死那會兒,他沒怎么哭,不知道為什么,不怎么哭得出,就像是懵住了,外部世界和自己隔著很厚的一層東西,沒法因為外界的事發泄出情緒。 當時他還聽到外婆那邊的人說他不孝順,白養了這么一個女兒,媽死了都不哭。 蘇爸爸道,“供你讀書的錢還是有的,你不要多想了,過幾天也該買去s城的火車票了。” 說到這里,他就看了蘇蕤一眼,笑了一下,“s大很好,大家聽說我女兒考上s大了,都艷羨得不得了,說你成績好,能讀書,將來有大出息。你弟弟是不行的了,他就知道玩游戲,在你舅舅家里,你舅媽說是見天守著電腦不挪窩,她都不好罵他了。以后你出息了,要多幫扶你弟。” 蘇蕤含著感動感激的眼淚點了頭。 蘇爸爸和蘇蕤的交流很少,也許是因為蘇蕤是養女,又出落成大姑娘了,他不好和她太過親近。 蘇蕤在這一年八月末坐上了前往s城的火車,經過了二十多個小時的硬座,他到達了這一座繁華的大都市,成了這座機會和欲望之城里千萬人中的一個。 蘇蕤沒讓人送,他沒太多東西需要帶,提著一個箱子就到s大報道了。 蘇蕤因為自己身體原因,只想過學習醫學,填報志愿的時候,蘇mama又正好病了,他填報醫學專業,家里都很支持。 不過他分數沒能上到臨床八年,反而被調配去了基礎醫學專業。 寢室和高中時候一樣是四人間,不過好在是上面床鋪下面桌子衣柜,故而個人的空間比較明顯。 蘇蕤一過去,就將自己的床上掛上了蚊帳,并且拉上了一個專門縫制的布簾子。 他因為自己身體原因,突然變得很自卑,不知道自己應該與女生為伍,還是應該與男生為伍。 也在雜志上翻到過和他同樣情況的人的報道,說一個女孩子初中時候體育十分優秀,被推薦到省隊里面去,進去之后,他就開始發育喉結和變聲,下身也有了變化,去醫院檢查后,確定他是男生,他便被省隊里退回去了,因為要是是女生那般成績便是十分優秀,要是是男生,那就很是平平了。他回到原來的學校,大家都知道他是從女生變成了男生,于是以前同寢的女孩子們都羞憤不已,不愿意再接觸他,他被同學們排斥,最后只好休學遠走他鄉,不知道去了哪里。 所以現在蘇蕤很怕別人知道自己的情況。 基礎醫學的課程非常繁重,學習很是辛苦,同班大部分同學,都是除了上課便是上自習。 大一時,實行高年級學長學姐帶新生,學長學姐們的話大多都是,基礎醫學不好找工作,或者考研,或者現在就轉專業。 于是本來憧憬的大學生活,從剛入校就帶上了陰影。 學校對臨床醫學的學生要求十分嚴格,實行末尾淘汰制,這就給了其他相關專業同學機會,在大三前,因為基礎醫學院和臨床醫學院的課程幾乎完全相同,所以允許基礎醫學院的同學轉入臨床醫學院。 但每年只有兩個名額,想要轉臨床的,大家都盯著這兩個名額,除了努力學習,沒有別的辦法。 至少在蘇蕤的心里,事情便是這樣的。 他周一到周五都是早早起床去跑步,吃早餐,上自習,上課,然后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多才會回寢室,不獨是他,寢室其他同學都這樣。 本來都是天之驕子,來到學校,就發現自己和別人都在一樣的起點上了,除了努力只剩下努力。 蘇蕤和寢室的同學都是點頭之交,和班上同學,關系就更淡。 班上也有組織一些活動,為了省錢,他很少參加。 于是一學期下來,就被標上了傲慢孤僻的標簽。 周六周日,他幾乎都在做兼職,做家教,做禮儀小姐,發傳單,在大二的時候,也找到了一個去職業學校做老師的兼職,待遇稍稍好些,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本科時候打了多少份工,他不僅要賺生活費和學費,更要賺看病的錢。 自從讀大學,他就對自己身體的情況有了更加清楚的了解,他知道自己是屬于真兩性畸形患者,因為rufang不發育且一直沒有月經現象,便知自己沒有女性方面的生育能力;而男性/器官也發育得很不好,他又一直擔心自己身體內隱睪會產生癌變,必須要進醫院去好好檢查,說不定馬上就要做手術。 他需要這筆錢,而且還想將這件事保密,不讓別人知道。 大學生活對于蘇蕤來說,從不覺得是在象牙塔里,似乎無時無刻不在忙碌,不在擔憂。 大一時候的兩個轉臨床的名額,被同班的一個女生和另外一個班的男生奪走了。 轉專業,不僅需要筆試,而且需要面試,這里面就有很多可cao控性。 蘇蕤筆試只考了第三,面試的時候,又覺得自己英語說得很差,所以沒上,他便很坦然地接受了結果,但大二上學期的時候,班上的同學就在說那個女生是找關系轉的,還給輔導員包了三千塊的紅包。 這些話一傳,整個專業都不淡定了,最后甚至鬧到了校長辦公室,是有人拿集體簽名來讓蘇蕤簽的時候,蘇蕤才得知這件事。 蘇蕤沒有特地打聽這件事的結果,據說轉過去的兩人并沒有被重新考察,但是大二這一次的名額,便采取了期末考試綜合評分的方式,大家覺得這個公平很多,一共有十幾門課,沒有誰能夠將大部分老師都收買給打高分。 大二的轉專業的人中依然沒有蘇蕤,他忙于兼職,在別的同學周末也從早到晚泡圖書館的時候,他在外面忙忙碌碌地賺取生活費和醫療費,根本考不過那些學霸。 而且他們班在這一年出了一個平均分在九十五的牛人,讓所有人都嘆為觀止,蘇蕤看到自己才八十九點多,只得默默地嘆了口氣。 大三時候,不能再轉專業了,班上的學習氛圍反而為之一松,不少同學便開始找實驗室做課題了,特別是希望出國的同學,更希望能在本科時候就發表sci論文,這樣能增加申請好學校的砝碼。 蘇蕤則是對自己的將來茫然起來,他沒想過出國,而他們專業本科的就業前景又實在不怎么樣,本科畢業去藥品研發公司,進好的公司,才能拿三五千塊錢,在s城,這點錢,堪堪夠一個人糊口。 讀研已經是勢在必行的選擇。 大四時候,班上準備考研已經成風。 每年暑假蘇蕤都沒回家,留在學校做兼職,只在寒假回老家去。 眼見著弟弟一直不成器,爸爸又日漸衰老。 蘇爸爸已經年近六十了,但是還在做體力活,蘇蕤每每看到他黑發里夾雜的白發,手心里厚厚的繭子,就心痛難忍。 他雖然上大學之后,就幾乎沒怎么向家中要過錢,甚至拿出過獎學金給爸爸買過一件好衣服,給弟弟買過一支手機,但他依然無法簡單對爸爸說出口,說自己想要讀研。 大四的寒假,一家人去舅舅家里拜了年,舅舅不斷在說行業競爭大,利潤越來越低,又說家里兩個孩子不爭氣,什么工作也不想做,花錢卻如流水,繼而把話題轉到蘇蕤的身上來,說他讀書好,問將來有什么打算,蘇蕤支支吾吾,沒說出什么所以然來…… 蘇mama過世后,家里和幾個姨娘家關系就淡了,只是因為蘇爸爸是在舅舅手下討生活,關系才保持得好一些。 從舅舅家里回到家,蘇蕤去熱水給蘇爸爸泡腳,蘇葳就坐在沙發上玩手機,不知怎么著,兩父子就吵起了架來。 等蘇蕤從廚房里出去,兩人差點要打起來。 蘇蕤把兩人拉開,才聽蘇爸爸說蘇葳,“你看看你,除了玩游戲,你還會什么。到時候你要做什么工作?” 蘇葳道,“我自己知道要怎么辦,不要你管。” 蘇爸爸更是氣得扔了拖鞋在他腦袋上,“不要我管,我不管你,你就要去犯法吃槍子。” 蘇葳又開始反駁,最后蘇蕤只好把蘇葳給攘進了臥室里去,家里才靜一點。 蘇爸爸坐在沙發上連聲嘆氣,這才來問蘇蕤,“你舅舅問你畢業了要怎么辦,你是怎么想的?” 蘇蕤坐在另外一個沙發上,好半天才回答,“我想讀研究生。” 蘇爸爸愣了一下,蘇蕤趕緊解釋道,“讀研究生可能會有獎學金的,可以減免學費,我自己也可以做些兼職。” 蘇爸爸便說道,“你自己有想法就好。要是要用錢,家里還是能夠拿一些出來。只是你弟弟不爭氣,我現在看到他就滿肚子火。” 蘇蕤只好說是蘇葳還小,等他再長大一些就好了。 蘇蕤為爸爸并沒有太過在意他要讀研而松了口氣,這個家,雖然待在這里時,總覺得有各種問題,但遠離了這里,他又只會想這里。 自從去讀大學,他就再也沒有想過親生父母的事情了。 小的時候,覺得蘇家不是他的家,但現在對于他,這里便是他真真切切的家。 老父在這里,弟弟在這里,童年少年的所有回憶都在這里。 ☆、6第六章 自從上了大學,蘇蕤幾乎就和原來的人際關系相隔離了。 他再沒有和高中同學有任何聯系,當時考到s城的同學,也是四五個之多,但他在這里四五年了,卻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 這樣和原來的人際關系圈完全割離,讓他感覺安全。 他不希望周圍的人知道他只是父母的養女,或者即使他現在身體的秘密暴露了,現在認識的人,也不會將這件事傳播給他過往生命中的人知道。 不過一件事卻打破了原來的平靜。 蘇蕤的專業本科是五學年,在他讀大五的時候,其他非醫學類的高中同學,都大學畢業了。 有幾個同學考了s城的研究生過來讀研,又有幾個過來工作,加上本來就在這里的,在遠在異鄉的s城,竟然聚集了近十個同學。 蘇蕤最初完全不知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