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賈璉一手接了信道:“兒子明白。” 自去設法連胡家帶牛家一并收拾了,比賈赦狠了三分,偏沒人看得出來是他干的。那兩家心下雖疑心,一則無有證據,二則又能奈賈璉何? 不多時,“忠誠王爺”之遺體回京了。因施隆大張旗鼓的一路宣揚,司徒塬死于水匪一事赫赫揚揚傳開來,京城如炸了鍋似的。 五原醫學院已創辦八年了。賈赦的三味書屋之益處是不易現于世人眼前的,而醫學院之益處卻是實打實。許多大夫從此處學成畢業,醫術十分精湛。因司徒塬那學校本是無學費的,他那醫學院的畢業生們診費也不高,甚至常常有義診。尤其是本朝大夫不甚擅長的一些病癥,洋大夫能治,洋大夫教出的小大夫亦能治。又有賈赦無償提供許多后世醫學常識,如青霉素他們雖無法提煉,卻早已廣泛使用,這八年間活人無數。司徒塬在許多百姓心中悄然成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了。 終于司徒塬之“靈柩”拉進京城,京城百姓哭成一片,無數跪拜于車馬兩側,香燭紙馬遍地,口稱蒼天無眼。賈赦本來是去瞧熱鬧的,見此情形長嘆一聲,十里長街送總理也不過如此。 被他拉來一道看熱鬧的齊周也嘆道:“忠誠王爺想是再也活不了了。” 賈赦一愣:“此話怎講?” 齊周道:“圣人如何肯讓他再活過來?” 賈赦立時明白了,搖頭道:“連做了好事致名聲大好都不成,神馬世道。” 齊周嘆道:“民心一物,素為天子忌憚,況他本是王爺。” 賈赦頓覺無趣,遂拉了他離開了。 次日那小伙計又來聽課了,這回孝敬了榮國公一個小食盒,里頭裝著一碟子核桃酥,食盒下頭藏著一封信。 后忠誠王爺大葬,闔京哀聲動日、悲意遮天,圣人心中雖不痛快,倒也無意同死人計較。幸而司徒塬長子素日不大理醫學院之事,也幾乎不去學校,倒是不曾繼承這民望,圣人只將他封為樂安郡王了事。倒是太醫院有人提議,將五原醫學院收入朝廷。圣人稍稍心動,招來姜文等幾個商議。 姜文搖頭道:“我瞧著不妥,忠誠王爺才入土呢,縱太醫院眼饞那個,也得過些日子,或是尋個好時機。” 圣人皺了皺眉,倒也是,他雖眼饞那醫學院的民心,這會子就奪了來仿佛不甚妥當。 賈璉在一旁道:“豈止不妥,大大的不妥。” 圣人笑問他緣故。 賈璉奏道:“世上除了他們醫學院,難道就沒有別處的大夫了?若他們醫學院歸了朝廷,哪怕不由太醫院管著,三十年五十年后,只怕太醫院里頭皆是他們的人了,旁的好大夫如何進的去?況他們這醫學院如今眾人瞧著好,不多時必有旁人也辦起醫學院來,就如同書院一般。太醫院只需挑最好的大夫便是,憑他哪個醫學院教出來的。” 圣人不禁大贊:“善!朕倒是不曾想到這個。”橫豎最好的大夫仍在太醫院。 此事揭過,江南水匪又提了上來。 圣人嘆道:“倒是朕一時想差了,反送了老五性命。” 因不再問群臣,直接下了旨,右翼前鋒營統領姜武領三萬精兵南下剿匪,戶部尚書齊周總管后勤糧草槍械供給。 賈赦聞信捶桌大笑:“天助我也!”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都木有打幾下游戲= =過年真麻煩。 ☆、114 話說賈赦聽聞圣人竟是遣了姜武南下剿匪,無比歡喜,立時換了衣服溜達去姜武家。 恰逢姜武獨子姜昀愁眉苦臉的從書房出來。 賈赦笑問他:“姜小昀,怎么了?” 姜昀趕忙上來扯住他:“賈伯父來的正好,我父親母親吵嘴呢。” 賈赦奇道:“他倆口子不是模范夫妻么?也有吵架的日子?” 姜昀愁道:“母親憂心父親此去危險,聽聞這伙水匪非但厲害,且膽子大的很,連王爺都殺了。我父親道,圣人派他去只為了向世人示意他看重忠誠王爺,實乃牛刀殺雞的。” 賈赦笑道:“我送你爹一條錦囊妙計,管保他平安無事。” 姜昀眼眸一亮:“當真?” 賈赦不禁揉了揉他的腦袋:“你這小子竟是個呆的,比你老子可愛多了。” 姜武恰從屋里出來,喊道:“賈恩侯,你欺負我兒子我立時去你家欺負你孫子。” 賈赦哼道:“我孫子機靈著呢,你欺負他不著。”白安郎教出來的,說他不是小狐貍賈赦自己都不信。一壁說著,一壁進去。卻見鄒氏拭著淚過來行了個禮。 賈赦笑道:“弟媳婦,無事,我保他囫圇著去,囫圇著回來。” 姜武聽了立時扭過頭來拎了他到一邊:“你知道什么內情?” 賈赦笑道:“大約知道得不少,只是這會子不便告訴你。你過了江南,先去替我瞧寶貝外孫子、捎些禮物過去。” 姜武瞧了他半日:“還有呢?” “這幾回,朝廷的兵馬多在常州。你只往我女婿那里去。” 姜武思忖了會子:“委實都是從常州過去的。莫非常州縣令與水匪有染?” 賈赦笑道:“這個卻不好說,你往無錫去尋莫瑜,你與他是師兄弟,也說得過去。到了那兒,你保不齊還能見到旁的老朋友。”因悄悄拉了他耳語道,“不止一個。” 姜武挑眉上一眼下一眼瞧了他半日,賈赦只笑不出聲。 過了些日子,姜武領著三萬精兵浩浩蕩蕩往江南而去。一路無話。因受了榮國公賈赦之托去瞧他女兒女婿并外孫子,自己也欲趁機瞧瞧小師弟莫瑜,故并他不曾如前番幾路人馬一般駐扎在傳聞離水匪巢xue最近的常州縣,卻是往無錫來了。 無錫縣令莫瑜早早的領著人在城門相迎,姜武將人馬駐扎于城外,自己領著些心腹親兵并兩個偏將,帶了賈赦逼他運來的十幾車的東西浩浩蕩蕩進城去。 見了莫瑜先指著后頭的大車抱怨道:“你瞧瞧,這是你那好岳父干的!我哪里像個將軍!簡直是販貨的。” 莫瑜拱手道:“師兄辛苦,多謝了。” 把姜武噎得無話可說的。 進了縣衙,將旁人安置下去歇著,姜武只身跟著莫瑜往內宅而來。也等不得寒暄,直問:“你岳父道,此處有老朋友,是誰?” 莫瑜一愣。 姜武又說:“賈恩侯說,在無錫我能見著老朋友,且不止一個。怎的,你也不知道?” 莫瑜恍然:“大約是癡道人與彭家姑姑?他們有時在城外靈寶觀中住一會子,便會過來與我并圓圓手談幾回。多半時日往四處云游去,也不知這會子在不在。” 姜武拍大腿道:“原來是她!有年頭不見了。有她在此戰便宜了。” 才說著,外頭有人來報,彭家姑奶奶來了,說是特來尋姜將軍的。姜武愈發歡喜,忙吩咐快請。 不一會子,彭潤仍然是一身青色男裝進來,人比數年前曬黑了許多,望著姜武微微一笑:“浩之,久違。” 姜武大喜:“久違久違!有你在水匪可麻煩了。” 三人相見各自行禮,寒暄幾句廢話。 姜武嘆道:“阿潤,你倒是半分不曾變化,瞧著比京中還威風了幾分。”不由得心下生疑。彭潤身上那股子軍人的英氣愈發濃了,全然不似離開軍營數年的人。 彭潤淡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意來。乃道:“你才過來,論理當讓你歇會子。只是如今我有一事要與你商議。” 姜武忙道:“可是水匪之事。” 彭潤道:“倒不是,過會子再說。” 莫瑜卻趕著她問:“癡道長可來了?” 彭潤笑道:“在靈寶觀中,你可要去與他手談一局?我與浩之亦許久不曾切磋。” 說得姜武也手癢了,連聲叫“好好,如今你竟不是我對手!” 彭潤哼道:“戰了再說。” 恰迎春抱了莫峴出來見過他們幾個,姜武指著他道:“便是為了你這個小東西,害的我做了一回商販。”忽然想起一事,“這小子該喊我什么?” 莫峴離京那會子才兩歲,喊人也胡亂喊著。多半順著莫瑜那頭喊“姜二伯父”,有時賈赦特指著他讓莫峴喊“姜二爺爺”。如今都四歲了,姜武的稱呼也該定下來了。 莫峴眨巴眨巴眼睛瞧了瞧姜武,喊了聲“姜二伯父”。 姜武笑道:“怎么不喊姜二爺爺?” 莫峴歪頭道:“頭發胡子都不白呢。” 姜武哈哈大笑,因抱了他在懷內顛了顛:“沒錯,你伯父可年輕著呢,哪有你外祖父那么老。” 因頂了他在院中轉悠了幾圈兒。莫峴乖乖的,又愛笑又黏人,姜武喜歡的了不得。問他“愛吃什么愛頑什么”云云,莫峴老老實實的照單全說了。姜武愈發歡喜,直說“姜二伯父明日便給你送兩大車來。” 莫峴想了會子道:“我竟吃不了頑不了那許多的,送我一份便好。” 姜武連贊“好實在的孩子!” 又樂了會子,彭潤欲領著他們兩個往靈寶觀去。 迎春抱著莫峴送他們至院子門口,莫峴忽然問:“爹爹要出門么?” 莫瑜扭頭道:“爹爹出門會子,給峴兒帶糖葫蘆回來。” 莫峴在他母親懷里招了招手:“爹爹回來,峴兒有話說。” 莫瑜奇道:“你有什么話說?”一面說著,一面當真回來了。 待他走進了,莫峴伸出小爪子去抓他爹,莫瑜忙伸手出來給他。莫峴小爪子太小,只捏的住他爹的兩根手指頭,小臉蛋上一片肅然:“爹爹,不可在外頭飲酒,會醉的。” 姜武“噗哧”一聲樂了:“莫小峴,醉了便醉了,男人喝點子酒有甚大不了?” 莫峴正色道:“爹爹醉了好臭的,mama又得替他收拾半日,他們兩個都不理峴兒了。” 姜武不禁大笑,莫瑜也笑起來,乃捏了捏兒子的小爪子:“既這么著,爹爹答應峴兒了,不飲酒。” 莫峴伸出小手指頭來:“打勾勾!” 莫瑜與他勾了勾手指頭,又拍了拍他的小腦袋,才轉身出去。 姜武笑道:“你們爺倆倒有幾分像是恩侯與壯壯似的。” 莫瑜笑道:“岳父道,莫小瞧孩子,你愈敬重他,他愈敬重你,來日長大了亦能敬重旁人。你若哄了他,他來日自然哄你的。” 姜武笑道:“我聽他說過,我還說他拾古人牙慧,這不就是曾子殺豬么?你岳父哼道,不過尋常道理罷了,曾子干了一回倒跟了不起似的,這點子小事誰不知道。” 說得三個人都笑起來。 姜武同兩位副將打了個招呼,只說同莫縣令并一位老友出去逛逛。那兩位副將早年在京中也認得彭潤,打了個招呼。三個人打馬如飛,不多時便到了靈寶觀。 靈寶觀不大,道士亦不多。五年前本縣大財主李大官人偶得一夢,許愿重建靈寶觀,因大興土木了一回。起初香火也曾旺過一陣子,看熱鬧的看完了,便冷落下來。莫瑜急著自個兒尋癡道人去了,彭潤領了姜武往后頭來。 彭潤道:“有一事須得先告訴你,忠誠王爺還活著。” 姜武大驚:“他沒死?莫非是在水匪手中?” 彭潤道:“被我的人救了。” 姜武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