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韓縣令大窘,訕訕了半日。因道:“委實是聽說了那個。”過了一會子又說,“其實前月便有耳聞了,只不知真假。” 姜武道:“真倒是真的,只看你知道多少了。” 韓縣令登時淚如雨下:“二位大人,下官實在冤枉!” 原來那糧倉從數任之前一直是常進常出的。遇見糧價高了便運出來賣了,糧價低了又買些回去,或是拿里頭的好米換陳米,這些自古以來少有變化。偏這幾年出的多入的少,分利者眾,漸漸已空了大半。然總有十之三四是決計不動的,以防忽有災年或戰(zhàn)事。偏半年前他們查倉的時候,竟發(fā)現(xiàn)那些預備留防不虞的倉里唯有上頭一層是米,其余悉數為枯草!整座糧倉在他絲毫不查之時,已是空了。 聽了韓縣令一番話,姜武同賈赦面面相覷。 合著糧倉早就空了,這群笨蛋沒法子交差只得燒了。 因問他:“另外十之六七哪里去了?” 韓縣令忙道:“下官調任蘇州時已是空了一半。聽聞……怕是……” 姜武哼道:“減罪封唯有三封。” 韓縣令支吾了半日,問他能做主不。 姜武笑道:“你到底知不知朝廷中誰是圣人心腹呢?” 韓縣令自早知姜文號稱宏安第一謀士,這才不再猶豫,橫豎賣一個是賣賣一窩也是賣,將他的同伙賣了個干干凈凈。 他一壁說,有人一壁寫,走筆如風。 帶他說完了讓按手印,他又遲疑了半日。 賈赦煩了,上去抓了他的手指頭直按下去,口里不耐道:“說都說了還猶豫個頭啊。” 韓縣令雖有幾分不情愿,也只得眼看他們將口供收起來。 又過了兩日,果然齊周一大早便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吐個槽啊啊啊啊,實在憋壞了。 今天有個jiejie大老遠來看我,本來很高興,結果被她一直罵。同輩分也有這么寬代溝! 我衣服少怎么了?夠穿不就好了。款式差不多也沒什么呀,多簡單。進了商場就想轉身逃走。白色杯子和花杯子喝水有區(qū)別么?我不化妝又不反對別人化妝,干嘛非要學化妝。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臉型有劉海會好看一點,但蹭得額頭不舒服。我放棄好看選擇舒服也是一種選擇啊。連我車里沒有裝飾品都罵了一路,其實有我做主的地方首飾裝飾品寸草不生……不會做飯的人那么多。 我就是喜歡黑白灰、有單色不買雙色、看見沒實用功能的東西一定要丟掉。但不要求別人跟我一樣啊!我愿意欣賞別人美麗艷麗華麗,干嘛別人不讓我簡單舒服實用……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58、第五十六章 話說那日齊周在寒山寺的后殿里觀賞壁畫,忽見一旁的案上擱著一本棋譜。順手拿起來一翻——大驚。正是他父親早年的手抄本。 因忍著心中狂喜四圍看了看,并沒有人。忽見后門處有人探了探頭,齊周以為是寺內的僧人,忙過去打聽。見人一愣。 門后立著彭楷的姑母彭潤。 彭潤快語道:“齊大人收聲,我?guī)煾竵砹?速隨我來。” 因引著齊周從后門快步悄然離寺。寒山寺后門藏著一輛馬車,彭潤將齊周讓上車,親趕著馬悄悄走了。 不多時到了蘇州城內之花市,彭潤道:“大人,對不住,煩請先將車內那箱子打開。” 齊周早看見一個小箱子,打開見里頭裝著各色香粉,想是才從脂粉鋪子買來的。 “請大人多撒些在身上。” 齊周苦笑,只得依言撒了。彭潤鼻子靈得很,過了一會子,大約覺得夠了,乃駕車離去。偏去的并不遠,不過兩盞茶功夫便來到一座小院子。 那本是座尋常院落,齊周匆匆入了院內,有位虬髯道長笑迎了出來,端的仙風道骨,器宇不凡。 齊周上前拱手道:“這位莫非便是癡道人。” 虬髯道長想來甚愛此號,笑的眉眼都開花了。“正是正是!” 齊周與他客套了幾句,乃問:“家父之手稿想來是道長特以之引周來此的。” 癡道人點頭:“恐驚了姜將軍。”遂告訴他,“我與令尊出自同門,今日若非他親求了我,也不會來此。” 齊周驚喜忘乎所以,一把抓了癡道人喊道:“家父何在!” 癡道人嘆道:“令尊此時不可與大人相見。” 齊周愕然,旋凝視著他不言語。 癡道人道:“令尊自然是為了先生好。” 齊周思忖了一會子,問:“家父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癡道人許久方說:“大人只管將那糧倉十之六七查明便是,還望立時回京,日后或有相見之日。” 齊周如何肯?非要問他父親之事。癡道人也不說,只催他回去。偏彭潤進來道,姜武已領著人犬在花市搜上了。齊周憶起那時賈赦的話,便借不遠處一戶做盆景兒的花農與他傳了條信,橫豎那圓球一般的盆景兒這天下也唯有他肯買了。 故他又同癡道人軟磨硬泡旁敲側擊至威逼利誘,一無所獲。偏癡道人是長輩,不能奈他何。癡道人也知他與同僚傳信是兩日,兩日一到便與彭潤悄然離去。齊周醒來不見人影了,只得自尋了馬車回來。 姜武與賈赦聽了對視一眼,便將韓縣令的話說了,又與他看供詞。 姜武苦笑道:“合著他們燒了糧倉乃是為了坑我們來查的。” 齊周道:“非也。他們是沒法子了,乃因賠不起。那十之六七的非一兩任之功,所謂法不責眾,況他們還平了糧價。再丟幾個卒子,賣幾個殺。” 賈赦嗤笑道:“那才多少錢?這幫孫子準保只賺不賠。”因喪氣道,“還以為那什么張潮將你引去了。話說那姓張的還沒消息么?真沉得住氣。” 二人同看著姜武。 姜武搖頭:“前日張老太太倒是掛了件花褂子出去,像是個信號。偏他一直不曾回去。” 齊周又問:“除了韓縣令,沒旁人了?” 姜武瞥了他一眼:“你都不在,人家都知道‘減罪封’在欽差大人手中。” 齊周點點頭,回屋子歇會兒。 賈赦算著他歇過勁來了,又看姜武修理兵士去了,便鬼鬼祟祟溜去齊周那屋子前敲門。“小齊小齊!” 齊周嘆道:“何須瞞著浩之。若有心瞞他,我方才便不說了。” 賈赦推門進去:“我怕你死心眼子。”因問,“你覺得你爹是不是參合了那十之三四?” 齊周苦笑道:“豈止參合。只怕俱是他的主意。那些燒死的小吏只怕也一個不曾死。” 賈赦“啊”了一聲:“都是他的同伙?齊老爺子真厲害!”他倒是滿眼崇拜。 齊周道:“悄悄運走庫糧,非得下頭的人全體一伙才行。縱非全體,也需十之八\九。否則如何瞞得住上頭?” 賈赦想了想:“你可告訴癡道人你手上有減罪封?” 齊周苦笑道:“只怕上封也不頂事。” “那也無事。橫豎咱們瞞下來便了。”賈赦拍了拍他,“你爹絕對是好人,不然教不出你這樣的兒子。浩之么你且放一萬個心,他會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齊周嘆道:“若有那般容易,家父何須十幾年不敢有音訊。” 賈赦哪里猜不出來?齊老爺子八成卷進**組織了。因安心當了聽眾。 齊周默然許久,方道:“只怕都是他的算計。那十之三四,他能瞞一時、便能瞞一世。其實近年無荒無戰(zhàn),若韓縣令他們一直出出進進也是無事的,或是能捱過此任。他算計著倉中可巧空了,掐了時辰讓韓縣令發(fā)覺。韓縣令等驚懼之下只得放火燒倉。此次燒倉乃是家父逼的。” 賈赦道:“莫非他想借此機會將黑鍋丟給韓縣令等人?” 齊周點頭道:“此其一也。其二,我猜那十之六七多半非為忠誠王爺所得,乃是樂善郡王得了。江南也有許多他的人,兩江總督便是。他有起兵之意。忠誠王爺手無兵權,他的人縱然得了好處怕也是小頭。又許是查到后頭忠誠王爺不過小罪,樂善郡王乃是大罪。” 賈赦糊涂了:“我說小齊,你說清楚點。” 齊周道:“我父十五年前往江南訪友,從此蹤跡不見。我來過數次,探聽到他那朋友得罪了先義忠親王。然甚是模糊,許多痕跡讓人刻意摸去。” 賈赦這才明白:“干嘛不早說?我還以為我太笨。合著你家老子便是先將十之三四的黑鍋丟給他們隨便誰;又許是那與先義忠親王有仇,這糧倉查到后頭怕是他兒子樂善郡王損失大些,順手報仇。可對?” 齊周點頭。 “忠誠王爺怕也會順手將樂善郡王的人丟出去,橫豎不是他的人。齊老爺子許是卷入了某種不河蟹勢力,來查此案的若是只查出樂善郡王便罷了,若查到后頭的不河蟹勢力,或有性命之憂。” 齊周嘆道:“偏他沒料到圣人竟派了我這樁差事。” 賈赦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不過一五品小官,入仕尚不足一年,憑誰也猜不到你頭上。故此,三回給咱們送信的必是他,他也知道你猜的著那些欠扁的燈謎。” 齊周終是微笑了一回。因問,“不河蟹何解?” 賈赦咳嗽了兩聲:“隨意尋個詞罷了,橫豎你我都知道。”過了一會子,他忽然擊掌笑道,“該不會上回在青樓綁走兩江總督之子的也是不河蟹的人吧。” 齊周道:“許是他們。” 賈赦笑道:“橫豎這回來的是我們三個,你瞧瞧,人家姜武多體貼,干脆修理他那些兵去了。我倒是覺得可以讓他湊來一道想法子,他那腦袋雖有半腔漿糊,倒也有半腔腦子!” 齊周搖頭道:“莫讓他難辦,他們姜家滿門忠君的。” 賈赦也搖頭道:“非也非也。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如今圣人要對付樂善郡王、齊老爺子要對方樂善郡王、不河蟹也要對付樂善郡王,大家聯(lián)手豈不好?咱們放不河蟹一馬,他們幫著咱們一道滅了圣人之政敵,順手將齊老爺子撈出來。哎,賈恩侯真是太聰明了~~~” 齊周被他逗樂了,倒也舒心了許多。 賈赦又插科打諢了一番,方留他歇著,自己又得辛苦一趟,跑去向姜武描述。說完瞪著姜武:“不許告訴你哥,你哥那人決計不會瞞著圣人,圣人這會子或是不會算賬的,日后卻是說不得如何了。當皇帝的肚子里都有幾百個心眼子,總歸那是謀反呢。況他還有兒子。誰知道會不會將這個把柄傳給他兒子,小齊怕得讓他們家吃死了。” 姜武踹了他一腳:“還用你說,我們能安置好的自然我們安置好。” 賈赦哼道:“咱們三人若連小齊的爹都安置不好,上廚房拿三塊豆腐一人一塊撞死得了。” 姜武也思忖了一會子,道:“這糧倉十之三四也有五十余萬石,可以養(yǎng)八萬精兵一整年有余!這江南匪路有那么些人么?” 賈赦道:“或許人家存著呢?手中有糧心中不慌,他們有了糧食便不怕了。”忽然他“哎呀”了一聲,“姜武,你說會不會小齊他爹就是拿糧食換自由的?小齊從前不過一賬房。如今仕途無量,齊老爺子許是著急脫身了。這江浙么萬把土匪在一塊兒怕是藏不下,或有兩千土匪吃十年賣十年養(yǎng)家十年!這十年土匪都不用去搶糧食了,他們便能安心經營附近的民心……” 一時他兩個都不說話了。若真是如此,齊老爺子的罪可大了。 半晌,賈赦道:“江南有兵否?” 姜武道:“何處無兵?” 賈赦眨眨眼道:“干脆將那些土匪滅了一了百了。” 姜武苦笑:“十五年。你看小齊那性子便知道他老子了。齊老爺子舍得?” 賈赦笑道:“吃皇糧不比當土匪強?占山為王受招安么。” 姜武嘆道:“你且瞧著,若真如此,他們必不肯的。” 賈赦想了想也是,人家土匪當的好好的,干嘛當兵?忽然間,一個念頭冒在他腦中,遐想許久。 姜武踢了踢他:“又發(fā)愣作甚。” 賈赦嘆道:“這會子腦子亂,想清楚了再說。”